但是一旦生活状态发生了一些变化, 才知道那些简单甚至枯燥的生活, 一点一滴其实来之不易。
季英和初清泠虽然不高兴他们在一起, 但也不会紧紧盯着。
只是压力给她摆在那里，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违反的后果没说。
初樱不想与父母发生争执，只能表面上照做, 她是一个受不了冷暴力的人，爸妈可以不给她钱, 但是不能不跟她沟通。
因此她也偶尔回一趟源市，主要是处理工作, 因为她的工作性质不用坐班, 总是往外跑也没事的。
默默失恋的借口不能总是用, 后来她又想了一个办法。为了工作方便, 找了一个公寓做工作室, 有时候忙起来会住在里面。她二十几岁了, 和父母住在一起也不方便，家人之间还是要有一点距离感的。
不过她出来住的时候，具体在睡在哪里父母就不知道了。
思安公馆林泽也一直租着，两人就在这儿密会，跟青少年蹲小树林似的，不过这里的环境更好，也更为奢华。
虽然生活用品挺全，初樱还是一点点把自己习惯用的家当全都搬过来了，最后一个大物件。
是初白白。
这个家伙一年掉两次毛，一掉掉半年的，让本来就精致的初清泠头痛不已，刚抱回来的时候多次想把它送给别人养，初樱死活不同意。后来女儿出去念书了，初清泠才感受到白白在家的好处。
有个宠物也挺温柔的。
就是掉毛让人受不了。
现在俨然已是秋天，白白又大规模掉毛，初清泠忍不住念了一句：“梅梅拿个推子过来，我要给它剃光毛。”
梅梅：“姐，这不好吧，人白白也要面子的啊，光溜溜算怎么回事儿，出去都没有小母狗招它了。”
初清泠：“那就喝狗肉汤。”
初白白吓得瑟瑟发抖，躲在初樱的床底不肯出来。
初樱不嫌麻烦，直接把初白白拽进了自己车里，带去了思安公馆。
初白白本来觉得初樱是自己的救世主，直到它看到了林泽也，身上气味和小主人一模一样，来者不善啊。
白白扯着嗓子“嗷嗷”叫了一会儿，初樱从车里掏出狗粮来：“别墨迹，赶紧来吃饭了。”
初白白傲娇，不理人。
初樱完全教育小孩子的态度说：“我数到一，你不来吃今晚就饿着吧。”
白白还是傲娇。
初樱：“十九八……一。”直接从八跳到一，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把狗盆塞进狗粮袋子，锁进厨房柜子里。
“好了，这是你不吃的，别怪我。”她又拍拍手：“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哥哥，我老公，给你买狗粮的金主爸爸，马屁拍着点儿。”
白白仇视着这个端着水杯的高个英俊男人！
啊呸！
林泽也回看了两眼这个白乎乎的狗子，水杯放在岛台上，径直上了二楼卧室。
“你这样对它好吗？”
初樱一边换衣服，一边说：“没事儿，在家里就这么对付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别看微博上那些萌宠博主的主子们都特温柔，一般私底下都是一边宠爱一边“打”着，交替来的。
林泽也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他不是很喜欢这个白乎乎毛茸茸，又聒噪的物种。
但，还挺有家的感觉的。
可能大部分家庭就是这样的吧。他记得初樱和自己父母的相处方式，大概就是这样。
初樱洗完澡觉得穿吊带睡裙坐在电脑边有点冷，就找了件林泽也的衬衫套在身上，下摆正好遮住她的屁股。
鼻梁上架了副眼镜，不太规矩地蹲椅子上，眼睛盯着显示器，右手一直在动，左手的空格键敲得很响。
白皙修长的腿折弯着，看着非常有感觉，林泽也觉得缠绕在自己的腰上应该更好看。
他收回目光，手扯着T恤的下摆，撑着脱了下来，去洗澡。
出来的时候白白终于被初樱降服了，前爪扒着门小声嘤咛。
“要放进来吗？”林泽也没有养狗的经验。
“可以啊。”初樱说：“它的后背踩着特别舒服。”
林泽也惊了惊：“晚上要跟我们睡？”
初樱：“不行吗？”
“不太行。”林泽也想到一件事，“做的时候，它在旁边盯着？”
“倒也是。”初樱跳下椅子，笑嘻嘻：“那样也太恐怖了，我没注意到，就算它没有阴影我都有阴影了。”
于是她开了门，被初白白喂饱又教训了一通，给关在楼下了。
初白白的内心独白是：楼上那个男人是谁？你不爱我了吗？我不是你的宝宝了，我可太伤心了。
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一闻就没我的狗骚贵！
初樱跑回楼上，扑到早就躺在床上的林泽也身上了，说道：“我提前和你打预防针哦，白白是我的，以后估计也得跟着我了，你要适应一下哦。其实动物很好相处的。”
林泽也领子被扯开了，到这会儿完全没了正人君子该有的风度，一副任君采撷的骚样。
他凑近她耳边，低声说道：“你都弄来了，这叫打预防针吗？”
“你说得对。”
林泽也：“而且，在这个家里，我有决定权？”
初樱听见他这话，不知不觉又飘了起来：“你没有决定权，但是你有参与权，我赋予的，高兴吗？”
“……高兴。”他说，反正她要怎么样都行，他只要她。
*
这样的状态维持了一段时间，初樱爸妈竟然没有发现，很神奇了。
林盛宇的死后末七一过，裴亦雪和林建耀正式提出离婚。
她还算人道的，其实头七的时候就想提了，但那个时候林建耀忙于稳住宋晓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他前妻冯兰的家人。
林盛宇是冯兰收养的，冯家自然想在这个时候刷点儿存在感。
林建耀一听到裴亦雪这么说，情绪都控制不住，两人在大地华章争论了很久。
林建耀不敢相信地质问道：“亦雪，你为什么要跟我离婚，我哪儿做的不好？纵观这个圈子里的人，哪个男人能做到我这样？”
裴亦雪不是特别在乎地说：“你是可以这么说啊，但是我不稀罕了。联系阿也，咱们该谈的谈一谈吧。别互相折磨了。其实这些年，我真的很不开心，我前半辈子其实都算是白过了。”
林泽也接到电话的时候皱了皱眉，虽然早就知道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可真到来的时候，竟然有点儿恍惚，心里说不上来的额滋味。
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把他拉回现实里。
初樱从背后抱住他的脖子，“他们离婚会影响你吗？”
林泽也稍顿，回抱她：“不会。一开始就是错乱的关系，纠缠了快三十年，早就该解脱了。”
初樱若有所思，她也早就看出来了林建耀那个人，作为丈夫他并不值得托付一生。
林泽也亲她，很认真地说：“但是我们得一辈子。”
他重新站在大地华庭的林道尽头，大门开着，佣人们全都离开了，只剩下裴亦雪和林建耀。
裴亦雪知道林泽也不喜欢这个家，也厌恶面对过去那些懊糟事情，并不想给他添堵。他到的时候，最激烈的部分已经过去了。
他换鞋进了门，随手扯了本杂志，说：“你们谈吧，我听着。”
裴亦雪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了，我和你爸离婚，作为这个家的一份子，正式通知你。”
“哦。”
林建耀仍旧气不过来，但他是不敢怎么着裴亦雪的，也顾不上面子，喋喋不休地质问。
裴亦雪对林建耀说：“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当初我们结婚的时候就签订好了离婚协议。铭晟的经营我不碰，股份不要。你所有的财产，国内国外的，明面上的还是隐藏起来的，不是我的，我也不想追究，只想赶紧和你撇清关系。”
林建耀没想到裴亦雪竟然这么说，她什么都不要。
虽然知道裴亦雪名下有固定资产，离婚后也有赡养费，但是那些和林建耀的资产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林泽也稍显意外，抬头看向裴亦雪。
林建耀：“你就那么想离婚？”
裴亦雪说：“做董事长夫人我也做够了，没什么意思的，除了一个头衔我还能有什么？不就是被人议论纷纷吗？当初我们的婚姻明明是两个人的错，我和阿也却要背负骂名，没有人替我们澄清过，可是你自己心里清楚，错都在你。”
“你答应结婚的那天，老爷子逼着我签婚前协议，条款苛刻，我也只提了这么一个要求，就是我想离婚的时候，你不能阻拦。你们觉得我是贪图林家的财产，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在乎，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去冲击首富吗？我当然知道你对我舍不得，当初你们怎么欺负年轻的我的，现在你老了，也尝尝这个滋味吧。很公平。”
林泽也捏着杂志扉页，这才发现其实是某品牌的宣传册。
心底缓慢升腾起一阵燥郁，耳边全是林建耀和裴亦雪的过往恩怨，以及财产分割。
耳朵都快长出茧子了，不烦吗？
他想起初樱，她的家，她的狗。
那样完美的家庭，不想掉进他这个坑里，太正常了。
第89章 89
裴亦雪告知完林建耀和林泽也, 拎包准备出门。
林建耀：“我都答应离婚了, 你连一晚上都不想待了吗？”
裴亦雪回头：“是。”
笑了笑又说道：“在这儿生活十几年了, 挺压抑，跟你也没什么好过的。我不如去找点新鲜的玩意儿，尽量弥补上半辈子的缺憾。”
林建耀：“……”
裴亦雪本来打算坐库里南离开的，走到门口才想到林泽也还坐在沙发上：“阿也, 陪妈妈走一段吧。”
“嗯。”林泽也毫不犹疑的起身，上了宾利。
他自己开车，宾利行驶出大地华庭, 门头越来越远, 站岗的保安越来越小, 被黑夜淹没了。
裴亦雪从后视镜里回过头来，脑袋仰靠在真皮头枕上, 缓缓叹了一口气。
也不是丧气，而是一种从泥泞里爬出来的解脱感。
“去哪里？”
裴亦雪从发手机里搜出来一个地址给他看, 林泽也点点头，没说话。
是一处僻静的小区。
“你好像对我和你爸离婚这件事一点都不惊讶。”裴亦雪说, 没等林泽也开口，她就已经替他找到了答案：“也是, 你对这个家的一切都不在乎, 这点事儿算什么呢。”
林泽也把车开进小区, “是这儿？”
“嗯, 你要走了吗？”
林泽也：“陪你进去吧。”
“难得你愿意跟我多待一会儿。”
林泽也在夜色里异常沉默, 替她开了车门。
裴亦雪虽然离开了林建耀, 但在富人圈子里还是top级别，当然不会亏待自己，这个小区环境挺好的，一套不是很大的别墅。
两人进屋的时候，温柔的灯光流泻出来，笑意盈盈的保姆给他们递上了拖鞋，“裴小姐，甜品已经好了。”
“谢谢，你回去吧。”
保姆收拾完东西告辞了。
林泽也走到阳台点烟，咬在唇上。裴亦雪叹了口气：“给妈妈一根吧。”
林泽也抖出一根烟递到她面前，又给递了火。
这场景还挺奇怪的，放在十五年前，绝对想不到他们母子还能这样在一块抽烟。
裴亦雪抽烟的动作很娴熟，一缕细腻的白烟从她鲜红的嘴唇里泻出来，缓缓上升。
“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林泽也先挑起话头。
裴亦雪一笑：“也没什么想做的。去旅行吧。”
“嗯，挺好的。”
“阿也，这些年……没能保护好你，很抱歉。”裴亦雪眯了迷眼睛，不确定林泽也是否还需要这一声道歉。他快三十岁了，人生和事业也算成功，再说这些略显矫情，可她就是觉得应该正式说一声的。
“我不是一个好妈妈，从实质上来说，我和你爸其实没有区别。”
林泽也打断她：“不要说了。”
一根烟抽完，他转身准备离开阳台：“你不是好妈妈，我也不是好儿子，没必要纠结了。做点让自己高兴的事吧，这辈子别为我活着了，我也不是为你活的。”
裴亦雪眼底划过一丝怆然，随后笑着说道：“你走吧，晚安。”
“晚安。”
林泽也回到望湖金座的小房子里，洗漱后上了床，很长时间没睡着。
其实失眠经改善很多了。
已经十一点了……
他盯着手机看了半天，呼叫那枚可爱的小丸子。
没过几秒，初樱白嫩嫩的脸蛋出现在屏幕里，明明没开滤镜，脸竟然一丝瑕疵都没有。紧接着她的声音传来：“要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看我不弄死你……”
细尖细尖的声音。
她在忙，忙飞了。
“我爸妈离婚了。”林泽也说，学了一下小学鸡的口吻。
“靠，撒娇犯规啊你。”初樱叹气，换一个语气：“怎么了呀，老公……”
林泽也把今天发生在大地华庭的经过说了一遍，“晚上什么事都做不下去。”
初樱听完很心疼，问：“他们离婚，总归是一个固定事态发生了变化，一件事情得以解决。这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吧。无论是对你爸妈还是对你，都是一件好事。”
林泽也没说话。
初樱：“来，老婆抱抱。”
她笑眯眯地对着前置镜头张开了手臂，嘴唇小幅度撅起来，是要亲亲的姿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