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效忠的皇帝毒.杀了自己母妃,能与他一同背负秘密、谋划策略的父王极端痛过死过之后,什么都忘了,只有他一个人记得,甚至还要在皇帝面前伪装成自己不知道。
她深深看进他眼里:“父王都承受不起的,夫君便要一直一个人受着吗?”
闻清潇微微一怔,她滚落的泪灼在他手背,似是惊醒了他,他抬了手,轻轻抚去她眼角的泪,笑着哄道:“我还没哭,你怎地便先哭了?还哭得妆都花了。”他取了锦帕,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今后有你在我身边,我不就不是一个人了吗?”
尽管知道闻清潇不过是安慰她的话,也许当不得真,她却还是忍不住收紧了握着闻清潇的手,“今后无论夫君要做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夫君。”
她的声音很轻,却又很坚定,像是玉石相击,透着让人心颤的清脆声响。
闻清潇看着她澄澈的目光,心间微软。
“好。”良久,他轻叹一声。
第88章 甘心吗?
“殿下这边请。”慕先生掀开珠帘。
贤王眉心微蹙, 跟着慕先生走, 入得二楼雅间后, 终是忍不住问道:“先生不是说要找替死鬼吗?来此处做甚?难不成替死鬼在客香居?”
慕先生勾了勾唇角:“殿下稍安勿躁。”他道, “替死鬼虽不在客香居, 可要找替死鬼, 却只能从客香居找起。”
“先生这是何意?”贤王疑惑。
慕先生指向幽静的阁楼下:“殿下很快就会明白了。”
贤王定睛往下一看, 很快便见得幽闭的后门打开又阖上, 一个华服男子鬼鬼祟祟地走了进来。他附身看仔细些,这才发现竟是左相嫡次子萧闫恒。
“萧闫恒这般鬼鬼祟祟做甚?”
慕先生笑意吟吟:“这便是某说的替死鬼线索了。”
贤王沉吟片刻, 道:“先生想找太子的人当替死鬼?”
“殿下不觉得太子的人正合适吗?”
贤王看了看阁楼下,萧闫恒已是不见了身影。他迟疑:“若能折了太子的臂膀,定然是极好的,只是......”
慕先生笑得意味深长:“殿下忧心的可是这臂膀太硬,折不断?”
贤王点点头:“萧闫恒是左相嫡次子, 只怕这事不好做。”
慕先生唇边的弧度渐深:“替死鬼自然不是这位尊贵的左相嫡次子, 某只是想让他帮一个忙而已。”
他不紧不慢地道:“乔尚书审案, 会盘问当夜当值的官兵。官兵那处的人, 某已经替殿下安排好了, 到时候他会招认是周方生吩咐他在公孙公子离开后毒害林公子, 以嫁祸给公孙公子。乔尚书只要派人去周府中搜出毒.药, 这案子, 也就结了。”
周方生,左相得力干将周涵廷嫡子,纨绔不堪。
“如今, 我们只缺一位替殿下将药送入周府中的人而已。”慕先生将一个白色瓷瓶从袖中取出,递到贤王面前,“萧闫恒便是最好的人选。”
贤王接过瓷瓶:“可萧闫恒又岂会轻易受人摆布?”
“这便要看惊羽姑娘了。”慕先生笑声里带着一丝浅浅的嘲意。
他声音落下的同时,门便被敲响了:“先生——”
慕先生轻摇了摇铃声,下一刻,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美貌女子,她对着贤王、慕先生盈盈一福身:“奴家见过贤王殿下,先生。”她道,“惊羽姐姐谎称有孕后,萧公子已是应下惊羽姐姐了。”
慕先生从袖中取出一只与方才那只瓷瓶一模一样的白瓷瓶:“拿去交给惊羽吧。”
“是。”女子取过瓷瓶,又行了一礼,便告退了。
门扉再次阖上时,贤王眸色幽深:“萧闫恒这就答应了?”
慕先生嗤嗤地笑了笑:“萧公子自然不是应的放毒.药,只是等他清楚自己放的是什么,那也只能自己死瞒下去了,甚至没准还会帮着殿下,一口咬死就是周方生嫁祸公孙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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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王同慕先生是从西侧门离开的,苏文敬遥遥试着追了两步,便无奈同林春和道:“殿下也走得太快了,我等老了啊,追不上了。”
京兆府虽将案子移交到了刑部,但到底京兆府也理刑司,又因着此次大理寺不能参与审案,因此身为京兆府尹的苏文敬也需协助刑部审理此案。近日来,林春和因着为了妄死的嫡子能早日沉冤昭雪,时常同苏文敬一道。
他心情不虞,全然没注意到周遭的事情,闻得苏文敬的话,方才抬头,见得很远处的贤王与慕先生:“殿下与慕先生在瑶仙池那头,莫说大人追不上,只怕等闲年轻人也是追不上的。”
苏文敬似乎这才注意到了贤王一行人距离两人太远,他“哎呀”一声,敲了敲自己的头:“我真是糊涂了,果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他转了身往回走:“可惜殿下不是走的正门,不然我们定能碰上了,不过我们也不是有意不问安,想必殿下不会怪罪。”
他一边说一边往回走:“既是如此,我们便上楼罢。”
苏文敬走了几步,才察觉林春和没跟上来,他转了身,发现林春和竟然还站在原地。他几步走了回去:“怎么站着了?”
林春和在苏文敬凑近时蓦然回神,收回了望向贤王离去方向的视线:“林某触景生情,让大人见笑了。”他作揖“请”道,“我们上楼吧。”
两人一道上了楼。楼上视野开阔,苏文敬走在前面,不由得一笑:“今儿是个甚日子,怎么都喜欢从西侧门离开?”
林春和顺着苏文敬的视线看去,竟是见着萧闫恒也从西侧门离开了。萧闫恒是左相嫡次子,又是京城中有名的纨绔子弟,他怎会不认得?
他一愣,只听苏文敬道:“我们进去罢,用了膳也该继续整理令公子一案的线索了。”
提起查案,林春和赶紧收回了视线,作揖感激道:“这些时日有劳大人了,犬子若能沉冤昭雪,春和感激不尽。”
苏文敬赶紧扶起林春和:“这些都是本官该做的,何须言谢?”
苏文敬同林春和讲了好些话,方才与他一同进了雅间。林春和踏进雅间之前,微蹙眉看了看西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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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闻清潇有事出府去了,虞归晏匆匆梳了妆,便要出府。
昨日谢恩回府的路上,闻清潇又同她去书肆买了好些书,说是给她看的。她也是在书肆中,收到了闻祁递过来的书信。
也好在今日闻清潇要出府,她才寻了机会出府,只是闻氏派来保护她的暗卫却是一个大问题。自嫁给闻清潇后,暗处保护她的,已经远远不止闻听雪一人。虽说闻祁说过他会注意,可自从昨日里闻清潇说过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相信她后,她心里总是忐忑不安的。
虞归晏正琢磨着,拐出慎独轩时走得急,一个没注意,险些撞上了拐入慎独轩的闻沉渊。好在闻沉渊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大嫂。”
虞归晏站定后,见着来人是闻沉渊,不着痕迹地微后退了一步:“沉渊是来找世子的?”
叔嫂本当避嫌,虞归晏的动作,闻沉渊倒也未曾多想,示意虞归晏身后向他行礼的丫鬟起身后,他低声道:“林含光一案的消息又传来了,我是来送消息的。”知道闻清潇处理政务没有避着虞归晏,他也便没有顾及地说了。
自知道虞归晏的眼睛与乔子安相似后,他便有些不敢再对上她的眼神,此刻,他的视线也是胡乱游移着,也便注意到了虞归晏的妆容:“大嫂这是要出府?”
因着同闻清潇提起过她今日想要出府,因此虞归晏倒也不怕有人发现:“想出府走走。”
“近来京中不安全,大嫂多带些侍卫。”闻沉渊道。
虞归晏谢过闻沉渊后,闻沉渊便道:“大嫂既还赶着出府,沉渊便不耽搁大嫂了。”
他让开了路,向虞归晏作揖后便往慎独轩里面走,虞归晏微颔首后往外走。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闻沉渊心中怪异的感觉又起,他下意识地回了一下头,见着的正好是虞归晏从他身边走过,旁的女子耳垂珠玉,可虞归晏耳上却未戴一物,甚至连耳洞都没有。
他莫名地止了步伐,不穿耳洞的女子也许不是没有,但是太少太少,迄今为止,他也只见过子安和大嫂而已。
闻沉渊沉了沉呼吸,挥去了脑海中那个荒谬的念头,阔步便往内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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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归晏在街上逛了些时辰,待得将近午时,便寻了个酒肆用膳。从闻氏带出来的丫鬟不多,她便让几个人候在外间,踏入内间后,她又找借口支开了知杏、知香。
透过屏风见着外间的丫鬟渐渐睡去,虞归晏又等了片刻,顾闻祁与长说便现身了。
除却昨日里那匆忙的一面,这是顾闻祁在虞归晏大婚后第一次见她:“晏晏。”
比起大婚前,她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又似乎眼角眉梢都不同了。
“真的明日便要离京了?”
顾闻祁道:“赏春宴已结束,我早该离京了。”提起赏春宴,他的呼吸便不由自主地微微凝滞,若非他的无能,她又岂会陷入那般境地?
“滞留了这么些时日,便是想同你道别。”
此一次分别,再见也不知是何时了。
他的目光细细地描摹着她的轮廓,似乎是要将她刻入心底,这般,她就能同他一起离开。
淮安与长安相距甚远,哪怕是快马加鞭不停不歇地赶路也得十数日,顾闻祁又是镇南王世子,不可能经常消失十数日来京城寻她。她阖了阖眼,压下心底纷杂的情绪。
再睁眼,顾闻祁已是走近了,也是这时,她才惊觉他瘦了,肉眼可见的清减:“你怎么消瘦了这般多?”
此前见着他,他分明还没有这般清瘦的。为何不过短短数十日,他便清减成了这般模样?竟似是有了风霜染雪的痕迹。
顾闻祁似乎没发现自己瘦了:“清瘦了吗?”他看了看自己,“约莫是近来忙的,你可还记得连年天灾的南蜀,就是被它给忙的。”
他笑道:“不过晏晏不必为我忧心,近来也忙完了,想来很快就能长回去。”他抱住她,下颚枕在她肩上,“多吃些,就长回去了。”
她的身上分明该是淡雅的清竹香,可他埋首她发间时,却隐约嗅到了其间极浅极淡的青莲香与药香。这般气息,他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闻清潇!
顾闻祁的呼吸一窒,眼底种种情绪翻涌,连环住虞归晏的手都收紧,尽管告知过自己,她已是闻清潇的妻子,心仪之人也是闻清潇,闻清潇更会保护好她,护她余生无虞,可他心里的嫉妒与眷念却控制不住地疯狂生长着,似乎要将他吞噬一般。
少顷,他敛尽情绪,委屈地道:“我还怕长回去长多了呢。”
见着顾闻祁这般撒娇的模样,虞归晏不由得一笑,心情却也放松了不少,握了握他明显细了一圈的手腕,心疼又凶狠地道:“多长些还好呢,你看看你都清瘦成什么模样了!你又不是女子,以瘦为美。回去多吃些,给我长回来!”
她看向长说:“长说,你替我监督着他,他要是敢少吃,你便给我写信,我教训他!”
虞归晏不知道顾闻祁是因何而清减,长说却是清楚得很,闻得自家姑娘的吩咐,她看了看抱着姑娘的世子,想起姑娘成婚后世子种种,她本就沉重的心越发沉了下去,可面上却不得不扯起一抹笑意:“世子妃放心,奴婢一定监督着世子。”
说完这话,长说方才注意到自己的称呼不太对劲,可姑娘嫁了齐王世子,她也的确不能再称呼为姑娘,只是这般称呼,似乎又像是唤姑娘为世子的妻子了。
虞归晏听习惯了世子妃这个称呼,没怎么觉得不对劲,只一门心思放在顾闻祁身上:“听见了吧?好好用膳,下次见你若是还这般清瘦,定饶不了你!”
虞归晏没注意,可顾闻祁却是听得分明,哪怕只是一个让人误会的称呼,他的心里也不由自主地升起隐秘的欣喜:“好,都听晏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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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归晏离开酒肆已有些晚了,她与顾闻祁道了别后,抱了抱长说,捋着她鬓边银发,心疼与愧疚交织。想要开口的话很多,最终却只汇聚成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
她亏欠闻祁与长说太多。
长说愣了愣,才回抱住了虞归晏,隐隐的湿润没入发鬓:“世子妃放心,奴婢会照顾好自己,也会好好照顾世子,世子妃更要好好照顾自己。”她将备好的信封塞到她手中,“以后奴婢不能在娘娘身边,这信里记的都是娘娘惯用的各种方子,娘娘记得让身边侍候的丫鬟按着这些个方子抓。”
说到后来,长说已然忘记了虞归晏再不是镇南王妃,习惯性地唤着她娘娘。
“好,我都记得,长说不要担心。”虞归晏抱着长说,声音很低。
她没有提要将长说留在身边,长说也没有提要离开顾闻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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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归晏离开后,顾闻祁并没有立刻离开,他负手离于窗前,遥遥望着她离去,直至看不见人,他吩咐长说出去等他,他又独自站了许久。
“既然痛苦又不舍,为什么不带她走?”不知何时,内间多了一个灰衣人。
雅间内突然多了人,这次,顾闻祁因着情绪低落,完全没察觉到,直到灰衣人开了口,他方才察觉灰衣人出现了,他猛地转了身:“你到底想做什么?!”
近日来,灰衣人总是缠着他,偏偏他奈何不了他。好在灰衣人似乎没有要暴露他和晏晏见面的意思,他稍稍放了心,可随之而起的是更大的疑惑与更深的忧心,灰衣人缘何知道他心仪晏晏,又缘何说是要帮他?这些,都需要他查证。
慕先生又换了一张面具,现下他虽也是老人的妆容,却与见虞归晏时所戴面具不同:“某只是想帮世子而已,世子何须动怒?”
“本世子不需要!”顾闻祁冷笑道,“本世子已经言明了多次,阁下还是屡教不改,便真的这般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