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就不能再留在六部。
这叫父子兄弟不同朝。
一般来说,谁家女儿正位中宫,聪明的人就会退出朝堂,去侍卫处,锦衣卫这些部门挂个职。
也可以去国子监教书育人。
总之做个不能左右朝政闲官。
同样,在大月朝,父子兄弟是不能同朝为官。
也不能同衙门为官。
还有,不得在家乡为官。
不得在家乡为官,这个很好理解。
父子兄弟不能同一朝堂,不是说不能在同时大月朝做官。
这个同一朝堂指的是,父子兄弟,不能同在六部做官。
比如,父亲做户部尚书,儿子做吏部尚书。
一个朝廷就六部衙门,你一家占了俩,别人还有说话的地方吗?
又或者,父亲做知府,儿子做同知,整个衙门你一家说了算。
这个同朝不是说你不能做官。
可以一个在朝堂做尚书,一个外放作巡抚。
得把你们分而治之。
这样子,皇帝老子才能放心。
像是清朝的索额图,就吃亏在这里。
外甥当太子,舅舅独揽朝政,儿子还在军队任高级军官,手里有几千兵马。
太子还不是小屁孩,而是二三十几岁的成年人,还跟舅舅关系十分好。
这一家人就是一个小朝廷了。
皇帝难道不害怕?
索额图的罪行就是妄议朝政。
这就很可笑了。
他本来就是议政大臣,如同宰相。
宰相不议论朝政,难道吃干饭?
估计索额图不参与办差,皇帝肯定又要斥责他尸位素餐,颟顸无能。
总之,皇帝要搞你,左右都是罪过。
荣府也存在这个问题。
贾琏已经是兵部侍郎了,再过三年只怕就是兵部尚书。
贾琮在六部混也会被各种打压。
不如出去从县令熬起来,免得在朝廷里面白做工。
这是贾赦与石梅的想法。
本来已经在谋算放到哪里穷县容易出成绩,忽然变成庶吉士。
庶吉士就是宰相的根苗。
贾琏也是庶吉士出身,一家两个宰相的根苗,自己跟自己都要打起来了。
现在不得不让贾琮六部实习三年,当然有好处。
就怕贾琮的胃口大了,将来要跟哥哥争资源,发生内耗,这就见鬼了。
贾赦跟贾政不同,贾赦就是个行伍出身。
贾政不是庶吉士,根本没有任何冲突。
原本就在贾珠与贾琏之间不好平衡了。
但是,家族偏向贾琏,贾珠也会体谅。
毕竟,长子袭爵是朝廷律法。
石梅又资金偏向,贾珠已经心平气和,愿意辅助贾琏。
但是,贾琮不同。
他跟贾琏一母同胞,一个爹一个妈。
师傅都是张老爷子。
他凭什么要让给哥哥?
哥哥本来身上有个侯爵,老爹的侯爵也是哥哥继承。
他为什么还要让资源呢?
凭什么又要他退出朝廷,远赴江湖?
石梅觉得,新皇肯定的故意为之。
他就是个搅屎棍。
石梅是张不开口劝说。
张氏也是张不开口。
她两个儿子都喜欢。
两个媳妇都贤惠。
水灵在外面跟贵妇周旋,游刃有余。
叶筠配合管家,井井有条。
第169章 姜是老的辣
贾赦嘚瑟高兴了好一阵子。
石梅询问他对于贾琮安排的时候, 贾赦做烧的脑袋终于清醒, 意识到一件事:之前做了无用功。
原本,他准备把贾琮放到甘肃陕西去, 做一任县令。
这些地方贫穷落后, 三五年就可出政绩。
如今去不成了,功夫人情都白费了。
“贾琮也是翰林出身, 以后也要在六部轮换啊?”
石梅张氏都看着他。
瞬间, 贾赦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荣府已经有两人在六部轮换了。
贾政在工部, 贾琏在兵部,兼任御前侍卫。
贾琮去哪里?
一个朝廷,荣府每个部门都占全了?
贾珠因为王氏作兴, 已经谋了外任。
他要带家眷, 主要是把母亲王氏带走,免得她在家搞事。
家里给他谋了河南府同知的官职。
河南地面富庶,同知只是辅官, 有利于贾珠学习。
贾琏也要出京历练才好升迁。
但是,眼下贾琏不能出京。
他得保护水阳的安全。
贾赦抓瞎了。
他可不是做导师的料子。
贾琮眼下正处于自我膨胀阶段:原来不比几个哥哥差也!
石梅最后提议:“咱们先别乱了,琮儿平日最听他舅舅与外公, 不如听一听张老爷子怎么说?”
贾赦一拍脑袋:“哎呀,怎么把老爷子忘记了。”
贾赦送张氏归宁。
这在外人眼里不足为奇。
外孙是张老爷子手把手教导多年,得中庶吉士,合该上门感谢。
张氏头一回没有去内宅,而是一起到了书斋。
张老爷子不由盯了自家的老闺女几眼。
夫妻见面行礼问安。
张老爷子就说:“这是个什么章程?丫头怎么不去见你祖母?”
张氏脸皮一红。
贾赦吭哧吭哧就把话说了。
张老爷子一哼:“帝王之术,不足为奇。”
张氏福身道:“我们都知道, 可如何跟孩子们说呢?女儿就怕他们兄弟不和睦。”
张老爷子道:“还有三年的时间,这么着急做什么呢,要相信自个的孩子。
兄友弟恭当然好,但是,人大心大,琮儿闹一闹才正常。
不然,你们家铁板一块,谁安心用你们呢?”
老爷子看着贾赦:“想一想你们兄弟当初?”
兄似豺狼,弟似虎豹!
贾赦闹个满脸通红。
石梅闻讯讶异:“张老爷子是说无为而治?”
张氏颔首:“父亲说,车到山前必有路,看看事情变化再说。
琮儿正在兴头上,这个时候不好泼冷水。
媳妇就怕有人挑唆。
父亲却说如此人家才敢用我们家。”
石梅的心情十分郁闷。
当初两兄弟不成器,做娘的操碎心。
如今孙子太能干了,她还要跟着操碎心。
最后,石梅也觉得张老爷子的办法似乎最为稳妥。
祖母爹娘也不能包办一辈子。
四月初,贾璋入了国子监。
随后,贾珠的任命下来了。
贾珠带着胡嫣然王氏出京去了河南做官。
薛王氏母亲彻底竖起了荣府这条路。
贾蓉十分争气,他三月考中武进士。
进了锦衣卫,做了京卫指挥使司镇抚司从五品镇抚,跟白锦堂一起混差事。
叶筝只是个武秀才,由贾赦举荐,做了宫廷外班侍卫。
外班侍卫不及内班侍卫好升迁,责任却也小。
像是上回中秋宫变,内班侍卫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就下了大牢。
外班侍卫个顶个没有屁事。
叶筠姐弟都很满意。
有差事就好。
然后,贾琏传回消息,贾琮时不时被醇正帝招到御前任侍读。
贾琮受到新帝宠爱十分高兴,表示自己曾经想要投靠锦衣卫,母亲不愿意他行伍,这才作罢。
新帝闻听大感兴趣,命贾琮与御前侍卫比试。
贾琮一人对阵两名御前侍卫,稳占上风。
新帝夸赞贾琮文武双全。
然后,贾琮几乎成了醇正帝的贴身侍卫。
贾琮整日斗志昂扬,春风得意马蹄急。
三五天就跟朋友跑马设宴。
贾璋贾瑜(宝玉)都成了贾琮的迷弟。
这一年,贾府没再招聘新的塾师。
因为贾璋与贾瑜都进了国子监。
私塾停了。
贾蔷已经不再上学,跟着贾敬,帮办族务,掌管宁府的生意。
贾珣的儿子贾芸(十六),贾珃的儿子(十岁)则去了族学上学。
然后,贾琮因为天天在外做东,开始跟叶筠要银子。
贾琮没有存银。
他的拢共不过一千多两私产(十几年积攒的月例与压岁钱),成婚后,交给叶筠保管。
短短三个月时间不到,六月万寿节,他竟然二百银子的寿礼也拿不出来了。
叶筠替他隐瞒,却不知道,阖府盯着贾琮呢。
然后,到了八月,叶筠诊断出了喜脉。
阖家大喜。
贾琮中秋月又要请客,问叶筠要二百银子。
叶筠不免露出愁容。
荣府虽然下聘的银子多,她的嫁妆也不少,也是架不住这样一年花费几千两啊?
贾琏出面找了贾琮,问他如何花销。
他如今在翰林院,每月也有几两银子的俸禄。
家里依然十两银子的月例。
他身上还有一个轻车都尉兼云骑尉的爵位,一年二百四十两的俸禄。
再加积蓄一千两,竟然三个月不到花费干净了。
这实在说不过去。
贾琮有些脸红,拂袖而去:“这是我的事情,我也没花费公中的银子,兄长管的太宽了。”
贾琏拉住贾琮。
贾琮仗着有武功,竟然想跟贾琏动手。
贾琏对付贾琮跟玩儿一般。
贾琮如今也在御前当差,不能伤及颜面。
贾琏出手如电点了他的穴位。
贾琮便浑身使不出劲儿。
然后,贾琏给贾琮嘴巴里塞了核桃,免得贾琮大喊大叫吓着府里的妇孺。
拧小鸡一般拧上了翠微山。
上了翠微山,贾琏点开他的穴位。
贾琮获得自由,臊红了脸,气得大喊:“二哥哥欺负人,你练成了我没练成,你持强凌弱,胜之不武,这不公平。”
贾琏说道:“我们修炼的秘籍是一样的,师傅都是祖母,你自己练不成,怪谁呢?
你还想做将军?
两军对垒,你打不过敌酋,也可以这样喊叫不公平?
若我是敌酋,你还有嘴说话吗?”
贾琮气焰熄灭:“这也不是战场。”
贾琏冷哼:“因为不是战场,你就可以任性胡为?知道不知道,我今日为何想揍你?”
贾琮哼哼:“我哪儿知道,你是哥哥,爱揍就揍呗。”
贾琏笑道:“你这真是人丑不自知啊。告诉你吧,叶筠妹妹有喜啦。”
贾琮顿时嘴巴笑得裂开:“啊,真的啊?”
贾琮拔脚就跑,被贾琏逮住了:“你有脸当爹啊?”
贾琮不服气:“我为什么不能当爹啊,这不是当了吗?”
贾代善死的时候,贾琏虽然年纪小,但是,却也感触过山雨欲来,人情冷暖。
石梅做事从来也不隐瞒贾珠贾琏。
贾琏小时候就跟着贾敏与石梅学习,后来家族还债分家,他与贾珠都是亲身经历。
对于府邸当时的艰难有所认知。
故而,贾琏对家族有十分强烈的归属感与责任感。
他心里对于家族的认知,就是齐心合力,顾全大局。
贾琮懂事起,荣府已经欣欣向荣。
故而,这兄弟两个虽然接受同样的教育,对世界的认知,对家族的认知,有很大的不同。
石梅的眼里,贾琮有点类似原著的贾琏。
一个文武双全的勋贵子弟,自信又张扬的世家公子。
在京都同龄人中,可谓翘楚。
是个品学兼优的官二代兼富二代。
贾琏淡笑:“儿子是你的,你当然是他爹。
我问的是,你有脸让你儿子跟你学吗?自以为是,考了个进士,便以为比天还大一圈儿?
花钱如流水,毫无算计,跟媳妇伸手,你不愧疚?
小时候你很有想法,想做大将军,成为最勇敢的人,保家卫国。
因此勤奋练武。
后来又想做国子监祭酒,成为读书人的领袖,又努力读书。
这些都是很不错的理想,你也付之行动。
你现在又想干什么,仔细想过没有?
留在六部,可以啊。
如今距离二月过去了半年,你学会了什么?
我三年历练,把兵部的弯弯绕绕弄得清清楚楚,不是我说大话,现在把兵部给我,我也玩得转。
把侍卫处给我,我也扛得起。
我那些同年羡慕嫉妒,却要巴结我。因为他们干不过我。
珠大哥主要在工部历练,修建城池园林,修桥补路,清理河道,修筑河堤,钟表制造,烧瓷器,烧玻璃,文房四宝,刊印书籍,他门门精通。
到了河南,他可以发展地方人文经济,修筑最为牢固的城墙。
你三年后想干什么,想过没有?
一辈子给陛下做侍读?
有三鼎甲呢!
你知道不知道,你们一批的庶吉士都排斥你,是为了什么?
你侵占三鼎甲的位置。
你的同窗同年把你当成了走后门的钻营之徒。”
贾琮一张脸再次紫涨。
哥哥在说他才德不配位。
各行各业都有规矩,他不能越过三鼎甲。
至少在三年的历练之中,不能越过他们。
然后,贾琮站起来了,双手贴着两侧,站的笔直。
贾琮耷拉着脑袋回到府里,得了儿子的喜讯,也只让他更加羞惭。
贾赦一看这样子如何去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