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恐石梅生闷气,却又不敢靠口劝慰。
石梅见她们个个满脸凝重, 倒笑了:“这是干什么呢, 史家人丢的是他自己的脸,我二十六年前就姓贾了, 族谱我叫贾史氏。”
张氏心里一松, 忙着帮腔:“是啊, 我们都是姓贾的, 儿媳叫贾张氏。”
杨氏搀主贾敏, 笑说:“对啊, 我们都是姓贾的。贾氏才是我们的根呢!”
石梅说得轻松, 却是一阵心血翻滚, 心头血似乎就要喷射而出。
石梅暗自惊心,难道石家祖宗作祟啊!
心里忙给石家的祖宗作揖赔情:祖宗谅解啊,我这也是入乡随俗,没有办法啊!
不过,您们别担心, 今后每年的清明, 我会给你们送钱的,即便我不在了, 也会替您们立下衣冠冢, 让世代子孙祭拜。
贾府富裕得很,您们可劲儿花,别节省!
还别说, 许了诺言,石梅心情平静了,心里却暗自替母亲担忧。
石家三代单传,她是独根苗,如今她虽然意外重生,然,膝下娃姓贾,自己也姓了贾。
石家算是绝后了。
母亲不知道该多么自责。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去,即便不能传承石家血脉,总能替父母姥姥养老送终!
石梅几句话破冰,娘儿们又天南地北的说起些无关紧要的话。
这个时候,王氏终于处理完家务,来向贾母交差。
王氏行礼已毕,正想跟众人分享她心里的快活:“我兄长说啊……”
王氏姓把王子腾如何吩咐人去东省地采买,如何重视这次小祥的事情再说一遍。
虽然她已对亲眷们说了好些回了。
但是,她还想再给婆婆说一回。
石梅却抢先说道:“二奶娘辛苦了。我正要派人给你传话,今日临门亲眷朋友,都要回一份厚礼。几位亲家还要谢函。
王家的就有政哥媳妇你亲自写。
赦儿媳妇,张家的致谢函就有你执笔。敬哥媳妇,杨亲就麻烦你,就说我十分感激几位亲家的深情厚谊,等公爷大祥回京,我摆三日的答谢宴,宴请诸位亲家公。”
张氏杨氏忙着应了。
石梅便道:“如此,忙了几天了,都累了,都歇歇去,我也累了。”
王氏原本以为可以得意几日,谁知贾母浑然不在意。
王氏只觉得她一番心思演给瞎子。无人分享的快乐不是快乐。
王氏一口气哽在胸口,却不得不搓揉着心口去吩咐差事。
不然,老虔婆只怕又要说找茬她办差不利,夺了她的管家权。
张氏一旁虎视眈眈,马虎不得。
贾赦在廊下候着呢,单等女眷告辞了,他才来给贾母请安。
贾赦这回心里是真难过,石梅如今不偏心了,事事为他考虑,他也真心敬重母亲。他觉得今日母亲落了面子都是他做事不周全,故而,刚一见面,就给石梅跪下了。
贾赦满脸沉重:“都是儿子粗枝大叶,东省地獐子,麂子,麋鹿遍地,儿子硬是没想到呢?我应该替史家准备一份祭品的……”
石梅当时被人指指点点,脸上有些挂不住,这个时候真是不在意了。
贾赦能够认识到自己的不足,石梅很开心。
“这是干什么,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值得这样!”
贾赦却不相信:“母亲您不气儿子啊……”
他太鲁直了。
石梅说道:“王家重视你父亲的小祥祭祀,我高兴不及,生什么气啊?再说,准备祭品是各人的心意,你替史家算什么事儿?”
贾赦说道:“可是,史家让您丢脸。”
石梅颔首:“史家却是让人无语,不过,史家丢他史家的脸,与什么相干?
我的根基在贾府,兴衰荣辱也在贾府。
史家好,对我不过锦上添花,贾府的好坏才与我息息相关。
你们兄弟若是不争气,那才是打我的脸。
你跟政儿明年考他个文武双全两进士,我才是长了脸呢。
不过,说实话,王子腾这份出奇制胜的精明,只得你们兄弟好好学习。”
王子腾能做到九省巡检,不是光靠运气。
贾政也跟外头猫着呢!
这时候见贾赦没挨骂,他也蹑手蹑脚进来了,学着贾赦见面就下跪:“儿子无用,让母亲丢脸了。”
石梅对着贾政就想起他那糟心媳妇,顿时没了耐心:“什么屁话,我丢什么脸啦?
几块烂肉就能打垮我?
我可是荣国府的老祖宗,树大根深,枝繁叶茂!
我怕谁啊?”
贾政吃了满嘴灰,很委屈,刚才大哥不是这个待遇啊?
母亲真是被大哥抢走了!
贾政吃瘪,贾赦心里怪高兴的:你也有今天!
石梅瞅着两人杵着,怪厌烦,摆手道:“客人都安排好了?杵在这里做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贾赦贾政兄弟心头顿悟,母亲嘴上说不在乎,心里其实还是很在意啊。
得了,还是别在这儿讨人厌了。
两兄弟很听话,忙叨叨告辞了。
贾赦虽然被母亲赶出来,心里却很得意。
但是,贾赦却摆出一副受气的嘴脸,出了荣庆堂就冲着贾政阴阳怪气:“二弟啊,恭喜你娶了个好二奶奶啊!”
贾政一脸委屈:“大哥,我也想娶个识文断字的,才华满腹,能与我吟诗唱和的,可是,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啊!”
贾赦这下被噎住了。
想着兄弟娶了个那般肤浅的胭脂虎,生得还不如二弟俊俏。
自家媳妇虽酸点却雅致的很。
贾赦觉得自己有些不仗义,忙着转移话题:“哎哟,说起这话,我想起来了,这一次去东省地,见着我老丈人了,张大学士对二弟你的文章,那是十分看好啊……”
贾赦也算是摸到了贾政的脉搏。
提起科举,贾政马上把委屈丢进爪哇国去了,也不计较兄长不讲理了,忙着跟他哥勾肩搭背去了:“真的啊,走走走,我们书斋去,兄长您好好给我学学!”
石梅得知两兄弟勾肩搭背走了,心中感慨,看来科举成了贾政的梦寐了。
石梅正在沉思,却见贾琏哒哒哒的跑进来:“祖母,孙儿来啦,给祖母请安!”
石梅伸手把贾琏抱上炕去:“怎么就剩你了?”
贾琏把手一划:“赵妈妈秀娟在外头呢。”
石梅神情一滞。
不知不觉,她已经习惯了贾母的说话方式。
这个时代,奶妈子丫头是不能跟主子相提并论。
石梅这话问的是贾珠。
大人们忙碌,贾琏是交代贾珠带着玩耍的。
石梅一笑:“你哥哥呢?”
贾琏拍着小胸脯子:“哎哟,吓死孙儿了,刚刚二婶子的人来了,叫大哥哥回去背书呢。“
丫头有什么吓人呢,这小子故弄虚玄。
石梅一哼:“你二婶子也没打过你,更没有叫你去背书,至于怕成这样?”
贾琏蹙眉,祖母怎么没听懂啊?
“可是二婶子会打大哥哥呀,祖母啊,不如咱们去叫大哥哥一起吃饭啊?”
这是拐着弯儿让石梅解救贾珠呢。
石梅故意混淆他的话外之音,嗔怪道:“才刚用了午饭,又饿了?你这小子只怕是个喂不饱的鹰哟?”
贾琏不甘心,抿了抿嘴巴,继续把话题往贾珠身上扯:“哦,孙儿不饿,孙儿忘记了吃饭还早呢。祖母啊,您说,大哥哥背书能背得下来吗?”
石梅摇头:“不知道呢,要不,你去看看你大哥哥?”
贾琏真是害怕王氏,吓得身子一哆嗦,他想救哥哥,却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二婶子太可怕,他惹不起。
“可是,姑姑等下要教导孙儿看图识字背诗词呢。”
石梅故作恍然:“原来这样,你姑姑这几日教你什么了?”
贾琏顿时来了精神:“姑姑说,咱们是江南人,学诗词先从江南学起,姑姑教我背诵了江南。”
石梅问道:“咱们琏儿会背不会背啊?”
贾琏小胸脯子一挺:“会啊,孙儿这就背给祖母听啊。”
贾琏说话间哧溜下地,背着小手,笑脸上扬四十五度,摇头晃脑的背诵江南。
鱼戏……东
……
却是汉乐府。
石梅还在想,贾敏怎么教导忆江南那么复杂的诗词呢。
这首诗词虽然重复的字儿多,四岁的孩子背下来也不简单。
石梅拍手不吝夸赞:“琏儿好棒!”
贾琏满脸嘚瑟:“姑姑也说琏儿很聪明呢!”
石梅随口问道:“你姑姑在干什么呢,为什么要等下教你认字儿,睡觉吗?”
贾琏摇头否认:“我姑姑才没睡觉呢,姑姑说了,一寸光阴一寸金,大天白日睡懒觉就是浪费时光,浪费时光就是浪费生命。
姑姑在看信笺呢。”
石梅讶异:“信笺啊?谁的信笺啊?”
贾琏摇头:“不知道也,我娘亲让我交给姑姑的,姑姑说是朋友写的诗词呢。姑姑看着信笺悄悄笑了,孙儿想,那诗词肯定写得十分好。不然姑姑不会那么高兴。”
石梅顿悟这信笺出自何人之手,颔首道:“我想也是,琏儿真聪明!”
张氏这时候安顿好了贾琮,来给婆婆请安,正巧遇见儿子把她姑姑卖了。
心里有些不自在,这信笺是林如海托付她带给贾敏。
张氏觉得未婚夫妻通信不是什么大事。
她怕贾敏会尴尬,这才欺负儿子不懂事,让他传递。不想这小家伙跟祖母感情好,转脸就把姑姑母亲给卖了。
张氏面色讪讪的解释:“林姑爷亲自到了咱们府上拜托,儿媳妇想着婚事已然公之于众,这才……”
石梅颔首:“无妨,嗯,你那位表姑姑还好吧?”
张氏迟疑一下才说道:“秋季病了月余,听说林姑爷差点要辞官回家尽孝道,陛下派遣了太医过府,这才有了起色,只是不大愿意出门,杜祭酒六十大寿,林夫人都没露面。”
其实京都人都猜测,林夫人装病呢。
不然,吃了一个月汤药不见效,太医一副药下去就痊愈了?
石梅挑眉:“依你看,她是真病了,还是装病置气呢?”
张氏说道:“儿媳也不大出门走动,外头的事情都是听东府的敬大嫂子转述,真假儿媳委实不知。”
石梅扶额,看来贾敏在婆家的日子还真是难熬啊。
她又是那样敏锐骄傲,怪得年纪轻轻就去了。
石梅真是不忍心,可是,这个时代无缘无故退婚也不是什么好事。
石梅打发了张氏,又把贾琏打发了:“你姑姑累了,你娘亲也累了,你今日回去帮娘亲照看照看弟弟,明儿再学不迟。”
贾琏一听照顾弟弟,很高兴,他终于做了哥哥,忙着告辞了。
打发他们母子去了,石梅思忖半晌,找来贾敏叙话。
贾敏以为母亲会问信笺的事情,她准备实话相告。
石梅避而不谈信笺,却向贾敏说起她父亲:“你父亲小祥,你也该放下悲哀,咱们娘儿们要好好的活着,无病无灾,幸福快乐,你父亲才会安心,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提起贾代善,贾敏还是有些难受,却是颔首说道:“女儿都听母亲。”
石梅摸着贾敏柔软细长的手指说道:“明年三月,你父亲大祥,林家就该上门了,林家又是寡母养儿,三代单传,你婆婆又是那样强势的性子,你这个身子如此羸弱,我真是不放心,所以,我预备用这两年帮你调养身子……“
贾敏十分讶异:“母亲,父亲孝期,女儿不想调养,还是等大祥之后再说吧?”
石梅一笑:“我是你母亲,不是你的仇人,怎么会让你犯戒呢?我说的调养,是要教导你一个强身健体的修炼法子,这是我祖传的养生功法,唯一的好处,就是强身健体。”
望气术虽然石家祖上留下的仙门功法,可是,石家三辈人修炼也没见什么奇妙之处。石梅也不好意思吹嘘,直说是健身健体的功法。
唯一的不同则是别人修炼收功回归丹田,石家的功法修炼收功最后回到眉心泥丸宫。
好在贾敏不懂得修炼,听说只是打坐运气,不食荤腥就可以调理身子,当即应了:“女儿愿意修炼。”
第36章 野外生存训练
石梅便像她母亲当年教导她一般教导贾敏:双腿盘坐, 五心向天,丹田吸纳灵气,然后运气通过腹胸,归于泥丸。
如此往返循环。
所谓吸纳的灵气, 只是臆想。
她外婆说,想象中一股气, 像血液一般在浑身经络中流淌循环。
只不过血液通过心脏进行循环, 元气通过泥丸宫循环。
外婆说修炼入门之后, 会有明确的气感, 修炼入门, 会洗精伐髓。
然, 石梅修炼三十年, 从无气感。更不知道洗精伐髓为何物。
唯一的感觉,就是运行路径微微发热, 身体倍棒, 吃饭倍香,几乎不生病。
其余一概无感。
石梅想着,就这么着吧,林妹妹的娘亲, 应该沾点仙气。
翌日, 客人陆续告辞。
三日后,贾敬夫妻告辞。
贾敬要回京销假。
杨氏要回去张罗贾珍的小定礼。
石梅与杨氏约定:“明年珍哥儿成亲,我必定到场。”
虽说寡妇不宜出现在婚礼上。
然,贾母儿女双全, 超品诰命,膝下枝繁叶茂。
这种存在,如同开光的送子观音,别人请也请不到的全福人!
杨氏高兴不已:“那我就等着婶娘替我们珍哥儿铺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