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梅心里想着,贾赦这人倒是有些良心。
最后,赖嬷嬷倒打听出来贾敬的事情,却是杨氏病重,吃了多少汤药并无效果。
然后,贾敬跟贾代善在家庙的替身张道爷联系上了。
张道爷给了贾敬一些丹方。
如今,贾敬迷恋上了炼丹。
他自己吃,也给杨氏吃。
石梅一听这话,心下顿悟。丹丸含铅砂、硫磺、水银,贾敬慢性中毒了。
石梅不由想起雍正服用丹药,不过十三年的时间,劳累加上丹毒,把性命葬送了。
有人推断,雍正如果不用丹药,即便劳累,只怕也能再活十几年。
石梅因问:“可问明白敬大爷什么时候开始炼丹?”
赖嬷嬷道:“去年年初开始的,起初只是敬大奶奶服用,开始却说服用之后,精神好了不少,只是必须每天服用,不然,人就没精神。
太太您没瞧见敬大奶奶,才刚四十岁,已经头发花白了。”
石梅千算万全,再没算到贾敬陷入炼丹这个大坑的时间这样早。
石梅暗暗掐算一下,贾敬身亡,宝玉十五六岁,元春比宝玉大十岁。亦既,贾敬中毒之后,整整拖了二十年?
这说明,贾敬服用丹药的分量并不大。
或者,他比杨氏服用的时间更短,今年才开始?
然后,石梅见到了杨氏。
杨氏虽然头发花白,人却没有石梅想象中那样瘦。
石梅顿疑惑,难道贾敬消瘦不仅仅是因为丹药?
石梅跟杨氏套话,却没套出来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石梅也只得罢手,因为她必须马上着手解决王氏的问题。
贾政答应析产别居,还不知道王家的态度。
荣府歇息了三日之后,宴请当初设立路祭的人家,还有当初主持丧礼的礼部官员,再有那些帮忙的族人,还有贾代善那些抬棺的属下。
母子们合计人数,竟然多大三百余家。
四王八公,六部堂倌,内务府总管,兵部的同僚,侍卫处的同僚,锦衣卫,巡防营,西山卫戍营,最小的官职也是百户。
石梅挑眉看着这些名单,心里惊骇不已,贾代善的人缘如此之好,荣府如何就混到家破人亡的地步了?
加上后街的本家族人,在贾代善父亲一辈是八个房头,他们可比嫡枝能生,进京落户五十余年,已经传下来三代人,不下二百人。
最后,母子们决定宴客三日,每日宴请正客一百人,这些正客坐正席,族人们晚一点,在后面吃流水席。
三日流水席坐完,石梅与张氏累得腿子打颤,预备歇息一天。
然而,王子腾却不等石梅邀请,主动上门了。
进京之后,石梅把二房丢进花园子,基本没有限制王氏的自由。
王氏倒是没有回娘家,却是让人给王子腾送了书信。
王子腾还是有一定的城府。
他一早接到了金陵族里传来的信鸽,知道王氏过得不如意。
但是,却不知道所以然。
因此,他等着贾府宴客完毕,这才上门。
石梅本来困得半死,然而,接到王子腾名刺,还是打叠精神。
石梅首先让人给贾赦送信吗,让他请了族长贾敬过府。
然后,石梅才开始梳妆打扮。
这日石梅穿戴了一件紫色银花的高领夹袍。头发梳成大圆髻,用白玉簪固定。然后戴上紫色的宝石抹额。
整个人看起来端方大气,富贵雅致。
贾敏帮忙贾母穿戴整齐,顺手摸出一块灵玉递给母亲:“母亲您带着这块灵玉,可以安定心神,又可以振奋精神。”
石梅颔首接了,玉佩入手,温润舒适,心情顿时好多了。
石梅出了内室,到了荣庆堂大厅。
贾赦贾政贾敬王王子腾依然在座。
四人齐齐起身见礼。
石梅抬手一按:“贤侄请坐,不必多礼。”
然后,石梅言道:“我本来准备歇息一日,明日下帖宴请王贤侄与亲家公大人,谁知贤侄的拜帖先至,未知贤侄今日前来何事?”
王子腾闻言顿生不祥之感,决定暂时不提王氏:“小妹返乡三年,兄妹多年不见,小侄想接小妹回娘家暂住几日,亲家大人意下如何?”
石梅一笑:“不是兴师问罪就好。”
第63章 政老爷很郁闷
王子腾闻言顿时心里一个咯噔。
王家人有地位、有颜面,此时此刻, 可不是他装糊涂的时候。
王子腾拱手作揖道:“亲家大人这话叫晚辈糊涂!”
王子腾这个姿态让石梅很满意。
石梅叹口气:“若是些微小事, 诸如别人家夫妻吵架, 多吃多占, 挑三窝四, 哪怕是不贤不孝,老婆子也能容忍, 这都是可以匡正的错失,不足挂齿。可是, 令妹这件事情真正让人寒心啊!”
石梅也不打哑谜,直接吩咐贾政:“把信件给你大舅哥吧!”
熟料,贾政却冲着贾敬一拱手。
贾敬从袖口里掏出了信件。
王子腾不祥之感越发强烈。
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妹妹到底做了何等天怒人怨之事,让贾氏宗族同仇敌忾。
王子腾一看书信, 顿时无语至极。
他苦笑一声撇脸拱手:“贤侄真是无颜以对。是我们王家没有教好女儿, 以至于她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
惭愧, 惭愧!”
王子腾无疑是个聪明人。
他知道这种事情只能示弱,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
石梅言道:“贤侄应该知道,老身对于令妹,曾寄予厚望,想培养她成为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
必定我那大儿媳妇身子娇弱, 且媳妇们年轻,三年抱俩是免不得的事情。
这妯娌两个轮流主持中馈,岂不是完美?
只可惜,令妹似乎对夫君无法信任, 对婆家无法归心,才做出这等事。
按照礼法家规,这种行径罪在七出。
但是,我们两家乃是通家之好。
故而,老身压下了此事,就是要跟亲家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我知道亲家大人常年游历四海,很少着家,也知道王家的事情,贤侄能够做得了主。
这事儿,依贤侄之意,应当如何处理?”
王子腾乃聪明之人,他从石梅的话来听出了话外之音:这事儿可以商议,
王子腾试探道:“小妹做出这等有违礼法家规之事,亲家大人无论如何处罚都是她罪有应得。只是,苦了我那一双外甥。
昨日贤侄见过珠儿,珠儿的言谈举止甚有大家风范,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小侄以为,这桩事情的处理,能否考虑一下孩子们的处境……”
王子腾看出贾珠受到了良好的教养,也看出了石梅对于外甥的重视。
不然不会在跟那些王妃国公夫人们见面时带着贾珠,把贾珠贾琏摆在同等地位。
无论王子腾真心假意,石梅都表达了谢意。
王子腾这种认错认罚,又想提点条件的态度,才是真正想要和谈的姿态。
石梅言道:“这事儿老身也有考量,若是休妻,我们两家的颜面有伤,毕竟我们两家有着几辈子的交情。
依老身看来,选择和离,对令妹最好。必定令妹青春正好,今年才二十四岁,正是人生最好的年华,她可以重新开始。
至于珠儿,贤侄放心,他依然是二房的嫡出长孙,即便是将来继室有所出,地位也在珠儿之下。贤侄以为如何?”
王子腾闻言面上一红,二十四岁年纪虽然不算大,重新嫁人未必不能。
但是,二次嫁人能嫁得什么好人家呢?
且王家出了弃妇,总会被议论。
最麻烦的是自己妹子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即便是他,出了这样吃里扒外,算计婆家的媳妇,肯定不能再要了。
要么休妻,要么丢进祠堂,一辈子不见天日。
可是,犯错的人不是他的媳妇,而是他妹子。
这人心就有了偏颇。
他希望贾府能够宽容些,让他妹子能够好过一些。
最好是不要休妻,也不要和离。
王子腾说道:“侄儿知道,和离已经是亲家大人慈悲为怀了。
只是,必定侄儿与小妹一母同胞,不能不替她考虑一二。
亲家大人,若是小妹能够认识错误,并当着贾氏的族长,还有我这个兄长,给亲家大人磕头认错,给妹夫赔罪,亲家大人能不能给她一个痛改前非的机会?”
石梅还没答应,贾政已经激动起来:“不成。我再也不愿跟这个毒妇有半点牵连!”
王子腾勃然变脸,道:“妹夫,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小妹纵然私心作祟,出卖婆家利益,然,并没造成伤害,怎么也不能用毒妇二字侮辱她吧?”
贾政气呼呼的看向石梅:“母亲?”
石梅无奈一笑,颔首:“你自己做主!”
贾政遂从袖口里掏出来两张纸来,看了贾赦一眼,方才低头递给贾敬。
贾赦有些莫名其妙,这事儿难道跟他有关吗?
贾敬接过纸张一看,顿时呼吸粗重了许多,眼眸锐利的盯了贾政一眼,心里很气恼。
发生这种事情,自己这个族长今天才知道。
然后,他直接递给了王子腾:“贾政兄弟有没有冤枉令妹,王兄自己斟酌吧。”
王子腾看时,全身的血脉瞬间涌到脸上。
这竟是周瑞家里张彩家里的认罪书。
拢共两张认罪书。
一张是三年前所写,在贾代善的孝期,王氏主仆如何联络族人,如何散布谣言,给族里谁谁多少银钱,让她们在祭祀的时候散步血光之灾的谣言,目的在于逼迫贾母给张氏打胎。
这件事情因为贾母铁腕反击失败,并让王氏写下了认罪书,据说眼下还压在祠堂里。
最愚蠢的是,这张周瑞家里的认罪书上,王氏还签字画押了,就是为了保住周瑞家里一条性命。
结果,周瑞家里并未感激王氏,出卖了王氏。
给贾政写了第二张认罪书,揭发王氏偷盗财物多少,最主要是王氏唆使陪房一直监督婆婆,并在得知荣府番薯种植成功后,意图给娘家报信,让娘家抢先窃取这番薯种植的功劳。
这一张认罪书只有周瑞两口子与张才两口子的签字画押。
他不能置信,他的妹子跋扈不聪明他一直知道。
但是,他不愿意承认他妹子这般狠毒。
他想否认,但是,他妹子那一手鸡爪字他认得清楚。
之前,他收到几封信件,整篇都是这种鸡爪字。
原本他妹子只认字不会写什么字。据说是新婚之后,贾政想要教导娇妻,成为能够与他唱和的知音,这才开始教导娇妻写字。
然后,王氏不仅诗词不通,写字也无灵气,半年并无点滴进步。
王氏感兴趣的不是成为才女,她努力写字,只是想投其所好,抓住夫君,与他多参几回欢喜禅。
贾政失望了,放弃了。
王氏就落下这一手鸡爪字。
至此,王子腾已经无话可说。
然而,兄妹一场,他不能不管。
他拱手言道:“亲家大人,小侄想私下跟亲家大人贾氏族长详谈几句,可否?”
王子腾知道贾赦的尿性,这事儿被他知道,只怕能在金銮殿上捅出来。
贾母隐瞒这件事,大约是不想他们兄弟反目,也是不想跟王家反目。
贾母给王家留了脸面,王子腾知道,他也该拿出些诚意来。
不然,想要堵住贾敬的嘴,只怕不容易。
但是,这事得避开贾赦这个炮仗。
贾赦心有疑惑,觉得事有蹊跷。
但是,王子腾要求私下密谈,连贾政这个当事人也要避开。
又是有关弟弟弟媳和离的事情,他这个大伯子硬要留下就很尴尬了。
贾政与贾赦一起出了荣庆堂。
贾政给贾赦作揖:“是弟弟对不起兄长,等王氏的事情谈定了,小弟就搬出荣府,自立门户。”
贾母给贾政五万银子另立门户的事情,是跟贾赦商量过的。
贾赦言道:“花园子在西北角,挨着你的私宅,你若是愿意,可以开了小门,方便孩子们进出。”
贾政忙着摆手:“不用,小弟以后要借用后花园,直接从大门进出。
兄长也知道,王氏大约不能休弃,只能析产别居,若是开了小门,不知道这个毒妇要闹出何等祸事。
小弟娶妻不贤只有认了,不能再牵连兄长。”
贾赦这人也是狗怂脾气,你若跟他赌狠,他就比你更毒辣。
你若是敬着他,捧着他,把他的毛摸顺溜了,就什么都好商量了。
这般时候,贾赦忽然觉得,贾政这个兄弟真正倒霉。
这样一个毒妇,夜半睡觉也不敢闭眼睛,实在太可怜。
鉴于贾政替他清除了王氏这个毒瘤。兼之,母亲把番薯的功劳给了大房。
贾赦这回真正觉得有些亏待了兄弟,隧道:“母亲虽说让你自立门户,你放心,侄子侄女我会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培养。你有什么事情也不必客气,只要为兄办得到,只管开口。”
若非是荣府欠债八十万,贾赦真的想再分些家产给兄弟。
眼下来说,五万银子已经是极限了。
这边王子腾等贾赦贾政离开,朝着石梅贾敬拱手作揖,真正痛心疾首:“小侄多谢两位亲家大人,给王家留了颜面……”
石梅这时说道:“贤侄啊,这些事情说起来都是我们的片面之词,要不,贤侄先见见令妹,她如今在西北角的花园子住着,很方便。”
王子腾摆手:“不用了,小侄虽然愚钝,是非曲直还分的清,这些供状书信的真假,小侄心里都有数。”
石梅道:“既然如此,贤侄就说说你的真实想法吧。”
王子腾道:“荣府给小妹一个名分,给王家一个颜面,小侄替贾赦兄弟谋划一个兵部侍郎的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