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二姑娘相差三个月, 两姊妹只比贾赦小大半岁,比贾敏却大了九岁。
贾敏五岁启蒙读书的时候,她们已经要参加选秀,学习针线庶务。
只有七岁的三姑娘毓婉,跟着贾敏蹭了女学。
因此,荣府的三姑娘四姑娘比较出色。
大姑娘二姑娘因为母亲只是丫头,才华平平,不过认得几个字。
但是,贾母不打压,她们的姨娘又是跟贾代善自小的情分。
所以,大姑娘二姑娘虽不出彩,却是正经的大家闺秀待遇。
活的自由洒脱有尊严,不是迎春那种鹌鹑性格。
大姑娘与二姑娘跟王氏岁数相当。
当初贾母给大姑娘寻得亲事,是史家的嫡枝庶出。
给二姑娘寻得亲事,是王家的嫡枝庶出。
三姑娘比较出色,预备许给薛家的嫡出长子,做个富足的主母。
除开联姻之说,其实贾母给庶女安排的亲事很不错,几门婚事都在京都,娘家可以就近照顾。
但是,贾代善被姨娘们挑唆,或许也有别的缘故,一夜之间推翻了贾母的决定,让贾母在亲戚间失了面子。
从此不大待见几位庶出的姑娘。
再者,贾代善仙逝,给两个庶女都报了丧,但是两人都没有奔丧,甚至连书信也没有。
因此,后来贾敏出嫁,石梅索性没给两人送信。
爹爹死了也不奔丧,妹妹出嫁更不会理睬。
石梅又何苦自取其辱!
石梅倒是有些奇怪,贾赦年底袭爵的邸报,最迟在今年年初传到甘肃西安。
白家傅家竟然没有上门认亲,这就有些令人费解。
石梅想了下,对于大姑娘的境况真是不知道。
从前都是贾代善与她们书信来往。
石梅这时候已经梳好了头发。洗手净面之后,出了内室。转过小庭院到了旬日的起坐间。
杨氏已经等候多时了。
杨氏听到脚步声,就起身相迎。
石梅忙着摆手:“坐着,**辣的天气,你身子也不好,让人捎个信,我去寻你不就好了,何苦巴巴的赶过来?”
杨氏道:“侄儿媳妇刚接到的信件,我这一看啊心里滚水煎熬一样……”
石梅顿觉事态严重。
方才说了接到有关大姑奶奶的信件,这般形容,肯定是出事了。
石梅蹙眉:“难道毓秀出了事?她不是应该在甘肃吗,怎么到了东省地?”
杨氏说话就有些图吞吞吐吐。
石梅就道:“我最不喜欢你们这种含含糊糊的态度,你既然大清早赶了来,必定有事,有事就说事儿,何必让我猜哑谜?”
杨氏道:“这中间有些曲里拐弯的消息,真是一言难尽。”
石梅道:“那就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杨氏道:“三年前,叔父病重的时候,白家亲也受到了牵连被贬,失去了甘肃将军的职位,一撸到底,回到漠北军中效力。
克虏军卫将军可怜他,让他做了个虞侯。只是人却失去了自由。
白姑爷却因为搭上了甘肃卫所指挥使,娶了指挥使内侄女做偏房,留在卫所,升了千户。
大姑奶奶从哪个时候起,就被排挤,失去了管家权。
隔年年底,偏房生了儿子,更加挤兑的大姑奶奶没有站脚的地方。
饶是如此,恁是被安上了谋害庶子的罪名。被白眼狼打得的只剩下半条命,霸占了姑奶奶的嫁妆,将母子三人遣送回了老家通化,任他们在那个小山村里自生自灭。
今年春,大姑奶奶病重,自知不起,想到自己死了,一双儿女无依无靠,留在那个苦寒之地,只怕冻饿而死。
七月半,大姑奶奶放河灯,带着一双儿女从通化逃出来。躲躲藏藏,一个多月才逃到陪都。
珍儿与白将军的公子交好,中秋节去街上游逛,遇见大妹妹被客栈丢出来,两个孩子跪地哭求。
珍儿闻听夫人操着京都口音,这才注意,谁知竟然是大妹妹一家。
珍儿与大妹妹相认,将他们救回白将军府。”
石梅按按头:“等等等等,这个白眼狼跟陪都白将军是什么关系?”
杨氏心知这位婶娘当初因为婚事跟叔父闹得不愉快,没想到竟然对姻亲竟然陌生到这个地步。
忙着解释:“白眼狼的父亲跟这个陪都白将军祖上是一个宗祠,不过出了五服。大姑爷的父亲从前是叔父的手下副将,后来得了个云骑尉的爵位,后来升任甘肃将军。”
石梅有一点不明白:“春上赦儿袭爵,白亲家若是冤枉了,总么不见他来信求援?”
杨氏道:“应该是觉得没脸见人吧,就在叔父去世的那年年中,白姑爷纳了甘肃卫所指挥使的内侄女做偏房。
如今儿子都生了。还把大姑奶奶送回了原籍,他有什么脸面求援?
再者,他若求救,大姑奶奶的情况必定暴露,袭爵的是跟大姑奶奶一脉相承的兄长,只怕伸手就能捏死姓白的崽子。
他自身难保,估计也是怕儿子出事。
谁知道,恶人天收,不用咱们动手,他儿子就倒霉了,丢了官了。
我猜测,姑奶奶是不是得知这个消息,怕一双儿女落到白眼狼手里,难以活命。
这才打定主意出逃。听说是预备跟乌家联络,请乌家送他们进京求援。”
石梅问道:“既然是指挥使的内侄女,他为何丢了千户?”
杨氏道:“撸掉大姑爷的是巡抚大人,还有,那个内侄女,其实跟王家两个甄家表妹是一个路子。
这位千娇百媚,这一挑唆挤兑,大姑奶奶根本不是对手。白家两个老的也不是公正之人,故而……”
石梅心中讥笑,这样的出身,这样的来历,只怕这个白姑爷头顶大草原了。
石梅问道:“大姑奶奶生了什么病症可有说?”
杨氏道:“只说人病得很重,什么病症倒没说,估计是珍儿也不清楚。”
石梅颔首:“这个事情我知道了,等下赦儿回府,我跟他商议,看他如何决定。还有大姑奶奶什么态度,珍儿也没说清楚。”
杨氏道:“大姑奶奶真可怜。当初在家,也是娇滴滴的长大,竟然被个瘦马欺负……”
石梅道:“你安心,既然珍儿已经跟她相认,她暂时是安全的,那姓白的未必会回去寻她母子。
再者,他们既然想向娘家求救,我再不会不管。无论如何,明天就会派人前往东省地,先把人接回来。
人命大如天,官司可以慢慢打。”
杨氏顿时落泪:“婶娘谅解,不知道怎么的,我最见不得人受罪,尤其是这些自小认得孩子,才二十七呢。
珍儿说,很可能……
我之前还在责怪她,叔父那样疼爱她们,竟然一个都不回来奔丧,如今看来,只怕个个都有苦衷吧!”
杨氏似乎怕石梅误会,又道:“这也是叔父当初执拗,若是听从婶娘的安排,都在眼跟前过活,哪个敢这样欺负,皮不揭了他。”
石梅顺着杨氏的反应,脑海里多了一段记忆。
杨氏进府的时候,满眼陌生,毓秀毓慧这两个隔房的小姑子十岁,对这个嫁进来的嫂子十分友善,让杨氏在府里多了一丝熟悉,有了一个了解府里各人的窗口。
所以,杨氏对毓秀毓慧的感情有些特殊。
贾珍是两府头一个侄子,府里几个姑姑对她爱若珍宝。
这也是贾珍愿意帮助毓秀,积极替毓秀寻找靠山的原因。
石梅并未因为杨氏过于热心有所不快,反而心里更加觉得杨氏此人可以交往。
她是一个知道感恩之人。
杨氏十分信赖石梅,知道她说了管必定会管,而且一定会管好,
杨氏告辞,石梅便吩咐琥珀:“让小丫头去二门告诉金大,让大爷回家马上来一趟。”
贾赦是南镇扶司镇抚使,掌管锦衣卫的法纪、军纪。
搁在现在说,就是政委一样的人。一支部队没有团长就会人心不齐,打不了仗。
没有政委,照样打仗。
而且,贾赦是新任官员,北镇抚司是老油条,挤压得南镇扶司几乎没什么权利。
不然,贾赦也不能上来就得个南镇扶司镇抚使。
说穿了,你若是没本事翻身,就是个窝囊官。
贾赦虽然如今跟上官同僚勾肩搭背,你好我好。
其实,在锦衣卫其实没有什么实权。
法纪军纪,在锦衣卫来说就是个笑话。
北镇抚司天天抓人,严刑逼供,一百零八套的刑具血迹斑斑。
这是违法乱纪的行为。
四年前政变,明面上没有死多少人,其实虾兵蟹将不知道死了多少。
有些人根本熬不过刑具,不等他投降招供,已经死在刑具上。
然后,把没没死透手指头粘上嘴角的还热乎的血液,在供状上一摁。
这就是铁证如山。
进了锦衣卫的大牢,你死也白死。
因为锦衣卫北镇抚司有自行逮捕、侦讯、行刑、处决的权利。
却陛下有令,锦衣卫办案,不必经过一般司法机构。
故而,锦衣卫北镇抚司,就是个被人恨得牙根痒痒的机构。
贾赦这南镇扶司,就是个闲差。只要每天点卯不迟到,京都不出大案件,不要碰到上官的裉节上就成。
贾赦上衙门就是带着部下操练操练,余下的时间就是泡茶磕牙。
贾赦也就是操练自己的部下,北镇扶司一个个都是大忙人,牛皮哄哄的,你敢去管他们的法纪、军纪,那就是自找没趣。
弄不好自己个尝尝一百零八套刑具。
这事儿之前就有过。
对此,贾赦也不恼。
他做官还是有些门道,知道你一上来就气势汹汹,必定成为众矢之的。
他这种身份平时不出错,只要关键时刻不掉链子,这个官儿就能做得长长久久。
反而是你上来就拉起架子,最终会被人晾在架子上下不来。
这就跟武则天一样。
谁都知道她是窃据李唐天下,但是,谁敢气势汹汹上去把她赶下去?
谁要这么干,死的就是你自己。
贾赦想要掌权,那就得耐心等候,等待一个时机,蓦的反手。
这之前,最好蛰伏。
不然,人家怎么把你弄上去,还怎么把你弄下来。
贾赦现在做的就是跟大家打成一片,步调一致,三五天请回酒,哥们儿喝得醉醺醺,你好我好大家好。
别看一顿酒一顿肉,还真的能够拉拢人心。
南镇扶司不比北镇扶司,人家管着诏狱,许多犯人的生杀大权就在他们手里,想要银子真是哗哗来。
南镇扶司相对来说就是清水衙门。
千户百户俸禄,一年也不过几十两,指着这钱养家,吃些青菜萝卜还成,想吃鸡鸭鱼肉,就甭想了。
除非跟贾赦一样,家有功勋田有祖业。
贾赦很够意思,请酒的时候故意多点一些盒子肉,吃不完了就让属下打包回去 ,每回都是人手有份。
一回两回不觉得,三回四回之后,大家都知道了,贾头这人仗义疏财。
金山知道石梅一般不轻易找人,得了信就亲自往锦衣卫衙门迎接贾赦。
锦衣卫那些小子如今很服气贾赦,听说是荣府的人来了,忙着往里迎接,又给贾赦报信。
贾赦听说是母亲有请,左不过在衙门也是跟同僚们吹牛品茶,起身就走了:“爷们今儿家里有事,大家伙子眼睛睁大点,改日得空,爷摆酒。”
贾赦回家方知是小自己半岁的妹妹出了问题。
贾赦就问:“母亲的意思,是要管?”
石梅问道:“你的意思呢?”
贾赦道:“管当然要管,问题是如何管?
是把大妹接回来,让白家上门赔情,再夫妻团圆,还是跟珍儿一样,一刀两断?”
贾赦对于几个妹妹没有恶感,也没有特别的情感。
但是,贾府的姑奶奶不能任人欺负,
这是一家之主的职责与担待。
一般来说,姑奶奶被人欺负,娘家若不出头,余下的姑娘出嫁,就会被婆家轻视。
反正娘家是乌龟,出嫁的姑娘从此生死凭天断!
这样的家族也会被人瞧不起。
反之,若哪家姑奶奶被人欺负,娘家即刻出面,讨回公道。
这家的姑奶奶就会被人高看一眼。
说起来让人费解。
但是,有些人就是生得贱,你不收拾他,他反过来就要挑衅。
所以,贾赦为了家族的声誉,为了整个家族的姑奶奶。
这件事情必须管。
但是,贾赦顾虑也很对。
是一刀两断和离了事,还是把白家收拾一顿,叫他低头赔罪,大家依然是好亲戚。
这个决策拿定了,他才好发力。
甘肃荣府就有人。
史鼐在甘肃做千户。
不说整死白凡膧,通风报信,提供证据没问题。
关键是那个甘肃卫所的指挥使姜恒。
他跟贾府原本无冤无仇,没想到会因为精虫之乐,连手白凡膧来踩荣府的脸。
估计当时也是以为,荣府从此没了脊梁骨,不值得一提。
或者没想到,他找的这个龟公竟然色迷心窍,宠妾灭妻。
石梅道:“无论哪种,你必须要能够捏住白家的七寸。让他赔情,你凭什么?想要和离,又怎么让白家心甘情愿和离?”
石梅在给贾赦提供思路:捏住白家的把柄!
贾赦颔首:“儿子跟敬大哥商议一下,先礼后兵。若是经过协调,姜恒撒手,白凡膧就是一只蚂蚁。这是不翻脸的打算。
若准备撕破脸,白家暂时不动,把大妹妹接回来好生调理,等儿子收集了姜恒贪赃枉法、白凡膧宠妾灭妻的证据,我把他们这对……一锅烩了。”
贾赦想骂这一对聚麀之诮的翁婿,想着在母亲面前这样说话不尊重,就急转弯了。
石梅颔首:“收集证据的事情,你去办,接人的事情我来安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