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清微没说话,一言不发的走上前来,弯下腰捡起地上被傅晏柏碰倒的酒瓶和酒杯,瓶子里的酒剩下不多,只洒出来一点点,她扶正酒瓶,才淡淡的回答他的问题:“是文秘书拜托我来的。”
傅晏柏看着她弯下腰去捡酒瓶,风衣的下摆扫过他的小腿,痒痒的,他的喉哝也痒痒的,但是向清微的话却更让他在意。
文秘书拜托她来的?
文秘书拜托她就来了?
他们的私交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而且还是背着他。
想到上次有谁打趣,说文秘书是黄金单身汉,公司里不知道多少小姑娘暗恋他。
心里顿时酸溜溜的,大脑也不受控制,看着向清微脱口而出:“你倒是挺听文秘书话的。”
这话里的酸意连傅晏柏自己都听不下去,立刻又闭上嘴。
向清微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然后把包往旁边一丢,盘腿坐了下来,望着窗外几秒,扭头看了呆站在那里的傅晏柏一眼,拍了拍旁边的地面:“坐。”
傅晏柏愣了好几秒,心跳突然跳的有点快,然后就像是一只刚刚被驯服的大型犬一样,僵硬又小心翼翼的在向清微旁边坐下来,大气都不敢喘,向清微没说话,他也不敢说话,生怕打破了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得来的平和和宁静。
好一会儿,他才敢偷偷用余光去瞥她。
向清微盘腿坐在窗前,入神的凝视着窗外的城市灯火,侧脸的线条柔和流畅,莹白的面颊隐隐有光,睫毛的剪影一根根的翘着。
傅晏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能这么仔细的看过她了,也不记得有多久没有离她这么近,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待在一处了。
没有冷言冷语,没有针锋相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
“上次坐在这里,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向清微的嘴角微微扬起,轻声感叹道。
傅晏柏的眼眶忽然有点发胀,鼻腔也有点泛酸,他转开视线,望向前方的夜景,顿了几秒才说道:“我也很久没来了。”
向清微搬走以后。
他忽然发现这房子无比的空荡冷清。
明明向清微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了,没有留下她的一丝痕迹,可这房子里却到处都充满着她的气息和回忆。
他曾经在半夜半睡半醒间,下意识的去捞人却捞了个空的感觉,像是一下子胸口都被挖空了。
傅晏柏的手指忽然无意识的收紧,轻声说:“文秘书都跟我说了。”
向清微侧头看他:“什么?”
傅晏柏也转过头来看她,心口抽痛几下,有些艰难的说道:“那个时候……我出了国却没有告诉你,你一个人在家里病的很严重,是文秘书送你去的医院……你是不是因为那个才跟我分的手?”
他一直以为向清微是因为他不肯和她结婚才会和他分手。
他问起的时候,向清微也从来没有反驳过。
直到文秘书那天告诉他,向清微让他隐瞒的事。
他才知道在国外冲浪攀岩追求刺激肆意潇洒的时候,向清微生了病一个人躺在那张空荡荡的床上,烧到整个人都脱水,如果不是文秘书及时发现……
所以他回国以后,向清微才会那么决绝的要和他分手。
而最让他感到痛苦的,是因为那次他出国没有告诉她的原因,是他想要在她提出结婚以后故意冷落回避她。
或许向清微就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会头也不回的离开。
第84章
“对不起。”傅晏柏轻声说。
向清微笑了笑:“没关系,都已经过去了。”
“可是我过不去。”傅晏柏黑眸沉沉的注视着她:“我一直以为我对你很好,可是这几天我想起很多事情,才发现我其实对你一点都不好……微微……”
他那时候的确给了向清微很多物质上的东西,可那些,向清微根本就不稀罕,否则也不会把那些东西全都卖了,钱也都捐了,还是以他的名义。
而他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向清微要的是什么,他以前交的那些“女朋友”和他撒娇和他作,不过就是为了让他给她们买包包、买车、买首饰,所以到了向清微这儿,他理所当然的把她的一些行为都和以前那些“女朋友”同化。
直到从文秘书那里知道那件事,他才恍然清醒过来。
原来向清微是唯一一个纯粹的,只想要他的爱的人。
可是他却把她弄丢了。
“你对我挺好的。”向清微打断了傅晏柏,望向窗外陷入回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傅晏柏对她很好,非常好,好到让不少人眼红嫉妒,衣服、包包、鞋子,车子、首饰,不需要她开口,最新款、限量版都堆满了她的衣帽间,几百万的珠宝,他不眨眼就买了送给她,他车库里那些宝贝的不行的车,她都可以随便开。
在一起那几年,因为她不喜欢,他也没带过别的女伴出席过活动。
虽然会忘记她的生日,但是事后的补偿也总是十分丰厚。
所以所有人都觉得傅晏柏宠她。
她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人物,忽然攀上了傅晏柏这棵大树,
还让傅晏柏收了心,不再流连花丛。
圈里圈外,多少女人明里暗里的嫉妒她。
所以后来分手,也多的是看热闹拍手称快的人。
向清微从不否认,傅晏柏对她很好,所以她那时候才会想要和傅晏柏结婚,她那时候太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家了,她还没有成长到可以自己给自己安全感,她眷念傅晏柏的怀抱,他的亲昵,她也曾经沉迷在他“独一无二”的宠爱中难以自拔。
直到傅晏柏告诉她,他不会和她结婚,然后丢下她一个人飞去国外。
她在阳台上吹得那一晚上的冷风让她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比如傅晏柏并没有那么爱她。
她不会傻到真的相信他是因为走的太急才没能给她发一条信息告诉她他出国了。
她太了解傅晏柏了,他只不过是想要故意冷落她,或许是想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做那些越过他底线的事情。
他给的那些物质的东西,是因为他不在意,她也不在意。
而她真正在意的东西,傅晏柏给不了,也不想给。
想通这一点后,她才下定决心离开傅晏柏。
她不想一直给傅晏柏当个小玩意儿,让他开心的时候抱在怀里撸撸毛,不开心的时候就丢到一边不闻不问。
“微微,我现在已经明白了,我不会再做以前那样的蠢事了,我会学着怎么样才是真正的对你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这几乎已经是傅晏柏这一生中,说过最放低身段,最柔软的话了。
向清微并没有心肠冷硬到对这番话毫无知觉的程度,她甚至有点感动,可是感动之后,就只剩下淡淡的惆怅。
“傅晏柏,我们回不去了,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向清微了。”向清微转过头来看他,平静到近乎冷酷的说道:“对不起,我已经不爱你了。”
她爱过傅晏柏。
在她那个年纪,遇到傅晏柏这样的男人,注定在劫难逃。
甚至在离开他后的整整半年时间里,她都还是爱他,会刻意的回避关于他的一切。
但是离开他以后,她才找到真正的自我,她现在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给她安全感了。
傅晏柏整个人都瞬间僵硬了,他看着向清微,试图从她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可是向清微脸上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心口的疼痛感蔓延到整个胸腔,他有些难以承受,回避开向清微的视线,手摸到酒瓶,手指哆嗦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仰脖一口灌进去。
苦涩的酒液顺着喉哝滑进食管,傅晏柏却觉得整个胸腔都是苦的,涩的。
“因为周越河?你喜欢他?”
向清微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嗯了一声:“嗯,喜欢的。”
比起她的话,她嘴角忽然出现的那抹笑意更让傅晏柏嫉妒。
“你们认识多久了?”他听到自己问。
向清微不想和傅晏柏说周越河的事,沉默了一会儿说:“很久了。”然后看着他,目光落在他短短的胡茬上,转移了话题:“文秘书很担心你……”
傅晏柏下意识问:“那你呢?你但不担心我?”
向清微一愣。
傅晏柏定定的盯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向清微看着他,然后轻声说:“我希望你一切都好,这是真的。”
傅晏柏心口微微颤了一下。
“我要走了。”向清微从地上爬起来。
傅晏柏立刻跟着站起来,像是没站稳,又踉跄了一下,向清微下意识伸手扶住他,反被他抓住手腕拽进了怀里。
向清微一惊,立刻就要挣脱。
“别动,我就抱一下……”傅晏柏说着收紧了手臂,把向清微整个都拥进怀里。
向清微僵了一下,想到刚才傅晏柏落寞的样子,心里有几分不忍心,于是沉默着任他抱她。
算是给他们一直以来的纠缠,正式的做一次道别吧。
向清微这样想着。
然而抱着她的傅晏柏却完全不是这样的想法。
当再次把向清微拥进怀里,他才发现抱着她的感觉有多好。
他空荡荡的胸口,仿佛瞬间被填满了。
心脏上缺的那一角,也被补上了。
心跳跳的很快,伴随着一阵阵的让人心悸的抽动感。
向清微先推开了他:“那我先走了。”
傅晏柏克制住自己想要留下她的念头,点了点头:“好,我送你下去。”
向清微看了一眼地上的酒瓶酒杯:“以后别再喝那么多酒了。”
傅晏柏眼神都柔软了:“嗯,不喝了。走吧,我送你下去。”
向清微说:“不用送了,我自己下去就好。”
傅晏柏点点头,却还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向清微身后往外走。
向清微只能让他跟着,下楼梯的时候还忍不住叮嘱他小心点。
傅晏柏心里又是一甜,嘴角克制不住的扬起来。
于是等在一楼的文秘书就看到向清微和傅晏柏一前一后的从楼上下来,走在前面的向清微神情平静,而走在后面的傅晏柏……在笑?
文秘书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
二十分钟前他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自家老板还颓废的像是破产了,他都不记得上一次看到老板笑是什么时候了……向清微进去的时候他都做好叫救护车的准备了。
谁知道居然会是这样一副场景。
向清微进去那十几分钟到底和老板说了什么?自两人分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一起出现,画面如此的平和宁静。
文秘书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傅晏柏恋恋不舍的把向清微送到门口,还想继续往下送,被向清微制止了。
“就送到这里吧。”向清微转身看他,顿了顿,说道:“别喝酒了,早点睡。”
傅晏柏的眼睛粘在向清微脸上,眼神软的不像话:“好。”
文秘书站在一边看着,心里的好奇简直跟猫抓似的。
傅晏柏突然点他名,“文秘书,你帮我送微微下去。”
微微?
这个称呼不仅让文秘书愣了一下,就连向清微也愣了一下。
她刚要说些什么,文秘书说道:“走吧,小向,我送你下去。”
向清微把话咽了下去,心里总有点怪怪的,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对傅晏柏微一点头,就和文秘书一起走了出去。
傅晏柏就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目送他们。
文秘书不经意扭头看了一眼,被傅晏柏那痴痴地目光看的头皮一紧,立刻把头扭了回来,向清微则是头也不回的进了电梯,文秘书赶紧跟上。
“小向,今晚谢谢你了。”电梯楼层下降中,文秘书感激的说道。
“没什么,我们把话说开了,以后应该都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向清微顿了顿,又笑着补充一句:“就算再发生,应该也跟我没关系了。”
文秘书温和的一笑。
看向清微轻松的笑意,又想到刚才自家老板那个眼神,心想,这可不一定。
向清微下了楼,上了车,和文秘书道别后开车离开。
文秘书目送向清微开远了,才转身往回走,回到楼上,输入密码进去,然后径直上二楼,傅晏柏的房间门大敞着,灯也亮着,但不见人,他走进去,“傅总?”
“我在这儿!”
傅晏柏的声音从里面浴室传来。
文秘书走过去,发现傅晏柏正在对着镜子刮胡子,嘴角还带着可疑的笑意。
第85章
向清微的车刚停稳,周越河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彩排结束了?”
向清微开门下车,接起他的电话。
“嗯。”周越河坐在休息室的化妆镜前,听到向清微声音的瞬间,嘴角就微微扬了起来:“你现在在干什么?晚饭吃了吗?”
“刚从外面回来。”向清微顿了顿,才想起来自己晚饭忘了吃:“我忘了吃,不过也还不饿,等会儿叫个外卖。”
周越河闻言眉头微蹙:“你胃痛还不按时吃饭,别等外卖了,先出去吃个饭。”
向清微忍不住笑着说:“你一个胃出血住院的人还好意思说我?”
周越河:“……”
“好啦,我知道的,我现在就点外卖,半个小时就能吃到了,你别管我了。”向清微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大堂:“你吃了吗?”
周越河看了一眼正好拎着饭敲门进来的工作人员,说道:“准备吃了。”
“那你先吃饭吧,我就不打扰你了。”向清微说着按下电梯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