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都是死了一遍的，哪里还有什么命在？
季慕善说的，其实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连个投胎转世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这一点，四只鬼魂都听明白了。
但四只鬼不但不觉得害怕，心里反倒齐齐松了口气。
他们就说嘛，那两张聚阴符哪有那么好赚！
四只鬼互相对了个眼神，易老头儿就道：“我们答应出手帮忙，不过，你得先给我们每人一张聚阴符作为定金！”
虽然已经做鬼多年，但人类骨子里的习惯却是改变不了的，易老头儿自称的时候，也往往还是把自己说成是人。
季慕善嗤笑道：“我是天师，不是生意人。这活儿你们能干就干，不能干就直说。想从我手里拿定金？你们还没有这个资格！”
易老头儿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身上的阴气也变得浓郁了不少。
“季天师，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吧？”易老头儿苦口婆心的道，“你也说了，你要我们做的事情，那是有风险的？我们愿意担上这份风险，但你多少也该给我们一点儿保障不是？”
“只要你们是真心合作，就不会有风险！”季慕善斩钉截铁的道。
那这就没法儿谈了。
易老头儿为难的向同伴们看去，但他看的却不是屠右锋和康庆两兄弟，反而是外表高调行事却非常低调的温娘！
温娘就嘻嘻的笑了起来：“季天师，我同意跟你合作！”
说着，她就直接走了过来，往季慕善身边一站。
这个立场已经非常鲜明了。
季慕善不知道温娘为什么会答应得这么痛快，但这对她来说显然是件好事，她朝温娘点了点头。
温娘也对着她笑了笑，然后就拉着小张去说悄悄话了。
季慕善转头看向面前这三位。
温娘的突然应允十分出乎其他鬼魂的意外，三只鬼面面相觑，最后却还是都留了下来，算是默认了季慕善的安排。
季慕善也不管他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道：“作法的时间定在明天晚上十二点，具体地点待定。明天晚上十一点，大家还是在这里集合，明白了吗？”
几只鬼都不太乐意回答她，只有温娘点头道：“放心吧季天师，我们既然答应了你，就肯定不会误了你的事儿的。”
易老头儿等鬼也没有反驳。
季慕善不由得在心里猜测起了温娘在这几只鬼当中的地位。
让小张把几只鬼送出了学校，季慕善这才找她问起了这几只鬼的详细情况。
小张摸摸脑袋道：“我不知道他们生前是干什么的，不过听街头野鬼们说，易老头儿生前其实是个老好人，不过他后代子孙不肖，在他死后不但没有供奉祭拜他，甚至连他的遗体都没人管。易老头儿心有不甘，就没能去成地府，一直晃荡到现在。”
第036章 过往
子孙后辈不成器的例子比比皆是，像易老头儿这样的并不算少见，季慕善也不觉得奇怪。
“屠右锋和康庆生前都是本地人，听说他们还是表亲。”小张不是很确定的道，“至于他们俩是怎么死的，这个就没人知道了。不过他们俩的确关系很好，胆子也大，好像去过很多地方，平时也并不是只待在嘉州。”
季慕善若有所思。
她虽然在屠右锋和康庆身上看到了一丝黑气，说明两人心地并不是那么纯善的，但也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毕竟，十全十美的人都找不出一个来，又怎么能以圣人的标准去要求鬼呢？
“倒是温娘，大佬您可得小心着她点儿。”说到这里，小张的语气就变得神神秘秘起来，对周围的环境似乎也有些警惕，“咱们鬼魂间都说温娘生前被青梅竹马的未婚夫背叛，受了很大的刺激。大家都不知道她后来是怎么死了的，但有传闻说她那前未婚夫和他新找的对象都没什么好下场，也没鬼敢在温娘面前提起这事儿。谁要是不小心提到了，温娘必然大发雷霆，不把对方身上的阴气打散个七八成都不会罢休的！”
说到后面，小张还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虽然温娘之前看起来跟小张挺亲昵的，但小张却还是打心底里对她有所畏惧。
可见，温娘曾把鬼魂身上的阴气差点儿打散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
而鬼魂本来就是靠着一身阴气凝聚魂体的，一旦身上的阴气散尽，那就只剩下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温娘这下手够狠的啊！
难怪那些鬼魂都怕她。
季慕善对这些鬼魂的过往其实并不怎么感兴趣，但她既然用上这些鬼魂，那么至少也该对对方有点了解，到时候用起来才能更顺手一些。
“对了，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呢？”季慕善突然想起了这事儿，扭头问道。
小张显然没想到季慕善会突然问起这个，她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复杂。
“大佬你想知道？”小张低着头，缓缓地问道。
“你想说的话，我就听听。你不想说的话，就当我没问过。”季慕善坦然的道。
她本来就是临时起意才问的，并不是一定要求个答案。
小张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就笑了起来：“说出来也好。大佬你不知道，自从做了鬼之后，我都找不到人倾诉了。不对，是找不到鬼倾诉。”
季慕善看了看四周，干脆找了块大石头坐了下来，还招呼小张：“来，我们坐着慢慢聊。”
小张就走了过去，在季慕善身边坐下。
季慕善在衣兜里掏了掏，掏了张聚阴符出来，啪的一下就贴小张后脖子上了。
聚阴符一沾身，立马就消失不见，仿佛从来也没有存在过一样。
小张先是被季慕善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一秒她就感觉到源源不断的阴气正从自己的后颈处往身体里灌。那个舒服劲儿啊，她差点儿就要忍不住叫出声了！
“大佬，谢谢你。”小张惊喜又感激的道，“我这怎么好意思？”
“开茶话会嘛，这就当是给你发的零食了。”季慕善不在意的摆摆手道。
她今天一见到小张就发现了，她之前给小张的聚阴符，肯定被她给收起来了，压根儿没舍得用。
难得小张这么好用，她多花一张聚阴符在她身上又算得了什么？
大不了用完了再去画嘛！
小张：“……”
还真把这当茶话会啊？
不过有个出手阔绰的大佬，这总归是件好事。
小张一边享受着聚阴符吸引来的阴气，一边陷入了回忆：“大佬，我之前应该跟您说过，我和你那个舍友一样，都是被男人从天台上推下去的吧……”
季慕善点点头：“还有点儿印象。”
小张苦笑道：“那个男人叫彭加诺，是我高中的时候就谈上的男朋友。那时候我长得还不错，成绩也经常在年级前十，所以追我的人还是很多的，不过我一个都没答应。彭加诺家和我们家是一个村儿的，大家也勉强算得上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他和我又在一个班上学，周末的时候我们通常都会坐同一辆中巴车回家，所以我们之间的来往慢慢的就比其他同学多了些。”
高中时的男女生，正处于对爱情既懵懂又期盼的时期。原本小张是真没打算在高中就谈恋爱，一心想着先考个好大学让父母高兴的。
可班上传起了她和彭加诺的闲话，同学们又总是拿揶揄打趣的目光看他们，到底还是让他们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了些影响。
即便小张一开始没这个念头，在这种大环境下，心里也还是起了点涟漪。
当然，也或许她当时并不是真的喜欢上了对方，更有可能是荷尔蒙作祟。
彭加诺长得不算很帅，但他个子很高，脾气也温和，在班上的人缘非常的好，暗恋他的人也不是没有。只是彭加诺始终也没传出什么绯闻来，所以他在同学间的口碑还是不错的，女生们也对他更有好感了。
彭加诺的家境算不上顶好，但也不差，和小张家差不多。
用一句比较俗气的话来说，那就是两家还挺门当户对的。
小张虽然已经对彭加诺动了心，但她是个女生，脸皮薄，不可能主动去开口说什么喜欢，便将自己心中的情感压抑了下来，想着过段时间大家不乱说了，情况应该就能好点儿。
可没曾想，彭加诺却主动向小张告白了。
小张激动惊喜之下，糊里糊涂的就成了彭加诺的女朋友。
两人开始天天黏在一块儿，连座位都换到了一起。
彭加诺还在私底下允诺小张，将来要和小张考同一所大学，他们永远也不分开，等到大学毕业后就立马结婚。
小张相信了他的话。
两人开始一起鼓励对方努力学习。
因为彭加诺的成绩在班里只能算是中等，小张还贡献出了自己辛苦整理的课堂笔记和错题集，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帮彭加诺提升成绩，以期两人今后真的能考到同一所大学去。
第037章 将就
季慕善一听到这里就觉得要糟。
果不其然，这两人一起努力着，结果是彭加诺的成绩果然如愿上升了，但小张的成绩却下降了。
到了高考的时候，原本有望考入京城重点大学的小张，最后只勉强考上了本地嘉州大学的分数线。而说好了考同一所大学的彭加诺，却背着小张填了魔都的理工大学，而且被顺利录取。
要知道，本地人考本地的大学，往往是有一些优先政策的。不然的话，以小张的分数，还真就未必能上得了嘉大。
录取通知书一下来，小张就差点儿崩溃了。
她信了彭加诺的话，才会全心全意的帮助对方。可最后，对方考上了好学校，还考去了国内最繁华的城市魔都，她却只能留在本地！
虽然嘉大也是一所不错的大学，但和魔都理工大学比起来，却仍然是差远了！
小张十分愤怒，去找彭加诺要说法。
彭加诺却说这是他父母的意思，他们希望他能在大学期间多出去走走长长见识，魔都理工大学也是他们帮他选的，填志愿表的时候都没过他的手。
小张相信了他。
两人在大学里开始了异地恋的恋爱生活。
而世界上，真正能熬过异地恋的人，终归是占少数的。
到了大四的时候，小张和彭加诺都快要毕业了。小张跟彭加诺说，她打算去魔都找实习工作，两人一起为未来奋斗，到时候他们也能天天在一起了。
彭加诺忙劝她，说魔都竞争大生活成本高，让小张安心的待在嘉州，他毕业后也肯定会回去的。
可小张哪里等得及，坚持要去魔都。
彭加诺见说服不了她，竟然主动提出自己回嘉州找实习工作，两人一起在嘉州打拼。
小张喜出望外，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其实在大学期间，小张就已经隐隐察觉到，彭加诺对自己越来越不耐烦，有时候她一个月也接不到彭加诺打来的电话，几乎每次都是她主动打电话给彭加诺。
但彭加诺愿意为了她回嘉州发展，这让她再次相信，彭加诺应该还是爱她的。
彭加诺回嘉州后，来学校里找小张。
小张把他带到了旧教学楼那边，图那边环境清净好说话。
她告诉彭加诺，自己怀孕了，是上次彭加诺放假回来的时候，她不小心怀上的，已经有三个月了。
彭加诺吓了一跳，立刻要求她去把孩子打掉。
小张不愿意，说他们反正也快要毕业了，怀孕也不影响学业。到时候正好结了婚就生孩子，他们也终于可以组建一个期盼多年的新家庭。
“是我傻，以为有个孩子就能拴住他的心。”小张苦笑道，“可能潜意识里，我还是不信任他的。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因为意外怀孕而感到高兴，以为他会因为这个孩子就和我结婚。”
季慕善沉默不语。
因为意外有了孩子而结婚的夫妻，在这个世界上其实并不少见。
而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除了真的有爱情的因素之外，往往只因为两个字，将就。
他们有时候对对方的爱真的没到那个程度，不过是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所以才干脆以孩子为借口，互相凑活着在一起过日子罢了。
小张在这段感情里面付出得太多了，多到哪怕她已经意识到彭加诺并不是自己的良人，却仍然舍不得放手，反而更加迫切的想要将彭加诺牢牢地锁在她的身边。
可她越是想把彭加诺拴在她身边，彭加诺却反而离她越来越远。
“彭加诺不肯跟我结婚，又怕我把怀孕的事情宣扬出去坏了他的名声，他一狠心，就直接把我从天台上推了下去，一尸两命……”说到后面，小张已经是面无表情，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事实上，彭加诺未必真的有要谋杀小张的想法。
他不过是被小张急切的态度逼得狠了，下意识做了一个他觉得最一了百了的选择而已。
等到小张坠楼死亡，彭加诺慌张失措之下，直接就从旧教学楼跑掉了。
季慕善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问道：“那你的孩子呢？”
三个月的孩子，已经成型了，就算胎死腹中，也该有魂魄存留才对。
可从季慕善认识小张的第一天开始，小张就一直是自己一只鬼在旧教学楼里游荡，身边根本就没有跟着什么鬼婴。
这很难让人看出，小张竟然是怀着孕死的。
“不知道，可能是重新投胎去了吧。”小张摇摇头，面带苦色，“他投胎到我肚子里，也算是命苦。希望他重新投胎一回，能遇上一对真心期待他的父母，能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吧。”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季慕善心里虽然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看小张的样子，她似乎是真的没见过自己的孩子，季慕善便也不好再问下去。
“我死了之后，彭加诺就跑回魔都去了。因为旧教学楼这边一般没什么人来，我都死了快三天了，血留了满地，尸体才被人发现。”小张接着道，“彭加诺那家伙跑得倒是快，大学的时候他也骗我，让我不要把我们的关系透露给别人知道。可我们俩在高中的时候，学校就有不少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警察仔细一查，就把他给查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