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季微微侧身回了她古怪的笑容，“因为我刚来没多久，所以我知道，不过雨确实小很多，不出去也察觉不到。”话一顿，他问，“带伞了吗？”
“恩恩。”许忆说着，从他拿着的衣服里掏出了一把伞，“我出来的时候雨刚好停，就没用上。”
伞是卷好的，许忆到了门口才展开。
慌乱中，有个人影没撑伞，正向图书馆跑过来。
她好奇地抬眸看了一眼，人影模模糊糊，也不知道是谁，等离近才发现，这不是陆林灏么。
“结束了吗？”他身上被细微的雨水浇湿，暗了一大片，原本立起来的头发已经软趴趴地服帖在额头，脸上还滴着水，不过也没妨碍到他的帅气。
许忆一怔，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嗯？”
“我说彩排。”陆林灏道。
许忆摇摇头，“还没，不过应该也快了。”
“操，有事，来晚了。”陆林灏嘀咕了句，才把目光投向面前的两个人，女生的长相他只记得在哪见过，不过没什么印象，但男生他还是很熟的，经常在球场一起玩。
“你也在。”陆林灏笑嘻嘻地看着沈季。
沈季眼眸微敛，似笑非笑地点了头。
“那行，我先进去，改天有时间一起打球吧。”
沈季笑笑，也没同意也没拒绝的。
陆林灏从两个人身边走过，余光又看了一眼许忆。
小姑娘长得很好看，难免多看了两眼。
最开始他以为许忆是沈季女朋友来着，后来一想觉得不可能吧，以沈季的性格。
路灯光亮很淡，下过雨后的校园泛着一股泥土的气味，地面上坑坑洼洼的，踩过之后，就能留一道痕迹。
沈季和她距离并不近，两个人虽是并排走着，可撑着伞，落在地上的阴影空出了好大的距离，步伐不紧不慢。
许忆和沈季各自撑了一把伞，沿着校道向校门口走去。这个时候了，校园早就成了一座空城，教学楼矗立在整个校园的中心位置，没有一处亮了灯，黑暗中像是巨人一般，充斥着压迫感。
沿路走过树林下的人行道，雨点的声音噼里啪啦地落下来，许忆光顾着低头走路，她想着自己的心事，也不专心，眼看着一脚就要踩进水坑里，突然有股阻力。
沈季长臂一伸，勾着她的肩膀，硬是将她拽回来。
“看路。”浅淡地说了两个字。
许忆耳尖一热，“唔。”
“想什么呢，这么不专心？”
许忆略略一顿，“在想明天几点从家里出发。”
她这话说得很敷衍，沈季看破也没戳穿她。
气氛凝滞，其实许忆想的是关于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事情，和原来即便是换了一具身体，但弹琴时本能的反应仍然没有被她忘记。这些话，当然不能和沈季说。
刚迈过水坑，沈季电话就响了起来。
这次他瞥了眼手机屏幕，选择接通。
“有事？”不冷不热的语调，和方才同许忆说话时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态度冰冷。
他眉眼微抬，神情意味不明。
许忆是不想八卦的，但电话里的女声传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看了沈季一眼。
很好听的声音，离着不远的距离，许忆都能听得出女生娇娇弱弱的，应该是沈季从前的同学吧。
“你什么时候回来？”最清晰的，恐怕就是这句话。
沈季眼眸微垂，微微蹙眉。
紧接着，女生又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
“你去找我弟麻烦，我也不会回去。”沈季说。
在之后，他挂了电话。
手机放下来的一瞬间，许忆的视线和他触碰。
她尴尬地移开眼，“雨好像停了，是吧。”
沈季轻笑，没说话，手机自然地揣回裤兜。
他一笑，许忆就觉得事情没有那么大条，胆子也壮起来，“是你以前的同学吗？”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吗？
初中谈恋爱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再加上能让沈季离家在外上学，还接她电话的女生，应该跟沈季关系很好吧？
谈不上什么特别的情绪，许忆也就是随口一问。
他一直没说话，气氛就稍显尴尬，许忆脸颊一热，“没事，要是不方便说，我就收回刚才的问题。”
说完，她比了捂嘴的手势。
“你在意？”沈季突然问道。
有了之前在礼堂的经验，这次许忆快速并且坚定地说道，“不在意，就是随口闲聊。”
沈季眼眸微敛，也说不上来心里期待什么。
之后一路上，沈季就没怎么说话，默默地低头走路。
许忆以为是刚才那个女生说了什么，所以沈季在分神，也就没主动说找话题，怕让他更烦。
回到家，许母还在客厅看电视，没开灯，只有电视机的声音和昏暗的视线，听到开门的声音，许母才伸了个懒腰，“不是说彩排，这也太晚了吧。”
“妈，你困了就先睡呀，不用等我。”许忆道。
“那怎么行，我全职在家照顾你们两个，结果孩子回家那么晚我自己一个人先睡，不像话。”许母一顿，“怎么我也要看着你们两个安全到家才睡得着。”
“行。”许忆笑笑，进屋里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许母跟在她身后，“今天排练的怎么样？也不知道你只学了一阵子的三脚猫功夫，能不能拿出来丢人。”
“放心吧，彩排的时候效果还可以的。”许忆回答道。
她意思是她自己的感觉还不错，当时太投入，没注意看现场效果如何，许母以为她说的是现场效果，于是不禁眉飞色舞，“看来我娃还真是聪明，什么都是一学就会。”
“别，妈你可不要吹捧我。”许忆哭笑不得。
许母意犹未尽，“你们的新开学典礼，没有说家长能不能去参加吗？”
“没说，好像是不能吧。”
许母听了这话有点失落，“我还想去听听呢。”
“等下次有机会的。”许忆安抚道。
她知道这次不会成为自己最后一一次弹钢琴的。
现实生活里，她母亲逼迫她去学，许忆一直以为她对钢琴的热爱不过就是母亲刻意逼出来的。但今晚她才发现，无论多么平时训练时多么抵触，但这种热爱已经深入骨髓，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并不是因为母亲的关系。
第二天醒的特别早，夜里许忆睡得不是很安稳。她总是重复地回顾着一个场景，就是她在礼堂弹琴，沈季倚靠在礼堂的大门，对着她笑，听着她弹。
仍然是莫扎特奏鸣曲。
诺大的礼堂只有她们两个人，这样的场景一遍遍在梦里重复，许忆自己也很困惑，更令她困惑的是，在梦中，她弹琴时会看向沈季，仿佛在看心爱的人。
心爱的人，这个认知顿时让许忆清醒。
她坐在床上，外面的天刚蒙蒙亮，看起来很是灰暗，不过万幸的是今天是个艳阳高照的晴天。军训的检阅终于可以不用冒着瓢泼大雨，而且温度不高，很舒适。
许母起的也早，要给许忆和沈季做早饭。
一杯鲜奶、面包、火腿，还有煎蛋。
许忆吃得津津有味，不过她没睡好，眼睑下有着阴影，虽然看着不明显，但还是显得不精神。
“沈季，你晚上想吃什么，跟阿姨说。”许母问。
稍一停顿，沈季说，“许姨，今晚不回来吃。”
“嗯？不回来吃去哪吃？”许母诧异，拿东西的动作停下来，又看了一眼许忆，“忆忆呢？”
要不是沈季提了这个事，许忆还真把这事忘在了脑后。昨晚班级群里，班长提议说篝火晚会以后，以班级名义和教官一起吃个饭。
正好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课。
“我们要和教官一起吃个饭。”许忆想了想说。
“行，那我正好清闲，不用做饭。”许母说。
想到什么，毕竟是过来人，她又嘱咐许忆和沈季，“你们两个吃饭的时候别喝太多酒，知不知道？”
第十三章
检阅如期进行，太阳虽大了些，风却是凉的。
其实到了下午也就没什么事做，就是坐在观众席上听听领导讲话之类，到了三四点钟就基本可以结束。
昨晚许忆去参加排练，林柔语今天一来就迫不及待地问她感觉怎么样。
提起这个事儿，倒是让许忆想起昨晚的梦。
耳尖一热，她视线不自觉地看向队伍里的沈季。
少年散散淡淡地在队伍里，背影看起来有些瘦削。
“还可以。”收回目光，稍一顿，她说道。
林柔语不信，“我可是听说，你昨晚一出手就震惊全场，连那个特别苛刻的文体管理部门的王老师都刮目相看，今天还跟其他老师说你天赋高呢。”
“你怎么知道的？”许忆笑笑，被她突如其来的八卦搞得莫名其妙的，于是很是奇怪地问。
“论坛呀，学校论坛都发帖子传了。”她说，“不过我想找你的视频来着，好像没有。听我们班其他女生说，昨晚真有录像的，但老师要求不允许传出去。”
“这样啊。”许忆似懂非懂地半阖着眼。
林柔语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不过也好，让我有了新的期待，我感觉我会更爱你。”
许忆：“......别爱我，没结果。”
下午果然很快就结束了检阅，大概四点半的时间，于是各个班主任先带领学生去准备吃饭，然后排队去礼堂。
差不多五点半左右的时间到了图书馆，门口的空地上站满了学生，此时是人声鼎沸。
许忆是提前脱离班级队伍在礼堂等着，因为她们要化妆换衣服。今天的典礼为所有上台表演的学生都准备了服装，包括主持人等，看起来学校还是蛮重视的。
化妆的同学一边替许忆上妆，一边忍不住说，“你皮肤真的好，我简单地替你擦点粉，不化太浓的。”
许忆点点头，“好。”眼睛一闭，几乎把自己的整张脸十分放心地交到了这个同学的手里。
“陆林灏你知道吗？”化妆女生也没事，便跟她闲聊。
许忆一顿，没说话。知道是知道，但这个同学正在给她画眼线，许忆真担心自己一张口说话，笔尖就戳进眼睛里，所以一直紧紧慎慎地绷直身体。
女生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起来：“他昨晚来表演的时候，你已经离开礼堂了，真的很好听，可惜老师不让把视频外传出去，说怕影响今天的效果。”
“而且是他自己写的歌，自己抱着吉他弹唱。”
“唔。”许忆能感觉到她正在替自己画眉。
“他真的又帅又有才华，听说这次暑假他还报名去参加一个什么才艺表演的节目，进了前十呢。”话音一转，“可以是只在本地的卫视播放，没多少知名度。”
刚才在后台的时候，许忆看到抱着吉他的陆林灏晃来晃去，大概也猜到了他等下应该会表演自己写的歌。
陆林灏在还是很有创作天赋的，不然我不会以后走上创作型歌手这条路，还拥有大批粉丝。
开场前，下面的观众席就已经嘈杂声一片。
许忆他们在侧门的休息室，等待着节目顺序轮到自己便上台。不过看到在后台疯狂换衣服的舞蹈生，才几个节目下来就已经汗流浃背，还真是替她们感到辛苦。
陆林灏也在后台看到许忆。
他走过来，“你是第几个节目？”
许忆想了想，刚才老师又重新给了她一张节目单，自己的钢琴表演被安排到了最后一个，于是她眸光微敛，顿了一下才说：“最后。”
“我还以为昨晚来彩排的是沈季，没想到是你。”陆林灏笑，他本身脸就长得好看，随便勾勾唇角都能笑得格外帅气，“我们是在哪里见过吧？”
“应该吧。”许忆说。
不多会儿，到了陆林灏表演的时候，后台的几个女生你推我搡的要溜到前排观众席观看。
甚至刚才替她化妆的女生还跑过来问了许忆。
“没事，老师说我们可以坐在第一排。”女生勾搭着她的肩膀，“走吧，不然到时候从他们手机录的视频看也不清晰，再说哪有这一等座位置好。”
反正自己的节目也没到，许忆半推半就跟着女生一起走了出去，台下的观众席黑压压的一片，偶尔有几个地方亮着闪光灯，应该是在录像。
人头攒动，许忆弓着身子坐到了前排。
刚坐好后，陆林灏也弹唱起第一句。
许忆发现，陆林灏唱歌的时候，嗓音温柔缱绻，尾音缓缓下沉，好听又很磁，而他长得俊秀清隽。
台下已经有很多女生在尖叫，甚至不知从哪里传来很大声的一句，“陆林灏我爱你。”
“哦～”
“哦～”
又有个男生掐着嗓子，细声细语地模仿刚才的女生喊道：“陆林灏我爱你。”
“哦～在一起在一起！”
场内顿时哄闹起来，一片唏嘘声此起彼伏。
前排的几个女生纷纷回头看，一边露出看好戏的神情，一边又在偷笑。
许忆也忍俊不禁，再回过头去看舞台上的陆林灏，已经表演完了，不过没下台，他反而从自己的口袋里拿什么出来，“我准备了个小礼物，准备送给大家。”
“不过人太多，我就抽一个送吧。”
一时间，刚才喧闹的气氛立刻收了回来。
舞台上的灯光明亮，他穿着板鞋和白色衬衫，干净的如同邻家少年，只不过被众人所瞩目。
陆林灏眉骨微抬，几乎视线瞬间落在了许忆的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