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完了,这男人也走了。
苟铁柱虽然没见到人,却被点醒了。
“我靠,我真是傻了,怎么把多年前的打算忘了,纪家抠不出钱,我可以让我姐去别人家啊!真是昏了头了。”
苟铁柱兴冲冲回家,叫夏大妞去找媒婆打听消息。
树林旁边的纪诚实听了,捏着录音机的手松了些,脸上擒着一抹笑容。
——————
家里开始修房子,纪甜虽然什么都干不了,但她总想去看看。
不过刚准备修的房子才开始挖地基,根本没什么好看的。
纪甜干脆提着篮子,在荒地里掐灰灰菜。
灰灰菜也是一种野草,因为叶子上有一层灰色的粉得名。
灰灰菜的尖非常的嫩,掐下来之后,不管是用来煮面凉拌还是和玉米一起做窝窝头,都非常好吃。
纪甜新家旁边的这片地里,到处都是灰灰菜,如今家里请了七八个人修房子,还要包人家的饭菜,纪甜掐的灰灰菜虽然不顶事,但总比没有好。
人专注一件事的时候,总会忽略身边的事。
这不,不知不觉,纪甜居然到了许仕昌家旁边。
“丧门星,老子饿了,你死哪里去了?”
突然听到骂声,纪甜下意识抬头,结果就在许家的木桩墙的缝隙里,看到坐在院子里的许父,随手就拿起身旁的木杯子,砸在从灶房出来的许仕昌额头上。
硕大的木杯子把许仕昌的额头砸的红通通的,里面的水也全溅在许仕昌脸上,水珠还顺着他的脸哗啦啦往下滴。
然而被打成这样,许仕昌却像是没察觉到似的,眉头都没皱,稳稳当当的端着饭菜放在许父旁边,才把脸上的水擦干。
这个过程中,许父不停的用污言秽语辱骂许仕昌,他的所作所为,感觉根本没把许仕昌当儿子,仇人倒是更像一些。
片刻,瘦成一根竹竿的许母也出来了,她走路都有些僵硬,很好的诠释了行尸走肉是什么意思。
不仅身体有异常,许母的眸子里也只有麻木和死寂,唯有眸子里出现许仕昌的倒影时,才会稍微有点波动。
可却不是好的波动,纪甜亲眼看着许母看许仕昌的视线带着愤怒和怨恨,也和许父一样,把许仕昌当成了仇人。
说真的,看到这一幕,纪甜惊呆了。
许仕昌可是八岁的时候,就拼命进深山采药,只为了养他爹娘。
这种好儿子,换成纪诚实,估摸着能把许仕昌捧在手心上,更会感到无比的心疼。
可许仕昌的爹娘倒好,不仅不心疼许仕昌,反而恨死他了,这是什么道理?
看着许仕昌像一颗孤独的松树,挺拔身体站在院子里,神色却孤寂又阴郁,完全没有前段时间面对纪甜时的开朗。
纪甜莫名的有点心疼许仕昌,这一刻,她感觉许仕昌就和上辈子爹娘死后的她差不多。
像一个无根的浮萍,谁都不关心,谁都不在乎。
或许是纪甜的视线太灼热,即使隔的远,许仕昌居然也察觉到了她。
抬头瞅见是纪甜,遇见猛兽都不变脸的许仕昌,脸上居然有些许狼狈。
他还记得,上次纪甜看见他时,笑的是多么的甜,比绽放的太阳花还好看。
第一次有人对自己笑的那么欢,那一刻,许仕昌心里是无比的满足。
虽然他清楚,那可能是因为纪甜不知道他是灾星,但即便就是个意外,也在许仕昌心里留下浓重的色彩。
不过,过了那次之后,对纪甜友好的笑容,许仕昌就完全不抱希望了。
没有谁会喜欢只会带给身边人霉运的灾星,纵使纪甜小不懂事,她的父母也会教她的。
今天再看见连自己爹娘都厌弃自己,纪甜一定会更加讨厌他的。
垂眸看着自己满是伤痕的脚,许仕昌却在心里自虐一般的一遍又一遍想去纪甜的笑容,像是想留下自己的生活中的最后一道光彩。
等许仕昌再抬头时,已经看不到纪甜了。
他自嘲的想,许仕昌啊许仕昌,这么些年了,你居然还对别人抱着期望,真的太天真了。
本来你就是阴沟里的臭虫而已,居然还幻想天上飞的蝴蝶给你几分颜色,真是在做梦啊!
“小兔崽子,去给老子打水来!”
旁边又有风声传来,许仕昌下意识歪了一下,躲过了许父的巴掌。
许父暴跳如雷,“小狗娘养的,你还敢躲,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许仕昌充耳不闻,机械的去灶房打水。
“许哥哥!”
这是……纪甜的声音。
许仕昌心底激灵一下,当看到纪甜在站在窗户边上笑吟吟看着他,许仕昌的瞳孔骤然一缩,心中冒出暖意。
“许哥哥,快过来呀!”纪甜放低了声音对许仕昌挥手,很是怕被许父许母听到了。
许仕昌依言上前,不解的问,“小甜甜,你……”你怎么来了?你不讨厌我吗?
只是,这后面的话,到了嘴边,许仕昌却不敢问出来,怕得到他不想听的答案。
纪甜可不知道许仕昌想了这么多,等许仕昌靠近,闻着他身上属于树木的清香,纪甜抓过许仕昌的手,在许仕昌宽大的手心里,放了三颗牛奶糖。
“许哥哥,谢谢你上次帮我找菇子,甜甜请你吃糖。”
“不行,我不能要,”许仕昌认出纪甜给自己的是大白兔奶糖,这糖特别珍贵,许仕昌从前只是听说过而已,怎么敢要。
纪甜抓住了许仕昌往回缩的手说,“许哥哥,你要是不要,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许仕昌好看的脸上顿时出现抗拒,“小甜甜你别不理我,我接着就是了。”
大不了他把糖留着,以后再还给纪甜。
纪甜又对许仕昌扬起了一个甜甜的笑容,“那许哥哥,你记着,难过的时候吃一颗糖,心情就好了,甜甜家里还有糖,以后我再分给你。”
“许仕昌,你死那去了?”
听到许父凶恶的声音,纪甜怕再待下去会让许仕昌挨骂,就对许仕昌挥手说,“许哥哥,我爹恐怕要找我了,咱们改天见。”
“改天见。”
覷见纪甜远去的身影,许仕昌颇为担忧,害怕凹凸不平的土地绊倒纪甜。
他也明白,纪甜为什么这么快就走,无非是被他爹的声音吓到了。
这一刻,许仕昌心底,突然涌起了对他爹的厌恶。
“丧门星狗杂种,你给老子出来。”
许父的污言秽语简直难以入耳,许仕昌将纪甜给的糖宝贝似的放在灶房角落的瓦罐里,才背着背篓打水出去。
许父原本还想打人,但见到许仕昌背上的背篓,总算想起来,许仕昌还要采药挣钱。
许父只能顿下自己要打人的手,心想,今天他先饶过许仕昌这兔崽子,等他回来再打,免得打伤了他,他采不到药挣不了钱。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唯清悠 10瓶;2789186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对自己有利的事, 苟铁柱行动真不是一般的快。
不到两天, 媒婆就替他寻摸到一个人。
这人是家在公社,姓朱,原来还是屠夫。
如今他在公社也是负责卖肉的,一个月还有十五块钱的工资。
朱屠夫是一个鳏夫,今年才不过四十五岁,婆娘已经死了一年了。
他家的家庭不错, 按理说想讨新媳妇还是比较容易的。
不过,朱屠夫长的五大三粗, 不是一般的丑, 只要是长的稍微好点的,没人看的上他。
再一个, 朱屠夫三个儿子,最大的二十五, 最小的已经十八,他孙子都有了。
这种家庭,嫁进去即使再生,后面也要在继子手下讨生活。
如今农村大姑娘好嫁的很,朱屠夫又舍不得花太多的聘礼,自然娶不到大姑娘。
没办法,朱屠夫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年纪大一点的寡妇。
不过,农村寡妇少见,有一个嫁一个, 因此朱屠夫就是想娶,暂时也找不到人选。
苟铁柱听到之后,大为满意,这朱屠夫,简直是为苟大花量身定做的。
苟大花要是嫁过去,不仅能接手朱屠夫的家财,还有几个继子孙子替她挣钱,和从前的纪家也差不多了。
苟铁柱唯一不满的,就是朱屠夫居然才舍得出三十块钱做聘礼,真的太少了。
但如今一个大姑娘,聘礼最多就是七八十,三十块,已经是朱屠夫的底线,他不会再多给了。
苟铁柱只能安慰自己,等朱屠夫娶了苟大花,那自己想要多少都没问题了。
决定了,苟铁柱和夏大妞,就去劝苟大花了。
“啥玩意?嫁人?我都这么大的年纪了,嫁什么人?”苟大花脸黑黑的,完全不明白,她弟弟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让她嫁人。
“大姐,”夏大妞都不用苟铁柱使眼神,自己机灵的坐在苟大花旁边道:“我们也是为你你好啊!”
“为我好?”
苟大花:黑人问号脸??
夏大妞真诚的点头,“对啊大姐,你想想,你已经替姐夫守了这么些年了,诚信也大了,他现在结婚生子,重心也移到下一代身上,你难不成没感到孤单吗?”
孤单,怎么不孤单,从前纪父在的时候,他像个火炉子似的,即使是大冬天,也从没让苟大花冷过。
可如今,别说暖炕,一到晚上,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人家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想着自己未来几十年都要孤孤单单的过,苟大花其实觉得生活特没意思。
但这不代表她要嫁,如今诚信当工人,她要是再嫁,她儿子一定会丢大脸的。
苟大花口不对心的摇头,夏大妞有点不悦,却也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说通。
然后,夏大妞就发挥三寸不烂之舌,各种说嫁人的好处。
苟大花本来就是耳根子软的人,不过三天,她就被夏大妞说通了。
特别夏大妞又带她去偷偷见了朱屠户,朱屠夫人虽然长的不好看,但身体壮啊!
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苟大花正是如虎的时候,因此在她眼里,男人的脸重要,但远远赶不上身强力壮的好。
当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若是朱屠夫再俊一点,那就更好了。
但苟大花很清楚,她不过是异想天开而已,要是朱屠夫真的样样都好,也轮不到她。
苟大花有心,朱屠夫也有意。
毕竟如今是别人选他,不是他选人,他没得选。
再一个,苟大花年纪比他还小一点,从前有纪诚实兄弟挣钱,她过的也不苦,四十多岁的人看着却像三十多岁,朱屠夫还是满意的。
然后,不过才和朱屠夫认识五天,苟大花就在家里说要嫁给她,像是扔个炸弹似的。
纪诚实早知道这事,却也没想到苟大花居然变得这么快,惊讶极了。
纪诚心更不用说了,苟大花这么多年不嫁人,他还以为苟大花不会嫁人了。
因此苟大花这突如其来的操作,可是把纪诚心吓了一跳,还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苟草儿更不用说,吓的手里纳的鞋底都扔了,瞪着大眼问,“娘,你怎么突然要嫁了?”
苟大花吹吹手上不存在的灰,假装风轻云淡的说,“我替你们爹守了这么些年,如今我想找个作伴的,不行吗?”
“这,这……”苟草儿卡壳,知道苟大花说的挺正常,心里却不情愿。
如今家里就只有苟大花和苟草儿站一边,要是苟大花嫁人了,那以后只有她们母子,面对纪诚实兄弟,岂不是势单力薄。
“娘,你能不能……”不嫁?
“不能,”苟大花打断苟草儿未尽的话语,她可不想后半辈子一个人凄凄惨惨过。
纪诚心也挠着头,一脸烦躁。
他没理由拦着苟大花改嫁,也知道苟大花嫁了对他们更好,可他心里,却觉得对不起他爹。
纪诚实覷见苟大花如此迫切,气笑了,“苟姨,我们确实没资格拦着你,不过,你最好还是和我三弟说一声。”
提到纪诚信,苟大花的手顿了一下,不自在的说:“告诉他干啥,他忙着上班,别打扰他。”
事实上,改嫁毕竟不是啥好事,要不是瞒不住,苟大花连纪诚实兄弟都不敢说,更别说亲儿子纪诚信了。
曾经儿子就不准她嫁,如今肯定更不准了。
这事苟草儿不答应,“不行啊娘,这事要是不和诚信说,他肯定会生气的。”
苟大花摆摆手,“没事,他随便气会儿就好了,我是他娘,母子俩难不成还能有隔夜仇吗?”
可他会怪我没看好你啊!苟草儿头疼,却不知道从哪里劝。
纪诚实此时则抱着手说,“苟姨,你嫁谁都没问题,但家里的钱,你必须留下来给三弟妹,那是我们纪家的钱,你不能带去别人家养别人。”
“还有家里的东西,你只能带两床被子和两个木箱子,再加上你自己的衣服,其他什么都不能带走。”
“凭什么?”苟大花不甘心。
纪诚实说的事,苟草儿也赞同,“娘,你去别人家,有啥好的说不定会被抢了,留在咱们家,你什么时候想回来拿都可以。”
说到东西,苟草儿非常积极,刚才不想让苟大花嫁的心思都没了。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管过家,手里也只有纪诚信偷偷塞的五块钱。
管家对苟草儿,那诱惑可不是一般大。
纪诚实站在远处看了,心想,原来苟草儿,也不是太蠢,面对对自己有利的事,她还知道争取。
苟大花也知道侄女为什么会这样,不过,苟草儿说的也有理,朱家什么情况她不理解,还是少带点东西去吧!
反正她确定,苟草儿是逃不脱她的手掌心的,家里的东西就是给她,自己想要的时候,她也不敢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