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叹了口气,点点头,只是仍旧有些不安的嘱咐道。
“少主人想要做什么,雁回不能阻拦,只盼着少主子能够小心一些,毕竟那章靖和咱们查到的全然不同,长信阁的消息是不会错的,唯一有可能的便是此人城府极深,做人做事处处掩藏自己。”
昭小侯爷闻言,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抽掉了自己背后靠着的枕头,再一次躺了下来,有些不耐烦的冲着雁回摆摆手。
“你先退下吧,记得将诊金取出,明日一早就给章兄送去,我身上的毒也已经差不多了,至于这伤等回到了帝都再治也来得及。还是皇命更重要一些!”
雁回闻言,点头称是。
原本,雁回是想要继续守在昭小侯爷身边,以免再有杀手前来,可他忽然腹痛如绞,肠子里头无端端撑起一股气,猛地就要外泄而出。
为了防止在自家少主子面前无礼,雁回赶紧加紧双腿,小心翼翼的以一个痔疮犯了的姿势退出了内室,随即急急忙忙朝着外面走去。
恰好,雁回刚刚走出门,便险些撞上了端着药膳走过来的莺歌,幸而莺歌矫健,才避开了雁回急冲冲的身影。
而雁回也是一着急,一时间没有控制好括约肌的力道,只听见“噗”的一声,一种不可名状的声音当时间传进了莺歌的耳朵里。
莺歌的脸上仍旧是带着亲切的笑容,一双杏眼伴随着笑起来的时候如弯弯的星月,妩媚而娇俏。
“雁爷,您找什么呢?”
雁回听着莺歌明知故问的话,看着莺歌巧笑倩兮的模样,越看越觉得像是一只做了怪的小狐狸。
雁回这还能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想来必定是这个混丫头给自己下了药,只可恨他一向来警觉,却是没有问出来这丫头下的什么药,什么时候下的。
雁回恨得牙痒痒,却又不能够和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只能恨恨瞪了一眼莺歌,随即转身留去。
刚走出没有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莺歌含笑的声音。
“雁爷,往屋子后头走,溷藩在那里。”
伴随着莺歌这句话的便是一连串如同莺语一般的娇俏笑声,雁回起初听着先是生气,可是细细回味又觉得这姑娘会说话的声音实在是好听,一时间也是暗恨自己怎么反倒从心底里夸起害自己的人来了。
至于莺歌,瞧着雁回在屋后头的茅厕里头蹲得太久了,也是怕那药膳凉了药性就没有了,便先给昭小侯爷端了进去,叫昭小侯爷且先用了。
等莺歌服侍完了昭小侯爷,却还不见雁回回来,莺歌抿唇一笑,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了。
毕竟,她下药的时候可没有客气,放了足足的量,够那位雁爷在茅厕之中蹲上一个晚上的了。
哼,竟敢那样对待自家主子,像她家大少爷那样温润的人能够忍受,她可忍不了,决计是要讨回来的!
莺歌一边恨恨的想着,一边又觉得十分痛快。
昭小侯爷瞥眼就瞧见了在那儿弯着身子收拾东西的娇俏丫鬟不但样貌绮丽,而且脸上带着欢快的笑容,那样子一看就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时候。
仿佛是受了什么感染一般,昭小侯爷一时间竟然也觉得心情不错,忍不住就冲着那儿忙活着的莺歌问道。
“你在高兴什么,瞧着你半晌都乐得合不拢嘴,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了?”
莺歌被昭小侯爷这样一问,先是吓了一跳,她微顿了顿不敢抬头,随后眼珠子轱辘一转,忽然就抬起头,一双星月般的眸子璀璨夺目,冲着昭小侯爷笑道。
“是啊,能够帮着主子做事,因而高兴的,能够伺候昭小侯爷是奴婢的福分,昭小侯爷若是还有旁的什么吩咐,尽管同奴婢说。"
只是这一回,莺歌聪明的并没有说自己的姓名。
她也怕昭小侯爷一时间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毕竟瞧着这位昭小侯爷也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了,帝都之中的天潢贵胄一向来明事理早,身边丫鬟服侍的也多,若是真的因为她这几句话误会了,那她可就惨了人。
莺歌的人生目标是做一等大丫鬟,可不是做一等小娇妾,像是姨娘什么的,她是打死都不愿意的。
不过好早,昭小侯爷显然也是并未想到旁的歪处去,他冲着莺歌点点头,便放了莺歌走了。
自然也没有想到,莺歌这妮子人美鬼心眼却多,早就已经将他身边的最得力的侍卫弄得在茅厕之中整整守了一夜。
因而,用过药膳之后一觉醒来,当昭小侯爷瞧见了守在自己身边的侍卫并非是雁回已经换了旁人之时,昭小侯爷心中充满了疑惑,心想着一向来轻易不喊病痛的雁回怎么无缘无故的病了?
难不成是他之前说的那番话太过严厉了?亦或是雁回气自己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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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靖同林氏从别院回来的第二日一早,桃枝就来传话,说是府上来了一位客人自称是昭小侯爷身边的人,名唤做雁回。
彼时,章靖才刚刚睡醒,一旁的几个丫鬟正在边上伺候着洗漱,当莺歌听到这名字的时候,显然有些紧张,手一滑,险些就将瓯子的瓷盖子给砸了。
章靖瞥眼瞧向了莺歌,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怎么了?听到雁回来了便这样紧张,莫不是看上他了?”
莺歌闻言,回过头,有些生气的淬了章靖一口,一双杏眸瞪的老大,就好像是一只被踩找了尾巴的猫儿。
只听见莺歌急红了脸,着急慌忙的为自己辩驳道。
"大爷您胡说些什么,我是要伺候着大少奶奶一辈子的人,哪怕是您愿意立时要将我送了出去,我就算是当即碰死也不愿意的!”
章靖听着莺歌忽然发这样重的誓,也是被她惊着了,登时也不敢同她说笑这事了。
连忙笑眯眯的对着莺歌劝慰道。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雁回实在是太老了,你才不过十几岁,配他着实是不太合适,你就在你家大少奶奶身边好好再待几年,等到再大一些,我再为你寻一门亲事。”
莺歌听到章靖这话,脸不由得更红了,双脚在地上躲了躲,很是生气的样子抱着沤子的罐子抬步就冲着外头跑出去了。
章靖见此,晃了晃一双湿漉漉的手,继续冲着莺歌的背影叫道。
“哎,你回来,我的沤子呢!”
莺歌却是一阵风似的跑了,心里仍旧是有些惴惴不安,心想着难不成那雁回是为了昨天自己给他下药的事情找上门来了,若真是这样那要是让大爷和大少奶奶知道了,自己岂不是要被打死了!
一想到这里,莺歌就又急又气,又有些后悔了。
只可惜,屋子里头的章靖并不知道昨晚莺歌帮着自己出了气,想来若是知道了,也不会怎么着她。
内屋之中,林氏还坐在床上,瞧着章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便笑着将自己手上多了的沤子分了他一些。
章靖便立刻心花怒放起来,笑眯眯的眯着眼睛瞧着自己媳妇儿,趁着自家媳妇儿被自己看的害羞的时候,飞快的蹭过去就在自家媳妇儿脸上重重的嘬了一口。
这么多丫鬟都在屋子里看着,林氏瞧着章靖如此混不吝的样子,气得想要打他,可是扬起手又有些舍不得了,只能含羞带怒的瞪了他一眼,一边将人赶了出去。
“桃枝说的那个雁回,便是那日昭小侯爷身边的那个侍卫吧。他忽然来了家里是有什么事情?你千万小心着些,要我同你一起去吗?”
章靖看着林氏一副打是亲骂是爱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涔薄的唇,站在了床边,俯身又是在林氏的脸上重重嘬了一口。
被媳妇儿踹了一脚,但是亲回本的章靖可高兴了,欢欢喜喜的就套上一件见客的外衣朝着外头走去。
瞧见他这样,仍旧在坐在床上的林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侧脸,脸上带着几分深深的嫌弃,可偏就那一双美眸里头含着几分化不开的笑意。
只听得林氏仿佛是在为自己挽尊一般,低低的骂了一句。
“你们大爷这些日子是越来越没个正形了。”
一屋子的丫头瞧着章靖和林氏如此恩爱的样子,心里头既羡慕又高兴,一个个脸上都是带着笑容的。
其中,春桃的嘴是嘴甜的,她甜腻腻的笑着,一边扶住了林氏对着自己伸过来的手,一边对着林氏说道。
“我也就瞧着大爷只在大少奶奶面前是这样没个正行的,到了外头对着旁人可是正经正派的没法说,您瞧瞧那位表小姐,不是已经来了许久了吗?大爷对着她,可是一向来不苟言笑的吗?”
林氏听着前头半句,心里头还是高兴的,可偏就春桃多嘴,又顺便提了一嘴姚氏请来的那位表小姐一嘴,想着顺带着踩人一脚好哄林氏开心。
可林氏偏偏最不喜的就是这种话,登时就沉下脸来,甩开了春桃的手,斜睨她一眼,斥责道。
“我已经同你说了不知一两次了,上次骂也骂过了,你还是这样的记性。我看你还是到院子外头去洒扫,莫要再伺候在我身边了,也免得这张嘴再给我惹祸!”
春桃闻言,霎时间脸色一边,整个人都是僵在了原地全然没有想到林氏竟然会对着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啪的一声便跪在了地上,一脸冲着林氏磕了好几个头,哭哭啼啼得抱着林氏的腿哽咽道。
“大少奶奶,您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这样说的,我只是糊涂又蒙了心了,才会一时口快说出这样的话来,您就饶了我吧,求求您千万不要让我出去洒扫啊。您就看在我是您的陪嫁丫头,伺候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
那春桃刚哭了一半,忽的就听见房门外头想起了一道娇怯怯的声音。
“表嫂,你在吗?”
紧随了,就瞧见了一颗脑袋从帘子外头钻了进来,却也只是一颗脑袋,当瞧见了里头这样的情景的时候,秦慧兰一时间有些局促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是该进来,还是不该进来。
而房中的林氏和春桃也是瞧见了秦慧兰,春桃一时间有些羞愤,生怕让秦慧兰瞧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
毕竟,在春桃的内心里是一向来瞧不起秦慧兰的,若是叫她瞧见了自己今日如此,春桃反倒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在秦慧兰面前保持着那种骄傲了。
至于春桃在想些什么,秦慧兰都是不知道的。
她已经在章家住了许久了,自从章靖知道身边有言欢这么一尊人物之后,秦慧兰一时间也不怎么敢接近章靖和章靖的院子了。
每一次瞧见那个言欢,秦慧兰总会想起自己小时候随着祖母还住在山里头的时候,曾经追过自己的那只熊瞎子,身材高高壮壮的,浑身都是黑黑的粗毛,又笨又蠢,却凶得很。
那可是秦慧兰从小时候就开始的噩梦,曾经让她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无法安睡,只能够从噩梦之中惊醒。
这种状况也是一直到了她随着祖母离开了山里,到了山脚下和爹娘一起生活之后才有所好转,只是那之后秦慧兰还是极其害怕又黑又壮的像是熊瞎子一样的男人。
而言欢,则是秦慧兰这辈子见过的最像熊瞎子的男人。
不过,许久没有瞧见章靖,秦慧兰倒也不怎么想念,反而是这一日日的没事干,脑海里头总是她那长相极其貌美艳丽的表嫂。
今日,秦慧兰一听说章靖带着言欢在前头会客,她终于忍不住偷偷跑来了林氏这里,想要同林氏一起用早膳,顺便瞻仰一下自家表嫂无以伦比的美貌。
秦慧兰扶着门,只有一个脑袋在内屋,下半个身子则是仍旧留在外头,撅着屁股的样子有些可笑,也让她快要撑不住了,因而只好再次怯生生的问了一句。
“表嫂,要不我在外头等着你?”
林氏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招呼着秦慧兰进来。
“你进来就是了,你表哥不在,你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随后,林氏便冲着外头跟着一起进来的一个小丫头埋怨道。
“表小姐进来你们怎么也不回一声,一大早的瞌睡都没有醒过来吗"
秦慧兰听着林氏为了自己责备小丫头,一时间心里头就好像是吃了蜜一般的甜,感动的不能自己,连忙对着林氏解释道。
“表嫂你别骂她,是我担心打搅了你梳洗打扮,所以才叫外头的小丫头不要通传的,却不想你在教训丫头。”
说到这里,秦慧兰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她内心里是想要看看未施粉黛,长发披肩的漂亮嫂子的,私心里想着必定是和出水芙蓉一般好看的,谁想到……
林氏听着秦慧兰这样说,瞧着她真是一副局促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听到方才春桃口中说的那些不客气的话,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随后,林氏对着秦慧兰客气的笑了笑,抬抬手示意仍旧跪在地上的春桃起来,没好气的冲着她说道。
“今天的事情你自己好好记着,没有下一次,这三天你都不用进来伺候了,就让莺歌暂且顶着你的活儿,这三天你就去外头洒扫,须得一个人将院子里头的落叶和尘土扫干净了。”
春桃闻言,知道林氏这算是原谅自己了,赶紧磕头谢恩。
“多谢大少奶奶,多谢大少奶奶。”
林氏点点头,冲着春桃摆摆手,只说了两个字。
“去吧。”
春桃立时从地上爬了起来,急急忙忙的朝着外头去了,离开之前却是瞧见了秦慧兰有些兴奋的抓着林氏的手,一脸钦佩的看着林氏,笑着说道。
“表嫂当真是厉害,教训起丫鬟来的时候都是这么有派头,生气起来的时候也是这么好看,我真的是羡慕的紧啊。”
林氏看着秦慧兰这表情不似作假,那双眼睛里极为澄澈,倒不像是个有城府的人,随即也是浅浅笑着,冲着秦慧兰歪头问道。
“那照你这么说,我倒是应该多生气生气,多骂骂人了?”
秦慧兰的眼睛里就好像是落了璀璨的星子,灼灼的看着林氏,一瞬不瞬的望着她,听到林氏这样说,急忙摇了摇头,纠正道。
“自然不是这样的,表嫂自然是笑起来的时候更加美了,只是自古以来我听说但凡是美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好看的叫人喘不过气来的。”
听着秦慧兰那憨憨傻傻的一番话,在场的丫鬟莫不都是掩着嘴,笑得厉害。
从未见过像秦慧兰这样的人,一大早进来瞧见他们家大少奶奶在骂人,上来就是一顿夸的。
林氏被她这一顿夸,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内屋里笑语不断,这叫刚刚挨了罚,走出了里屋的春桃心里头更加不好受,那一张圆圆的月盘脸也是耷拉着,叫外头守着的小丫鬟们一个个都不敢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