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琬的古代科举青云之路——穆西洲
时间:2019-12-01 09:21:55

  宗东方又谢过他,才委婉提了句:“听说陛下方才还召见了胡安玉?”
  “嗯。”裴据似乎有些烦躁:“市井商贾,朕与他话不投机。”
  宗东方心道:胡安玉那小子八面玲珑,这次竟没迎合着圣心?
  “商人着眼于利,惯从微末之处入手,身上的气场自然不能与陛下相和……”
  裴据愈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也怪朕把话说的不够明了。”
  宗东方:“……”
  还有什么话皇帝不能直接说的呢。
  “或许他前脚出了宫门,后脚就揣测到圣意了……”
  无他,不就是皇帝火烧眉毛了,希望这些手握万贯财产的富商大贾能救救急吗?
  ——
  姜琬出了宫并没有走远,而是在宫门口等了一会儿,见胡安玉出来才挪动脚步,二人交换了个眼色,走至不起眼的胡同才道:“如何?”
  胡安玉摇了下头:“君逸你说,破财,真能消灾吗?”
  他舅舅犯的事儿才浮出冰山一角啊,如果日后朝廷腾出手来彻查下去,落个诛灭九族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现在把积攒的钱捐出来,能补救多少?未可知。
  “能。”姜琬笃定地点了点头。
  就他所了解的,裴据不是那种能成千古一帝的狠人,既然不是狠人,大概率会给曾经给他救火的人一条生路的。
  包括现在,他不也没对搞事的人大开杀戒嘛。
  胡安玉抬眸望了他一眼,无力地道:“我家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如果姜琬知道他舅舅涉及过什么,大概就不会这么说了。
  “新帝登基前,京兆尹一帮人不就私下里做了些针对太子的勾当。”姜琬把声音压的更低:“陛下腾不腾出手来处理他们,现在是表态的关键时候啊。”
  胡安玉默然良久,到了胡同尽头才道:“君逸你揽下这么个麻烦差事,兄弟我自然会尽力帮你,可我不是白帮你的……”
  姜琬扬眸笑了笑:“你可真把‘精打细算’四个字做到了极致,你想要拉上陛下的同时一同绑上我,呵呵呵。”
  “唉!”胡安玉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漕道沿途可带动不少市镇繁荣,你的生意又可以扩大数倍了。”二人分开的时候,姜琬半开玩笑地道了句。
  胡安玉看着他一袭紫色官服步入街巷转角处,脚步抬了抬,又折回皇宫的方向。
  裴据听说胡安玉再次求见,龙颜大悦:“宣他见朕吧。”
  “漕运由官转民,中间必然大费周章,所有一切开支,小民愿为朝廷效绵薄之力。”胡安玉直接说明来意,没有丝毫的含糊。
  裴据点点头:“朕本打算开一项新税目救急,胡公子如此一说,看来是要造福百姓了。”
  “小民不敢居功。”胡安玉诚惶诚恐地道。
  裴据:“不敢胡公子居功不居功,朕都会记住。”
  胡安玉叩首谢了他,见天色已晚,不敢过多打扰,忙辞了出来。
  流年暗转,倏忽两年已过。
  四月,姜琬回京述职,马车一入城,便见新一届年轻的状元郎骑着高头大马正踏尽春风,他一笑,命车夫走巷子回府,不必抢了新科状元的风头。
  马车才到姜府门口,就听顶上砰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咂了上去,唬的姜琬身躯一震,急急下车查看——
  “姜兄,别来无恙?”
  “秦真你给我下来。”吓死老子了,当是打劫的呢。
  秦真麻溜地跳了下来:“我,我等你好久了。”
  姜琬拂拂袖子:“有事?”
  “听说你这次回来,又要升官了吧?”秦真有点酸:“说好同甘共苦的,你可不能一人飞黄腾达啊。”
  姜琬:“……”
  这人不正常吧。
  “你看我马上要当上一品大员了,我还是个三品将军,你得给我抱个大腿。”秦真脸皮很厚。
  “军功上的事,我插手不到。”
  秦真:“这样兄弟,让我当你大舅子,咱们一家人了,以后陛下一看见你就想起我,那样我升官就容易多了。”
  姜琬:“……”
  忒窝囊了吧,都这么久了,媳妇还没讨到,居然还要他帮忙。
  鄙视秦兄弟。
  只听这人又唠叨:“彩礼备好了,媒人也踏破你们姜府的门槛了,可你们老太太非说要等你回来点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姜家嫁女儿还要陪送一个儿子呢。”
  姜琬:“……”
  一边滚去。
  伸手推了他一把,姜琬大踏步进了自家府中,先去给姜母请了安,又去他娘房里坐了会儿,这才换了官服进宫去面圣。
  “你这个检校户部尚书挂了两三年,也该动一动了。”裴据微微发了点福,面上渐渐露出一丝年界中年的沉稳来:“给朕掌几年户部如何?”
  “陛下,臣尚年少,不堪……”
  “年少?”裴据起身哈哈大笑起来:“朕比你大不了几岁。”
  姜琬:“……”
  好吧,他们都不是宝宝了。
  新帝登基第六年,穿过来的第十三个年头——
  姜琬掌印户部,兼转运使,一时青云路畅,风头无二。
  除去漕运之外,户部还管着天下的税赋征收、盐铁、开矿铸钱之事,可以说是要主持整个朝廷的经济工作了。
  古代中国的产盐区甚广,从青海、四川到东南沿海,井盐和海盐并立,大小盐池不少,且不难获取,看似一样小生意,实则不然,朝廷不榷盐,官府和商人都可以参与贩卖,商人贩盐还不用交税,新帝登基之后的几年下来,社会稳定,商路畅通,他们从中赚取了巨额的利润。
  姜琬觉得这块肉养肥了,是时候开开刀为朝廷进步点额外的油水了,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东南福建的大小盐井收归地方州县所有,让官府出面专售,朝廷从中抽成,试行半年后发觉效益可观,龙心大悦,下旨各地效仿,为国库大力敛财。
  “琬哥儿——”难地一个休沐日,姜琬正和宗小茹在房里腻歪,外头婆子风风火火地找了过来:“府上来了位神医,老太太让哥儿带着夫人过去瞧瞧。”
  姜琬:“没病没灾的,看什么大夫。去,告诉老太太,我还没起呢,打发他走就是了。”
  “老太太说,哥儿成亲这么多日,早该有喜了……”
  姜琬迅速看了宗小茹一眼:“可不是嘛。”
  宗小茹蓦地红了脸:“你……”
  姜琬有点卡:“没,没,没,我没催你生啊,你别生气。”
 
 
第154章 入阁
  宗小茹敛眉捏了一下他的手, 姜琬反过来扣住她纤细的手指:“你去了先站在院外,我先去会会他,瞧瞧是什么人你再出来。”
  毕竟是姜母叫人过来请他们的, 不露面也说不过去。
  “真是神医, 就让他瞧瞧?”两人走出小院的时候, 宗小茹嗫喏了句。
  “多半是骗人的。”姜琬认真地笑了声:“不过也有少半是世外高人, 说不准。”
  紧跟在后面的婆子听了道:“哥儿可不要这么说,如今哥儿位高权重,谁敢到咱们府里来行骗?是吧, 少夫人。”
  宗小茹向来和善, 回眸微微笑:“妈妈说的是。”
  姜琬拉着她快步往前走了两步, 低声道:“我瞧这家里,一个个比咱俩还急呢。”
  随便一个人都能来他府上自称神医,还不是猜准了他和宗小茹结婚这许多年没有所出嘛。
  话音一落, 宗小茹蓦地神色一顿:“不如, 你在房里收个人吧?”
  这话来的突兀, 姜琬一时没反应过来:“哪儿顾的过来,有你就够了。”
  一个就好,两个操心, 谁那么想不开给自己找麻烦呢。
  宗小茹没说话, 小手在他手心里紧紧捏着。
  “夫人你不知晓,夫妇两人二十五岁以后生的孩儿能更多继承咱们的聪慧, 咱们要生贵子, 自然要多等几年了, 你相公我有的是耐心啊……”
  他这几年常不在京中,又兼宗小茹年纪小,便也没将这等事放在心上,没想却成了她的心病。
  古时女子以生育为己任,婚后三年无出的,自觉要帮着丈夫张罗纳妾的事,绝不能因为嫉妒而耽误婆家的烟火传承。
  宗小茹抬头望了他一眼,又瞬间低下头去:“我知道。”
  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婆子看见这两人如此腻歪,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只讪讪跟在后面,一双浑浊的眼珠茫然无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儿怎地来的这么慢?”守在姜母院子门口的婆子见他们过来,忙拉着姜琬道:“老太太等许久了。”
  姜琬笑着一拱手:“我这就给祖母赔罪去。”
  “君逸——”
  抬脚入院的一刻,温厚的男声从院中传来。
  春光弥漫,院中西府海棠开的繁华,风华灼灼。
  “王先生!”
  ——终南山的王观,王双翼,多年前姜琬曾在那里师从他做学问,二人师生相称大半年之久。
  珠帘挑起,一抹蓝衫从里面出来,谦谦君子之风扑面而来,王观笑着道:“若不说老夫会点医术,还进不了贵府呢。”
  姜琬撩衫跪地:“王先生大驾,学生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快起来,快起来。我一介布衣可担不起你着公卿王侯一拜。”王观扶髯大笑。
  姜琬心中诧异:这位老先生最厌红尘,已经避世几十年,皇帝多次想召他入仕都求而不得,这次突然来到他府中,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先生此次下山,可是兴致所至?”
  王观又大笑:“是啊。人老了,耐不住山中寂寞,故来热闹处走一走。”
  姜琬道:“学生荣幸,终有服侍先生的机会了。”
  这些年他没少写信去终南山,左右想去终南山走一趟,就等着一日报答王观老人家的点拨之恩呢。
  次次被拒绝,姜琬已经不抱希望了,不想今日故人相逢,真是天降之喜。
  王观看向宗小茹:“你父亲这些年可大好了?”
  他和宗东方是师兄弟,前几年听说宗家出事,好焦虑一阵子呢。
  “大好了。”宗小茹上前施礼:“常念叨先生呢。”
  王观点点头,不再问话。
  姜琬摸不清他的来意,不敢擅自揣摩,只好命人备了好酒好菜,又打扫了院子,打算留着人继续请教学问。
  不想王观酒足饭饱之后真就望着宗小茹道:“老夫这里有一副方子……”
  可治尊夫人不孕之症。
  姜琬一个柑橘递上去:“先生请尝尝这个,四川运过来的,十分甘甜。”
  王观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哈哈大笑:“君逸,你陪老夫去街上走走,如何?”
  姜琬见他似油画要说,忙应了:“先生吩咐,学生无有不从的。”
  ——
  京中春色绚烂,生机处处。
  “先生方才似有话要说,学生洗耳恭听。”姜琬同他进了一座茶楼,要了僻静的包间坐下,恭声道。
  “老夫受人之托,故来贵府卖弄一番,见笑了。”
  姜琬又要跪地作揖:“学生愚钝,请先生不吝赐教。”
  王观扶住了他:“你如今位高权重,不可不扩些家业留意些钱财。”
  姜琬讶然:“这是为何啊?”
  “你还记不记得,老夫当年与你论过秦之名将王翦之事?”王观道。
  姜琬:“自然记得。”
  王翦出征前向嬴政上书,说此去说不定有去无回,希望皇帝多赐良田钱财留给子孙,皇帝大悦,不仅放心地交给他兵权,还准他所求,赐给王家大量的田地和钱财,供其子孙享用。
  他不是没有信心打胜仗,而是怕得胜归来功高震主,被君主猜忌,随便找个罪名诛了他罢了。
  他恍然道:“先生是怕我步了唐臣刘晏的后尘?”
  刘晏为唐朝时有名的财相,后来却落个被奸臣陷害死于非命的下场,想来的确令人唏嘘。
  王观点点头:“你当学王翦。”
  刘晏一心扑在唐帝国的事业上,君主以为他别有所图,所以信了奸臣的话,而王翦故意暴露自己的私信,皇帝见他贪恋富贵,并无更大志向,便保他一家无虞——这就是侍奉君主之道。
  不能太勤奋,亦不能太清高。
  “子女满堂,广置田地,倒也是条路子。”姜琬正色道。
  王观:“去年,老夫听说皇帝有意让你掌相位?”
  姜琬道:“朝中元老众多,暂且轮不到我。”
  倘若不出错,皇朝又没有动荡的话,他怕要在户部尚书这个位子上盘桓数十年光阴吧。
  “论年纪,你是争不过他们。”王观泡了一壶铁观音,慢慢品着道:“或许,皇帝还有其他顾忌。”
  不可不多想啊。
  姜琬默了一阵,苦笑:“先生方才提醒的,大概正中一条。”
  一个连子孙后代都没有的人出任宰相之位,对于皇帝来说,想想就太可怕了。
  唉,想要往上面爬,回去好好造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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