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古代当夫子——炼意
时间:2019-12-01 09:28:07

  接下来的时间,傅子寒就将公务之外的所有的心思放在了教导四个孩子身上。
  相对于袁小胖的抗拒,文昀和柳博立对去农庄反而表现得兴致勃勃。
  一到了那边,两人就主动的更换了衣衫,撒欢似的往桑园里跑。
  傅立文以前就跟父亲在村里住,对于农事他了解的说不定比傅子寒还要清楚。毕竟当初傅子寒重病在床的时候,为了维持一家的生计,傅立文也曾打过自己去耕作的念头,只不过后来被病中的父亲和照顾他们兄妹的福婶给阻拦了,
  如此过了好些天,傅子寒正觉得自己的教学走上正轨的时候,文老先生把他叫过去,好好的说了一顿。
  “立文跟博立明年就该下场了,他们现在的时间很紧,你带他们去农庄老夫并不反对,但是近些日子看来你有些过了。农桑之事孩子们略做了解即可,他们和你不同,你是工部主管这事儿的官员,就算一心扑在上面都是应该的。但是孩子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以后就少带他们过去吧。”
  反正文老先生的意思就是,傅子寒现在带着孩子们不务正业,怕是要耽搁他们明年科举的事情。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那文老先生就打算剥夺了傅子寒教育儿子的权利。
  对于文老先生“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思想,傅子寒有些不能接受。而且他认为不能亲自教导自己的孩子,绝对是作为父母最大的失败。
  但文老先生说的也很正确,傅立文迟早都要走上仕途这条路,那么在这个时候打下扎实根基就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农商之学,大可以等他科举之后再说。毕竟傅立文的年纪还太小,就算顺利的通过了科举,弱冠之前就选官的可能性也太小,除非他能一举考中一甲,进入翰林院,否则还得在家里多呆几年,等到年纪和阅历足够了,才能真正的出仕。而这在家里呆的时间,用来了解现在傅子寒想要教导他们的知识,才是最适合的时间。
  被老师这么一敲打,傅子寒也开始正视自己的教学方式。他现在是下意识的用了他所接受的那些教育观念来教导孩子们,但是很显然,两个完全不同的社会形式根本不可能让他的那些教育观念得到实现。
  就比如说三观这个问题,傅子寒觉得要学会尊重人,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都应该给与足够的礼貌。这一点傅立文做得很合他的心意,但是袁小胖就不同了,完全是那种纨绔子的做派,但是偏偏文昀和柳博立对他的这些做法都不排斥,虽然他们也在尽力接受傅子寒的教导,可偶尔透露出来的本身的想法,更偏向袁小胖一些。
  初时的时候,傅子寒觉得很累,他想尽力去扭转几个孩子,却往往被袁小胖气得无力。后来还是立文私下求教他为何一定要让袁小胖改变,说小胖从小就是这样长大的,以他的出身来说,他现在的作为已经是非常优秀善良的了,去看看其他世家的公子行事,就能充分明白这一点。
  被儿子这么一说,傅子寒宛如一盆冷水当头淋下。
  他整夜没有睡觉,直坐到天明,才算彻底的融合进了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毕竟不是他生长了二十多年的世界,这个世界还有着最严苛的尊卑阶级。贵族打杀一两个奴隶基本没人会认为不对,甚至面对普通人,那些权贵都没把对方当成一条和自己同等的生命。|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傅子寒在自己每日的日记上面,将这一心得体会记录了下来,他希望在自己致仕之后,能回去乡里开办学堂,那个时候就能利用自己这些年积累的经验,更好的去教导孩子们学习和生活。
  也是在记录和总结的过程中,傅子寒才明白自己跟文老先生之间的分歧产生的根本,就是因为他们站在了不同的立场上。
  文老先生虽然已经很开明,很平易近人。可是,毕竟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从小过的生活,都是衣食无忧的,自然是没办法深刻的体会,位于底层的农工商人他们的后代所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就像傅立文跟文昀他们,因为尹食无忧,他们学习最根本的动力就是参加科举,从而一朝闻名天下知,然后出仕,然后走上高位,最后娇妻美妾,儿孙成群,高堂大宅,锦衣玉食。这就是他们这些富家子最基本的人生追求。
  可是对于底层的人来说,他们读书更多的是想要改变自己目前的现状,甚至很多人都觉得,读了书,识了字,哪怕不能像那些官老爷一样科举晋升,至少也能谋得更好的差事,挣更多的钱,能让一家人衣食无忧。
  所以这便是两个阶层的人,天然的想法差异,这一点是傅子寒最初的时候并没有领悟到的。或者说,他知道这两种差异的存在,然而却自动的代入了第二种,根本没将自己摆在世家子的位置上。这也是为何他一直没能完全继承原主的意志的缘故。
  而在这一日一日的学习总结中,更加上在衙门里接触的人比之前更加复杂,傅子寒对于当今社会形态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也能够及时的调整自己的思想状态,不会再一味的将自己以前觉得理所当然的东西当成常识,显得自己某些地方很是异于常人。
  在他调整了自己的状态之后,对待袁小胖这种天然有种心理优势的学生,也能采用更合适的方法加以引导。
  说来傅子寒自己也觉得很是奇怪,他这么折腾,袁大人似乎都不曾说过什么,好像把儿子教给他就十分放心似的,这一点有点怪异。
  他自己一个人想了很久,最后的可能性都指向他那个连自家都不能十分明白的家族背景。但是这也说不通啊,傅家就算当初再怎么强盛,现在也都不复存在了,他目前最大的依仗就是老师文老先生,连他姨父都不值得完全信任并依靠,所以,袁大人到底是知道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若说傅子寒一点不好奇也不可能,但是他很有中佛系心态,并不会去强求一个结果,反正到时候该他知道的,迟早都会知道,不该知道的,现在去追寻也找不出真相来。
  不得不说,傅子寒这种心态救了他,至少在这个时候,他若是去追寻原因的话,很大可能保不住现有的一切。
 
 
第61章 上司来视察
  六月二十八, 天气晴朗, 因着前两日下了雨,这一天的温度并不觉得特别热,再有徐徐微风拂过, 骑马走在路上,颇有种“暖风熏得游人醉”的感觉。
  从皇城出东直门, 再走上二三十里就到了京郊农庄。
  这边是全桑园蚕茧工坊,依着地势建造的工坊远远看去一层叠着一层,青砖褐瓦,墙壁用粉白的石灰涂过一层,在阳光下略略泛着莹光。
  走得近了才发现, 顺着以往的石砖小路另建了两条可供两条驴车上下而行的碳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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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用这建路?”太傅在山脚下的庄子口便下了马车, 在常随的搀扶下沿着石砖小道往上走,看到左右两边的碳渣路有点不知道用来干嘛。
  “这是傅大人提出的建议。”庄头早早的迎了过来,有问必答,“之前这边都是用木柴烧水缫丝,后来傅大人跟王大人设计了炕式水锅,只需要每一处工坊建一个火炉便可持续供水, 还从山溪中引来活水, 以便控制水温。烧过的碳渣之前都是堆放在山脚下, 后来傅大人说碳渣铺路易渗水,不会产生淤泥水洼, 才着人沿着石路修建了两条碳渣道,方便运送石炭和桑枝蚕茧等物。”
  以前只有一条石头路, 大家要运送东西都靠背和挑,后来修建了这么两条道,上下各行一边,不会发生冲撞不说,还节省了人力物力,连带工效都提高了。
  一行人沿着石路上到第一处工坊。这里是捡蚕茧的地方,高高的木架靠墙一溜儿的立着,大竹筛子装满了收来的蚕茧,熟练的女工们分散站立在中间桌上搁着的竹筛子边上,手指麻利的翻飞,捡出品质合格的蚕茧放到身边的竹筛子里,那些不合格的则放到另一处统一处理。
  太傅他们进去,引得那些女工们纷纷俯身下拜,最后还是太傅老人家挥手让她们免礼,并让她们继续干活,说自己等人就是来看看的。
  女工们战战兢兢的捡着,生怕有个疏漏就让大官们给拖下去了,一时间工坊内的气氛凝滞了起来。
  太傅看了看工坊的设置,随口问了几个问题。最让他感兴趣的就是墙角处的一溜儿突出来的泥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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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面是中空的,王大人让营造局的匠人们烧制了方形的陶管,等到天冷的时候,将上面工坊缫丝的热水引下来,在陶管中流过,产生的热气可以增加室内的温度。一来是避免了蚕茧冻伤,而来也是让女工们不至于因过于寒冷而手足生疮。”
  这其实原本是傅子寒的想法,但是他深谙凡事不能吃独食的道理,在隐晦的引导了同僚王大人想到这个点子之后,就将功劳全数安在了王大人头上,深藏功与名。
  王大人又不是个傻的,自己能想到这点靠的是什么,就算当时没反应过来,过后一细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还不得感激傅子寒的“友好”?他在这个位置上都待了五年了,若是还不能动一动,估计考核的时候就该谋个缺去到外地走一遭然后致仕了。
  现在的话,只要工部这事儿成了,他的功劳谁也占不去,考核拿个上是没问题的,再运作一下,不是没升职的可能。
  傅子寒心道自己才是个新人,总不能一去就压了同僚一头,然而也不能一点成绩都不做,否则其他人就该把他当个软柿子了。所以除了这个点子之外,傅子寒在其他方面可是一点没退让。
  跟这座捡茧工坊隔得不远的,就是一座缫丝房。
  缫丝房的设置又不一样,在瓦檐下有着几扇只用石栏间隔起来的空窗。
  “那是为何如此设置?这天要是冷下来,岂不是会冻坏人?”
  有户部的官员提出疑问,觉得他们是不是在偷工减料,好截留公款中饱私囊。
  “颜大人多虑了。”工部员外郎石大人率先反驳他,“这缫丝房一年四季都需要热水,天冷的时候还好,天气炎热的时候,如不能及时通风散热,只怕在缫丝房里面会直接闷死人的。”
  一边说着,一边引导他们越过桑树幼木进入缫丝房。
  这边的建筑跟下面蚕茧房不太相同,南北很是通透,两扇大门大大开启,穿堂风一过,热气随着风.流散发出去,哪怕中间的水炕热气腾腾,也不至于让人气闷到无法呼吸。
  看到实际情况之后,便是户部那位大人也打消了怀疑。他们就是站在门口都觉得热得慌,特别是几位身材略壮实的,这汗真是如雨滑下。
  太傅身体毕竟上了年纪,经不起骤热,便只在门外看看就在庄头的陪同下继续往上。
  上面还有三四座同样设置的缫丝房,跟缫丝房相隔不远的其他建筑,都是需要冬日里由其供应热水的工坊。
  看了一圈下来,户部工部的官员们心里也都有了底。
  总的来说,傅子寒跟王大人的设计并没有太偏离现在主流的工坊,但是他们很多细微处的改动,既考虑到了工人的便利,又增加了蚕茧的利用减少了损耗。还有那改良的练丝帛的方法,采用的是猪胰煮练法,跟原有的草木灰煮练法相比较,这种方法既可以利用胰酶脱胶,又不至于因碱水含碱过重而损伤丝素。
  这座农庄从养蚕栽桑,到缫丝练帛都囊括在内。
  “为何没有织女绣娘?”
  太傅站在半山腰,上下看了看。
  庄头刚才说了,再往上就是专门的桑林跟蚕房,做工的到这里就截止了。
  “回大人,青川农庄这边本身就只是工部试点的小庄子,地方不大,再设织坊跟绣坊的话,桑林的面积就得缩小。”
  王大人也随侍在侧,听到太傅的询问后,他在尚书大人的示意下,上前一步回答。
  他有意想要上一级,尚书也不刻意打压他。之前是他自己做不出来功劳来,想要提拔也找不到理由,现在既然有了功劳,傅子寒又愿意谦让,自然这个出头露脸的机会就落到他头上了。
  太傅沉吟片刻,略蹙眉:“若是蚕茧练出丝帛之后,纺丝可要运送到其他地方?”
  “是。”王大人继续道,“在青川过去十余里,有一座中型农庄。之前这里主要栽种黍米,因本身土地质量不佳,产出一直不能让人满意。之前下官跟傅大人商量过,也去实地查看走访了一番,那里虽说农耕不行,但地势平坦,又有水源,用来设置染坊和绣庄倒是个好地方。只是这要全部推倒重建,怕是有难度。”
  王大人也机智,他不敢说户部很可能阻拦,只说有难度,至于这个难度是什么,就看太傅大人想得到想不到了。
  他人也算本分,占了功劳的大头,也没忘记将傅子寒带上。他真要不带傅子寒,独吞了功劳的话,怕是回去之后有的是人诘难他。
  傅子寒上前给诸位大人行礼,得允许之后才开口道:“原有的染坊和捣布坊在上游茗县,下官一直觉得这染坊的位置不是太好。因着染料虽然很快可以溶于水不见踪影,但此河打从京城东直门经过,那边的百姓日常用水都要依靠此条河流。染坊位置离城太近,河水沉淀时间不够,所以那边的百姓身体多有不妥。相反,若是将染坊搬到青川这边,位于河流下游,下一个城镇要在百里开外,河道且多迂回,有足够的沉淀时间,对下游百姓也无甚影响。”
  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环境保护的观念,百姓的生活日常用水都在河中取用。大富人家还有自掘的水井,而沿河的平民吃喝洗衣全是用的河水。虽然说染坊是用的植物染料,但是多少也会伤及身体。只不过是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这种观念而已。加上这日积月累出来的毛病,大部分人也都会以为是身体自然的疾病,怎么都想不到河水污染上去。
  傅子寒提出这个问题本就是有些冒险,因为对于达官贵人来看,河水是否污染跟他们无关,更主要的是,他们从来不觉得这是有问题的,自古谁家染坊不是取用的河水?
  然而傅子寒敢这样冒险,当然也不是个愣头青,他顿了一顿又道:“前些日子,元青大师跟绣坊那里路过,说绣坊截取河水伤了风水,这才有下官建议搬迁的念头。”
  元青大师的名头可不弱,曾是帝师的老和尚说话的分量比太傅还重两分。
  “元青大师何时路过京城?”太傅眼一瞪,盯着傅子寒不放。
  “就半个月前,下官陪同王大人去茗县查看那边绣坊的情况,正好遇到元青大师在庄子外歇脚。他老人家身边只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沙弥。下官曾请大师入城,大师婉拒,说他要赶去归元寺,只在那里略作停留,并且不许下官对旁人说起他曾来过。”|
  “既是大师不许,为何你今日又开口了。”
  “大师不许下官对人言说,是因为大师要赶着去归元寺,怕因为下官多嘴,引来旁人叨扰,误了大师的正事。可归元寺本就离京城不算太远,便是依着大师的脚程,两三日前也该到了,所以下官今日才敢说出这个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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