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光芒落在身上,如同万千箭矢自刺入体,黑影惨叫一声,猛地转身奔逃,而整个陷入沉睡中的队伍也被这格外尖利刺耳的童音惊醒。
“戒备!”
“戒备!”
“保护侯爷!”
“保护夫人小姐!”
……
整个队伍都被这一惊之下乱了起来,护卫下人们全部挣扎着起身,急忙奔向各自主子身旁。
容御也在这一惊之下苏醒,他当即起身下马车,推开挡在身前的护卫,急匆匆地奔向了钱茜茹与唐糖所在的马车。
他方才可是没听错,惨叫声是从妻女那儿传来的!
而且童声……在场之中,可就只有唐糖一个幼童。
孩子出事了!!!
急得近乎心火上头的容御甚至用上轻功,三两步便狂奔到了妻女所在的马车旁,一把拉开车门往里望去。
天色太暗,视线还未看清,鼻尖便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容御脸色一变,一把夺过一旁护卫手上的火把,举到身前来。
在火光的照耀下,车厢内的一切景象均清晰地映入眼帘。
身上还披着薄被的钱茜茹紧紧地抱着女儿,不住地安慰,而唐糖则窝在她娘亲怀中,小身子不住地颤抖,似乎是被吓坏了。
最令容御心惊的不是这一点,而是,唐糖那露在外头的一侧白嫩小脸上,三条清晰可见的狰狞血痕。
“呜呜呜……娘亲,糖宝好疼,好疼啊!”唐糖呜呜咽咽地在母亲怀中哭泣,脸上传来一阵阵的痛楚,令她的哭声越发难受。
“乖糖宝,没事了没事了,娘亲在这里。”钱茜茹不住地安慰女儿,见她难受,立即侧头催促道:“药呢?快将药拿来!”
那伤口看起来很可怕,她不敢直接拿着手帕就往女儿的脸上搽去,只能连声催促下人们将伤药带来。
“夫人,小姐!”背着药箱匆匆赶来的蓝秀急急爬上马车,想要给她家小姐处理伤口,连一旁的老爷都给忽视掉了。
容御此刻没心思在乎下人的这点不敬,因为,伴随着又一声的尖叫,队伍内又乱了起来。
“死人啦——!”不知是哪位婢女看到了火堆旁死去的护卫,凄厉的叫声响彻长空,竟是比刚刚唐糖的惨叫还要刺耳。
“你先照看孩子,我去看看。”容御眉心一蹙,急急交代钱茜茹一声,扭头就去查看那头的情况。
钱茜茹听了叮嘱,也只是略一点头,算是表示她知道了。
她如今只顾着安慰女儿,根本就无暇顾及其他的一切。
唐糖还在闭着眼睛大哭,蓝秀打开药箱,拿出一瓶烈酒,倒在干净的帕子上,小心地凑到她身旁,柔声道:“小姐乖,让奴婢看看您的脸。”
“糖宝,来,让蓝秀上药。”知道烈酒落在伤口上有多疼,但是为了女儿,钱茜茹也只能狠心地掰过唐糖的小脸,让蓝秀帮她上药。
“唔……”浸染了烈酒的手帕刚一接触到脸上的伤口,唐糖就被刺激得小身子一抖。
可在这种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之下,她却反而没有闹腾,而是强忍着剧痛,让蓝秀给自己处理伤口。
全幅心神都只在唐糖脸上伤口的钱茜茹与蓝秀没有注意到,唐糖那紧闭双眸中时不时露出的点点金芒,还有她那隐于被褥下的小手上,正在缓缓消退的灰白色鳞片。
怕弄疼唐糖,蓝秀处理伤口的动作很小心,但这也不可避免地延长了伤口处理的时间。
等她最后将干净的纱布缠在唐糖的小脸上,将她半张小脸包成木乃伊之时,唐糖都已经累得睡着了。
后续发生了什么唐糖不知道,她只知晓,自己一觉醒来之后,就抵达了京都的家——珲阳侯府。
因着先前的那一遭,唐糖并未被父母安置在一开始就给她布置好的院落内,而是睡在了爹娘的正房里。
没办法,只要女儿一离开钱茜茹的视线,她就感到一阵不安。
特别是,出事的那一晚上,太过于离奇了。
时下之人对于神鬼之说有些忌讳莫深,为了女儿的闺名着想,钱茜茹无法明目张胆地请来道士神婆之类的入府驱邪。
但她已经准备好,等女儿好一点儿之后,就要带着她去护国寺上香,祈求佛祖保佑。
因着需要熟悉侯府内务,钱茜茹此刻在正堂内接待各位管事,而唐糖则睡在里头的内室里,她一醒来,守在屋内的蓝秀与绿秀立马察觉。
“娘亲……”唐糖迷迷糊糊地开始叫大人。
“小姐醒了,且等等,夫人马上就来了。”
蓝秀起身走到床边,查看唐糖的情况,而绿秀则赶出去禀报钱茜茹,通知她小姐苏醒了。
“糖宝!”唐糖尚未来得及爬起身,就被急急赶来的钱茜茹一把拥入怀中。
她下意识地反手抱住母亲,娇嫩嫩的小奶音抱怨着说:“娘亲去哪里了?”
“娘亲就在外头守着我们糖宝呢,糖宝不怕哦。”钱茜茹抱着唐糖轻轻地拍哄道。
“我不怕的。”唐糖很认真地说。
她是在说实话,即便经历了前晚的那一遭,但很奇异地,本该害怕得日日哭嚎的她,竟是一点害怕感觉都没有。
甚至……唐糖觉得她得勇敢起来,保护母亲与继父。
可小孩子的童言童语大人如何会相信?
钱茜茹也只当女儿是太过懂事,为了安慰她才这么说,一时间,不由得更为心疼,但是勾起笑容称赞道:“嗯,我们糖宝可真勇敢,棒棒的。”
听出母亲的敷衍夸赞,唐糖也没什么反应,反正她自己知道自己是绝对会保护好爹娘就是了。
这场意外的风波持续得比唐糖想象中得要长。
她也是后来才从下人的议论中得知,原来那个诡异的夜晚,除却她被不知名的存在抓伤脸颊之外,队伍中还死了两名护卫。
“听说啊,那两位护卫死状极为惨烈,头都没野兽咬没了呢!”假山后,传来婆子们神秘的议论。
“真的吗?”
“不会吧!”
“你骗人的吧?”
不可置信的惊呼响起,显然这些人也是第一次得知那死人的惨状。
“我骗你们做什么,你们出去找那些当日跟着一起的丫鬟护卫们问问就知道,当时血流了一地,那两人两个全乎尸体都没找到,被野兽给啃得七零八落地。”被人质疑,令得那位传播八卦的婆子很不悦。
情绪一激动,她连声音都高了八个度,只吓得其他婆子连忙捂住她的嘴。
“小点声,要让主子们知道我们在谈这个,可是要挨罚的!”
入住侯府之后,钱茜茹已经明令禁止地不许下人们讨论任何有关于那一夜的事,若被抓到,最少都是十个大板子!
毫不留情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可以给点评论嘛?最近晋江屏蔽评论,连后台都没见着几条新评论,单机游戏好累啊。
第243章 疑点重重
下人们还在议论纷纷, 殊不知她们背后的假山之后, 隐藏着一道小小的身影。
唐糖垂着小脑袋,默默地听着那些婆子们的话语, 脸色隐隐有些……奇特。
听到那些人在议论那夜的死尸有多么多么地恐怖, 她却并未感到害怕, 反而, 心底又浮起了丝丝熟悉的诡异感。
有什么答案即将破茧而出,可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地压制着, 令她无法直接探寻到真相。
单看她小时候那么喜欢对着大人问‘十万个为什么’便知,唐糖是个好奇心很重,且热衷于探寻真相的孩子。
所以遇上这种离奇之事, 她不可能一点好奇探索之心都没有。
可还未等她根据手头上有限的线索思考个所以然来,她偷听的行为就被发现了。
“小姐,你怎么在这儿?”绿荷一边急急呼喊, 一边快步行来。
她一靠近,立马惊动了那几位还在八卦的婆子,那几位婆子面色一变, 连忙借着假山的掩护, 弓着身子逃跑了。
人走地空, 唐糖迷茫地站在原地,透过假山的缝隙, 看着一瞬间空荡荡的对面,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 就被人一把拦腰抱起。
“小姐怎地一个人在外头乱走,其他人呢?竟是没看好小姐,待奴婢回了夫人去,让夫人将那群偷奸耍滑都给狠狠地罚一顿!”
绿秀抱着唐糖,左右望了望,都没见着伺候的下人,顿时气得俏脸发红。
“不气不气。”唐糖抬起小肉手,安抚地拍拍绿秀,那乖巧可爱的小模样,倒是将她给逗笑了。
颠了巅怀中的小肉球,绿秀逗她道:“夫人那儿炖好了桃花莲子羹,如今都已经用上了,小姐却还躲在这儿,回去怕是没得吃了。”
“不行,我们要快点回去找娘亲,找娘亲!我的莲子羹要没了!快一些!”
一听到莲子羹没自己的份儿,唐糖顿时就急了,连声催着绿秀抱着自己去找钱茜茹。
绿秀笑着抱着唐糖快步往正房走去,一边走还得一边柔声细语的哄道:“好好好…我们快些回去,奴婢走快些,兴许夫人还未吃完,能给我们小姐留两口呢。”
一主一仆说着话,便靠近了正房。
正在里头独自用餐的钱茜茹听到外头的声响,不由得笑道:“我在这屋内一听就知道你们两个狭促鬼在编排我呢。”
“夫人可冤枉奴婢了,奴婢如何敢妄议夫人之事?”
绿秀委屈地叫了一声冤,但看其眸中蕴含的笑意,便知她只是在配合钱茜茹的玩笑话罢了。
唐糖可听不懂大人的玩笑,听到母亲怪罪她们,她还主动出言维护绿秀:“娘亲不要怪绿秀姐姐,是糖宝急着要回来吃莲子羹的。”
小孩子虽童言童语地可爱,可正因童稚,其言语中的维护才更显真心。
绿秀心头暖暖,连带着看着唐糖的目光都更为温柔几分。
她是真的跟了个好主子。
“哈哈哈……你个小馋猫,娘亲何事短过你的吃食了,竟要你做此姿态。”
被女儿逗笑的钱茜茹疼惜地将她拥入怀中,好好儿地亲昵一番,然后才将她抱坐在自己膝头之上,亲自喂她吃饭。
唐糖都六岁了,早已能自己拿起碗筷吃饭,往日里钱茜茹也不会怎么喂她,顶多看她挑食,故意给她夹夹菜而已。
只是如今她白嫩的小脸上还抱着纱布,钱茜茹看着心疼,这才对她格外娇宠了一些。
母女二人其乐融融地吃了一会儿,容御便从外头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吃着呢,给爷也上套碗筷。”摆手示意下人去拿碗筷,容御随意坐在钱茜茹身侧,扫了眼她怀中的唐糖,没说什么,只是对着钱茜茹道:“陛下明日应当会下旨宣你入宫。”
“宣我入宫?作甚?”钱茜茹诧异地抬眼望向容御。
“自然是奖励你了,别忘了,柳国贼的倒台,可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当年,柳丞相那一脉宛若铁通般的权势因钱茜茹豁出去的那么一闹,硬生生扯开了个大口子。
朝廷重臣家中出了此等丢人的丑闻,那可是足以震惊整个京都。
如此大事,虽说是家丑,但既然人家原配妻子都告上御前来,圣上自然也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自然得派人去查探一番。
既然都开始光明正大地查探了,那在查探中再多查出点什么意外线索,例如唐承元与他岳父柳丞相联手,打压其他朝臣、科举舞弊、甚至通敌叛国之类的。
那也不是什么意外不是?
那段世间,原本名满天下的当世大儒柳丞相,简直成了人人喊打的恶棍。
甚至连街边随地大小便等令人哭笑不得的恶心事,都要被怪罪到他头上去。
不过并无同情他,毕竟他身上的累累罪证,并非全是虚构的。
内中甚至涉及到许多人命大案,只是朝廷为了官府的颜面,这才没真正地全部公之于外罢了。
可即便如此,柳丞相的倒台也成了必然。
而作为帮助陛下推翻柳丞相的功臣,钱茜茹自然也被陛下记了一份情。
反正她是个女子,再如何赏赐都不怕她能掀起什么风浪来,陛下就准备将她立起来,让所有有心人都看看,只要老实归顺于他,即便是位女子,他也会给予大大的封赏。
“届时,你的赏赐应当不会低于郡主之位。”容御挥退所有下人,凑在钱茜茹耳边低语。
陛下想要报答钱茜茹,同时也需要拿她做筏子,故而赏赐不会低,但是又不可能让她的身份越过那些皇室公主们去,便只能折中一下,给她个郡主之位。
事实上,容御的猜测不错。
第二日当钱茜茹接了旨意,带着女儿一起进宫面圣之时,她不仅被陛下赏赐了郡主之位,她女儿也得了个小小的乡君称号。
别以为乡君不值钱,那要看唐糖原本是什么地位。
她娘亲改嫁前,她只能算是一介四品官员的庶女,还是爹娘和离的庶女。
她娘亲改嫁后,她的身份虽然也水涨船高地变为了侯府嫡女,但京都之人又谁人不知,她这位侯府嫡女的水分有多大,权势稍高的那一拨人,根本就看不上她的侯府嫡女身份。
且随着日后她生母与继父又多生了其他孩子,唐糖的地位就会变得很尴尬。
如今有了封号就不一样了,哪怕只是一个最末端的乡君,那也不是一般贵女所能比得上的。
“多谢陛下赏赐。”在母亲的示意下,唐糖规规矩矩地行礼道谢,然后被天子唤人扶起。
“夫人的孩子真是玲珑可爱,日后若有空,夫人尽可带着她入宫多来玩玩。”
“多谢陛下恩赐。”钱茜茹自然不会将上位者的客套话当真,但表面上,她还是得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带着女儿再次谢恩。
唐糖从始至终都乖乖地跟在母亲身旁,如同外人一般,静静地看着她被帝王赏赐,荣耀加身,连一开始入宫之时对她们态度有点冷漠的宫女太监们,此时都对他们笑成了一朵朵花儿,热情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