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原本她给唐糖所准备的珠宝首饰就有些不太适合了,偏成熟了些。
不过即便是唐糖,也不得不佩服自己舅妈的八面玲珑。
在发现她外貌与实际年龄严重不符之后,钱夫人便不动声色地唤人将唐糖屋内的珠宝首饰全给换成小姑娘们喜爱的娇嫩款式。
所以此时在唐糖的梳妆台上,摆放着的均是适合她外貌模样的首饰,钱茜茹只需在里头随意捡出两件,都于唐糖极为相衬。
“我要粉色的。”唐糖点点那套淡粉蝶恋花宝石头面,示意娘亲用那个。
“好。”钱茜茹宠溺地一笑,双手熟练地给女儿梳了个元宝鬓,并将那套头面妆点上去。
配着头面的还有一套花团锦簇,富贵无双的粉金长裙,身量也是比照着唐糖的身材改制的。
唐糖上身后,尺寸刚刚好。
精心打扮好后,她臭美地召出一面水镜,左瞧瞧,右看看,还捧着小脸陶醉地自我感叹道:“哎呀,我好美呀。”
被女儿这臭美的小模样逗笑,钱茜茹忍不住道:“没想到我们糖宝还是个不害臊的,居然自己照着镜子都能夸起自己来。”
“哼,那娘亲是说糖宝不漂亮吗?”唐糖撒娇般地转身依偎进钱茜茹怀中,娇声娇气地威胁道:“糖宝再给娘亲一次机会,娘亲可要想好了再说哦!”
“哈哈哈……是娘亲错了,我们糖宝可是全京都最漂亮的小姑娘,不知多少青年才俊都求着娶呢。”
钱茜茹打趣般地开着玩笑,她只当女儿是在跟自己亲近,却没看到,唐糖隐于她怀中的面容上,那一闪而逝的阴郁。
糖宝不可以让娘亲担心,所以要乖乖地,不能露出马脚。
母女二人正温馨着,屋外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敲响,随之而来的是钱府下人恭敬的通知声。
“启禀姑奶奶,表小姐,大老爷一家回来了,太夫人派奴婢来询问姑奶奶与表小姐可要一齐去正堂见见?”
“德儿一家回来了,那自然该出去见见。说来我还未曾见过德儿媳妇与孩子呢,今儿也算是凑巧了。”
钱茜茹一听到大侄子一家归家,脸上立时浮起几分欣喜,双手也顺势从女儿身上拿下。
也因此,她错过了唐糖在听到钱睿一家回来这个消息时,那片刻不自然的僵硬。
快速将自己的异样掩饰掉,唐糖自然地扬起惊喜的笑脸,冲着母亲雀跃道:“大表哥回来了,我们快些去正堂看看他们!我都许久没见过大表哥了。”
“这次回来得可不止你大表哥,还有你表嫂与两位侄儿。糖宝一会儿见了人可得有礼貌,还得拿出长辈的气度来,不可再做那小儿姿态了,知道吗?”
钱茜茹一边带着女儿往正堂走,一边温声叮嘱道。
“知道啦知道啦,我可不是三岁小孩儿了。”
唐糖敷衍地点点头,她心底有些乱,各种心思浮动,走神走得厉害,没怎么听清娘亲说了些什么话。
无论路上如何心浮气躁,在抵达正堂后,唐糖突然就奇异地冷静了下来。
她绝不相信大表哥是那种杀妻弑子的恶人,所以大表哥会那么做,要么是被人操控了,要么就是……
那根本不是他大表哥本人!
这种推测常人可能很难相信,但是唐糖自小见多了修士的各种神奇手段。
别说其他人,就是她自己,都能想出上百种假扮钱睿而不被他人发现异常的方法,甚至也有能力将这些办法全部付诸行动。
所以,在想清楚这一层之后。
唐糖原本浮动不定的心思彻底平静下来,她甚至还能冷静地思考,一会儿见了大表哥之后,改如何试探他究竟还是不是本人。
并且,唐糖还在考虑要不要将此事告知娘亲与容御伯伯。
第275章 掠食者
不等唐糖考虑清楚, 正堂的大门便已然近在眼前。
透过大敞的屋门, 唐糖眼尖地看到了几位眼熟的身影。
昨日预知幻境中的场景不其然地浮现于她脑中。
唐糖眸色略微一变, 随即收敛起一切情绪, 乖顺地跟在钱茜茹身后,一齐步入正堂。
“妹妹与糖宝来了。”眼尖的钱夫人第一发现唐糖与钱茜茹的身影。
她立即含笑着迎接出来,携了钱茜茹的手, 带着她入屋,来到一对约莫三十来岁的飒爽夫妻面前。
“瞧瞧,瞧瞧, 我们德儿如今也长得比他姑母高壮了许多,想当年, 德儿可是最喜欢跟在他姑母屁股后边儿跑, 两个皮猴子整日里就知道在府内招猫逗狗, 整得人嫌狗厌的。”
在儿媳妇与孙子们面前, 钱夫人毫不避讳地爆了儿子幼时黑料, 直将钱德个八尺大汉都给说得羞恼了。
“娘!”他沉闷地底喊一声,特别想求母亲给他在妻儿面前留点威严形象。
“啧啧,干过得还不让说。”钱夫人轻撇钱德一眼, 到底念想着这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便随意敷衍地点头道:“好好好,娘不说了不说了。”
话刚说完, 钱夫人便扭头去找自家的两个孙子玩,摆明了不想搭理钱德。
无奈地看了眼与父亲一样,年纪越大, 就变得越任性的母亲一眼,钱德尴尬地转回头,与钱茜茹见礼:“侄儿见过姑母,姑母这些年来,过得可好?”
“一切安康。”钱茜茹认真打量了钱德一番,欣慰地笑道:“嫂子说得不错,德儿这些年来,成长得越发英武不凡,都成大将军了。”
“谢姑母夸赞。”钱德一板一眼地恭敬回道。
见他如此模样,钱茜茹反倒是开始思念起了当初那虎头虎脑,整日里就知道跟在自己身后,闹着要自己带他玩的小胖墩了。
“这位便是德儿的媳妇吧?不知如何称呼?”隐下心底的点点惆怅,钱茜茹面色柔和地转向利于他身侧的那位英姿飒爽的女子。
“燕儿乃是司马大将军的女儿,闺名唤作司马燕。燕儿,此乃我姑母,自小极为照顾我与弟弟。”
“燕儿见过姑母。”顺着丈夫的介绍,司马燕终于能与钱家这位神秘的姑母见礼。
“自家人,无需多礼。”
钱茜茹稍稍打量了一眼眼前这位外貌年龄与自己差不多大,甚至瞧起来可能还略超出一些的侄媳妇儿,笑得很是自然,仿佛根本没注意到司徒燕偷偷打量自己的视线。
“这位是我表妹,名唤唐糖。”钱德介绍完了钱茜茹,自然地便将话题转到了唐糖身上去。
他在介绍人的时候自然地望向唐糖,却突然与她那双带着满满的探究之色的双眸对上。
钱德一愣,忍不住问道:“糖宝可是有何事?”
为何如此看着他?
心中颇觉怪异的钱德并未将真正的问话道出口,因为觉得如果说了,兴许会让小表妹感到尴尬。
结果在他此言一出之后,唐糖却犹如突然确定了什么一般,扬起小脸,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大表哥呀。”
漂亮可爱的小姑娘用这种娇娇软软的甜糯声儿亲昵地唤你,是个人都忍不住心生愉悦。
忍不住地,钱德黑俊的脸上也勾起了一抹笑:“哎,糖宝如今也长成一位大姑娘了。”
“嘻嘻……”唐糖嘻嘻一笑,注意到一旁表嫂的视线,也转头送给人家一个萌萌哒的可爱笑脸:“表嫂好。”
“表妹好。”司徒燕看着唐糖的目光充满了喜爱。
都是当娘的人了,见到如此可爱讨喜的小姑娘,自然忍不住多瞧两眼。
越是看,司徒燕心底便越是遗憾,她当初为何就没有多生个可爱的小女儿呢?
女儿多可爱,多乖巧呀。
看出司徒燕眼底那份渴望,钱茜茹笑着牵起她那双覆盖着一层薄茧的手,意味深长道:“你们还年轻,想要什么都不是问题。”
“姑母。”司徒燕脸颊飘红,显然没料到,初次见面的姑母居然能一眼就看穿她隐藏在心底的小心思。
除却认识新表嫂之外,唐糖还被长辈们带着认识了两位新侄儿。
这两人名字取得倒也有趣,一位名钱将,一位名为钱军,合起来就是一个‘将军’,足可想见大表哥对他们未来的厚望。
唐糖同情地看了两位侄儿一眼,深觉自己大表哥不厚道。
小孩子喜欢什么让他长大后自己选择就好了,长辈所能做的便是引导其积极正直,做个明白人,而非一开始便为其未来的人生限定在一个框架之内。
这些教育理念都是唐糖从云寒身边耳濡目染学来的,因为云寒就是这么教导得唐糖,所以唐糖对此深有体悟。
除去不知又溜到哪儿去的钱睿,与正待在屋内,不知在忙些什么的容御,今日的钱家人也算是一家团圆了。
钱夫人本高高兴兴地张罗着要办个热热闹闹的家宴,却不料一道突然从宫内而来的圣旨,直接打破了一室欢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护国大将军钱德觐见!”
太监尖细的嗓音响彻钱府,全场寂静无声。
在钱府门前跪着接旨的只有钱谦义、钱夫人与钱德一家人,唐糖与其母是避了开去。
一来她们回来的消息并未对外界公开,故而出去了不合适。
二来她们不愿跪拜人下,也不想因为自己对人间帝王的不敬而影响家人,所以倒不如干脆避开来得轻松。
钱茜茹本想回去看看容御忙得如何了,但见唐糖躲在了门后偷听外头的动静。
想着自己与女儿相聚的时日本就不多,如今有机会更应该珍惜一二,便干脆留在她旁边,陪陪她。
仅仅隔着一扇大门,即便不利用自身的敏锐听觉,唐糖与钱茜茹也能听清楚外头在说些什么。
听见那传旨太监不过是来召钱德进宫,钱茜茹没觉得有什么,反而是唐糖突然从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她扭头望向钱茜茹,嘴巴极快地一张一合,留下一句:“我回来解释”之后,便当着钱茜茹的面,施展幻形术,变成一只小小的蝇虫,嗡嗡嗡地拍打着小翅膀,瞧瞧地潜入钱德腰间的荷包之内,躲好。
目睹一切的钱茜茹:“……”
糖宝想干什么?
不论孩子想做什么,既然她已经说了,回来会解释,钱茜茹也相信唐糖是个乖孩子,不会随意乱来,便也转身离去。
在哥哥嫂子发现之前,就当糖宝正在她屋内玩耍吧。
皇帝下得命令是要求钱德即刻进宫,所以他甚至连与跟妻儿道别的机会都没有,便踏入了那代表了一个国家最高权力中心的地方——皇宫。
并非是第一次入宫,也并非是第一次被召见。
钱德熟门熟路地大步往御书房走去,却在半路被随侍的太监所拦下,“将军,陛下在兰亭宫等您。”
钱德脚步一顿,“兰亭宫?”那不是冷宫吗?
“正是。”太监垂下头颅,恭敬答道。
“既是陛下有令,那臣自该遵旨。”
这位随侍太监乃是陛下御前的太监总管的徒弟,算是最为接近天子的第二人,所以对于他的传话钱德也不疑有他,扭头就在太监的带领下去了兰亭宫。
与此同时,正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的周恒颖抬眼看了看天色,侧头问道:“小贵子,钱德到了没?”
角落里一直在安静伺候皇帝的贵公公闻言,面上闪过几分慌乱,却又不敢不回答周恒颖的提问,只能匆匆出来跪下,垂着头,期期艾艾地回道:“启禀陛下,护国将军他……”
欲言又止。
“钱德怎么了?”周恒颖手下批阅奏折的动作一顿,抬眼冷冷问道。
“护国将军他说……说……要忙着与家里人团聚,实在没空入宫。”在帝王的威严逼问下,贵公公战战兢兢跪趴在地上,全身都在颤抖。
生怕天子一怒,令他横尸宫墙之外。
“碰!”一个笔洗裹挟着天子的怒火,狠狠地砸在贵公公脚边。
“哼,他钱德好大的胆子!”周恒颖面色阴沉,浑身笼罩着浓烈的风雨欲来之气。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知晓自己惹得天子动怒,贵公公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请求帝王平息怒火。
为了活命,他磕头几乎是往死里磕,每一下都砰砰响亮得很。
没一会儿,白净的额头上便染上鲜红的颜色。
“够了!”周恒颖怒喝一声,贵公公僵硬地停住了动作。
“你,给朕亲自去钱府一趟,命令钱德即可入宫,若有违反,朕便治他钱家一个抗旨不遵之罪!”
“嗻。”贵公公领命,弓着身子退下。
在转出御书房之后,他才缓缓地直起腰来,露出脸上那抹讥讽的笑意。
视线转到另一头。
唐糖躲在大表哥的荷包内,跟着他一路往皇宫内最为偏僻的那处宫殿走去。
她从前也是入过宫的,自然大概了解这皇宫的大致布局。
所以唐糖知晓,这并非是去御书房的路,而是去冷宫的。
与钱德同样,唐糖心底产生了一个疑问:周恒颖宣她大表哥去冷宫干嘛?
要知道,即便位置再偏僻,那冷宫也是归属于后宫的领域,大表哥一个外臣,一脚踏进去,那可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正在唐糖犹豫是否要想个办法阻止大表哥之时,兰亭宫到了。
悄摸摸地从荷包内钻出,唐糖探头探脑地打量着这座只闻其名不见其物的冷宫。
正如她所想象的,此地阴森幽冷,偏僻荒凉,正常人没事,谁都不愿靠近这里。
此时,冷宫的大门紧闭,外头空无一人。
不像是有人在特意等待着钱德一般,更别提那本该等待于此的人,乃是一国天子。
钱德也并非傻子,见此一幕,意识到不对,就想立刻撤离。
可惜他反应得快,一直跟随在他身侧的太监行动得更快。
一个利落的手刀下去,钱德高大的身躯便轰然倒塌,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