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宗社生民必有君主,嫡子皇太子天禀仁厚,孝友英明,朕夙期其大器臣民咸哉其令望宜即皇帝位,以奉神灵之统,抚亿兆之众……”
“……凡中外文武郡臣咸尽忠秉节,佐辅嗣君,永宁我国生民,朕无憾矣。诏告中外,咸使闻知。”
除了让太子继位之外,遗诏还任命了三位辅政大臣,纪良和,章严维与闻辉风。
“陛下。”纪良和换了称呼。“请接遗诏。”
萧启崇仍旧不抬头,也不去接遗诏,低着头沙哑着声音自言自语道:“我不要当什么皇帝,我只想父皇能够回来。”
三位辅政大臣听到这话纷纷皱起了眉毛。
这下,同跪在一旁的皇后看不过去了,训斥道:“皇儿,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你这样让你父皇怎么放心将大凉的江山社稷交给你!”
“母后,我……”萧启崇两眼通红的看向了皇后。
“站起来!”皇后重重的说到。“接过遗诏,你就是大凉的皇帝,要扛起大凉社稷,这样你父皇才能走的安心。”
萧启崇抹了把眼泪,站起来从纪良和的手中接过了遗诏,看着上面的内容,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大殓成服之后,第十二天是小祥日,这一天,新帝释衰服,文武官员改服布幞头、布襴衫、腰絰、布袴。祭奠之后,改穿小祥服。
第二十四日,为大祥日,举行大祥祭。大祥日过后三天,祭礼已满二十七天,便结束了。帝陵提前就已经建好,在第二十八天的时候,梓宫运往帝陵,群臣哭送。
讣告诏书也已经送往周围各国,不久之后各国的使节也会来上元府吊丧。
在国丧之中,太初十二年走到了尽头。
一年之终,本来应该是欢度年节,辞旧迎新的日子,但却因为大行皇帝驾崩,举国服丧。二十七天中,要摘冠缨、服素缟,一百天内,所有的婚丧和嫁娶都被禁止。
大行皇帝入陵之后,文武官员才允许各回各家,但这其中却没有包括宁砚。他是詹士府詹士,直接对太子负责,如今萧启崇成了皇帝,筹备登基大典的事情,除了礼部就属詹士府最忙。
礼仪程序之繁多让宁砚忙起来连饭都顾不得吃,成天在詹士府、太子府与皇宫之间奔波。
偏偏萧启崇这个时候什么都不管,成天就待在紫宸殿缅怀,所有事情都撒手不管,所以内阁与六部就成天忙的团团转。
太初十三年正月二十五日,登基大典在太极殿举行。大典上定下了萧旻的谥号与庙号。庙号为“宣宗”,谥号为“大凉宣宗敬天建道恭仁康定隆文布武显德崇圣皇帝”,世称“凉宣宗”。
登基大典结束之后,宁砚才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当天晚上他才回到阔别已久的家。因为知道他要回来,家里人包括两个小不点都没睡,点着灯坐在正堂内等着他。
“大人,到了。”柴浪将马车停下,然后撩开了帘子。寒风一吹,疲惫的在马车上昏昏欲睡的宁砚这才清醒过来。
拍了拍脸颊,然后起身下了马车。穿着棉衣候在门口的郭全在看到马车的时候就跑去通报了。所以他刚下马车,跑出来的小宁颂就冲过来抱住了他的大腿。
“阿爹!阿爹!阿爹!阿爹!”兴奋的叫个没完。
因为腿儿短落在了后面的小宁悠也赶了上来,伸手就想让宁砚抱。“爹爹~”
看着一对福娃娃似的儿女,宁砚高兴的一身的疲惫都散去了,牵着小宁颂,抱着小宁悠朝站在门口的白淑兰与陆秋歌走去。
“娘,秋歌。”
白淑兰连忙招呼道:“快进来,外面冷。”
一家人一同进门,绕过影壁进了正堂,陆秋歌塞了一个暖手炉给宁砚,宁砚乐呵呵的接过。
“奶奶,阿娘,你们看你们看,爹爹长胡子了。”小宁悠在宁砚的怀里,两只清澈的眼睛盯着宁砚的下巴看着。
宁砚一摸下巴,果然,一段时间不打理胡子就又长出来了。他还记得章钟凌曾经还建议过他蓄须,但这点他是怎么都不想接受,总感觉自己留了胡子奇怪,所以经常打理的干干净净。
摸了摸小宁悠的小脑袋,宁砚笑着说到:“有胡子阿爹是不是就变难看了?咱家小悠儿不会嫌弃我吧?”
“不会的啦。”小宁悠奶声奶气的说着。“你是小悠儿的爹爹,不会变难看的。”
宁砚笑出了声。“你这是什么逻辑。”
趴在宁砚大腿上的小宁颂也不甘寂寞,扯着宁砚的衣服喊到:“阿爹,你低下头来,我要告诉你一个小秘密的。”
“好啊。”
等宁砚低下头,小宁颂用他觉得是讲秘密的声音,其实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到:“阿爹,娘亲又有小宝宝了。祖母说我又要有妹妹或者是弟弟了。”
宁砚怔了两秒,然后惊喜的抬头看向了陆秋歌。刚才在门口因为光线昏暗,再加上天冷衣服穿的厚他都没发现陆秋歌的腰腹有些臃肿了。
不过还真是意外。他本来觉得有小宁颂和小宁悠就已经足够了,没想到又意外有了一个。秋歌已经三十二了,看来以后得小心再小心了,不然对她身子的伤害太大了。
虽然这里的人都觉得多子多福,包括白淑兰、陆秋歌都这么想的,但他又不这么认为。儿女都双全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秋歌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陆秋歌柔和道:“想着你很快就能回来,所以就没麻烦人去送信。况且这都第三胎了,没什么的。”
“这怎么能算麻烦呢。”宁砚嗔怪道。“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那就别说了。”白淑兰没好气道。“秋歌辛辛苦苦的给咱们宁家生儿育女,你还有怨不成?”
宁砚:“……”天可怜见,他哪有这个意思了。对陆秋歌,他心疼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有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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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起来周海婴,他说他母亲告诉他,他是她和鲁迅避孕失败的产物,哈哈哈。
第82章
甫一下朝,宁砚还没走出太极殿就被叫住了。
“宁大人请留步。”
宁砚回头一看, 那一脸笑容, 看起来神采飞扬的人不是如今荣升为大太监的李善又是谁。
“李总管。”宁砚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李善也不在乎宁砚对自己的态度,笑眯眯的说道:“宁大人, 陛下口谕, 着詹士府宁大人领五百羽林军前往三清山太上观,将国师连同观中所有人押到天牢。”
宁砚微微蹙眉。“所有人?”
在太医查出皇帝的病症是由那些所谓的“仙丹”造成的, 三清山就被团团围了起来。不出意外,那个被先帝封为国师的玄诚道人连同他的丹童是要死的。
但目前看萧启崇的意思是要让太上观所有人连坐吗?可那太上观是个大观, 道人加杂役, 人数都能到三四百人之多。
天牢是专门用来关押重刑犯的地方,一旦进去了就很难再活着出来。三四百人的杀孽也太重了。
“所有人。上到观主, 下到杂役, 通通打入天牢。”李善不紧不慢的又说了一遍。
宁砚默然片刻,然后点头。“我知道了。”
看着宁砚离开太极殿背影,李善脸上那显得虚假的笑容也没了,两只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脑海中想起了前两天新帝同内阁商量的事情。
由宁砚来接章严维的位置, 入主内阁。
这是他非常不想看到的, 一旦宁砚成了首辅,他想扳倒他就难上加难了。所以他得想办法阻止, 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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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爷!官爷!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求求你们放过我!”
“放开我!放开我!”
“饶命啊!”
宁砚站在道观中看着身前供奉的三尊三清神像, 青烟袅袅, 宁静致远。而在他身后, 仅仅一门之隔的地方却是嘈杂一片,哭喊声连天。
宁砚的心里其实是有愧疚的。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所谓的长生不老的仙丹与毒药无异,但它怕戳破萧旻心中的幻想,让他降怒于他。
他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曾经就有一位御史在萧旻封国师的时候直言不讳的劝谏过萧旻,但结果是那位御史没能活过第二天。
宁砚不愿意为了一个不会有结果的事情用自己的命去赌,所以他选择沉默。直到萧旻去世,然后有了今天的这一幕。
虽然他知道玄诚道人之于萧旻,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道观中的其他人何其无辜。他当初选择袖手旁观,就变相的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即使错不在他,但人性带来的愧疚却没有办法避免。尤其是在这种充满信仰的宗教圣地,这种愧疚之感在不知不觉间就被放大了。
“大人,废国师非要见您一面。”这时,羽林军的一人来到宁砚身后禀告到。
宁砚点头。“把他带到这里来吧。”
“是。”
没一会儿玄诚道人就被带到了,宁砚知道他有话对自己说就让其他人走远了一点,屋中只留下了他和玄诚道人两个人。
宁砚见玄诚道人的次数并不多,但都是在他还是国师的时候,很多时候他到皇宫,萧旻都会以帝王之尊来屈尊迎接他,那时可谓是风头无两。
但现在说眼前人是街边的乞丐恐怕都不会有人怀疑。
玄诚道人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宁大人,我真的从来没有过谋害陛下的念头,仙丹的方子是祖师爷传下来的,我从来不知道他会让……会让……”
宁砚看着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可怜之人必有可憎之处啊。
“但你应该清楚仙丹其实不能让人长生,不然你的祖师爷就不会羽化仙去。你私心里希望攀附皇权,谋求荣华富贵,所以你成了国师。”
玄诚道人一点点的低下了头。好一会儿后,才低沉着声音祈求道:“宁大人,错都在我,是我利欲熏心,该下阎罗殿的是我,但道观的其他人是无辜的,要我的命可以,但能不能……饶过其他人?”
宁砚看了看他,又抬头看了看三尊庄严的神像,深吸了一口气。“我只能说……试一试。”
玄诚道人在宁砚身前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多谢大人。”
而此刻在屋外不远处,一名随行而来的太监看着迟迟没有出来的玄诚道人和宁砚,独自一身下了山,朝皇宫而去。
连同太上观杂役在内,一共三百四十三人被抓进了天牢。宁砚在从天牢出来后,直接就进皇宫请见萧启崇。
新帝初登基之时,一般都是他们最勤勉的时候。尤其是萧启崇这样的少年天子,雄心壮志还是有的。宁砚到紫宸殿时,萧启崇就在和内阁的众人商议政事。
章严维并没有在,新帝登基都是他强撑着身子坚持的,登基大典结束后,章严维便告了病假一直在家休养。所以萧启崇才会考虑新的首辅人选。
商议主要是围绕倭寇的。萧启崇是坚定的抗倭派,所以不管如何,与倭寇的这场战争是一定会打下去。好的是倭国那边已经给出了回应,同意以通商为条件,联手剿灭倭寇。
但抗倭之初的失败再加上一场兵变,还有国丧、登基大典的虚耗,让本来充盈的国库吃紧起来。好的是温梅芷对泉州水军的训练已经基本宣告结束,已经在部署围攻倭寇的事情了。
“宫里的各项用度都可以削减,同意商人捐款获得科举名额的州府范围也可你扩大,总之泉州那边的粮草和军饷必须要供应充足。”
在萧启崇说完话后,宁砚躬身行礼。“微臣见过陛下。”
“免了。”萧启崇说完,往身侧的李善看了一眼,而后问道:“太上观的人都抓回来了?”
“都已经关入天牢了。”宁砚回到。“一共三百四十三人,陛下准备如何处置?”
萧启崇的手捏成了拳头,咬牙说道:“谋害父皇,当诛!”
宁砚袖中的手也捏了捏,然后跪了下来。“陛下,臣斗胆,请陛下饶了除废国师玄诚道人之外的其他人。”
一旁的闻辉风拧起了眉头,在心里暗道:宁砚一向理智,如今怎么会如此不知道分寸,这种时候为太上观的人求情,难道就不怕陛下怪罪吗?
“好你个宁砚。”萧启崇重重的一掌拍在了御案上。“你果然和太上观的人有勾结。”
勾结?宁砚心头一颤,在一脸怒色的萧启崇身后看到了眼中有着得逞之色的李善。虽然不知道他和萧启崇说了什么,但猜出一二也不难了。
“枉父皇提拔重用于你,朕也待你不薄,甚至还想让你接任章阁老的位置,结果你却和太上观的逆贼勾结,你……你该死!”
萧启崇脸色铁青。他自认为待宁砚不错,也准备重用于他,李善的话他本来是不信的,没想到真的被李善给说中了。
宁砚跪着挺直脊背,一字一句说道:“陛下,臣从来不从与太上观的人有任何勾结。”
“那你说说你在太上观和废国师都秘密说了什么?!说说你为什么要替那些逆贼求情?!”
“毒丹是废国师炼制的,他对此也供认不讳,理当处死,但太上观的其他人是无辜的,臣只是不想陛下平添杀孽。”
“朕不信!他们都是帮凶,父皇就是因为他们才驾崩的!”
萧启崇本性宽厚,为太子之时对下人的打骂都少之又少。但萧旻逝世对他的打击太大,替父报仇已经将那份仁善给压了下去。
“宁砚,你勾结逆贼,理当同罪!”
“陛下!”闻辉风站了出来。“老臣觉得宁大人不会做出勾结逆贼的事情,他之言只是不想让陛下多造杀孽罢了。”
“陛下,臣也相信宁大人,他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陛下,臣附议。”
没一会儿,内阁的五个人都站出来为宁砚求情,这一点是宁砚自己都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