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捞起浴巾随便擦了两把，拉开椅子就坐到电脑前。
手指飞快敲着键盘，开始把今天得到的实验数据录入电脑。
“噗……”秦汐都忍不住笑了。
唐凌唇角扬起, 目光灼灼看向她。
她俩曾经在入学的时候有过约定，要一起攀登医学科学的高峰。
虽然这只是迈出的一小步，但是毕竟也是迈出了一步。
“先别急。”秦汐又说：“刚才回来的路上我算过了。”
她解释道：“学校给我们的时间是一年半，没有那么着急，所以我之前租实验室每周是一天时间，实验时间设想的是七个月。”
“嗯。”欧阳月停下敲键盘的动作，转头看向秦汐。
“但是如果明年三月份要参加这个会议。那满打满算，也只有四个半月时间。学校推选，会议组委会最终评选也是需要时间的。通知上面……”
秦汐把会议通知翻到最后：“会议召开时间是三月二十一号。给的学校保送选题的截止日期是三月一号，然后会在三月十号出最终评选结果，并进行公示。”
“嗯嗯。”欧阳月连连点头。
“这应该已经考虑到今年是第一年做这样的活动，给的截止日期已经算晚的了。”秦汐又说：“学校评选的话，时间还要往前提。不过这个我们可以问问吴师兄，他那里应该会有内部消息。嘿嘿。”
“知道你的吴师兄很厉害啦！”欧阳月忍不住轻轻打趣一句。
秦汐心情显然很好，继续又说：“但是我觉得，最迟最迟，二月中旬学校这边申请就会截止。”
按照A大一贯的做法，不会内定名额。
而是会尽可能鼓励更多的学生参与其中。
像这样比较难得的，面向全国各大高校医学本科生和硕士研究生的机会，他们多半会采取自己报名的原则，让更多的学生都有机会尝试。
“那……”秦汐说到最重要的问题，“我们的时间就很紧了。”
她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一周一天实验显然不行，这样在三月份之前我们连实验都做不完。就算不能出最终结果，至少也要有阶段性的成绩可以拿出来才行。”
欧阳月怔了下，然后哭丧着脸：“行的我都知道了。小汐你就说吧，我们要怎么做？”
“我会向学校申请，租借实验室的时间从每周日调整为，周日，再加上平时四个晚上。晚上我们只能当半天用，这样一来，一周就相当于有三天。再加上寒假……呃……”
秦汐问：“寒假我可以不回家的，你们回家的话，就尽量多做一些数据处理的工作吧。”
“我也可以不回家，我本地人嘛。”欧阳月举手，“这样一来，寒假我们可以天天来学校，这样时间就更多了。”
“凌子和夏夏呢？”秦汐问两人。
“我过年前要回去几天，其它时间无所谓。”唐凌耸耸肩。
“我可能要回家二十天左右。”乔初夏犹豫了会儿，还是说道。
“嗯嗯。”秦汐点点头，“这样的话，如果学校二月中旬之前截止提交申请，我们也能赶在那之前把实验完成，甚至拿出最后的结果来。”
她顿时干劲满满：“就是大家可能都会比较辛苦。”
“没事儿。”欧阳月摆摆手，不在意地说道：“这点苦都吃不了，好意思做医学生吗？”
医学院向来有个传说，期末考试前连上半个月通宵自习。
那你期末就不会挂科。
连上一个月，可以平均75-80分。
连上两个月，就能把学分绩点考得比较漂亮。
至于满分，那是神话，可遇不可求的。
所以医学生个个都是熬夜能手。
学校当然不推崇，健康生活才是他们要的。
以前学生宿舍晚上都是要断电的。
结果每到期末考试前，A大周围通宵营业的KFC总是突然会多出很多看起来乖乖的学生。
人手一本砖头厚的书，一待就是一个通宵。
甚至还会有同班七八个学生，组队凑钱去周围的酒店订个房，凑在一起看书。
据说还有酒店老板看男男女女那么多个只开一间房，害怕得报了警。
结果警察叔叔来了，打开门一看，乖仔们全都在乖乖背书。
搞得大家都哭笑不得。
至于去网吧包夜通宵看PPT和专业课的讲课视频的。
在医学院的故事里根本都不算什么。
A大周围的网吧老板，甚至在他们期末考试期间打出过促销的广告牌——
“医学院学生凭学生证充值100送50，包夜八折！”
后来A大的领导们知道了也是哭笑不得，干脆就不断电了。
学生们这么拼，学校没办法分担他们的辛苦。
提供点良好的宿舍的环境总是可以的。
所以辛苦一点嘛，医学生早有觉悟了。
这么会儿功夫，秦汐已经利落地做了个表格出来。
“完全不休息显然不行。”她说：“所以平时四天晚上，我们轮休。”
她看向三个舍友：“两人一组，隔日休息。”
“没问题。”
“可以的。”
“OK！”
三人纷纷说道。
“那就我和凌子，欧阳和夏夏。有什么问题的话，提前说下就行。”秦汐说：“明天我就去学校申请修改租借实验室的时间。”
“那小汐，詹老师的实验室你还去吗？”乔初夏问。
“去的。”秦汐点点头，“我会和吴师兄讲清楚，隔日去。”
“那你不是，基本上没有时间休息了？”欧阳月有点担心地看着秦汐。
“和‘男朋友’约会，不就是休息咯？！”秦汐笑嘻嘻地说道。
“然后实验进度需要调整。”她很快跳过这个话题，继续说道：“这个等我们明天晚上去实验室再说吧。”
她们小组的课题，算是分子生物学范围内，比较基础一点的问题。
如果往高大上的方向讲，和基因编辑有关。
这个在医学界已经研究停滞了很久的课题，秦汐知道，未来必定会成为热门研究方向。
当然，秦汐她们不可能研究这么高端的问题。
她们小组做的只是最最基础的那块问题。
简单说来，就是利用小白鼠证明，外界环境干扰后引起的基因突变，能否传给后代，传下去的基因又是否稳定。
说起来，和詹华锋老师的课题确实有点关系。
不过詹老师他们的课题更加高尖精，主要是器官移植和基因排异有关。
但总还是有点关系的。
所以他才会主动说做秦汐她们的指导老师。
因为涉及到分子生物学，实验方法和操作就会比较复杂。
之前吴希彦叫秦汐去实验室跟着学习，其实也是让她先接触相关的试验方法，方便她们后面自己展开课题研究。
这些秦汐都知道。
所以她对吴希彦才会那样感激。
这个不怎么喜欢说话，更注重实干的师兄。
看起来凶是凶了一点，也确实很严格。
可他真的很好！
那种不动声色却尽力给予的帮助，远胜过口头上说会对你好的人。
她低了头，在表格上飞快地写下时间分配。
宿舍没有一个人反对。
她们也是可以去酒店开房通宵搞课题申请书的四人组呢！
“好了。”秦汐将表格直接贴在宿舍门口。
转身看向三人：“严格执行！向着诗和远方，冲鸭！”
“虽然但是……”
欧阳月欣赏了下，扬扬眉：“震惊！一群花季少女竟然把这个作为诗和远方，这是为哪般？”
“我只有一个问题。”乔初夏也认真欣赏了下，“过了明年三月，我们宿舍的人，头发还会好吗？”
“期末的时候，欧阳怎么办？”唐凌的问题，要别致一点。
“嘤嘤嘤嘤嘤……为什么我是被点名的那个？因为上学年只有我是三等奖学金，而且还是抱着小汐宝贝儿的大腿才拿到的吗？”
宿舍里一片欢快的笑声。
明明眼看着马上就要忙得脚不沾地，甚至可能真的头发不保。
但是四个人，连最爱玩爱热闹的欧阳月都没有抱怨。
这样和谐又欢乐有爱氛围，秦汐连心底都变得暖洋洋的。
多好啊！
眼前的一切。
也是她曾经失去的一切。
好在，现在她又抓住了。
*
与此同时，离秦汐她们宿舍不远处的校园路上。
洛斐独自坐在车后排。
他的目光虽然仍然落在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思绪却似乎飘向远处。
电脑屏幕上，仍然在进行着视频会议。
洛氏集团几个分公司的高层们正战战兢兢汇报着工作。
然后他们就听到一直沉默着的boss开口了：“看到她了？”
低沉的声音传到会议现场，正在做工作汇报的人立刻闭上嘴。
洛斐的助理坐到副驾驶座上，轻轻关上了车门。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拖延什么，总之就是不敢立刻转头看自家boss。
对方对A大那女生的心思简直太明显了。
如果知道……
拖延了大约半分钟，助理还是硬着头皮转过身来。
他不敢对上洛斐的目光，敛目低声说道：“看到了。”
“嗯。”洛斐淡淡应了声，“她还好吗？”
“看、看起来挺好。”能干的助理难得都有点犹豫。
“瘦了？”洛斐问。
他那天离开之后，这几天一直不在A市。
想到那个蹲在自己身边，缩成一团哭得可怜兮兮的秦汐。
心脏仿佛又被攥紧。
“没……”助理老老实实回答。
不仅没瘦，看起来小脸红扑扑的，精神很不错的亚子。
但是那天boss去见了这妹子，回到车上就像丢了魂魄似的。
当晚在私人飞机上喝得大醉。
醉了之后，反反复复就叫那个名字。
秦汐，秦汐……
有时候也是小汐，或者汐汐。
一声声的，叫得他都有点扛不住了。
助理跟了洛斐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控。
而且……
助理小心看了自家boss一眼，瘦的明明是他啊。
不仅瘦，还憔悴。
眼睛下面的青色，真是遮都遮掩不住。
难怪今天视频会议里，那些中高层们个个战战兢兢，汇报的时候特别干脆利落，生怕多说一个字就被boss逮到错误。
“消息已经通知她了？”洛斐似乎怔了下，然后又问。
助理犹豫了下，小心翼翼说道：“苏染小姐即将和洛家联姻的事，现在A大有部分学生都已经听到风声，她也应该已经告诉秦汐小姐，她应该已经知道了。”
“嗯。”洛斐面无表情地应了声。
“青年医生论坛学术年会的事，秦汐小姐也已经知道了。”助理又说。
“嗯。”
洛斐索性关了笔记本电脑，扔到一旁。
他转头看向窗外。
车里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助理犹豫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总裁，您为什么不把这些事也告诉秦汐小姐呢？”
“什么？”
“类似青年医生论坛学术年会，突然在今年向本科生和硕士生发出邀请，给他们机会参与到学术交流中，完全是您提议，您赞助，您还几乎包了整个会议组这次年会所有的费用和奖励……”
助理不是很明白。
这种事，为什么偏偏不让秦汐知道呢？
“她快乐吗？”
助理迟疑了下：“快乐的。”
何止快乐，走回宿舍那一路上，眼睛亮晶晶的，简直快乐得要上天。
“有多快乐？”洛斐又问。
“哼着曲子，脚步轻快，像在飞一样。”助理老老实实交代。
这时候天色早已完全暗了下来，窗外路灯亮起。
时不时会有A大的学生路过，看起来朝气蓬勃。
洛斐也曾见过，如他们一般的秦汐。
精神奕奕，快乐得像小鸟一样。
所以当他看到在自己面前，那样崩溃哭泣到不能自已的秦汐时。
明知道对方是在演戏，他还是……
洛斐突然低低笑出了声。
他拿出自己的钱包。
里面有一排排整齐的卡片，黑色的，银色的，彰显着他的身份和财富。
除此之外，钱包里就只有一百五十块钱。
不算新。
即使在他的助理眼中也算很少很少了。
洛斐却抽出来认认真真看了片刻。
然后他又笑了笑。
“开车吧。”他收好钱包，突然又问：“找到人了吗？”
“还在找。”助理连忙说：“实验室那个吴希彦……”
“他不行。”洛斐直接否决，“他不适合。”
助理：“……”
他不好吐槽自己boss，只能沉默地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