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似乎女生在身为主动方的时候会比男生轻松,却不知当那些勇敢的女孩子选择放下身段去讨好接近一个人的时候,大部分的结局都是被轻贱或鄙夷,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表白成为她们所追求的对象口中与朋友炫耀的谈资。
年少时的冲动竟然可以持续这么多年,这种事情若是从别人口中听到,我肯定是不会相信的。可当自己深陷其中的时候,反而却更能理解那些恋爱中的女生的心情。
那是一种强烈地想要接近的渴望,与长期以往求而不得的痛苦。
就像是毒药,理智上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心中无数次的劝自己放弃,可当那个人只是不经意的朝你一笑时,便又忘了疼痛一般,心甘情愿地回到原点。
很多时候我都会做梦,梦见在几年前的那个洒满阳光的天台上,他看着我哭泣时慌乱又自责的眼神与短短半步的距离,就如同倒带的画面一样,反反复复出现在眼前。
每当那时我便会惊醒,胸腔里弥散的除了苦涩与闷痛,还有不易察觉的庆幸与怨恨。
我庆幸他每一次的拒绝都干脆利落,没有留给我一丝一毫不应有的希望,使我最大程度上保持了原本的自己,在接下来的时光里始终保留着一份清醒,没有迷失在这段感情的旋涡中。
但同时,我又恨着他的这份果断与决绝。如果他能够更心软一点,或许我早已控制不住想要接替京子的位置取而代之,可他没有。正是因为一切的态度都那么恰到好处,才让我及时在理智的边缘刹住车,没有作出会让自己感到后悔的事,可结局也越发被他所吸引。
一个人活在世上,什么都可以伪装,只有骨子的善良与美好的品格不可以。
这两次拒绝,每一次都让我更深的了解到他,从而越发沦陷,到最终不可自拔。
当日复一日的追逐在不经意中成为了一种习惯时,我竟已经适应了这种痛苦。因为我知道,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这疼痛消失的话,那么就会是我彻底离开的时候,我将无法再见到他,无法再爱着他。
倘若这世间有一种能够抹去记忆的魔法就好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我自然的留在他身边。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两个人一起在心知肚明的感情中挣扎徘徊。
指尖上突然传来温暖的触感,我倏然回神,正对上一双熟悉的褐瞳。
纲吉不知何时竟侧过了头,此刻正面带关怀地望着我,清澈的眼底反射出荧幕上的光,仿佛潋滟的波纹被风吹动,里面盈满了小心翼翼地打量与难以发现的担忧。
“发生什么了吗?”他的右手轻轻按在我的手背上,掌心的温度干燥又温暖。
我的手指反射性的蜷缩了一下,很快又不自然地伸直,扯起嘴角朝他笑了笑:“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因为夏ちゃん从刚才起就一直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纲吉说着,目光长久的停留在我脸上,像是想要从中看出什么似的,眼底浅色的光晕越发透亮。
我被他这么近距离的打量弄得有些羞赧,同时也怕自己不小心在他面前暴露出真实的想法,于是神情一变,故作娇羞地捂住脸:“别这样看我嘛,人家害羞了!”
“……”
指缝的余光中,黑川看着我露出了一言难尽地表情。
纲吉没说话,即使隔着手掌的厚度,我依然能感到他投落在我身上的视线,这发现令我不自觉屏住了心神,唇角也不受控制的紧绷起来。
过了许久,我才听见一声微不可查地叹息,那声音被掩盖在电影的音效中,让我一时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那看来是我看错了吧。”纲吉一如既往温润又柔和的声音缓缓响起,同时,手背上的温度也突然消失了,是他收回了自己的手。
伴随着这个举动,我的心也跟着一起颤了颤,下意识放下了挡在眼前的手臂,朝他所在的方向看去。
只见纲吉正低着头在手机上敲敲点点,屏幕里冷色的光打在他脸上,从我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一条高挺的鼻梁,微垂的睫羽闪动着细碎的光。
嗡的一声,我放在膝盖上的手机响了。
我下意识把它拿起来,却看见待机屏上赫然显示着【男神:[图片]】一行字。
点进去一看,竟然是一张卖萌用的表情包。
【男神:[送你一朵小花.jpg]】
呼吸一滞,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神情专注的看着自己的屏幕。
很快,我再次收到了来自对方的第二条消息。
【男神:不要难过了,一会儿电影结束带你去吃好东西吧?】
看见这句话的一瞬间,我眼眶一酸,竟然产生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忍不住用手抵住了自己的鼻子。
这个人……也太犯规了吧?
这叫我怎么舍得就这么轻易放弃?
深呼一口气,将涌上的泪意强压回去,我抽抽鼻子开始打字。
【我永远喜欢鲔鱼:好呀[小草莓开心.jpg]】
【我永远喜欢鲔鱼:我们去吃什么?】
【男神:你想吃什么?】
我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将自己想去的那家餐馆直接在导航上截图了下来,并圈了个显眼的红圈,转手发给了他。
【男神:好,就去这里吧】
余光中正坐在旁边低头打字的他指尖微微一顿。
【男神:对了,待会儿可能会跟大哥和黑川他们一起去,你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当然不介意了!
我将虚拟键盘敲的噼啪作响,就差没直接对着他摇头了。
纲吉弯了弯眼睛,回了我一个“好”后便收起了手机,作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来。
我学着他的样子坐直身体,目光直直盯着前方大银幕上的投影,可脸上的笑容却无论如何也收敛不住,一颗心再次滚烫跳动了起来。
雀跃的心情完全盖过了理智,使我无视了这期间一直在旁边暗暗观察我们的黑川花的眼神。
等到电影结束后,我们走出放映厅,纲吉果然履行约定,开口邀请了平和黑川一起去我选定的那家餐馆吃饭,并表示由他来请客,全当是了平出差归来的接风宴了。
我们四个人坐到了一间包厢,不知是不是因为事业感情双丰收的原因,了平一路都显得兴致很高,在点菜的同时还不忘点了酒,拉着纲吉便开始喝了起来。纲吉因为要开车的原因推拒了几下,却最终还是没能阻挡住了平的热情,迫不得已端起杯子喝了几口。
既然司机已经动酒了,就注定今晚这车得换人开回去了。我和黑川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将自己杯中的果汁满上。
房间里的酒味越来越重,等到我上个卫生间回来以后,看见地上已经多了三个空瓶子。了平的袖子挽到了关节以上,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此时正哥俩好的揽着纲吉的肩,说着说着就拍他两下。
因为在场的都是自己人,了平并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声音,我便也跟着听了两耳朵,才发现他们的话题已经从“日本的冬天很冷”飞跃到了“可爱的妹妹竟然有了男朋友”上,听得我顿时一愣。
京子她……竟然已经有了新的交往对象了吗?
我看向纲吉,下意识的打量起他的神色来,却发现他在与对方交流这个话题时并无异色,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听着了平在说。
这不禁令我疑惑了起来。
难道他真的已经不在意了吗?
这些年以来,虽然他不说,但我也知道,即使两个人早早便已经分手了,但京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终究是有些不同的。
那毕竟是他年少时期所有美好的憧憬,伴随着那段完美开场、却匆忙结束的留有遗憾的初恋,始终占据在那份独一无二的、重要的回忆里,是其他人无论如何也代替不了的角色。
正因如此,我才在明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的情况下,仍然选择避开有关于京子的部分,就是不想让他有朝一日将我们两个搞混。
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极微,我也不想去尝试。
之前黑川说他们俩之间已经不再是那种感情了,我尚还有几分怀疑,现在想来应该是她早就知道了京子另交男友的事情了,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
与之相对的,纲吉在听闻这件事以后的表现过于平静自然了,总让我忍不住去想这到底是不是他故意展露出的一面。
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确实应该早就走出来了才是,只是不知道京子的那位新男友,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等这次回日本后一定要见一见,满足一下好奇心。
打定主意后,我暂时将这些想法抛在了脑后,专心致志的听他们两个人讲起话来。
等到这顿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了平已经醉的人事不知了,黑川捏着鼻子一脸嫌弃的走过去,手上却极为利落的帮他架了起来,两个人跌跌撞撞的率先走出大门。
我落后了一步,打算查看纲吉的状态,结果却意外的发现他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虽然也被劝着灌了很多酒,脸上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但整个人还算清醒,晃晃脑袋跟在我后面,亦步亦趋的像是个刚学步的小鸭子。
废了老鼻子力将这俩人整到后排,我接替了纲吉司机的工作,用从他腰带上顺下来的车钥匙发动了车子,先将了平和黑川送回黑川暂居的酒店里。
原因无他,毕竟黑川不是彭格列家族的成员,我不能擅自把她接近彭格列总部安置,再加上我一个人又搬不动两个醉汉,干脆便让她自己照顾去吧。
下车之前,黑川回过头看了我一眼,黑色的瞳孔在夜幕中透出清亮的光。
她的表情依然还是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欣慰和释怀,伸出手习惯性的拍拍我的头,微笑着对我说:“加油吧。要幸福啊,夏莉。”
我愣了愣,也回给她一个笑容,点头应道:“那当然啦。”
毕竟我当年可是和京子约定过的,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都不会轻易放弃。
所以,即使这条路看起来再艰难,为了纲吉,我也能走下去。
驱车回到彭格列总部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我停好车去后座看了一眼,发现纲吉竟然已经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睡着了,呼吸平缓又安稳,带着淡淡的酒气。
我看着他眼下的两块乌青,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他昨天晚上似乎一直到凌晨两点还在给我发消息,今天一大早又被我的乌龙电话吵醒,想必是没有休息好吧。
心中不禁有些心疼,我暗暗懊恼自己神经粗,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害的他本来好好的下午休息时间还在外面陪我乱转。
狱寺和山本、了平此时都不在总部,我踌躇了片刻,打了个电话让蓝波下来接人。十分钟以后,穿着邋遢、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的少年出现在了大门底下,闭着一只眼嫌麻烦似的抓了抓头发,在我的瞪视下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上前把纲吉架了起来,踢踏着拖鞋吃力的往楼上走。
我拿着包跟在后面,越看越觉得他这副样子实在不像样,忍不住就说了他两句,让他别再总是熬夜打电动,好歹也是家族的雷守,也该学着替纲吉做些事了。
可谁知蓝波却很委屈地回头看我,说就是纲吉不让他接触家族里的事务的,因为觉得他年纪还小,要再过几年、最起码成年以后再说。
这确实像是纲吉会做出的事,我想了想,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好不容易来到了首领室,蓝波虚脱的将人往床上一抛,自己粗喘了几口气以后,便丢下一句“蓝波大人要回屋了!”,飞快地逃离了我的视野。
那模样就像是身后有头野兽在追,我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心想我有这么可怕吗?不就是念叨了他两句吗,难不成这孩子的叛逆期终于到了?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床上的纲吉突然动了下,口中发出了几个含糊的音节。
我没太在意,以为他是穿着外套不好受了,连忙凑过去帮他解马甲上的扣子,因为低着头的原因,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呼吸间喷洒在我头顶的吐息,微微有些发凉。
或许是他此刻并不清醒的关系,我心中倒也没多少旖旎,痛痛快快地将正面的扣子全部解好,然后推着他的肩膀想让他翻身,好将马甲从他身上扒下来。
谁知我的手用用力,纲吉便立刻皱起了眉,脸上的神情由一开始的平静,逐渐变得焦急紧张了起来,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这是……做噩梦了?
小表情还挺可爱的。
抱着看一秒赚一秒的心情,我暗搓搓地掏出了手机,打算给他录个像保存起来。
可谁知我刚调出摄像头对准他,就看见他张了张嘴,叫出了一个我熟悉的名字。
“京子……ちゃん……”声音细不可闻。
我顿时怔住,拿着手机傻呆呆的站在原地,原本灼热的手心一点一点冰冷了下来。
也不知到底是梦见了什么,纲吉的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表情也随之转为惊慌,口中京子的名字叫的一声比一声连贯和清晰。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也不管他衣服只脱了一半这种事了,转过身便手脚僵硬的离开。在关上房门的时候,耳边似乎隐隐约约的听到几个类似于“危险、快跑”的发音,但我却没心情去注意了,直接反手把房门关上,将那一室的呼喊隔离在内。
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中已经用力到发白,我抿了抿唇,加快脚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在被踹的边缘大鹏展翅.jpg
270:???我没有,我不是,别乱说啊
第16章 舔狗日常(七)
我一边走一边给巴吉尔打了电话,问他现在人在哪里。在得知他仍滞留在家族训练场试验新匣子威力的时候,便当即放弃了自己回去的念头,站在灯火通明的中庭一边等人一边发起呆来。
我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光洁的地板反射出头顶的灯光,我只看了一会儿,眼睛就被这亮度刺的有些不舒服,可仍固执的不肯移开视线,自虐一般的盯着那一处地方,到最后甚至连眼皮都不想眨了。
真的,太刺眼了啊……
眼睛又酸又胀,就好像下一秒,眼泪就会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流出来一样。
也不知是不是年纪越来越大的关系,总感觉自己开始变得爱哭了起来。
明明我早就知道的,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轻易忘记那些事情。过往的回忆在束缚着我的同时,是否也同样将他圈在了原地,以至于这么多年来始终没能让我走进他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