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工藤家对他, 侦探对怪盗凛冽的警告。
呼——
他用余光掠过不露声色的工藤优作, 笑容可掬的有希子,怒目而视的工藤新一。
看起来真是可怕。
桐山千冬凝视他, 新绿的眼眸闪闪发光,生动而春意盎然。
她一瞬将距离拉近,微烫的吐息落在他耳畔,呢喃低得几不可闻。
“——不论易容成我便于行动, 或者以其它的方式查探情报,我都可以配合。”
“有更一劳永逸的请求吧。”黑羽快斗绽开无畏的笑,意味深长地拖长尾音,口吻轻快。
“请求获得一百个请求的,是犯规的呀!”
桐山千冬退开距离,撅起嘴, 佯装不悦地反抗。
话语间,桐山千冬确认客厅的打斗终于暂时画上休止符,明快的表情沉下来,变得严肃,“抱歉,快斗君,我们晚点再说。如果属于不便向我透露的范畴,我相信你,请直接去做吧。我现在有更紧要的事!”
她抱起工藤优作找出来、置在她手边的家用医疗箱,往客厅快跑去。
仿佛暴走般,不留余力的你来我往。
暂且停战的安室透与赤井秀一,在客厅两端站定,保持互相忌惮、僵持的姿势。两人的脸上、胳臂、手腕,都是细密的擦伤与血痕。衣服皱巴巴的,蒙上灰扑扑的尘埃,以及难以涤清的茶水、血污。
室内更是乱得一塌糊涂,瓷杯翻倒,茶水染红繁复的地毯。
循着两人的动线,视野一片狼藉。赤手空拳的两人,仿佛开着高达在这里比手画脚了一番。
假若追偿,金额绝不是小数字。
空气里充斥凝重的沉默,与浓烈的敌意。
桐山千冬抱紧医疗箱,犹疑地止步。
安室透恶狠狠地瞪圆眼,盯住赤井秀一,表情像极了将猎物啃食殆尽的凶兽,毫不在意地吐了口血。
他蛮狠地抹掉口边的血迹,勾起冷冰冰的嗤笑。
“我希望你不会弄错狩猎的对象。”赤井也擦去血迹,正色。
“当然,他们是。”安室透毫不退让,“你也是。”
明明是他认可的男人,安室透一向冷静、缜密,此刻却感到难以对话。
赤井秀一微眯起眼,转向桐山千冬。
“桐山桑。”
“啊?”
突然被叫到,桐山千冬微怔,迟了两秒才对上赤井秀一深绿的眼睛。
“他,做的是随时会死的工作。”
赤井秀一言不尽意地告诫。
他身为羽田秀吉的哥哥,桐山千冬是羽田秀吉重视的妹妹,所以有必要劝告她:行走于黑暗边际的安室透,并非合适的倾慕对象。
虽然在挥出第一击前,安室透最先确认桐山千冬的存在,才迅猛地朝他刺拳。
虽然安室透擅长料理,有丰厚的经验与阅历,是帅气的娃娃脸,颀长的身形与温柔的表面可以轻易捕获女高中生懵懂的心,外表足以使人忽视年纪的差别。但执拗又冲动,职业更是极其危险,背负太多,少有考虑、陪伴恋人的闲暇。
这样的组合,难以令人放心。
赤井秀一想到可爱的世良真纯与灰原哀,反对的意志愈发坚定。
“冬,他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能、信!”
安室透咬紧牙关,几乎是吐出气音的愤恨。
似乎是不再动武、能够用言语交流的安全模式。
桐山千冬作出判断,将医疗箱不容置喙地塞给更靠近的赤井秀一,“赤井桑,你请自便。”
赤井秀一微怔,瞥了一眼应有全有的医疗箱,再抬眸。
桐山千冬已头也不回地径直朝另一边疾步走近,她踮脚瞅安室透的伤处,急切地问:“透桑,去医院吗?政客和明星首选、保密性极高的凤集团医疗机构。镜夜是我信任的朋友。”
向安室透介绍着,桐山千冬扭头对上他的视线,认真解释:“抱歉,不论保密制度多么完善,招待……逝者,都有点太可疑了。”
被官方确认死亡的赤井秀一愣怔,所以桐山千冬请他自便。
来自她的关切,经由短时严慎的考虑,且真心实意。
两人对他的情绪截然不同,加在一起彼此消减,恰好是普通的程度。
这点倒是契合的半圆。
气氛微微缓和。
“不用,小伤。”安室透简短地回,任由桐山千冬仔仔细细审视,目光仍直直追着远处的赤井秀一。
“你是坚不可摧的钢铁吗,对结实这么有自信?”桐山千冬忍不住伸手用力戳他的脸颊。即使她用力,对他而言,不过是轻抚的力度,与赤井秀一相比更显温柔。而且,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伤口。
“呼。”安室透呼出一口气,像是吃痛的扮可怜。
“抱歉!”她忙道歉。
“我没事。”
安室透扣住她的手,拉到身侧,稍稍往身后藏。
在另一边笔直站定的,不只是他痛恨的赤井秀一,还有人数显然占优的工藤一家,与着成熟衣装的黑羽快斗。
“降谷零。”工藤新一开门见山。
“啊,柯南君。或许,我应该称呼你为工藤君?”安室透利落地反击。
工藤新一皱眉。
安室透飞速掠过工藤夫妇、赤井秀一、黑羽快斗的神色,最后是紧蹙眉目的桐山千冬。
这,似乎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他不禁扣紧了。
她柔软的手心,是他交换回来前下意识紧攥、还未消退、深深的指痕。
比起自己,她反而更关注他的伤势。
“——黑羽君,你们易容成我去了哪里?”安室透问。
“学校。”黑羽快斗短促地答。
“原来如此。”
去学校,并非因为志愿调查。
否则无需易容成他,所以调查的内容是他。
一对四,或者是二对四。
安室透噙着气势不逊于对方的笑意。
黑羽快斗嗖地凭空变出一叠照片,最上边是他的毕业照。
少年不疾不徐地说明:“我向鬼塚教官借来了,你出镜的所有照片。之后不会再有人,用这个办法戳穿你的真实身份。啊、不用感谢我。我的出发点,当然不是因为什么调查,而是小千对你的信任——实在太过分了,在我们再三强调务必警惕你的情况下,仍、不、为、所、动。”
工藤新一踮脚、伸长手取过照片,指着他身侧的诸伏景光,接续:“之所以不以所动,是因为与你同届的同学,诸伏桑是千冬桑非常重要的哥哥。她见过你,或者曾从诸伏桑那里了解你的存在。毕竟,降谷桑、你相当有名,又与零哥哥同名。如果聊起学校,绝对属于不会遗漏的趣谈。”
挖掘重要的证据,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男孩与少年的动作,使赤井秀一意外、惊诧又凝重地,将绿眸眯成狭长的弧度。
苏格兰,安室透的同伴,是桐山千冬非常重要的人。
“抱歉,因为一瞬的动摇与错估,我没能阻止他自、杀。”
“抱歉,他?”
“你没能阻止的……”
“自、杀?”
像忽然耗尽能量的机器,桐山千冬断断续续吐出破碎的言语,迷茫、受伤、难以置信。
她的表情如彻底断电般,新绿的眼眸蓦地失了色,如灰败的枝叶,摇摇晃晃坠落。
一把飞速将落叶捞起,紧紧攥住的,是即刻作出反应的安室透。
安室透单手拥紧僵硬的桐山千冬,让她的脸紧挨心口,手一下、一下规律地安抚她低垂的头。
扑通、扑通、扑通,混乱的心跳砰砰作响,是感同身受的合鸣。脏乱的上衣沾满尘埃与血渍,还有红茶的气味,她毫不在心地捏紧他的衣摆,动作微颤。他心口的棉质布料被微微浸湿,是无声的啜泣。
他仿佛也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宽慰。
赤井秀一的话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边同样缄默了,神色担忧、不安。
安室透快速思考起来。
“……零桑。”终于,桐山千冬低声的呼唤,混合着几不可闻的呜咽。
“恩。”
“是真的?”
“……恩。”
“那,等我到三十岁,也能尝到你了不起的料理吧。”她不确定的喃喃,裹挟深切的难过、害怕、焦虑,与低微的期待。
“当然。六十岁也可以。”
他想缔结的,不只是活下去的约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nekkoya扔了1个地雷
无双景剑扔了1个地雷
第81章 刺猬
桐山千冬低垂的头, 抵在他心口,又缄默半晌。
呜咽的颤动渐渐轻了。
她用手拭干眼泪, 轻轻揉眼, 低语:“抱歉, 透桑,冒然提出了非常任性的请求。”
“不。”他反驳, “一点都不。”
“论心情,你一定不会比我轻松,却最先宽慰我。抱歉,给你徒添麻烦。”她的声音闷闷的。
安室透安抚她的手,沿柔顺的发丝拨下来。
他微微退开一点距离, 轻柔地拭去她漉漉的泪痕。
“怎么尽在道歉了?冬,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实际做错的,是刚刚为此道歉的那个人。
因为一瞬的动摇和错估, 没能阻止。赤井秀一的陈述简明。在安抚桐山千冬的片晌,安室透很快明白了,诸伏景光放在心口、被彻底破坏的手机,与血迹的真相。对方所述的, 毋庸置疑是事实。可厉害如赤井秀一,应该能想出很多可行的办法,从贸然疾冲上楼的死神手中,抢走心有决计的诸伏景光。
另一个需要为此负责的人,是他。
安室透凝眉,极力收敛阴晦的神色, 不对她释放。
桐山千冬扶住他的臂膀,呆呆站直,抬眸望进他眼里。她的嘴唇稍微动了动,没有接话,像是勉力挤出一点点电能,给他透支能源的无力感。
她转身往那边走去。
赤井秀一见桐山千冬缓步过来。
她的眼眶与两颊透出淡淡的绯色。湿润的眼眸亮晶晶的,生动的光彩黯淡了。
赤井秀一做好了被责问的准备。
在这件事上,他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面对决死的苏格兰,他应该、且可以有更成熟的处理方式。对苏格兰的歉意,便基于此,仅限于这种程度。他有更紧要的目标,必须冷静、缜密。
而苏格兰与桐山千冬,是他意料之外的关联,使歉意变得更浓重。
果然,桐山千冬站到他面前,抬首直直与他四目相触。她新绿的瞳仁闪烁。
“……赤井桑,谢谢你、阻止他。”她的声音轻得几近悄无声息,如花瓣扑簌簌飘落。
赤井秀一讶异地略微睁圆眼。
他听到了非常意外的话。
不是痛切的质问或斥责,而是强忍伤心、真挚且坚定的感谢。是他从未纳入考虑的反应,可在逻辑上是无可指摘的:感谢他的阻止,虽然没能成功。
客观得令人心疼。
一刹那,毫无准备的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从安室透那边收到的,是如野火般猛烈的怒意。
这边却是和煦到令他不知所措的春光。
“……啊。”赤井秀一终于勉强应了一声。
他静静瞧她打开家用医疗箱,依次取了生理盐水、碘伏、一包棉签和一叠止血贴,拢在怀里。
桐山千冬朝他身侧面露忧色的人,无法挤出安定的笑意,只微微颔首,然后往回走。
即使难过到这种程度,仍由冷静的思维支配,与他对话,把安室透的伤势放在一位。
理性得出乎意料,赤井秀一微眯起眼。
安室透逼视的压迫感不减,看起来似乎更生气了呀。
像极了一只气鼓鼓地胀起身体、近乎爆炸的刺猬,背上锋利的刺尽数笔直对准他。柔软的肚皮,只对特定的少数显露。
安室透盯紧了,向那边走近的桐山千冬,抱着简易的药品折回来。
桐山千冬不由分说地单手牵过他,按下他的肩,让他在地面少有碎瓷片的单人沙发坐定。她利落地拆开棉签包装,蘸取生理盐水,动作轻柔地涂在他脸上。冰冰凉凉的,略微有一点痛感。
她专注的绿眸,倒映他微怔的面容。
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伤,他从来不过分在意。
桐山千冬又用碘伏对必要的几处伤处消毒,他的脸、手臂与脖颈,毫无遗漏。
再给最严重的伤口,细致地贴好止血贴。最后,沉默地解开、掀起他的衬衣,绕他转了一圈,仔仔细细审视。他深色的皮肤与淤青的颜色接近,所以粗看起来并不明显,但皮下出血的面积实际触目惊心。毕竟是与赤井秀一赤手空拳的搏斗。
桐山千冬轻触,从淤青的部位止不住传来痛感。
安室透面色不改。
她反而皱眉,叮嘱:“最好还是去医院做详尽的检查,是否有隐蔽的内伤。实在抽不出空,请在二十四小时后热敷,淤血可以更快化开。透桑,你、应该比我有经验,不会让工作的基石遭受不可逆转的损害。”
边说,桐山千冬边将药品有序收好。
正给赤井秀一处理伤口的有希子,见桐山千冬僵直地将药品放回原位,担忧地停下涂抹生理盐水的动作。
“小千?”
“快斗君,能把hero哥哥的照片给我吗?”她请求。
黑羽快斗毫不犹豫地将照片都递过去。
桐山千冬接过,他扣住她的手,确认她捏紧相片。
“谢谢。抱歉,现在已经是透支的理智。如果有特别紧要的话,请等我恢复到能够正常思考的水平,再说吧。现在真的处理不了。”如宕机般,桐山千冬缓缓吐出预设的紧急提示。
她平静的现状,比以抽泣的方式发泄情绪更使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