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编辑小淘说打铁要趁热,让她抓紧时间赶快准备下一本,她又要带孩子又要画画,经常忙得忘记吃饭,虽然林书有空的时候可以帮她带徐一,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最近还在操心找保姆的事情。
那天林书在家休息,徐望抱着徐一过来让她帮忙照顾,说有事要出去一趟,可能晚上才会回来,说完就走了,也没告诉她去哪里。
这一去,她再没有回来。
那晚,林书抱着徐一一夜未眠,脑海里把所有最糟糕的情况都想到了。她去报警的时候,警察让她回忆,徐望走之前,表情有没有慌张异常,她摇摇头,徐望一向没正经,走之前还逗徐一,是带着满脸笑容离开的。
她能提供的线索有限,报了案,警察暂时也只能登记,说让她联系她的家人朋友再四处找找,说不定是手机丢了,路上耽搁了而已,又说最好让她的家人带着证件过来登记他们才好立案,至于什么时候能立案,能不能立案也没有给个准信。
林书也想把事情往好处想,徐望学过点武术,遇到普通小毛贼和小流氓揍得他们找不到北都不是问题,她一惯都能把自己照顾好,从没有让人担心过。
可这大千世界,充满未知,万一她遇到了凶狠的亡命之徒呢?如果不是遇到了麻烦,一个母亲怎么会丢下自己的孩子不管?
林书真的没有办法安慰自己说徐望没事。
她给徐望的父母打电话,徐望的爸爸听到徐望这两个字,在电话那头怒吼道:“我没有这个女儿,她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别给我打电话!”
徐望当初因为奶奶去世和她爸爸闹得很僵,扬言断绝父女关系多年,林书话都没说完,对方已经把电话挂了,再打过去电话已经被拉黑。她只能转而打给徐望的妈妈,徐望的妈妈倒是很快接了电话,听到这个消息泣不成声,但除了哭,就还是哭。
她陪着徐望的妈妈又去了一趟派出所,从派出所出来,徐望的妈妈李秀兰几欲昏厥。林书背着徐一,还得搀着她不让她摔倒,累得满头大汗。
“望望要是出了事,我可怎么活啊!”
李秀兰悲痛欲绝坐在路边哭泣,引得路人频频注目。林书又难过又伤心,还得安慰她:“阿姨,警察说了会帮我们找望望的,您别太伤心,说不定望望明天就回来了。”
好不容易把李秀兰送回家,林书累得精疲力竭。而李秀兰如此伤心,却从始至终没有想过该怎么找徐望,回到家就躺在床上,一副伤心过度的模样。
家里没人,林书不得不留下照顾了她一会儿。李秀兰哭够了,看着她背着的徐一,满是怜惜道:“望望要是出了事,一一可怎么办呀,本来就没有爸爸,现在又没了妈妈。”
听到这话,林书心里没来由地觉得有点生气。徐望只是失踪了,又没人说找不到回不来了,只要她还活着,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她的,一一怎么就没了妈妈?
林书想起小时候徐望一点儿也不喜欢她妈妈来看她,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李秀兰没有跟徐建国争徐望的抚养权,徐望跟着爸爸和奶奶生活,看上去无忧无虑。在林书看来,没有孩子会不想自己的妈妈,但徐望说她就不想,她的妈妈不要她,除了哭哭啼啼什么也不会,她才不想她。
可能有的人就是天生软弱,在面对困难时只会认命。林书本来想把徐一暂时托付给他的外婆照顾,她好去找徐望,现在产生了一丝犹豫。这份犹豫在李秀兰的双胞胎儿子放学回来后烟消云散,李秀兰听到开门的声音,强撑着从床上起来去迎接他们,掩饰着悲伤勉力笑着,丝毫没有把情绪带给她的孩子,在林书看来真是一个为孩子着想的好妈妈。
林书觉得不该打扰,主动提出该回家了。李秀兰送她出来,感激道:“林书,你是个好孩子,阿姨简直不知道要怎么谢你才好,望望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太幸运了。”
“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该做的。”
李秀兰虚弱地笑了笑,接着道:“这两天辛苦你照顾一一了,你把一一给我吧。”
那一瞬间林书觉得自己的心思有点阴暗,竟然去猜想李秀兰这话有几分认真。李秀兰毕竟是徐望的母亲,是一一的外婆,想到这里她准备去解背带,决定把徐一先交给她照顾,她才好去找徐望。
然后,她听到李秀兰说:“林书啊,你从小就跟望望在一起长大,她应该什么事都会跟你说。我问了她好久,她都不愿意告诉我,现在这样的情况,阿姨也实在没有办法了,你知道一一的爸爸在哪里吗?望望不在了,一一总得找到爸爸才行,不然以后可怎么办呀,总不能让他变成一个孤儿。”
林书准备去解背带的手收了回来,客气地说:“一一不会变成孤儿的,望望会回来的。一一爸爸的事还得她自己做主才行,我们不好插手,阿姨,您身体弱赶紧回去休息吧,一一我照顾就行,他晚上会哭,您应该应付不了。”
从李秀兰家出来,林书站在路边等车,太阳照得她眼睛发红。她把徐一抱在怀里替他挡住太阳,睡着的徐一像个小天使,脸又白又嫩,让人想不住地亲他。从徐望失踪后,他除了晚上会哭,白天乖得不得了,跟着她四处奔波也不闹,像是知道她的疲惫不给她添乱。
她再也忍不住,小声地哭了出来。
陆伯安站在窗边,林书坐在沙发上抱着孩子边流泪边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你不要怪望望,瞒着你她也不好受的,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很辛苦,从来没有想过要给你添麻烦,也没想一直瞒着你,本来打算过段时间亲自来跟你解释,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意外。警察那边人手有限,线索不够到现在都没有立案,只查到她坐高铁去了夏城,我准备去那里找她,带着孩子不方便,只能来找你。”
林书断断续续说着,忍不住悲从心来,眼眶里又涌上滚烫的泪水。陆伯安始终一言不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嗡嗡嗡。”
寂静空旷的房间里传来手机的振动声,陆伯安脸色阴沉,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陆总,夏城那边的人已经联系好,司机在楼下,马上就可以出发。”
“我马上来。”
陆伯安终于有了动静,挂了电话转过身来。
林书被他强大的气场镇住,连忙止住眼泪,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大步朝她走来。
他的声音冷得吓人:“我去找她,想起什么线索打电话给我。”
她喏喏地说了声好,然后鼓起勇气说:“我也跟着去吧。”
陆伯安不是与她商量,而是命令:“你可以走了,找到她我会通知你。”
然后他看着徐一,朝林书伸出了手:“把他给我。”
陆伯安走后,林书还坐在沙发上发呆,刚才她小心翼翼将徐一放到陆伯安手上时,偷偷看了一眼他的脸,而后被吓到脑子一片空白,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完了。
陆伯安去找徐望了。
她应该开心,陆伯安有钱有势,总比她有办法找到徐望,但找到徐望之后......
林书在空旷的客厅里蓦地惊出一身冷汗。
韩助理站在车边,远远见陆伯安手里抱着什么大步走了过来。他从没有见陆伯安这么着急过,还没看清他手上抱得是什么,他已经打开车门,长腿一迈上了车。
预感到事情比他想象中要严重很多,韩助理连忙上了车,吩咐司机马上上路。他回过头准备跟陆伯安汇报夏城那边的人得到消息已经开始行动,结果看到一副难以置信的场景,忘记了要说什么。
陆伯安的怀里躺着一个婴儿,稚嫩弱小。大概是上车的动静惊醒了他,他扭着圆滚滚的身子睁开了眼睛。
乖巧无辜的徐一什么都不知道,刚醒就扯开嗓子哭了起来。
陆伯安置若罔闻,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徐一长得不太像徐望,唯独那双眼睛,水润明亮。她经常骄傲的到处炫耀,徐一的颜值那全是靠眼睛衬托的。
第五章
可怜的徐一被捂住了眼睛,哭得更加凄惨。
他太小,连哭声都是细弱的,让人听了心疼不已。陆伯安冰冷的大手抚摸到他幼嫩的肌肤,他身上像带着一股温热的细流,顺着手掌密密麻麻窜进了他的心里,胀得他胸口发痛。
这么点个小人,软绵绵的,脆弱得不堪一击,抱在手里却像座山一样沉重。
陆伯安望着他发怔,呼吸凝滞。
有记忆以来,他无法自控的时候屈指可数,而每一次几乎都是因为一个女人。
那个叫徐望的女人,永远有办法让他失去理智。
而这个孩子,长了一双跟她一模一样的眼睛。
夜晚,住院楼笼罩在一片黑暗与静谧之中。
容貌俏丽的小护士轻轻推开了一间病房的门,端着热水走到病床前。
一个女人躺着床上,紧闭着双眼。
小护士拧了毛巾,边给她擦脸边叹着气喃喃自语:“唉,你什么时候才醒啊,再不醒我就不帮你交住院费了。我很穷的,每个月工资就几千块钱,累死累活的要值夜班,遇上不讲理的病人还要被骂,我都这么惨了,你就行行好,赶紧醒过来吧。”
她碎碎念着,想到那晚的事情,就觉得心累:“我这是倒了哪门子的霉哟,摊上这样的事。”
她动作麻利的正给女人擦着脸,门又开了,进来一个更年轻的小护士。小护士掩着嘴笑,小声唤道:“陈护士,陈护士,我给你讲个笑话。”
年轻的小护士将刚才陪着医生去查房发生的趣事讲得绘声绘色,值班无聊,她们凑在一起笑了起来,年轻的护士笑得眼角流出一滴眼泪,用手指去揩的时候,瞥到床上的人,惊讶地叫出了声:“诶?陈护士,她刚刚好像笑了!”
自从徐一出生后,徐望再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当妈妈的伟大在于,无论她之前是个多么懒散的人,有了宝宝之后,晚上一有动静肯定会马上惊醒,就跟受过特殊训练似的。
徐望想,如果老太太还活着,肯定会觉得不可思议,毕竟每次老太太叫她起床只能从床上揪起来,用喊的根本没有用。
她很想起来,但身体就是不听使唤,她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后来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在做什么了。
开始她好像梦到徐一一下子长大,变成了一个巨帅无比的大帅哥,张嘴喊她妈时,乐得她嘴巴都笑歪了。她的脸快仰到天上,神气又骄傲,心想,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总算熬出了头,欢欢喜喜领着帅气的儿子上街嗨皮。
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被她儿子迷得走不动路,绕着手指过来问她:“那个......你是他女朋友吗?”
这时,她的人生到达了巅峰,终于可以怀着满腔的自豪与喜悦大声地回答:“不是,我是他妈!”
然后她又带着儿子去了酒吧,完成了和儿子一起泡吧的终极梦想。酒吧里全是帅哥美女,灯光摇曳,气氛迷离,她一出现立即吸引了所有帅哥的注意,他们排着队邀请她跳舞,她坐在高高的吧椅上,高傲地像个女王,对着这些帅哥评头论足:“这个太瘦了,这个太壮了,这个鼻子不够挺,这个手不好看。”
拿不定注意的时候,她就抬头问站在身边的儿子:“你觉得这个做你爸爸怎么样?”
只要儿子一摇头,她就朝队伍挥挥手:“我儿子不喜欢,下一个。”
她正挑得高兴,突然感觉脖子一紧,被人从高高的吧椅上像只小鸡一样揪了起来。她怒不可遏,是谁这么无礼,竟然敢揪女王大人!她挥舞着手,摸到了一张寒如冰块的脸,心里一惊,顿时不敢动了。她乖顺地像只小绵羊,偷偷拿眼去瞅,看到了陆伯安那张棱角分明,帅气迷人的脸。
他不是太瘦,不是太壮,鼻子很挺,手很好看,全身上下好像都是按她喜好长的,除了他是陆伯安,不然堪称完美。
“你要给谁找爸爸。”
徐望顿觉大难临头,“哇”地一声嚎了出来,回身抱住陆伯安的腰,哭着道:“我没有找爸爸,你就是我爸爸!”
她抖如筛糠,唯恐小命难保。
陆伯安用食指抬起她的下巴,将那张帅脸逼近:“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吗?”
徐望颤颤巍巍,眼眶含泪:“最恨帅哥?”
“我最恨人骗我,你骗我了吗?”
徐望仿佛听见了来自地狱的呼唤,拼命摇着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满室的阳光中,徐望突然睁开了眼睛。
胸口剧烈跳动着,梦里的感觉太过真实,她还没有清醒,只想着赶紧跑路。脑袋刚离开枕头十公分又倒了回去,后脑勺像被人拿棍子敲过一样,疼得她直吸气。
“你醒啦?”
一个带着护士帽的脑袋突然出现,徐望茫然地看着她,用尽力气才发出虚弱的声音:“你......是谁?”
听到她说话,陈护士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这住院费可算不用她再交了。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一连串的问道:“除了头你还有哪里疼啊?你叫什么名字啊?记得家里人的电话吗?快告诉我,我帮你通知家属啊。”
其他的不重要,赶紧通知家属来交钱才是最重要的。
徐望的脑袋疼得直抽抽,压根没有听清这个小姐姐在说什么,眼神涣散地在想自己现在在哪里,发生了什么。陈护士见她傻乎乎的模样,突然大叫道:“啊!你不会失忆了吧!”
千万别呀!她可没钱了啊!
徐望皱了皱眉,这姑娘嗓门怎么这么高?
徐望只是昏迷了很久,意识渐渐清晰后,很快想起发生了什么。
那天她到夏城,见过人拿到书后赶着去坐最后一趟高铁回家。夏城离春城很近,坐高铁一个小时就到,回到家估计徐一还没睡。她步履匆匆,经过一条僻静的小巷时,听到里面传来女孩的哭声。
她听到一个男人厉声威胁:“把包给我!”
徐望没有多想,转身拐进了小巷,看到一个满脸横肉身材健壮的男人将一个姑娘堵在角落里。她从小就见不得别人欺负弱小,二话不说,一个加速跑过去。
那男人见徐望瘦瘦一个,也不太高,就这么看着她跑过来,心说还有送上门被抢的。结果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狠狠撂倒在地,脸颊摩擦着地面,发出阵阵哀嚎。徐望坐在他身上,拉着他的胳膊用力一拧:“抢劫?抢你的鸡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