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没有直回金伴花的话,只是轻声道:“金公子,其实不必跟来。”
金伴花捏紧手中的折扇,有些冷淡道:“反正,也许久没有去过了,再去看看也无妨。”
清栀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回过头,继续听着海风的声音。
知道去蝙蝠岛路的人很少,就连被邀请的宾客也是送出消息以后,先驶船前往一个地点,再由蝙蝠岛的人开船来接,这其实是很危险的行为,所以蝙蝠岛客人卖家们大多也是一群铤而走险之辈。他们要么身负血海深仇,要么已经走投无路,有来买东西的,也有来出卖自己的。
金家的船已经在海上行驶了两天,现在便停在海中央,等着蝙蝠岛的船只来接。
“来了吗。”清栀敏锐的察觉到耳边的海风似乎变了。
“……来了。”
海面上出现了一艘大船,华贵非常,船身似乎比金家的商船还要大了三分,甲板上只站着一个身形瘦小,满脸干苍的老人家,他真的太老了,脸上的周围都挤成了一堆,眼睛似乎也只剩下一条缝,让人怀疑他究竟能不能看见路。
靠近以后,老人的声音传来,“小人丁才,是奉命来接玉少公子进岛的。”
金伴花朝前走了一步,朗声道:“我便是玉少公子。”
名叫丁才的老者道:“前日海上风云骤变,前往海岛船只毁坏了不少,如今来接人的大船也承载有限,公子若是参加这次的拍卖,只怕要孤身前往。”
金伴花面色一变,冷冷道:“这便是你们蝙蝠岛的待客之道?”
老人面色不变,只道:“蝙蝠岛从来没有什么待客之道,想去便去了,不去便不去了。”
金伴花有些生气,可是却不敢多说什么,蝙蝠岛能在这海上做的如此嚣张,必然是有他们自己的底气,金家充其量也只是个商家,与那些武林世家不能相比。
清栀抬手触了触金伴花,“既然如此,那便让我一人去吧。”
看到清栀,金伴花怒容稍敛,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腕,轻声道:“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蝙蝠岛并不是一个好地方!不如我们先回去,下次再来。”
清栀歪了歪头,虽然看不见,但是她可以感受到金伴花正在注视她的眼神,那是一种隐藏的欣喜。
其实本来她就打算一人前来,只是金伴花不愿,如今也是该分道扬镳了,求而不得最后也只是终落伤情。
清栀有些叹息,“金公子,你多虑了,也许对你来说,蝙蝠岛不是一个好地方,但对于我来说,那是个再好不过的地方了。”
旁边的丁才嗡声道:“姑娘说的没错,对于某些人来说,蝙蝠岛确实算是一个好地方,但是没有邀请的人想要进入蝙蝠岛,那就得付出一些代价,你又能付出什么代价呢?”
清栀抬眸,道:“我愿意拍卖一卷图。”
“什么图。”
“美人图,名花美人图。”
丁才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清栀,“小人相信,纵使再珍贵的美人图,也不及姑娘万分之一。在外面,也许姑娘的美貌足以拍卖出一个好价钱,可是在蝙蝠岛里,美丑却都是一文不值的。”看不见,又何谈珍贵呢。
老人言语之间的警告之意,清栀听懂了。她轻笑一声,道:“您大概是误会了,这副图是我所求,我希望买下这副图的人,可以在上面添上一笔。”
丁才道:“小人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清栀:“得到这副图的人,我可以为他治病,比如——目盲。”
一时之间,几道视线都停留在清栀的身上,若有若无的打量,有迟疑、有诧异,还有一丝杀机。
清栀勾唇,“何必如此看我,我虽也是个瞎子,可并不会瞎一辈子。”
丁才沉默良久,终于侧过身,让人在两船之间搭上了一条过梯。
“请姑娘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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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蝙蝠岛还有两日的路程,姑娘这两日便住在这处,待会小人会安排侍女过来,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吩咐她。”
上船后,丁才便将清栀带到了住宿的船仓内,清栀虽然看不见,但是能嗅到空气中淡淡的清香,看样子已经提前打扫过了。
“船上只有一点,虽然不是不能出门,但是最好不好出门,来蝙蝠岛的都是铤而走险走投无路的绿林豪杰,有些时候这些人想做什么,我们是管不了的。”丁才嗡声道:“所以像姑娘这般,没有任何自保之力之力的,在此处,就更应该小心谨慎一些,您说对不对?”
“好。”清栀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早就做好了准备,自打她上船的那一刻起,便不再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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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狐跃是个贼,和月夜留香的楚香帅不同,他是一个采花贼。虽然不至于让人闻风丧胆,但是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
他之所以能逍遥快活,又不被人抓住,便是因为他有一门独家功夫,叫惑心术。这门功夫可以让人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释放出来,他只要对那些贞洁烈女下一点点的五石散,便可以让她们陪自己快活,就算清醒过来,那些美人只要一想起自己放浪形骸的时候,就羞愤欲死,也不敢再管他。
但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前段时间他意外弄死了一个显贵之女,那人和江湖势力有些牵连,如今江湖上都在全力追杀他,不得已之下他只能拿惑心术来蝙蝠岛交换一线生机。
去蝙蝠岛的路远而漫长,在船舱里待的早已经难耐。没想到下午偷偷出门溜达,也能遇见一个绝色美人。
不不不,不能说绝色美人,应该是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那般颜色惑人,又气质清冷的模样,简直让人一眼就坠入恶意,恨不得在怀中把玩。
唯一有些棘手的是,美人身边跟着一个男子,那人他也认识,京城金家,似乎跟万福万寿园的金老夫人有些亲戚关系。若是他的女人,这可就不好办了。
惊喜的是,美人居然独自上船,这若是不能得手,岂不是愧对他夜下淫狐的称号。
夜色刚刚暗下,金狐跃便趁着船仆役准备晚餐的功夫,摸进美人的屋子。
他的轻功也是一流,虽然比不上楚留香之辈,也是其中佼佼者。船舱窗门皆小,他都能利用身形柔软偷偷潜入,唯一在他计划外的,便是屋内没有点烛火,漆黑一片,让人有些不安。
金狐跃心想,也许是因为美人目盲的原因。
耳边一阵若有若无的呼吸声,金狐跃心中一喜,伸手快速探了过去,几乎已经想到美人入怀的柔软触感。
下一秒,却听见了自己手腕骨碎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金狐跃痛苦的大喊出声。
这一喊,彻底引来了不远处的侍从,门从外推开,侍从见船舱黑暗,连忙又点上了烛火。
烛火亮起,金狐跃这才看到,屋内根本没有什么美人,只有一个身穿华贵白衣,眉目俊朗的年轻男子,他静静的坐在椅子上,脸上还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看起来似乎非常亲切。
但就是这个人,毫不犹豫的折断了他的手骨。
金狐跃额头满是冷汗,痛苦不堪,刚刚还能喊叫出声,这会却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过了一会,丁才匆匆赶来,见状连忙喊人将金狐跃抬了下去。
闹事者被带走,屋内的人全部退出去后,丁才朝着白衣男子微微弯腰,轻声道:“少爷……”
白衣男子抬袖,笑了笑:“很有意思的人,不是吗?”
丁才垂下头,意味不明道:“是个美人。”
“美人不美人,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倒是她所说的……能治目盲,丁叔,你觉得可信吗?”白衣男子转眸,眼眸转动之间有一丝晦涩,若不是目光沉寂,恐怕无人相信,他也是个盲人。
丁才沉吟道:“不可全信。”
“可我信。”
丁才欲言又止。
“我也相信,她既然敢孤身来蝙蝠岛,自然也知道我就是蝙蝠岛的主人。”白衣男子风轻云淡的轻轻笑道。
“反正不行,那便杀了吧。”
窗外,云淡明月,海风中似乎夹杂了一丝怪异的腥味。
第5章 踏月留香
瞎子的听觉似乎都会灵敏一些,原随云更是将这种听觉练到了极致。
即使坐在最尾部的船舱,他也可以听见船头之人的窃窃私语,那是人性最没有防备的时刻,颤抖着将自己心中的丑恶暴露于他耳间。
“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女子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轻颤。
“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杀了他,我们才能在一起。”
“可是……”
“没有可是了,你要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孩子。”
原随云笑了笑,轻轻抬手,抿下一口薄酒。一个是嵩山年少有名的少年剑客,一个是风韵犹存的娇美师母,两个人勾搭成奸,为了腹中的孽种来到蝙蝠岛,欺师灭祖配杀夫弑君,当真是绝配。
每个来到蝙蝠岛的人,都有自己的阴暗,进入蝙蝠岛后,夹杂着不甘、仇怨、恨意、便都赤.裸裸的暴露出来,岛内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美酒坛,举手之间,所有人的黑暗罪恶都犹如辛辣的美酒,醇厚香甜,一杯杯饮下,真是畅快。
原随云静静坐在黑暗中,微笑的饮下一杯又一杯美酒,听着耳边传来各处的不同又相同的声音,就像是在欣赏乐曲的翩翩公子。
直到他的隔壁,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水声。那应该是热水倒进木桶的声音,他甚至可以听见女子柔荑划过水面的轻波声。
差些忘记了住在他旁边的娇客,那是一位据说能治好他双眼的娇客,可是这位娇客,自己却也是个瞎子。原随云笑了笑,捏着酒杯的手指有些轻慢,表情却看不出任何意味。
瞎子能治好瞎子,究竟是笑话,还是真话呢。
也许他应该去见见她?
隔壁房内。
清栀轻轻抚了抚浴桶内的水,水温适中,还能嗅到水雾中淡淡的香息,这些在陆地上不算什么东西,在船上却显得弥足珍贵。
“海上淡水有限,就这般给我沐浴,未免奢靡了些。”清栀意味不明的道了一句。
“清栀姑娘不必担忧,这是丁老吩咐的,您若是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侍女恭敬的回禀。
清栀似笑非笑道:“那我若是想要些花瓣呢。”
侍女面露犹豫,海航本就危险,又怎么会带鲜花上船,不过隔壁衔接船尾之地有许多的白月季盆栽,气味浓烈芬芳,偶尔路过的人都能知道。
只是那边严禁所有人过去,似乎有什么贵客,就连花儿都是丁老每日亲自料理。
见侍女久久不语,清栀轻轻勾了勾唇:“那便算了吧。”
侍女犹豫了一下,道:“姑娘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请示丁老。”
清栀不可置否,淡淡道:“你出去吧。”
船舱门被关上,清栀转身走到了屏风后,慢慢的将身上的衣物脱下,一身娇嫩泛红的肌肤,暴露在空气当中。
还未成长的婴孩肌肤应该就是世界上最温软的东西,娇嫩易伤。而画楼中的美人,却比婴孩的更加轻滑娇嫩,即使是贴身的衣物,也会在身上留下红色的刮痕。
清栀抚了抚自己胸口,淡淡刺痛让她忍不住蹙眉。武侠世界终究还是古代,衣物制作粗糙,江南织造特制的绸缎肚兜,也会让她的肌肤受伤。
手腕还有沉闷的钝痛,也不知道何时磕碰的。
清栀慢慢的踏入浴桶,泡在温水内,身上的刺痛愈发明显,除开胸口,四肢背部,甚至大腿内侧都有些隐约的疼痛,这疼痛不过分,也不难忍,只是太过磨人。
画楼美人,都不过是脆弱的娇花,只需轻轻用力,就能折断她们的腰肢。所以她们只能竭尽心力的追求垂怜,这点皮肉苦楚也不过是一点小折磨罢了。
她轻轻的微叹一声,听到耳边响起轻轻的开门声音。
清栀自嘲的笑了笑,心想,看着吧,今晚最大的苦楚来了。只有在与这些天之骄子的牵扯中,才会随时面临着被折断的痛苦。
侍女的声音出现,带着微微轻颤:“姑娘,奴婢摘来了花瓣,已经用盐水清洗过了。”
清栀转过头,目色摇曳,水雾之间,仿佛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轻笑。
“既然拿来了,那就拿来用吧。”
话音刚落,衣物摩擦的声音便伴随着脚步,走到了身边。有人握起花瓣,细碎的声音随着落入水中发出滴溅声,清栀嗅到了浓郁的月季花香,夹杂着淡淡的酒香。
酒香虽淡,却是醇香佳酿的好酒。
清栀勾唇,坐起身子,随着酒香移动到浴桶边缘,伸手便抓住了那个站在浴桶边的人,那人也没有闪躲,所以清栀抓住了一块柔软的布料,入手滑软,明明只是一件外衫布料,却比金家为她精细挑选的肚兜布料还要柔软。
“月下独饮心中醉,公子翩翩衣衫白,你穿着的,约莫是白色的外衫,就如同你在人面前一般,雪色无暇。”清栀微微仰头,低吟浅笑,虽然看不见,但是她猜,对方应该如同她一般,也正如此望着她。
原随云轻轻笑了笑,俯下身子,握住了清栀的手腕,“姑娘,冰雪聪明,即使在沐浴之时见到陌生男子出现在房内,也如此沉着冷静,在下佩服。”
清栀跟着他轻笑,另外一只手抚过他的面颊,盖住双眼位置。
“两个瞎子,何谈见不见。”
两人此刻靠的极近,呼吸几乎都交缠在一起,场景看起来如此暧昧,似乎就是一对恩爱缠绵的爱侣,互相述说的缠绵情思。
“就算我是个瞎子,可我也是个男人。”原随云轻柔的声音,仿佛是在说什么爱语。
可实际上他紧紧握住了清栀的命脉,瞬间就可以让她这样毫无内力的柔弱女子筋脉尽断。随着他的话语,他手指的力度也越发大,让清栀覆住他双眸的手指都开始轻轻颤抖。
像一个无声的威胁。
清栀眼眸微沉,笑容微微收敛,她的声音依然清澈温软,只是微微颤抖的呼吸,让人知道,她并不是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