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如的脑门一阵晕眩。
她还要离婚呢,怎么都把她写进孟家族谱了?
“你结婚后就该迁出族谱了,现在终于有个着落了。”傅丽芳说道。
她的口吻喜气洋洋,看不出半点儿不舍来。
陈洛如怀疑她爸在澳门的牌桌上输了钱,只能把她卖给孟见琛抵债,不然怎会这样,有家不给她回。
她护着手机,躲开孟见琛,小小声说道:“爸爸妈妈,你们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啊。”
陈广龙仿佛无视了她的话,他揾了揾茶杯盖,语重心长道:“婠婠啊,你跟阿琛好好过日子。要是想爸爸妈妈呢,就跟他一起回来看看。”
“阿琛是个好女婿,”他抿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他帮爸爸连着拿下三个PPP工程的大标,未来三年公司都不用愁业绩了。”
“是啊,他还说以后我们不用给你钱了,他来养你。”傅丽芳感慨道,“这么好的女婿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陈洛如:“……”
所以她在娘家的经济来源是被切断了吗?
千言万语,在陈洛如听来,都汇成了一句话——她被陈家卖给了孟见琛。
这都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会有卖女求荣这么荒唐的事情?
她的人生果然是就一个悲剧。
“Lucas呢?”陈洛如又问。
“你说他啊,”傅丽芳道,“他怎么方便跟你上北京去呢?”
“不行,我要见他!”
“你见他干什么?你都结婚了,要收一收心思,不能天天总想着在外面瞎玩了。”
“Lucas同我一起长大,为什么不让我见他?他一定也很想我。你们把他带过来,让我看他一眼。”
“你在国外那么长时间,他早就把你给忘了。他脾气倔,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洛如还想讲点什么,电话已经被孟见琛拿走,他道:“爸,妈,我先挂电话了。”
陈广龙:“哎,好。替我们好好照顾婠婠啊。”
孟见琛:“知道。”
他面无表情地把电话挂断了。
这个恶人!竟然连她和家人之间的最后一丝温情都要抹杀掉。
四十分钟的车程后,他们到了琅岳壹号。
庭院的大门朝对侧打开,车子缓缓驶入庭院内。
吴管家带着一众佣人,毕恭毕敬地站在院子里。
陈洛如一下车,他们纷纷躬身行礼,齐刷刷喊道:“太太,欢迎回家。”
她仰头看着这栋双层豪华别墅,只觉得这是孟见琛为她精心打造的囚笼。
吴管家上前来,说道:“太太,衣帽间已经为您空出来了。行李送来后,佣人们会打点一切,您不用操心。”
陈洛如哪还有那个心思操心她一飞机的奢侈品。她的心,好累。
“早餐已备好,您需要用餐吗?”吴管家问。
“没胃口。”她一点儿兴致都没有。
吴管家抬眸瞧了一眼孟见琛的脸色,又说道:“那您需要去卧室休息吗?”
“随便。”
于是吴管家差两名女佣带陈洛如去二层的主卧休息。
见陈洛如走远,吴管家问孟见琛:“先生,太太似乎……”
“不用管她。”孟见琛扬了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女佣伺候陈洛如换完衣服后就掩上门离开了。
陈洛如躺在大床上,望着头顶瑰丽如同教堂壁画般的天花板。
她悲愤欲绝,只想找一根面条悬梁自尽,了此残生。
她想起她的Lucas,心痛到无以复加。
十分钟后,一首饱含真情实感的现代诗出现在了陈洛如的朋友圈。
孟见琛正在用早餐,他瞧着这首诗,不禁陷入深思。
致Lucas:
不是所有的梦都来得及实现,
不是所有的话都来得及告诉你。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再见,我挚爱的Lucas。
她倒是还有心情发朋友圈。
孟见琛冷嗤,拨通了高骞的电话。
两小时后,CBD京弘大厦。
孟见琛下了车,他走路带风,目不斜视,员工们见了他纷纷驻足行点头礼。
孟见琛搭乘专属电梯来到位于第五十八层的总裁办公室。
高骞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孟见琛坐上办公椅,伸手整了下袖口,这才幽幽开口问道:“交代的事如何了?”
“孟总,已经查到了。”高骞说道,“Lucas是陈家的马仔。”
广东那边管手底下的人叫马仔。
孟见琛一听,眉头紧皱。
她居然爱上了一个马仔?
还为一个马仔写诗?
放着好好的孟太太不做,她想干嘛?
孟见琛的手指叩击着紫檀木制的办公桌,良久,他说道:“给他五百万让他出国,永远不准踏入国内半步。”
高骞愣怔,问道:“这……怎么给?”
孟见琛乜他一眼:“还用我教?”
支票或者现金,美元或者英镑,怎样都行。
高骞没明白他的意思,只得再确认一遍:“您确定要给那个马仔五百万?”
“嫌少?”孟见琛双手合拢,目光凌冽。
高骞思索片刻,又问道:“那要不要雇个人照顾他?”
孟见琛冷笑:“怎么?难道他生活不能自理?”
高骞第一次觉得他跟孟见琛的沟通出了些问题。
他只得打开手机,调出Lucas的照片,送到孟见琛面前。
高骞小心地询问道:“孟总,您看这个马崽,他怎么生活自理啊?”
照片上是一匹白色的小马驹——圆圆的眼睛里有着大大的疑惑。
第7章
傍晚时分,夕阳犹如一颗燃烧着的橘子灯,向西方缓缓坠落。
连绵的山脉呈现出黛色的轮廓,飞鸟投林,留下白色的残影。
陈洛如昏昏沉沉地在柔软的床铺上躺了快一天,期间时梦时醒。
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太太,您醒了吗?”是女佣的声音。
陈洛如缓缓睁开眼睛,她懒得回女佣的话。
女佣又道:“太太,先生回来了。”
陈洛如一惊,赶忙又闭上眼睛装睡。
许是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孟见琛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陈洛如正睡在床上。乌黑的秀发拢在一侧,两条雪白的胳膊搭在床畔,姣好的身段藏在天蚕丝被中,莹润的小脚从被子底下伸出来。
女佣轻手轻脚地将餐盘放在床头,掩门离开。
餐盘上有一碗生滚海鲜粥,添了贝肉、瑶柱和鲍鱼,滋补养人。
旁边精致的小碟上还有虾饺、干蒸蟹黄烧卖和英式小松饼,都是合她口味的点心。
“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孟见琛居高临下地问道。
“要你管。”陈洛如索性不装了,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真丝睡衣被扯出一丝波纹,隐隐可现蔷薇图样的暗纹。
“起来吃饭。”孟见琛坐上床头,刚刚佣人说她一天没吃东西了,情绪还挺大。
“饿死也好过被你关起来当禁丨脔。”陈洛如对他的虚情假意熟视无睹。
孟见琛:“……”
什么莫名其妙的“洛言洛语”。
陈洛如确实饿了,在美食的诱惑下,她没能坚持多久。
她不情不愿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说道:“我只吃一点点。”
虽说陈洛如是小孩脾性,但这么多年的英式贵族教育受下来,她到底是跟普通人家养出来的女孩不一样。
她吃饭的时候仪态优雅,即使饿极了也是细嚼慢咽。
就连吃小松饼的时候,都小心细致地不掉下一粒饼渣——据说以前在欧洲,人们常常用小松饼来检验贵族女性的用餐礼仪。
可惜她吃得太多,把整个餐盘都清空了。
她并不拿孟见琛当外人——若是在心仪的男性面前,她才不会不顾淑女形象吃那么多。
嗯,也对。
结婚四年的老夫老妻了,当然算不上什么外人了。
孟见琛走到落地窗前拉开厚重的刺绣遮光窗帘。
窗外暮色四合,青山绿树掩映间,恢弘如凡尔赛宫似的宅院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他取下两粒金质袖扣,单手扯散领带。
他身段笔直,背线挺拔,宽肩窄臀衬得包裹在西裤里的两条长腿格外引人注目。
吃饱喝足,陈洛如的精神来了,她又有力气闹腾了。
“我不要跟你睡一块儿。”她义正辞严地说道。
孟见琛不疾不徐地提醒她道:“孟太太,我们是合法夫妻。”
一没偷人,二没抢人。
同屋而眠,天经地义。
“谁让你娶我了?”陈洛如捶着枕头控诉道。
“你全家。”孟见琛说得振振有词。
陈洛如被他这句话噎得哑口无言。
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她决定吹响反抗的号角。
她穿着睡衣跳下床,踩着拖鞋“哒哒哒”地跑到卧室门口,冲孟见琛的背影大喊一句:“我要跟你离婚!”
她是一只娇娇的金丝雀,可现在金丝雀要革命!
站在走廊里的佣人们顿时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如果他们没听错的话,刚刚太太说了要跟先生离婚?
刚回家就闹离婚,有钱人果然会玩。
一楼的别墅大门紧闭,陈洛如拧了拧门把手,被锁死了,她出不去。
她又跑到窗户前往外张望,外面天色渐渐暗了,这房子又在深山老林,她人生地不熟,哪儿都不能去。
她突然想到某部名为《嫁给大山的女人》的国产电影,她的处境比电影也好不到哪去。
都是被“卖”到山里,都是被逼嫁给一个单身光棍——当然了,让她去奉献是不可能奉献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陈洛如的脑洞是如此大,所以写出那样的微博投稿毫不稀奇。
她像是一只没头苍蝇一样在一楼打转,最后泄气地坐上沙发。
她拾起一个抱枕,决定今晚就睡在沙发了。
孟见琛站在二楼的栏杆处望着她纤细的背影,目光灼灼。
“先生,太太她……”吴管家神色忧虑。
“随她去。”孟见琛说完这句话便要离开,他想起什么,又叮嘱了吴管家几句。
吴管家面露难色:“我觉得这不合适吧。”
太太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先生这么做未免也太绝情了,太太哪里受得了这样的酷刑。
孟见琛:“听我的,就这样。”
吴管家:“知道了。”
霸道是霸道了些,可谁让他是总裁呢。
孟见琛回屋后,吴管家叫来一个佣人,吩咐道:“把主卧以外的空调全都关了。”
北京这会儿是夏天,今年的天气格外炎热,白天太阳火辣辣的,就连夜间也有三十摄氏度左右。
哎,没了空调,太太可怎么办哟!
陈洛如是被生生热醒的。
这个房子像个蒸笼一样,而她就是笼屉里的小笼包。
她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面渗满了细密的汗珠,就连身上都黏答答的一片。
孟见琛这个小人,省点电费留着给他买棺材吗?空调都不让人吹了!
陈洛如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在心底暗骂。
她胸口像是被添了一把火,越想火越大。
她怒气冲冲地摔开抱枕,准备去楼上替自己讨个说法。
孟见琛此时此刻正躺在主卧的大床上悠闲自得地看着电视直播的球赛。
两年前,他从美国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斥资三亿欧元投资了一支意甲明星球队,并成为该球队的新任主席。
外界对此举评价不一,大多是批评富二代豪掷千金玩物丧志。
而孟见琛本人只是通过这件事向外界传递两个重要信息:一是京弘控股开始涉足体育界,二是京弘控股的太子爷已经归国。
虽然,确实有一点他个人兴趣爱好的成分在。
但是,三亿欧元对京弘这样的商业帝国来说,并算不上什么大笔投资。
何况,这项投资从长远的角度来看,是值得的。
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以及某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孟见琛,开门呐!”
“你有本事关空调,你有本事开门呐!”
“开门开门快开门,别躲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里面。”
孟见琛哑然失笑。
他关了电视,这才慢悠悠地走到门前,打开房门。
门口是一只暴跳如雷的小金丝雀。
一双上挑的桃花眼被气得圆溜溜,红润的嘴唇里呜呜哝哝地发出埋怨声。
陈洛如见到孟见琛,想厉声质问他为何心肠如此歹毒,豌豆公主都没受过她今晚这种罪。
主卧里凉风嗖嗖的,他倒是会享受。
可惜话还没说出口,她整个人就被孟见琛打横抱起。天旋地转间,她的双手不知不觉地环上他的脖子。
孟见琛把她抱回主卧的大床,在她耳畔轻声问道:“还闹离婚么?”
温热又危险的气息拂过她的耳朵,陈洛如一阵战栗,她像看着敌人一样看着他。
她的眼角有薄红色,愈发衬得她柔弱可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