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风秋问了一句:“就算你去的时候比我早些,那时候邀月已经是明玉功六层的高手了,移花宫内还有江宫主在,你居然没被发现?”
燕南天很认真地告诉她:“二——”,他吞下了后一个字,直入正题:“我是破碎虚空来的。”
这话说得一语双关,简单来说就是——我级已经练满了,嫁衣神功本来就能克制明玉功,你指望谁能发现我?
风秋:“……”
风秋惊呆了。她是想过燕南天很可能是移花宫两兄弟的克星,所以找到燕南天就等于多找到一份保险。但老天爷没说它要破个窟窿,给她送一份这么大这么牢靠的保险啊!
风秋饱含感情,发自内心地叫道:“大哥!!”
燕南天:“二、二——”看着风秋这张能瞧出原版江枫影子的脸,那句二妹燕南天说的太艰难了。而若让燕南天叫风秋一声“二弟”,那又显然就是在提醒他这个完全被性转了的世界,不仅提醒他邀月有把了,还要提醒他这个世界的“她”没把。
风秋同情的看着他,体谅道:“你要是接受不了,可以唤我枫娘,我先前名字里也有同音的字。”
燕南天微微叹了口气。对于风秋其实并不是他所想见的那个江枫这件事,燕南天起初还有点遗憾,但如果这个世界的江枫并不会遭难他倒也释然的快,反正他已经来了,也不太可能回去,风秋连大哥都叫了,他便干脆提议同风秋拜把子。
燕南天道:“算算日子,我与二弟差不多也是这时候相识相遇。”
原本已经准备拜把子抱大腿的风秋:……你这话一说立刻让我觉得旗子好像立起来了。
于是风秋为了与“江枫”的原定命运作出鲜明区分——她硬是说要这一年剩下的日子都不好,要明年再祭拜天地正式结拜。
已经见过男版邀月怜星的燕南天也不是不能体会风秋这点反抗精神,他欲言又止,最后想了想,放弃了要说的话,也没提醒她——就从结果来说,他们其实已经在原本的时间点相识相交了。
燕南天最后只是委婉地宽慰风秋:“我觉得应该不会一样了,原来的世界里并没有六分半堂这样的势力存在,二弟也从没有跟随名师学过武。”
“你不用太过担心那两兄弟。”
风秋闻言,表情有些微妙,苏梦枕与移花宫关系密切,她根本避开不了那两兄弟。但这些她又不能同燕南天细说,说的多了,同样熟知剧情的燕南天搞不好会让她远离苏梦枕。最后风秋也只能说:“防范未然嘛,不同的地方,自然越多越好了。”
有了燕南天,风秋一下就好似长了十个胆子。她回金风细雨楼的路上,燕南天也跟着去了。这个世界有很多地方都和燕南天的世界不同,他也很好奇风秋的师父苏梦枕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风秋也挺高兴燕南天能去见一见苏梦枕的,金风细雨楼的底子不如六分半堂,苏梦枕能多一分帮忙的力量,他的负担就会轻一点。风秋总是希望身边的人都能过的更好一些的。
杨无邪对于风秋出去一趟居然捞回来白楼都追踪不到的人,表现出了长久的沉默和自我怀疑。风秋也不解释,嘻嘻哈哈地把酒送了后,快活的就准备当起她的少楼主。至于白楼后来经历什么样的整顿,以及杨无邪那句“你们连个十三岁孩子都不如”的话又给白楼的兄弟们造成了怎样“少楼主无所不能”的印象,就都是后话了,
风秋从移花宫里得了割鹿刀,还有移花宫宫主身体渐有些不妥的事情,都是要向苏梦枕汇报的。苏梦枕听完后,轻微叹了口气,他道:“江兄大约是已无趣这世间了。”
关于移花宫的宫主,风秋了解的不多。只是在相处中知道这是为能得苏梦枕敬重的长辈,但从苏梦枕口中听到类似于“他可能活不久”这样的话,还是会忍不住生出惶恐难受的情绪,追着问道:“江宫主……身体不好了吗?”
苏梦枕没有正面回答。风秋记着苏梦枕的身体也不好,又紧张道:“不会的吧?江宫主那么厉害?我听怜星说,他的明玉功有练到八层呢。”
苏梦枕叹道:“没有人能永垂不朽,人都会死。”
风秋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她憋了一会儿,开口道:“师父,我还是个孩子呢,你不能在我面前说这样丧气的话。”
苏梦枕原本还有些感慨,却被风秋这一句逗乐,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对风秋揶揄道:“再过两月就十四岁了,没有这么老的孩子。”
风秋:“……”要按你这么说,也没有只比徒弟大十岁不到的师父。
撇去苏梦枕对移花宫宫主的感慨不谈,关于移花宫送给风秋的割鹿刀,苏梦枕给出的答案却与风秋的想法不同。
苏梦枕道:“是柄好刀,若请徐大师稍作改动,可成一柄斩刀。”
风秋:“?”不改袖刀吗?
苏梦枕说:“袖刀我已请徐大师在为你制作了。这柄刀成袖刀反折其威,不如成斩刀——你的斩刀不也用的很好?”
风秋隐隐明白了苏梦枕的意思:“师父是想我拿红袖刀做保命的底牌吗?”
苏梦枕道:“我只是见过你想要斩刀的模样。”
风秋:“……”不好意思师父,斩绝绝用太久,有时候难免还是会觉得红袖刀不太得劲,原谅我叭。
没头脑风秋在京城里一直待到了苏梦枕正式继承金风细雨楼,这件事了了后,苏梦枕也按照承诺,带着她去徐且那儿拿刀顺带改刀。重新见到割鹿刀的徐且自然很激动,在苏梦枕表示希望他超越一下先祖,改出一柄军中斩刀来,徐且在尊重先辈和超越先辈中略犹豫了一会儿,就爽快答应了。
不过却需要一样锻造割鹿刀时用过的天池寒铁。
徐且斩钉截铁道:“连割鹿刀都有,不可能没有天池寒铁。”
风秋:……可江家真的没有,而苏家以前也不混江湖的啊。
苏梦枕闻言后不知明白了什么,对风秋道:“既然如此,枫儿,你便再去一次移花宫吧。”
风秋:“……?”不是师父,咱们金风细雨楼有四楼一塔呢,就不能再找找吗?!
风秋原本想再挣扎一下,不想苏梦枕道:“这次我和你一起去。”
风秋:“……?”
风秋迟疑道:“可是师父你刚……这个时候离开,是不是——”
苏梦枕道:“怜星是个心思缜密的孩子,他劝你改铸割鹿刀,却未给你天池寒铁,你有想过是为什么吗?”
风秋:……骗我再跑一趟龙潭虎穴给他们玩吧。
风秋本来想这么说,但她突然想起,邀月给他的时候,也说过一句话,他说把刀给苏梦枕,苏梦枕会明白他们的意思。
改刀是怜星劝的……邀月最初送刀的初衷……
苏梦枕:“他们大约是想请我去见一见江兄,却又无法明说。”
“移花宫,即将易主。”
第6章
就在苏梦枕同江枫回到楼中准备离开的时候,杨无邪来报移花宫最新的消息。
——移花宫宫主突然消失,不知死生。
风秋偏向于他消失,而苏梦枕偏向于他已死。
风秋对这位前辈的印象实在是寡淡,她想了想,觉得应该是因为这位宫主从来也就没想过让风秋留下有关他的印象。他对风秋和颜悦色,纯粹是因为她是苏梦枕在乎的徒弟——除此之外,风秋觉得自己在这位宫主的眼里,和这世上存活着的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或许连邀月和怜星在他的眼里,也同风秋没有区别。
风秋也不是不好奇苏梦枕这样一位正道人物为什么会和亦正亦邪的移花宫宫主是挚交,但苏梦枕也未曾说过太多有关江宫主的事,偶尔提起,也多是对他的评价——“肆意洒脱,出尘脱俗。只可惜有失常心,若不慎重对待,或为江湖之难。”
简单来说,苏梦枕和他做朋友,也不是纯粹的做朋友,也有苏梦枕担心不拉扯着他,会让他成为江湖一害——更糟一点,或成为金风细雨楼最棘手的敌人——这样的考量在内。
结合三年来她得到的所有信息,在到达移花宫之前,风秋勉强拼出了一副移花宫此任宫主的形象——一个根本摸不到喜怒,甚至不在乎生死的……非常人。
按照金风细雨楼的情报,这世上能让此代移花宫宫主身亡的意外应该根本不存在,风秋说看见他神情颓靡、身体欠佳——而修习了明玉功的人,也没那么容易染上恶疾,所以杨无邪对这事最后的推断——是江宫主无聊到了自己的头上,自己把自己搞到了濒死的状态。
起初听到这个判断的时候,风秋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毕竟她作为一个正常人,怎么也不能理解一个人可以因为无聊把自己主动往死里作。不是都说人有生本能吗?怎么会有人主动的去试探死呢?
可苏梦枕却好像一点都不觉得杨无邪的这个推断毫无道理,他在沉默片刻后,便带着风秋以及一众金风细雨楼的好手急赶移花宫——
风秋起初没反应过来,等她快到移花宫了,也仔细将这三年的记忆细细琢磨了,终于回过了味。
一个能因为无聊作自己的人,你能指望他没有仇人吗?
一个能不在乎旁人评价,在金风细雨楼风雨飘摇的时刻,根本不考虑的,只因苏梦枕这个人得他喜欢,就超越一般盟友所做的倾力相护——你能指望他在不高兴的时候,会有所顾忌,做事不那么天怒人怨吗?
他活着的时候,坐拥移花宫,明玉功对外宣称八层——自然没有什么仇家敢上门。
但他突然消失,不管是真死假死,总有人要一探究竟,找能杀得动的报个仇的。
所以,苏梦枕带人披星戴月地赶路,其实并不是去试图挽回江宫主,而是去救移花宫,去救邀月怜星的。
大概明白了现在到底是个什么事态风秋有点不安,她有时候会这样,因为了解剧本的影响,哪怕故事早就不是按原定的轨迹再走了,她还是忍不住去担心……苏梦枕,他的身体,他的性命,其实也没安全到哪里去。
风秋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师父。”
苏梦枕听见了她的声音,他们本在策马赶路,苏梦枕回头瞧见了风秋满面愁容——他略缓了马,对风秋颔首,温柔说了句:“别怕,师父不会丢下你。”
风秋一愣,明白苏梦枕是误解了她的担忧。苏梦枕大约是以为她有感于江宫主对邀月怜星毫无犹豫的抛弃,陷他们于危机,因不安开口。——毕竟风秋在这个世界的身份还远不如势强的邀月,江家有钱归有钱,但可真是半点江湖势力,朝堂势力都没有。金风细雨楼撤手,在这风雨飘摇、都快混成红豆薏仁杂粮粥的世界里,光有钱而无自保能力的江家和风秋能不能活过明天都难说。
但风秋看着苏梦枕冷静的侧脸,又觉得他可能又是理解了她真正的隐忧的。毕竟只要他不死,风秋便不觉得江家会失去金风细雨楼的庇护。苏梦枕是怎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人,风秋再清楚不过了。
她忽然有些感动,正要再喊一声,杨无邪打马经过她的身边,皱眉道:“都是少楼主了,怎么还这副孩子气。”
说着,杨无邪还教训了一句:“你让楼主少操点心。”
风秋:……杨叔,这次惹麻烦的是移花宫,真不是我。
就这么一路快马加鞭,等金风细雨楼赶到绣玉谷的时候,绣玉谷里长满的花草已全是被脚踏歪的痕迹,部分的花草上甚至还残留着血迹。
杨无邪观察了一番,回报道:“绣玉谷有奇门遁甲守门,估计是因着留下的血渍——没有尸体,说明来此地的人不少。”
苏梦枕道:“或是有懂此道的高手。”
移花宫可没有替敌人收尸的习惯。有血渍没尸体,要不然就是敌人强到能闯过移花宫的奇门遁甲,要不然就是成批来的。考虑到如今江湖各方势力的情况,杨无邪偏向后一种。
或者说杨无邪希望是后一种。
随着金风细雨楼的人也进入绣玉谷,绣玉谷如今的状况便也展现在了风秋的眼前。前方是没有尸体,但越往里,便渐有了尸体。不仅有尸体,甚至还很多。
风秋瞧得胃部一阵翻涌,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战场上。
杨无邪瞥见了她,对她低声道:“受不住就拿香包捂住鼻子,去后面一点,前面只怕会更糟。”
风秋缓了缓,深吸了口气道:“没事,撑得住。师父带我来就是见场子的,我要是见不了场子,不堕了咱们威风。”
她说着,还是从香囊里摸出了枚香片握手里,杨无邪见了,也不多说什么,拍了拍她脑袋,算是欣慰了。
他们一路向前,渐听到了人声,却不见刀柄。
风秋正奇怪呢,苏梦枕停下了脚步。
她好奇地走去看,便见移花宫的入口处,怜星一人立在入口之前。他的前方是数以百计的武林人士,这些人里,有些风秋甚至见过。所有人都没有动,都在风里似凝固了身形,他们或持兵刃,或屏气凝神等一个机会,风秋不用怀疑,只消怜星露出一星半点的破绽,这微妙平衡便会立刻打破。
风秋再往前看,便看见怜星脚下几乎连成路的尸体,他稍微有些畸形,往日里不愿示人的左手此刻也伸出了,指尖上沾染着猩红的颜色。他的右手看似不动声色的垂于身侧,但风秋熟悉移花接玉,她知道怜星已经做足了准备,只需有一人轻动,他那一掌便会运上十足的力击破来者的天灵盖。
就在这个当口,苏梦枕出现了。
他一出现,所有人都看向了他。苏梦枕一身病骨,这些年虽养起来一些,但仍显得清癯。他在这样紧绷的气氛里向前几步,像是丝毫没察觉两方杀意,闲庭信步般走至了两方中央。
只是春日的风有些偏凉,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露出袖中惊鸿一瞥的一抹红色,所有人便都猜出了他是苏梦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