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秋生怕江母觉得神侯府危险,抢先道:“等进了神侯府,我就是管家的人啦,以后行走江湖,别人就得更顾忌我的身份,我也就更安全。”
江母闻言欲言又止,好半晌才叹道:“你还不打算回家啊……”
听见江母这句话,风秋不由沉默,她在很多事上几乎都在按江母的希望在做,但“回家”这件事,显然不是现在的风秋能够答应江母的。
风秋也不是不知道江父江母的心思,为人父母,哪有真心喜欢自己的孩子过刀头舔血的日子。当初风秋入金风细雨楼,本就是权益之计,如今眼见江湖安定,江家与花家也彻底站稳了脚跟,江父江母想要风秋回来,也在情理之中。
江母观察着风秋的表情,小心翼翼道:“这次我与你父亲上京,专门带了船礼物给你师父。这些年,他替我们教导你不容易,我和你父亲也想略表点心意。”
“还有你年前回家提过,希望能够打通的粮道,我和你爹也想办法打通了,所以——”
江母瞧见了风秋的表情,叹了口气:“你还是不打算回家。”
风秋想江母行了大礼,闷声道:“娘,对不起。现在还不能回家,但我一定会回家的。”
花姨母有些着急:“那是什么时候?枫娘,你今年十八了,你不能——!”剩下的话花姨母又吞了回去,她最后也叹了口气,说:“你心里有数就行。”
说着她做出凶巴巴的表情:“你心里有数吧?”
风秋见马车停了,立刻就起身要下马车,她回答道:“嗯嗯,有数呢。”
花姨母:“……”
江母拍拍花姨母的手背,以过来人的态度安慰自己的姐妹:“习惯就好了。”
花姨母:……行吧。
下了马车,风秋一溜烟就进了门。
花大见她跑这么快,还有些惊讶,拉着她问:“怎么了?”
风秋道:“这还要问,我娘在后头呢!”她沉着脸:“你娘也在后头呢!”
花大下意识手一松,风秋交代完,拔腿就想往金风细雨楼回头跑,偏她跑的还是不够快。
江母下了马车。
不过她倒是遵守了诺言,并没有要教训风秋,只是笑眯眯的说:“枫娘现在就要回楼里吗?”
风秋道:“……有点事。”
江母点头:“好,你去吧。”
风秋:“……?”
江母这么一说,风秋反而有点不太敢走。江母见状笑道:“正好我也想和你师父道谢,晚上我和你爹一起去趟金风细雨楼,你不会不同意吧?”
风秋头摇如鼓:“那当然不会!”
江母更满意了,她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好总是抛头露面,所以你帮娘再请几位客人。”
风秋好奇:“您在京中还有朋友吗?”
江母道:“是你的同僚,你不是要入神侯府吗,我见见总没关系吧?”
风秋:“……没关系。”
江母点点头:“李探花就不用你请了,我请你大哥去请,你同你师父说说就行。”
风秋:“……?”
风秋茫然:“请大李做什么,他不和我共事啊?”
江母微微笑了笑,风秋心中雷达疯狂作响,她警惕道:“您到底想干嘛?”
江母温声:“我想见见我女儿的朋友,这也不行了吗?”
风秋:……我的直觉告诉我不仅如此,但我不敢说。
风秋只能应下,她想了想,去神侯府的时候,没有直接进门,而是先问了人:“今天几个人在家?”
那些人已认得了风秋,知道她是新加入的,恭敬道:“盛大人在,冷四爷要明日回来。崔三爷和铁二爷刚出任务,说是在您接到任命前一定回来。”
风秋松了口气:“也就是只有大师兄在家是吧?”
那人点了点头。
风秋想着,无情是四大名捕里最稳的,堪称见过无数场面,应付了她娘绝对是小事一桩,便放心大胆地走了进去,要请师兄吃饭。
无情正在看书,听见了风秋的话,挑了眉说:“你昨日才喝醉,今日又请?”
风秋说:“是我爹娘请,我爹娘今日来了。他们想见见我未来共事的朋友。”
无情见到了风秋头上的玉簪,他略顿了一瞬,又将视线移回了书上,开口道:“好。”
风秋:“真的?”
无情道:“为人父母心忧子女是常情,我称号无情,并非不近人情。”
风秋缓缓的眨了眨眼,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她道:“那我就先谢谢大师兄了?”
无情让她只管回去。
风秋走出神侯府,还有些不真实感。或许是事情太顺利了,让她隐约觉得之后会有更大的麻烦在等。
她把自己的困惑说给燕南天听,燕南天道:“不至于,这顿饭我也是陪客,能发生什么事?”
风秋想想也对,于是便回去了。
金风细雨楼这些年在经济上受江家资助良多,苏梦枕又是有将金风细雨楼交给风秋的打算的,江父江母的到来,他自是十分重视,更是将宴摆在了楼中,特意请来了江南的厨子。
风秋道:我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等上了桌,风秋看着十多人的餐具,又数了数自己已知的人头,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
江父江母落了座,他们旁边坐着的人是风秋认识的,却又是风秋不认识的。
风秋:……谁请的邀月和怜星!!
若在一天前,不,就一盏茶前问江枫,邀月和怜星会不会和陌生人、甚至是一群陌生人共处一桌吃饭,风秋一定会斩钉截铁的说“不会!”,但此时此刻,邀月和风秋不仅坐着,他们的对面还就是燕南天和无情,斜对面是就是苏梦枕和杨无邪,再靠右些,是被花大请了过来,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眼中含笑的李无忌。
风秋有那一瞬,很想不要父女母女关系了,她的直觉在劝她跑!
最熟悉风秋想跑是什么姿态的怜星见状忍不住弯了眼,他开口说:“枫娘不想见到我们?”
江母见状有些惊讶,她困惑地看向风秋:“你和他们兄弟,不是一起长大的吗?”
“关系……不好?”
风秋:“……不是。”她面不改色地在苏梦枕和燕南天的中间坐下,顿时倍感安全,又能微笑地回答江母:“关系挺好的,上次的事情,还是他们帮忙解决的,对吧,两位师兄?”
江父见状连端起了一杯酒:“枫娘给二位添麻烦了,她一个姑娘家在江湖行走,日后还请两位多多看顾。”
怜星接过了这杯酒,十分尊敬道:“叔父多虑了,移花宫与金风细雨楼本就是世交,我们自是护着枫娘的。”
邀月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他多少应下了江父的酒,也简单应答了一句。
江母左右看看,在座的所有人中,邀月和怜星的相貌显然最为俊美。便是江母见过的市面不算小,甚至家里还有着花家七子从小看到大,此刻也不免多看了几眼。
若是普通人这么盯着这两兄弟,怕是眼睛早没了。风秋见江母作为,紧张地都快捏断了筷子,可这两兄弟竟然没有发怒,好脾气的怜星甚至陪着江父还说了两句话!
风秋:是我今天没睡醒,还是饭菜里有毒。
说实话,风秋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两兄弟脾气这么好的时候。
她自己一时都看呆了!
风秋问燕南天:“我没看错吧,真是邀月和怜星?”
燕南天首次迟疑了,他没能答出风秋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一章没写完
第56章
一顿宴席, 风秋吃的是担心受怕, 食不下咽。
她这下倒是后悔没坐在江母旁边了,隔着好几个人, 她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江母笑容温和地同怜星聊起移花宫往事,转头又居然能得空问两句无情神侯府的情况。
风秋越看越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她又找不出个所以然,问燕南天吧,燕南天比她还要迷茫。
苏梦枕似乎是看出名堂了, 碍着江父江母的面子,他又不好与风秋直说, 只能轻轻向她摇头——意思和花大差不多,你把这顿饭先熬一熬。
风秋:怎么能这样。
她只能将可怜的视线投向了她的小伙伴,此时看戏正看的得趣的大李。
风秋弹指以气劲空打了李无忌的酒杯一下, 引得对方注意后, 她以眼神指了指自己的父母,无声问:你有看出什么不对劲吗?
李无忌笑眯眯地点头。
风秋顿时松了口气,她紧接着以眼神示意李无忌解决一下。
李无忌看了看江家父母, 非常可惜的摇了摇头。
他无声对风秋道:你通知我通知的太迟了。
风秋:……不是我迟了, 是花大通知的你!
大约是风秋坐如针毡的模样太过可怜,大李良心未泯,给了她句提示。
他提醒风秋:没有女人。
风秋起初还想:哪里没有女人, 自己不就是女人吗?
但后又细一想, 明白了李无忌的意思。
她的背后激出了一身的冷汗,江母请客的理由是想见见她的朋友,而风秋的朋友虽然不多, 但也不至于都是男性了。就好比楼中她就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女弟子,江母也不是不知道她们,可这顿饭,为什么没请她们呢?
若说江母是在考虑男女大防——风秋自己就已经坐在这里了啊!
没有女人。
风秋如今再回想起江母的态度,花大的态度,以及李无忌入席后的态度,顿时觉得所有的不对劲都可以解释了。
——这根本就不是答谢宴,这是相亲宴啊!
就是在很久很久之后的世界,男女相亲,至少也是一次对一个的。
江母不愧是能容忍自己独女闯荡江湖的女性,掐准了风秋的性格,说见就一次性见全了她想象中所有可能的人选——得亏西门吹雪回家了,他要是没回家,风秋毫不意外自己的母亲也能三两句骗她把人也请过来!
风秋只觉得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每一颗细胞都在大喊着“尴尬”!
大李也就算了,这人自己人。就算被花大坑来了,笑两句也就没事了。
重点是“无情”。
无情是她亲自请来的!
风秋单手捂住了脸,这一刻,她只想呻吟,顺便把自己埋进地里去。
风秋:怎么办,我亲手把我未来的上司请进了我妈办的相亲宴里去,他会不会觉得我是想潜规则他上位。
风秋面无表情,她觉得自己可以死了。
终于意识到这顿饭的真面目,风秋再听江母问向无情的一些话,便不那么能坐住了。
无情并非与人热络之人,江母的问题,他秉着良好的修养,一一简答了,只是江母却瞧着不甚满意。
眼见她笑容更加慈爱,熟知江母性格的风秋见状,连忙端起一杯酒,及时打断了江母没有问出口的话。
风秋正经道:“在追凶破案上,我实无经验,日后怕是要麻烦师兄,还妄师兄不吝指教。”
无情微微颔首:“职责所在。”
一杯酒饮下,风秋自是觉得既解救了自己,也解救了无情。
只可惜她还是太小看了自己的母亲。
江母跟着江父走南闯北,做生意的人家,什么牛鬼蛇神没有见过。江母被风秋截了话头,半点都不在意。当风秋酒杯一搁,她三两句就又能把话题拉回“家中几亩田地”“腿伤还有无治愈希望”这类略显敏感的话题上来。
偏江母又极懂语言的艺术,她问出来的时候,你不仅不会觉得尴尬,还只会觉着这是来自长辈的关心,虽不情愿,却又不太好拒绝。
这手段风秋太熟了,她每次回家就是这么被套出所有话的。
风秋为了自己的未来,不得不再一次挺身而出拯救新上司。
她再一次举起了酒杯,在众人瞩目的视线下,硬着头皮道:“大师兄,我想起新皇登基是个喜事,我再敬你一杯。”
无情:“……”
无情迟疑了一瞬,回答风秋:“同喜。”
于是再饮下一杯,避过话头。
两次一堵,江母还有什么看不出的。风秋越不想她去接触神侯府,江母反而越对无情感兴趣。她笑着又说了两句,故意停了话头给风秋机会。
而风秋果不其然又一次站了起来。
她这一次站起,无情都不用她等了,他直接端起了酒杯,语气清淡:“还是敬我?”
风秋:“……”
风秋硬着头皮:“你喝吗?”
她木然道:“喝吧。”
无情:“……”
无情看了风秋一会儿,他端起酒杯,什么也没说喝了。
江父见状,忍不住出声道:“你别喝那么多。”
风秋的酒杯已经到唇边了,李无忌似乎是终于看够戏了,他举起酒杯向江父与无情示意:“那我来替枫娘喝吧。”
他笑眯眯地看向风秋,说的意味深长:“你还是少喝点好。”
风秋:……不瞒你说,我现在只想把自己灌醉。
李无忌的行为显然极受江母喜欢,她将视线从无情的身上移去了李无忌的身上,不过顾忌着他是当朝新贵,说话间要更多一份小心翼翼,与其说实在打听李无忌的情况,倒不如说是在聊家长。
是的,面对李无忌,江母的话题反而正常了许多。就像一个普通的母亲那样,询问着女儿好友的情况,诸如家中人口、又比如有无需要江家相助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