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四目相对,柏燃最先败下阵来。他凶巴巴地把餐盘朝着乔南嘉的方向推了推:“吃完赶紧回家,别浪费我时间。”
似乎在冥冥之中达成了和谐的一致?
乔南嘉稀里糊涂地洞察到这一点。
她跟家人发消息报平安之后,两人吃了饭,从饭店走出门。天际挂着星星点点,星光稀疏寂寥,雨意泛着冷。
离家不过几条街道的距离,柏燃陪着她朝着小区所在的方向走。
两人一路无话,倒也和谐。
乔南嘉鼓足勇气说道:“以后——有想去的大学和想学的专业吗?”
柏燃微怔:“不知道。”
他十几年为别人而活,接下来几年好像也没为自己活。自我放逐似乎并不感到愉快,与正确的选择背道而驰,也无痛快。
好像活得浑浑噩噩,既不悲伤,也不快乐。
乔南嘉双手一拍。
“那,剩下这一年,你可以好好想想。”
柏燃罕见地问道:“那你呢。”
“我……”提到自己,乔南嘉有些害羞,“我想去的学校,离我还有段距离呢。”
两人说着说着便聊到许多话题,大多数时间都是乔南嘉在絮絮叨叨。这样的对话是第一次,却仿佛似曾相识——毕竟在无数个日夜,他们也曾在微博上进行这样的对话。
柏燃把她送到门口。
乔南嘉快步朝着小区大门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笑眯眯地叫道:“柏同学!”
柏燃一手抄兜望向她。
他大概是疯了,才会因为她短短一句不起眼的称呼而心跳加速。
“周一见!”乔南嘉笑脸盈盈。
他冷嗤一声。
“无聊。”
话是这么说,唇角却微微勾起。
……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只是他们谁也说不清,这样陌生的悸动,究竟是今晚月色太美,还是冲动使然。
……
乔南嘉回到家中。
她发消息说自己等会儿回家,乔父乔母在家中等了许久,两人焦急无比。乔母一见乔南嘉便红了眼眶,泪水在眼眶打转。
“嘉嘉,妈妈不是故意的,你原谅妈妈……”
“我没怪您。”乔南嘉哽咽着摇了摇头,冲上前将她紧紧抱住。
误会冰释前嫌,终于恢复到以往的和谐氛围。
一家人都松了口气。
只是乔南嘉一想到学校的烂摊子还没收拾,便有些头大。她躺在床上,脑海忽然浮现柏燃的面容,还有雨夜中他近乎温柔的拥抱。
乔南嘉的脸颊腾地红了一片。
呜呜呜她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另一边。
柏燃回到家中,柏国铭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全程柏燃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柏国铭绷不住,问道:“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想说什么?”
柏燃冷漠地回复一句之后,朝楼梯走去。他忽然记起事情,侧着身回过头,面对柏国铭希冀的目光,语气平淡地说道:“我不继承家业了。所以,你们随便找个私生子继子什么的,都无所谓。”
柏国铭一脸震惊:“什么?!”
柏燃上下打量他两眼:“不过,看你身强力壮,现在生一个完全来得及。”语毕,潇洒转身离开。
柏国铭气得暴跳如雷,一时间什么优雅,什么风度,全部丢的一干二净:“你这个小崽子【哔——】我【哔——】你【哔——】……”
当天晚上,两方的家长躺在床上,均是难以入眠。
乔父乔母叹了口气:“唉。”
柏国铭叹了口气:“妈的。”
养孩子好难!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90章 别靠近
周一, 顶着满城风雨, 乔南嘉来到班级。
周围的学生们一见她便议论纷纷,更有甚者投来怜悯殷切的目光, 围上前安慰乔南嘉。
“之前是我们误会了,给你道歉。”
“你不早说啊,如果是柏彦,我们大家都可以帮你们。”
“就是, 学霸之间纯纯的爱恋,太棒了吧!”
乔南嘉:“……”
原来,大家真的相信她是在跟柏彦谈恋爱了?
一时间, 竟无语凝噎。
乔南嘉默默听着大家对她的安慰,拆穿也不是, 只好默默咽下否认的说法, 使劲点头, 做出一副哀恸凄惨的悲伤表情。
直至一人踏入班级大门, 女生们这才作鸟兽散, 飞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柏燃的俊脸没什么表情,甚至还带着几分低血糖的烦躁厌倦。他揉了揉眉心,坐在乔南嘉的身旁。乔南嘉下意识地想向他打个招呼,又立即反应过来,两人的一举一动还在大家的注视之中,只好悻悻作罢。
她默默拿出单词本背单词,坐在身旁的柏燃百无聊赖地一手拄着下巴,余光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柏燃觉得自己脑袋一定坏掉了。
为什么乔南嘉认认真真背单词在他眼中都会放大可爱一百倍?他异常好的记性使得这一刻脑海浮现的全是周言钧对一些女孩子肉麻兮兮的形容, 什么小鹿般纯情的眸子,什么柔软无骨的小手,什么无暇纯净的脸蛋……
他以前都觉得是扯淡,现在却怎么看怎么适合形容乔南嘉。
还真特么的……有那么点可爱的味道。
柏燃:“……”
他的脑袋果然是坏掉了。
在班级其他人的角度之中,两人全程各做各的事情,没有一点儿交流,就像是不小心坐在一起的陌生人。
她们一点儿也不嫉妒乔南嘉跟柏燃坐在一起了。
这世界上最大的痛苦难道不是,喜欢的男生近在咫尺,却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无法坐在一起。
还得装作彼此只是朋友的友好关系。
乔南嘉分明不喜欢柏燃啊!
柏燃分明对乔南嘉不感兴趣啊!
于是,当天下午又流传出一个新版本,那就是大家认错了柏彦和柏燃,其实一些谣传都是柏彦跟乔南嘉在一起。
大家居然就这么信了。
毕竟当事人本就寥寥,被这么带着带着,也开始迷惑当初是不是看错了人。三人成虎,越传越真,大家渐渐地将乔南嘉跟柏燃两人的“传闻”放在一边,权当忘却了。
主任本来要把乔南嘉和柏燃的座位调开,出了柏彦自投罗网的事件之后,他巴不得柏燃跟乔南嘉多坐几天。
乖乖,如果柏彦和乔南嘉两个学生学习成绩同时下滑高考失利,怕是三年的奖金都要扣光!
乔南嘉一整节课,都能感受到主任明晃晃的目光时不时地转悠到她的身上,令她头皮发麻,倍感恶寒。
她从来没有如此注意力集中过,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中午。
舒幼拉着乔南嘉一起吃饭,压着嗓门问道:“你昨晚还没跟我解释清楚呢,我告诉你,柏彦找了你好久。”
乔南嘉差点儿被饭呛到:“为什么柏彦知道了?”
“他问我你的行踪,恰巧当时叔叔阿姨打电话问我你在哪里,我就照实说了嘛。”舒幼嘟着嘴解释,“对了,还有周言钧,他们都找你去了。”
“……”如此兴师动众,乔南嘉真想捶死自己。
太丢人了!
“这有什么惊讶的,如果是柏燃我才震惊呢。”舒幼说道。
乔南嘉:“咳。”
舒幼:“?”
乔南嘉:“……”
舒幼:“该不会?”
乔南嘉:“嗯……”
舒幼差点儿没按捺住一刹那发出的“卧槽卧槽卧槽”的惊叫声。她激动到脸颊通红,揪着乔南嘉的衣领使劲摇晃:“那个谁!那个!他竟然!我的天!偶买噶!妈耶!”
乔南嘉差点儿被摇晃到头晕眼花当场去世。
“你慢点……”
舒幼愤愤然控诉:“你竟然不说你跟柏……呜呜呜呜!”
舒幼的嘴被紧紧捂住。
乔南嘉小声说道:“你还想让我在这个学校继续待下去吗?”
舒幼瞬间安静如鸡。
坐在周围餐桌上竖起耳朵的学生们偷听着两人的对话,听到“柏”字第一反应便是乔南嘉跟柏彦的地下恋情。他们恍然大悟,感慨地点点头。
现在的学生想谈个恋爱,真是太难了啊!
一整天事件,当事人三人都在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情,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大家渐渐从吃瓜的劲头之中脱离,尤其是一班的学生们正忙着学习,距离高考只剩下几个月,他们着急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整天盯着几人等八卦。
放学之后,乔南嘉还在磨磨蹭蹭收拾书包。
柏燃率先拎起书包准备离开,他的脚步一顿,又别过脸,语气冷淡地交代:
“喂,早点回家,不要乱跑。”
乔南嘉一愣,脸突然红了,小声应答。
“啊,好……”
她原本想抽时间跟柏彦谈谈,无奈最近柏彦工作忙,两人见面又容易引起老师同学们的猜疑之心,乔南嘉只好先放置一旁。
不过几天时间,流言蜚语都会散去,不用他们自己辟谣,大家的注意力也会放在别人身上了。
乔南嘉只是觉得对不起柏彦。
他是整个事件之中唯一不应该掺和到其中的好人。
脑海浮现柏彦那张温和清朗的笑脸,乔南嘉轻声叹了口气。
“哎。”
……
同一时间。
学生会正在忙着准备接下来的秋季运动会,柏彦组织大家分配活动,广播室的学生因为分工问题争得热火朝天,会议室里吵闹不休。
柏彦笑意冉冉地添加意见,就在这时,他抬眼,忽然看到窗外站着的人影。
两人四目相对。
他的笑容淡了几分,让大家继续讨论之后便推门走出去。
柏彦说:“没想到,你会来找我。”
他跟柏燃到僻静的过道处站在原地,两人同样穿着一中蓝白色的校服,身影瘦高,只不过比起柏彦的规规矩矩,柏燃一手搭着书包带,拉链拉到半截,露出黑色的t恤,面无表情看人的模样明显不像是个好学生。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柏彦眉眼舒展,唇角噙着笑,“这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所以——后果也是由我自己承担。”
柏燃双手抱臂倚在墙边:“这只是其中一部分,既然你说了,我就不再重复。”
“那你还想说什么?”
“以后我会将她保护的很好。”柏燃的话说了一半,柏彦便明白了。
他这副护短的语气,分明是将乔南嘉当做自己的所属品,不容别人接近。
柏彦的嗓音依旧温和,半点儿攻击力都没有。他望向柏燃的时候,眼底的笑意却是寡淡的。
“不好意思,这件事,你没法决定。”
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冷凝,刹那间安静下来。
柏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你不是个和平派的好人么。”
“如果事事都是这样,”柏彦微微翘起唇,“我就不会占据着第一名的位置了。”
***
柏国铭正在与陈馨容坐在柏家。
他本不愿意让陈馨容上门打扰,无奈她就是跟着不走,坐在柏国铭的车上一动不动,像一块铲不掉的牛皮膏药。
陈馨容来到桐市,搅得几家不得安宁,他也厌烦了这样的待遇,商量着问陈馨容如何离开。
对此,陈馨容回答的端庄优雅:“我要带柏燃回去。”
“你也看到了,这小子我都管不住。”
“这就是为什么说你无用,好好的孩子,被你教育成了脱缰的野马,毫无用处,马蹄还会不小心践踏到自己。”
柏国铭不怒反笑:“孩子是你驯养的马?为什么柏燃不愿意跟你走,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说得好像你这样常年失踪的父亲就尽职尽责了似的。”
“……”
他的心被扎了一下,竟无力反驳。
柏国铭摆了摆手:“我希望你打消这样的想法。”
“我……”
正说着,斜挎着书包的柏燃忽然出现在两人面前。他看着两人,语气很冷:“我哪都不去。”
陈馨容站直了身体。
“你跟着我走,会享受最顶尖的教育,跟你同窗的都是世家子,豪门千金,未来的政界新秀。”
“柏燃,从小我就教育你,永远当那千分之一才有更多选择的余地。你以后才有真正的自由。”
“如果你不成为足够优秀的人,以后这些资源,权力,恐怕都轮不到你。”
陈馨容越说越气。
当初如果不是家中事务纷乱,怕带柏燃过去早早见识了污浊,也不至于现在两人就像陌生人一样。
“我不要了。”
“什么意思?”
“我想要的,我都会自己去争取。我不稀罕任何人的赠予和期望。”柏燃顿了顿,语气嘲讽,“拜您所赐,我就是这样的一个极端利己主义者。”
陈馨容气的胸口上下起伏。
“好,你不稀罕。等你十八岁之后,有能耐谁的钱你都别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