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躺着,一点没客气,就在他床上睡了。
时少爷身子虚,还不吃药。跟他睡,她不担心。
一整晚,她都没敢翻身。
好在她绑着脚,要不然她那个睡相,一定又要被这个人一顿凶。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凶的人呢?
她可算是明白,董彦口中的时瑜明明长得跟神仙一样好看。既然这么好看,为什么还会找不到女朋友,要找她签订恋爱合约?
一定是其他方面比较恐怖,没有姑娘敢要他!
清早,背后响起男人好听的嗓音:“醒了?”
云蒹蒹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装睡啊?”时瑜扯了扯她的头发。
她头皮发麻,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一抖,也就没办法继续装睡了。
“嗯。”她含糊地应了声,表示自己醒了。
时少爷又发现了一个新玩法,扯她头发。
他用手指卷着她的头发扯来扯去,像是要把她薅秃似的。幸好她发质好。
时瑜:“你不是要上班吗?”
一语惊醒装睡人,云蒹蒹猛地睁开眼,一下子坐起来。
她要上班!
吃过早饭,云蒹蒹朝时瑜挥手,“我去上班啦。”
时瑜:“嗯。”
时瑜抬眸,目送云蒹蒹上车,嘴角噙着笑。
那话说什么来着?床头吵架床尾和,一觉睡醒谁还记隔夜仇。
*
董事长办公室。
“昨天不还在谈,谁买的?”
时瑜最近看中了个大IP,正准备出手,版权就被买走了。那作者文字功底一般,也并不是非这本书不可,他看上的是故事的立意和核心梗,改编成电影可以侧面反映一些社会问题,呼吁群众关注心理疾病。
特别是抑郁症。
他母亲就是这样死的。所有人都说她矫情,认为那是富贵病心眼小,完全无视激素问题导致的病人无法控制自己。冷血的根本在于无知。
时瑜想借这个IP改编电影做宣传,让更多人重视心理疾病,然后推广谦亦的EEG监测治疗仪器。公益事业两不误。
“查过了,版权是被新昕文化传媒买走的。”
又是杨昕。
“新昕那边已经在开始炒作品热度了,现在网上有不少的营销号在宣传。杨昕经常在微博上互动,搞了个亲民霸总的人设,圈了不少的粉。”刘启明欲言又止。
时瑜瞥向刘启明,“你想说什么?”
“云小姐也关注了他。”
连微信都没有的小麻烦还有微博?
云蒹蒹的微博很早就申请了,一直跟杨昕互关,只不过她没想起密码,一直也没登陆。但还是被刘启明这个火眼金睛给发现了。
老板的脸色不是那么好看,刘启明适时拍了个马屁:“您的粉丝已经超过百万,也没比杨昕少多少。”老板从来不发微博,唯一的一条还是转发共青团的,关注列表0人。
时瑜的微博粉完全是被营销号艾特涨的粉,之前雅婷偷拍到他的那几张侧脸是真绝了。一堆颜狗蹲守着,等了大半年也没见博主更新过。现在这158万粉丝其实是取关后的效果,之前更多。
娱乐圈就是更新换代快,当初雅婷的号召力也算顶流了。
时瑜登陆账号,点进杨昕的微博关注列表,问:“哪个是她?”
刘启明:“最后一页,第一位。”
“努力长高高呀?”
刘启明哽了下,“努力长高高呀”是云蒹蒹的微博名,那个“呀”字从老板嘴里出来怪怪的,他答:“是的。”
时瑜:“嗯。”这么努力也没见她长得有多高,小矮子。
浏览了下云蒹蒹的微博,发现她过去还挺爱发视频的。大部分都是在澳洲农场里拍的。
其中一张,是跟个戴草帽的老人合影。老人坐在车上,她挽着老人的胳膊,脑袋搭在他肩上,笑得好甜。时瑜从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过。
他凝视着屏幕,放大照片,她的瞳仁里有蓝天白云,眼睛明亮得像璀璨夜空。那个时候她的眼睛看得见,整个人都显得生动。灵动又乖巧。
“这是她的爷爷?”时瑜问。
刘启明答:“是的。”
时瑜:“老人看上去很精神。是怎么死的?”
刘启明:“据说是死于空难。”
“空难?”时瑜想起苏老先生,貌似也是死于空难。他对苏家并不排斥,他厌恶的是被当成报恩的工具,任意对他的婚姻指手画脚的行为。反抗那门亲事,是在向时之礼表明态度。
但这未免也太巧了点。
同样都是死于空难,同样都是老爷子带着小孙女。
小麻烦失忆了,偏偏那个小姑娘也没找上门来。
一切都太巧了,巧到令人不得不怀疑。
时瑜思忖片刻,说:“你去找管家,打听一下,苏老先生是不是有个儿子留在S市。”他拉开抽屉:“这张照片老头子也在找,或许并不是想找到照片用她家人来威胁我,可能有别的原因。”
刘启明预感老板是猜到云蒹蒹的身世了,一秒钟也不敢耽搁,开车直奔时家旧宅。
管家见过云蕴。这个来自南方小镇的漂亮姑娘,曾经多次被苏老先生拒之门外。即使她从国内顶尖学府B大毕业,即使她善良温柔,却依然跟苏家门不当户不对,进不去苏家高门。
苏家的家世令人仰望,苏少爷文韬武略一表人才,多少绝世千金想跟他成婚,怎么也不可能娶一个小镇上的女孩。
那年下着雪,他还没成为时家的管家,是太太身边的小跟班。
太太当时已有身孕,心思比平时更细,她心疼小姑娘,把大衣和伞都给了她。还往衣服袋子里塞了一塌钱,里面裹着一张信纸。
后来他才知道,是苏少爷拜托太太把信和钱给她的。
那时的云蕴也不过二十出头,跟照片里比起来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是。是她。”管家对云蕴印象深刻,一眼就认出来了。
照片背面有一行模糊娟秀的字迹,写着“宝贝5岁生日留念”。
管家看了眼照片上的时间,时瑜今年26岁,比小姑娘大7岁,推算出来,这时间正好。
所以这姑娘——是苏老先生的孙女?!
时之礼接到管家的电话,急匆匆的赶回来。
刘启明已经离开了,照片也被带走,只留下管家用手机拍下的二手图片。
“就凭这个,你就断定临水岛上住着的是师父的孙女?”时之礼都被气笑了,“阿正,你跟我多久了?”
管家说:“过完今年,正好32年。”
时之礼:“那你倒是有点长进!你就这么好骗?”
管家:“老爷的意思是?”
“就时瑜那忤逆的混账小子,他能这么随随便便把他的人派来,然后明明白白告诉你,哦这是你们要找的人,这就是我时瑜的未婚妻,你们赶紧来逼婚。你觉得他会吗?”
管家沉默了。
“手段!这都是那小子的手段!”时之礼分析的头头是道:“他一定也发现师父的孙女还活着,只不过暂时没找上门来。所以他必须赶在人到来之前,先找个姑娘冒名顶替!呵,就他那点把戏,糊弄糊弄其他人还可,想忽悠老子,门儿都没有。”
“刚才看到这张照片一时激动,忘了分析这其中缘由。”一张旧照片,还真证明不了什么。毕竟小姑娘那时候才5岁,女大十八变,现在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而且吧,在婚事这事儿上,时瑜跟老爷子斗智斗勇已经好几年了,还真不能凭这张照片就断定他现在的女朋友就是老爷子给他定下的未婚妻。
“照您这么说,刘启明是故意在引导我,把那姑娘往云小姐身上引?”
时之礼:“不然呢?他能那么好心替咱们找人?”
“可是……”管家又说:“那姑娘姓云,这不正好随母姓么?”
这个时之礼倒是不清楚。他从没见过苏少爷的妻子,只知道老师强烈反对两人的婚事,为此还扬言要断绝父子关系。
但他了解师父的脾气。苏家唯一的孩子,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师父是不可能让孩子冠别人家的姓,苏家的人永远都姓苏。
“你不懂。师父那犟脾气,不可能让孩子跟母亲姓。”时之礼突然想到:“她身份证号码你想办法搞到手,一查不就知道了。”
管家笑笑,说:“爷,如今早不是旧社会了。法治社会,想调取身份信息,除非那人犯事儿,咱们找专业律师去调。但人姑娘安安分分,也不犯事儿。另一个方法就是从公司系统调取,可是谦亦现在是少爷一手遮天,咱们的人能接触到保密信息的早没了。”
时之礼黑起脸:“你这意思,我已经被时代淘汰了?”
管家严肃道:“您的钱永远不会过期。”
*
时瑜还在刷云蒹蒹的微博。
刘启明站在旁边,汇报完一系列成果,等着老板发话。
时瑜盯着屏幕,只问了句:“管家怎么说?”
“管家承认照片上的是苏家儿媳。”
时瑜握鼠标的手一顿,抬眼:“确定?那小麻烦呢?”
“可能就是……您的未婚妻。”
“未婚妻?”
时瑜讨厌这个词,为了挣脱束缚,这么多年一直在努力脱离时之礼的控制。
老板有多反感这三个字刘启明知道,接触到时瑜尖锐寒冷的眼神,连忙改口:“云小姐可能就是,老爷子给您定的那未婚妻。”
“确定吗?”时瑜的眼神晦暗不明。事情没到肯定的一步,他不会相信任何人嘴里的答案。
刘启明不确定,说:“管家认了,老爷子没认。”
有时候时瑜不得不承认,他的多疑是遗传了老头子,看事情从来都不会只看表面。
但有的时候,事情往往就是最简单的那样,越是深究,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问:“为什么没认?”
“据说苏老先生很传统,不会让苏家人跟着外家姓。”
时瑜回想小时候,去苏家葬礼那时他也就12岁,谁还记得幼时玩伴的长相。杨昕当时15岁了,他说不定记得比较清楚。
短暂的沉默。
他痛恨被当成工具利用。如果云蒹蒹真是苏家人,他会怎样?会立刻跟她分手吗?
时瑜停止深想。
他点了关注云蒹蒹的微博,问了句:“我的粉比杨昕少多少?”
刘启明说:“30万左右。主要是他经常五千一万的抽奖。”
“给我也弄个抽奖。”
“好的时董。送多少合适?”
“先意思意思,5万一次吧。”
“抽几个人送?”
“这还用问?”天选之子,当然是独一无二的。
刘启明很上道的先给时瑜的微博进行了一波认证申请,然后才开始抽奖活动。
*
董彦中奖了。
“五万!!云老师!!捡来的五万啊!!!我特么这辈子都没中过奖,唯一的一次就中了五万块!!!!啊!!!我发财啦!!我要请你吃饭,吃海鲜大餐!!”
云蒹蒹刚从研究院出来,董彦的尖锐的声音刺破耳膜。
她听完一脸懵,软声问:“在哪里捡的呀?我可以去捡吗?”
“可以啊!完全可以!博主明天还送,据说要连送一周!每天都有一位天选之子,五万块啊啊啊啊好多钱呜呜呜!钱呐妈妈爱你。”
董彦嚎了一会儿,问:“对了要微博,最好是大号,小号可能会被当成僵尸粉过滤掉。云老师你有微博的吧?”
原来是抽奖。
云蒹蒹想了想,微博她好像有,但是密码不记得了。不过她所有的密码都是那两三个,可以回去试试。
“等我回去试试密码。”
董彦:“试!慢慢儿试!啊对,你不是有那什么文字转语音器,我把博主截个图发你——咦,我靠!??”
云蒹蒹一紧张:“怎么了?”
“云老师你等会儿!”董彦吊着嗓子。她之前是被同学艾特转发的,也没注意看,瞎瘠薄一顿关注加转发就完事儿。这会才注意到,这个博主的认证是——“谦亦集团董事长兼执行CEO”!
董彦拿起手机:“云老师,这个土豪是……”
云蒹蒹:“啊?”
“是你男朋友!时瑜!”
“……”
*
和董彦约完一顿海鲜大餐,回来时天已经黑了。
吴姨把云蒹蒹送到别墅门口,瞧见站在门口的时瑜,和云蒹蒹道了句晚安就回自己房间了。
云蒹蒹对别墅周围已经很熟悉,径直走向大门。
时瑜颀长的身影立在门口,暖光照在他身上,影子清清冷冷投在地上。
“回来了?”
听见时瑜的声音,云蒹蒹微愣,关心道:“你怎么站在门呀?不冷吗?”她是个不记隔夜仇的,一觉睡醒,昨晚激烈的争吵已经被抛之脑后。
时瑜隐忍着上去牵她的冲动,语调寡淡:“跟我来。”
他好冷淡,像第一次相遇时那样,疏离、薄凉。
她感到费解,站在原地没动。小心翼翼问:“时瑜,你怎么啦?”
他看着她,眸子里有犹豫,声音却没什么温度:“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她察觉到他的情绪,笑容渐渐收拢:“好。”她抬脚,慢慢走上阶梯。
门口灯火通明,她脸上的情绪变化时瑜看得很清楚。心也跟着她收敛的笑容,一点一点往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