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触碰到那片柔软,时瑜心跳加速。
过了几秒,她问:“打死了吗?”
时瑜若无其事收回手:“打死了。”听她这语气,是不信蚊子会停在这位置?他要想碰她,还犯得着甩锅给只臭蚊子?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嗯。”
“嗯什么嗯?”时瑜把她掰回来,铁了心要让她信他。看到小姑娘脸颊通红,才知道她是害羞,不是在生闷气。
掩饰性轻咳一声,解释说:“没摸到,你这什么表情?”搞得他心虚。
她低低应声:“嗯。”
云蒹蒹的淡定,让时少爷开始胡思乱想。被吃了豆腐还这么冷静,莫不是对他有意思?
云蒹蒹之所以平静,是因为她记得在衡水酒店那晚。
那晚跟他打架,她咬得可比他今晚摸的过分多了。
她心虚,低垂着脑袋,“睡了呀。”
时瑜总觉得这丫头片子有事瞒着他。
两个心虚的人,各自默默地心虚着,渐渐入睡。
*
总的来说,这一站不虚此行。离开S市后,时瑜带云蒹蒹去了衡水酒店。
飞机一落地,酒店的专车已经等候在机场出口。
新上任的经理亲自来迎接老板及其女朋友。
时瑜平时不过问酒店的事情,一般都是刘启明在负责。大老板突然大驾光临,酒店门口大清早就排好队伍演练过十几遍。
云蒹蒹听见突如其来那声:“欢迎老板亲临考察工作!”被吓了一大跳。怀疑时瑜是不是带她走错地方了。
时瑜手掌放在她发顶,给她揉了揉压压惊,示意别跟这群神经病一般见识。冷眸瞥向经理:“刘启明就教会你们搞这些?”
都知道时老板气度不凡,但这人从不在意风不风度的,不爽了就要怼人,怼起人来六亲不认,且不会带一个脏字儿。
经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是刘副总教的,是他想拍一下大老板的马屁,第一次带女朋友过来不一般都要耍耍威风嘛。结果没想到未来老板娘眼睛瞧不见,被刚才那气势如虹的一嗓子吼吓得不轻。
好在时老板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加强服务质量,少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忙去吧。”
经理如遭大赦,遣散众人连滚带爬的回办公室。
十分钟后,经理接到刘启明的电话指示。刘启明说:“把三年前全部的监控录像备份拷出来。”
经理一脸懵:“三年前我还没来上班,交接的时候也没太关注监控,而且大部分都被覆盖了,没有了呀刘副总。”
电话里突然传来时老板清凉的声音:“没有啊?没有你就准备一下,跟下一任负责人交接。”
这什么流氓痞气的管理模式!根本就不是酒店运营管理者该有的方法!经理立定稍息:“有!时先生放心,我立刻给您找来。”
*
一回到海城,时瑜就有堆积如山的文件要处理。研究院已经出了最终结果。
自从旗下艺人得了个大奖,谦亦旗下影业近期发展迅猛。刘启明带着人过来开会,共同商议新IP的打造。
商务套房客厅隔音再好,也架不住云蒹蒹那两只耳朵。
她听见外面有轻微的声响,好奇地趴在门框上探头探脑。
门打开的一瞬间,外面的人就明白老板这是金屋藏娇了。
几名高级经理人个个都是人精,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目不斜视继续开会。
刘启明正对着那扇门,尴尬又不失礼貌:“时董,云小姐醒了。”
众高管假意刚刚发现,站起来齐声问候:“云小姐好。”
云蒹蒹:“……大家好。”说完飞快闭门跑回去穿衣服。
半个钟后,时瑜开完会,推开卧室门。
看她装睡,也没揭穿。
听见门开了又被关上,云蒹蒹掀开被子,竖起耳朵,听见远去的脚步声:完了,他生气不理她了。
时瑜去了监控室。
云蒹蒹的分析报告他看过,精神是绝对正常的,恢复的记忆也是正常的,说的那些话也都是大实话。所以,她有可能真跟谁来这儿开过房。
经理恭恭敬敬:“时先生,这是云小姐一年前的入住信息。”
时瑜:“不是三年前?”
经理说:“不是,是去年。”幸好是去年,否则他还真找不出三年前的监控,“录像在这里,您过目。”
时瑜开始观看监控录像。
2月19号,云蒹蒹入住酒店。酒店走廊的监控,记录了两人短暂几句交谈。
时瑜惊诧。竟然是他喝醉酒的那一晚。
那时她留着一头长发,要不是听声音,很难认出是她。
而他的表情,则是一脸的不耐烦。
时瑜让保安把音量调高。
画面中,小姑娘穿着厚厚的外套,毛绒绒的大帽兜遮住她半张脸。看得出来,她有着良好的素养,哪怕他喝醉酒后六亲不认,也没有发脾气,很有耐心地同他解释:“我们不强人所难,既然这么多年都没见过面,以后各自安好。”
她拿出一个小袋子:“这个是你爸要的纽扣,我没有见到他,就由你转交给伯父吧。谢谢。”
“我没爸。东西拿走。”他声音低沉,漠然与不耐烦,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
“可是,我就是被你爸的女朋友打发走的呀!你们这家人是怎么回事,见谁都难,派头也太大……”
门被关上。
差点撞到她的鼻子。
吃了闭门羹,她气得在门口跺脚,又不太敢大呼小叫影响其他住户,小小声在哪儿喊:“你理我一下呀!我是来退婚的!”
门开了。
里面的人“哦”了声,半晌没动静。
他醉酒后没有任何酒后丑态,面色如常,根本看不出来。语气寡淡又薄情:“哦。你退婚成功了,可以滚了吧?”
小姑娘的脸被帽兜遮住,看不清表情。但时瑜现在可以想象得到。
短暂的沉默后:“你们不讲道理!”她声音软糯,最后一个字的尾音透露着她的愤怒,但再生气,这嗓音喊出来也没什么威慑力。
时瑜扶额,不忍直视这幅画面。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无法想象他的小麻烦想起这段儿,他会是个什么下场。
时少爷的表情很安详。
不愧是海城最年轻的单身富豪,业界翘楚,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能保持住矜冷贵气。
刘启明的关注点一向清奇:“也就是说,云小姐是去年二月份之后才失明?”
时瑜被他这话点醒,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嗯,她的确见过我。”这就说得通了。
记忆错构,并非臆想。
之前他们一直都有个误区,以为她是三年前苏先生遇难后打击太大失明的,没想到是在俩年之后。
高清录像中,两个人声音时大时小,争执了约五分钟,小姑娘突然跑进房里。
看到房门闭合,身后的保安和经理都没敢说话。
假意别开脸,不敢看。
小姑娘是三个小时后才从时老板房间出来的。
她发丝凌乱,边走边穿衣服。
这期间发生过什么,谁也不知道。但可以想象得到,一定不是什么太和谐的画面。
看到这一幕,时瑜的表情差点崩了。当下第一反应是:他有可能就是那个占她便宜的畜生。
刘启明的第一反应是:尴尬,冤枉上一任酒店负责人了。
时瑜揉着眉心骨,十分的伤脑筋,挥挥手:“半小时后给我答复。”
他去了大堂休息室,要了一杯咖啡,根本没敢回房间。
刘启明秒懂,老板要的答复,是指是否和云小姐有过肌肤之亲。
吩咐经理:“把去年2月份,1606号房的清扫清单找出来。看你这表情,没存档?算了,保洁还在吧?看你这表情,还在。把仍在任职的保洁部主管和保洁叫过来。我有话要问。”
经理跑出监控室,对着对讲机一顿嚎。五分钟不到,相关人员迅速集合。
十几名保洁对自己的前途忧心忡忡。
刘启明打开笔记本,说:“不用紧张,就是问问你们,去年2月19日,是谁在值班。如果记不得了,我身边这台电脑记录了你们的出勤。过来查查,增加印象。”
很快,当天打扫房间的保洁阿姨被找出来了。
“当天是你收拾的1606号房间?”
阿姨瞅着刘启明,又看了看经理,“对,是我,请问,是客人丢了什么值钱的东西吗?我那个,我在这干了两年多啦,我的为人大家都清楚的呀,绝对不会做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呀!”
“没人怀疑你。”经理打断她:“刘总问你什么答什么!”
刘启明说:“您别紧张。就是想了解一些情况。关于入住客人的。”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刘启明问:“客人退房之后,你整理房间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酒店有严格的要求,对当日被毁坏的公物进行登记扣费处理。不过1606是贵客预留房,不走扣费流程,但也会开单子。
“我得找我们主管给您拿单子去,这怕是得走个两三天的流程哟。”
刘启明转头看向经理:“走流程签个字要三天?”
“不不不用,我打个电话给主管,立刻,马上,十分钟内给您办妥。”
十分钟后,单子准时送到。
阿姨一看:“对对对,就是这张!这个字还是我写的嘞。”
“有什么异常吗?”
“床单上有血!”
*
半小时后,结果送到时瑜面前。
刘启明支支吾吾:“时董,事情可能跟您想中不太一样。”这种事说出来,尴尬。
时瑜扯过单子,上面列着:
烧水壶1个。(摔失灵了,无法正常使用。)
茶具:1套。(破损,不可使用。)
床单:1张。(有血迹,清洗不干净。)
……
这是什么惨不忍睹的案发现场?易碎物品几乎全被砸碎了。
时瑜更头疼了。
盯着其中一项,眼皮子微跳。这床单又是怎么回事?!
傻了吧,不敢回房间了吧?
第35章
时瑜喝了两杯咖啡,在楼下坐到下午6点。
总感觉有件事还没做,最后在生物钟的条件发射下,提醒他,小麻烦该吃药了。他不得不上楼,满心疑惑地推开门。
门一开,小姑娘那张委屈巴巴的脸出现在面前。
云蒹蒹饿得要命,这个房间里的冰箱装的全都是水,这4个小时她喝了一肚子水,跑了三次厕所。想给时瑜打电话又怕耽误他工作,只好忍着。
她扁嘴:“你去哪里了呀?”嗓音带着哭腔。
时瑜一阵愧意,发现她低血糖了,找到葡萄糖喂她喝:“对不起。”
那晚他也说对不起,可那是把她咬狠了才说的。云蒹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也没心思去思考。她好饿,饿得发抖。
时瑜感到抱歉,捏捏她的脸,“带你去楼下餐厅吃饭,想吃什么?”
终于等来了这句话,她穿上外套,“吃什么都可以!”
这绝对是恋爱期间出门速度最快的女生。
自从时老板入住酒店,管理精神高度紧张,几乎是随时盯着老板的动向。
他一到餐厅,厨师长立马出来亲自为他服务。
结果老板只点了几样家常小炒。
做刺身做海鲜大餐惯了,家常菜还真有点拿不准,炒一盘辣椒炒肉,围了七八个厨师盯着。
饭菜上桌。
“试试,看喜不喜欢吃。”
云蒹蒹尝了一口,没有张姨烧的好吃。但她知道时瑜是酒店的大老板,他一句话,可能厨房里的员工就都会挨批评。时少爷发脾气的时间最长的一次,大约持续了四十分钟,用英文骂海外负责人,骂得不带重样的。
她担心他骂人的时候不准她吃饭,夸赞:“好吃。”其实好不好吃都是其次,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肚子填饱。
老板娘说好吃,厨师长擦了把汗。
为了演得像一点,云蒹蒹把肉全都吃光了。
光盘对厨师的赞赏胜过千言万语。
时瑜好笑地看着她,明明不是那么好吃,装的还挺像。怼老头子的时候毫不留情,这会儿为了不认识的人死撑。
莫名其妙的,他又想起视频里那段对话。
她是来退婚的。
时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退婚?门儿都没有。
退婚没门儿,结婚也没门儿,时少爷陷入了极度矛盾的境地。
他不想遂老头子的愿,更不想伤害到她。
*
现在伤脑筋的不止是时瑜。还有时之礼。
“照你这么说,苏先生是让蒹蒹来退婚的,那枚纽扣就是证物?”管家问。
谦亦虽然是时瑜做主,但时之礼当初提拔过的人还是剩下了几个眼线,当初父子两斗得凶,各自都安插了自己的人。虽然现在休战不斗了,那些自己人依然在岗。酒店里也有时之礼的人,时瑜上午大动干戈,引起了重视,一打听才知道他看的是一段监控录像。
“你看过那段监控?”
“看过。我以您的名誉让监控室调出来的,您过目。”
“这事儿不能让少爷知道。”
“您放心。都是自己人。”
时之礼这阵子恼火得不行。看完监控录像,就更恼火了。
他暂时还没想到补偿云蒹蒹的方法,根本没脸出现在她面前。
回想起那段时间对她说过的那些话,是真的不中听。不仅话难听,还把后路给堵死了,现在想拉下脸去求和,都找不到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