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云蒹蒹在,对外人总是淡漠疏离的时瑜变得格外温和:“发布会当日很感谢你的发言。出去吃吧,我请客。”
董彦下午没课,但丝毫不敢蹭时老板的饭,吃顿饭还附带一顿狗粮,那得撑死:“不用不用,应该的应该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云老师是我的父亲,时老板您就是我母亲!”
时瑜:“?”
董彦:“父亲母亲,我去图书馆了,告辞!!”
时瑜扭头看着云蒹蒹:“你这小伙伴怎么回事?”
云蒹蒹捂脸,她也是第一次当父亲。
哈哈哈想不到是这么个当父亲吧!
第46章
午后。
时瑜带着云蒹蒹去开会。
云蒹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充当的是个什么角色,大概是打杂。
时瑜开会,她就抱着个笔记本坐在他边上,帮他做一些会议记录。
听说今天有新的任命,在座的高管们都很紧张。
最后,刘启明被任命为执行CEO。不过,是南方分部。
新品发布会一结束,刘特助就被调任。这一出明升暗降,大家心里都清楚。
因为他多嘴,跑去找了大老板的女朋友,让小姑娘去动了手术。明面上品牌的声誉是保住了,但老板还是动了刘启明。显然,发布会有可能会造成的最恶劣影响,远远比不上云小姐在老板心里的位置。
云蒹蒹偶尔抬头,就会看到高层对她颌首微笑,十分的客气。她也礼貌的笑了笑。
时瑜见了,不乐意了:“笑什么?见谁都笑。”
云蒹蒹不笑了。高管也不敢再看她。
会议室氛围恢复了一贯的紧张。
刘启明擅作主张,惹得老板不高兴,自己早就做好了打包走人的准备,能留在谦亦已经要谢天谢地了。最关键的是工资涨了。估计老板就是看他不顺眼,想把他调去南方吃点苦。
今天这场会,时瑜全程没有发过火,就连研究院出了商业间谍,时瑜也只是轻描淡写提点了下张院长,让他把人清查出来。换成以前,整座研究院都要被捅个大窟窿,非得限时让把这个人找出来不可。
大家都暗自松了口气,恨不得把云蒹蒹的照片挂到办公室门上,镇邪辟老板发火。
散会后,云蒹蒹去茶水间给自己冲了药。
药还没断,不过剂量已经减少了很多。最近她偶尔会想起一些事,都能很平静的接受那些属于自己的过去。
出来时,不小心撞到急匆匆进来的前台。那姑娘还在实习期,看自己撞到了老板娘,吓得杯子都掉了。
公司内部的事情,一般只需要十分钟就可以传遍整栋楼。上至公务出差高层,下至扫厕所阿姨,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董事长办公室那位云小姐有“镇邪辟老板”的功能。
“对不起云小姐,对不起对不起。”前台小姑娘连忙蹲下去捡玻璃碎片,慌慌张张破了手皮,血一下子渗出来。
“没关系的,你的手……”云蒹蒹看到那血液,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段熟悉的画面。
前台小姑娘看云蒹蒹盯着自己的手指,脸色不对,赶紧把受伤的手藏到背后:“云小姐你是不是晕血?”
“没、我没事。”云蒹蒹脚步凌乱地跑进董事长办公室。
时瑜见她脸色苍白:“不舒服吗?”
小姑娘满头大汗,颤抖着手,纤细的手指揪着他的袖子,说:“时瑜,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手。”
时瑜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想起来了。
要看他的手腕,是因为在酒店那晚,他手腕受了伤,流了很多血。
那晚他手上有伤,纠缠的时候被她推进房间。她想看他的手腕,然后确认是不是有那回事。
后来发生过什么他断片了不知道。也许她知道。
云蒹蒹死死盯着他的手,像是要把袖子看出个窟窿:“可以吗?可以吗时瑜?”
时瑜眸光复杂,眼底有过挣扎的痕迹。他挽起袖子,把手腕上的伤口给她看,试探性道:“想起了多少?”
云蒹蒹看到他冷白皮肤上那道伤口,愣怔良久。她仰头望着他冷峻的面庞,像是在努力分辨什么。
时瑜表情严肃,嘴唇抿成一条线,低垂着眼,始终沉默。
“我、我出去一下。”她转身跑出办公室。
时瑜没拦她,让保镖跟着。
他知道她会去找杨昕要答案。
只希望杨昕给她的是正确答案。
在她过去的十九年生活中,他没有占据一丝一毫。没有在她的生活中扮演过任何一个角色。
他仅仅是她一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罢了。
他没有权利阻止她去寻找丢失的那部分记忆。
时瑜拨通保镖的电话,哑声吩咐:“看好她。”
云蒹蒹去见了杨昕。
被告知,录像带已经销毁。
杨昕见到她,表情错愕:“不是不想看吗?蒹蒹。”所以他卖给了时瑜,赚了一大笔钱。
他以为她避而不谈录像带,是因为那里面有她不愿意看到的内容。
既能不伤害她,又能牵制时瑜,这是双赢的局。
杨昕一向运筹帷幄,从不会让自己吃亏。
当看到云蒹蒹这么急跑来,不由地开始怀疑,这步棋是不是走错了。他温声软语:“不是害怕看到么?为什么突然又想看了呢?”
他总是这么温文尔雅,说话温和又有耐心。关于杨昕的记忆不断涌出。
和他相处时,聊天内容出现频率最高的一句话就是“未婚夫”。
未婚夫。
是了,酒店那晚好像也提到过。
那晚屋里没开灯,漆黑一片。她见到了时瑜,见到的时候,她到底还跟他说过些什么?
“杨昕,我想起来了一点点,就是你提到的衡水酒店,可是我记不全。”明明很着急,语速却依然很慢,声音软软糯糯,让人不忍心叫她再伤心:“为什么要销毁呢?你告诉我在哪里可以看到?我想看……”那一天好像还有别的发生过的事,一件很重要,却被她给忘掉了的事情。
知道忘记了什么,又想不起来,她急红了眼:“你看过录像带,那你告诉我吧杨昕,求求你了。”
“蒹蒹。”杨昕扶住她肩膀,轻声说:“不用看了。不管那天晚上发生过什么,你爷爷都不会把你交给他了。”
“我跟时瑜到底有什么关系?我是不是喜欢过他,所以我那晚去找他……还有你,你跟我又是什么关系?”一堆莫名其妙的记忆涌出,还全都是毫无逻辑和衔接的,扰乱了她的心智。
“你跟时瑜,没有关系。”杨昕说。唯一的关系,就是她爷爷曾经把她许给时瑜,但后来苏先生已经后悔了。苏先生更看重他:“我跟你,是未婚夫妻的关系。”这是苏先生默许过的,虽然她不知情。但现在这么说,不算欺骗。
时瑜多年来从不去看她,三年前她生病住院,苏先生很生气。见他对蒹蒹体贴照顾,打算回来退婚,准许他追求她。
就是那一次,飞机失事,苏先生离开了。
杨昕把这件事告诉了云蒹蒹。她爷爷去世两年后,她拿着扣子回来找时瑜退婚,才会发生酒店的那一幕。
杨昕没打算给时瑜任何的先机,暂时不让云蒹蒹知道她曾经和时瑜定过婚。
现在是他占领着先机。
“你是我的未婚妻。这是你爷爷首肯过的。”苏先生说过,等正式回国退婚,就让他追求蒹蒹,他会把澳洲的生意都交给他,“蒹蒹,我不想让你为难,本来打算等你跟时瑜分手后再说。我知道你们签订了协议。”时之礼全都告诉他了。
云蒹蒹再也无法冷静。理智在脑海中跟着那些莫名其妙的记忆翻飞,掌管情绪那根弦一触即断。
她呆愣了好几分钟,摇头说:“不可能,你不是。”因为她记忆中只有时瑜的脸。只有时瑜会抱她亲她。至于杨昕,从来没有过,牵手的画面都没有过,又怎么可能会是她的未婚夫?
杨昕看着她的眼睛:“你信任我吗?蒹蒹。”
她眼睛里有泪光,忍着没哭:“信,我信。你是杨昕哥哥,小时候我这么叫过你,对不对?那你能不能不要骗我。”他明明不是。
“我不会骗你蒹蒹。我是杨昕哥哥,我把最心爱的玩具送给了你,又怎么会骗你呢。”杨昕哄她:“等合约到期就跟我离开这里,我带你去澳洲。那里有你爷爷的农场,有苏先生一生的心血。我们替他完成心愿,好不好?”
她不假思索:“不。我不会背叛时瑜。”
杨昕笑了笑:“别傻了。他帮你是因为用得上你,时瑜只是在利用你。他那样的矜贵公子,从一出生就有数不尽的富贵。他傲气,从不肯低头,只是在你身上贪个新鲜,给不了你幸福,也给不了你婚姻。”
云蒹蒹不喜欢别人说时瑜的坏话,虽然他总欺负她,但她的男朋友,别人不能说。
她有点生气:“你明知道我现在跟你走,谦亦就会被舆论压垮。杨昕,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骗我。”
“时瑜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维护?他跟你玩玩罢了。”
她说:“没有关系。”就算时瑜只是跟她玩玩,她也愿意陪他玩。
她被禁锢在梦境中,无数的彷徨与迷茫,都在他踏进那座清幽小院后消散。
他的眉眼是光,那道白光照亮了她的世界,让她得以重见光明。
也是药,他的气息是唤醒她的药。她像上了瘾一样,疯狂迷恋那一丝甘冽清香,从黑暗深渊攀爬上来。
他给她希望,她愿意回赠他快乐。
杨昕眸色复杂,过了很久,说:“时瑜在追求你,那晚,你是去拒绝他。”
云蒹蒹望了他许久。
她后退几步,保持跟他之间的距离。不是杨昕哥哥了,面前这个人,早就不再是那个记忆中的杨昕哥哥。
“天黑了,时瑜不喜欢我夜不归宿。我回去了。”
“蒹蒹。”杨昕叫住她:“无论那晚你们发生过什么,我不介意。”
她不说话,只用陌生的目光看着他,突然问:“我表姐,她好吗?”
杨昕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笑了笑,温声说:“她很好。”关于她表姐徐妍找人谋杀她,夺取她爷爷家产的事情,杨昕选择了隐瞒。
徐妍正在办理手续,一旦澳洲那边确认云蒹蒹这个人已经死亡,那么徐妍就是第一顺位的遗产继承人。
对徐妍,杨昕很有把握。他本来就是公司高管,操控疏芬山金矿是迟早的事。
不论什么时候,他都会是她最好的依靠。
杨昕这次的目的是拿到研究院,掌握监测云蒹蒹身体的后台机房。他要EEG,要整座机房。这才是他按兵不动的原因。
“我会把世上最好的给你,属于你的,你想要的,一切都给你。蒹蒹。”杨昕伸手,探向她的脸。
云蒹蒹避开:“……我回家了。”
杨昕追出去,被紧跟云蒹蒹的两名保镖抬手隔绝。
*
云蒹蒹独自一人走在路上。望着这灯火通明的城市。
真漂亮啊。
可是她是谁,来自哪,来这里做什么呢?
杨昕说她是他未婚妻,她是不信的。
如果是,他不会允许她留在时瑜身边,就算是合约关系也不可能。
时瑜会抱她,哄她,欺负她,可是这么久了,杨昕连跟她见面的次数都少。
那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要骗她呢?
一束车光打来,黑色轿车停在她脚边。车门打开。
时瑜从车里下来,拦腰将她抱起,塞进车里。关门,开车。过程中一句话也没说。
回到家,时瑜丢给她一份新的合约:“得续一续。因为我公开了我们的关系,现在EEG产品新上市,传分手对谦亦影响不好。”
“不了。”小姑娘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他。
时瑜:“为什么不?给我一个理由。”这一刻他听见了心碎的声音。也终于明白,那种挠心挠肺的滋味是什么原因。
因为麻烦精脱离了他的掌控,不听话,跟他不是一条心。更具体的原因无从深究。
云蒹蒹仰头望时瑜,他总是这么镇定自若,仿佛世上没有任何事可以扰乱他的心。冷静得像个变态。
这两兄弟,其实都有这个特性。只不过杨昕虚伪,时瑜耿直。
她迟疑地点头:“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有个未婚夫。”说这话的时候,云蒹蒹一直观察着时瑜的表情。
时瑜面色一凝,眸子里的沉静顷刻间碎裂。
几秒后,时瑜嘴角翘起个讥诮的弧度。他高估了杨昕的为人。
时瑜陷入两难。
如果给她看录像带,那他退婚、让她滚,说的那些难听的话就全都会被她看到。
不给她看,她就会相信杨昕说的,把杨昕当成她的未婚夫。
时瑜:“哦?是你想起来的,还是别人告诉你的?”
她答:“杨昕告诉我的。”看他平静如常的俊脸,一丝微表情都没有,难免有点失望。
所以她猜的不对吗。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是他的人还是我的人?”时瑜忽略掉内心深处的不适,闷声说:“别忘了你跟我的关系。”
“没呀。”云蒹蒹低低叹了声气。这个臭脾气。
“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看她闷不吭声,时瑜心里的火又冒出来,把外套往沙发上一扔,烦躁地拉松领带,掐着她的下巴:“杨昕说什么都对,我说的话呢?都是耳边风,没什么用,懒得听。你看他回头怎么把你骗得团团转。”
她看着他狭长的眸,再重复一遍:“我有未婚夫,你不介意吗?时瑜。”
他起身整理好西装领带,慵懒睇她一眼,哂笑:“小事情。”
云蒹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