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李嬛,更是被打的破了相,额头上的血不停的往下淌。
眼见着李府的人就要‘全军覆没’了,齐昇才终于喊了一句,“都给我住手!”
所有人的动作都是一顿,随后打的火热的两方人各自分开,厅内安静的可怕,只有李嬛的哭声快要掀翻屋顶!她被打破相了,她竟然被打破相了!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父亲,你一定不能放过他们!要让他们血债血偿!”李嬛边哭边叫嚣。
李岩难堪的闭上了眼,恨不得从没生过眼前这个蠢货。
齐昇冷声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我两家的婚事,就此作罢。”说着,让下人取来了李嬛的庚帖,还给李岩。
李岩惭愧落泪:“本想和伯爷结成亲家,可是没想到这个孽障让我们亲家变成了仇家,是我没有教好女儿。”
“李阁老言中了,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件事就此揭过。你我同殿为臣,又怎会是仇家!”齐昇说完,还惋惜的拍了拍李岩的肩膀。
这让李岩哭的更情真意切了,最后又称赞了一番伯爷高义宽宏云云,之后带着李嬛狼狈离去。
表面上,这件事似乎就这样揭过去了。
齐月盈问齐昇,“可是这样会不会太轻易了?如果李嬛真的伤了阿琮,我是必然会让他李府家破人亡的,这样轻飘飘的放过,显得太假,恐不能取信于人啊。”
齐昇道,“怎么会这样轻易?李岩是条老狐狸,他自然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毕竟在我们看来,这不过是一场戏,但是在李岩看来,这可是切切实实的一场祸啊!”
齐月盈了然,然后回了行宫,她就等着看李岩那边接下来到底会怎么办。
李岩表面上风平浪静,在告了两天病假之后,他重新上朝,因李嬛被齐琮打的破相的事已经人尽皆知,所以皇上还当着众臣的面好好的慰问了一番李岩,之后更是赏赐了不少药材,让李岩‘感激涕零’,发誓要好好效忠皇上,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就在火烧美人楼的事情渐渐淡下去之后,这件事又生了一个新的波折——李嬛死了。
齐月盈乍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她没有想到李岩给出的交代,居然是李嬛的命。
邀月宫里,洛修正在和齐月盈讲这件事的始末。
“昨日,李嬛陪着李夫人去承华寺上香,回来的路上惊了马,李嬛的那辆马车冲下了山崖,听说李府的下人在山脚下找到她的时候,尸体已经摔的不成样子了。”
那真的是李嬛的尸体吗?李岩会不会玩一招金蝉脱壳,找个别的死尸替代她的女儿?
洛修似乎是看出了齐月盈的怀疑,回答道,“东厂的番子去查探过了,确实是李嬛本人没错。”
“李阁老果真枭雄心肠,连自己的女儿都下得去手。”相比起来,齐昇疼爱儿女们的心可比李岩强太多了。
感叹了一番之后,她又问,“现在外面都是怎么说这件事的?”
洛修:“现在坊间传言,都说李嬛之死是伯爷下的手,伯爷也并没有否认的意思。这是李岩和伯爷之间的默契,这种事没法明说,但彼此心照不宣。”
李岩并不傻,哪怕他事先没有得到洛修的提示,他也一定已经猜到,这背后必然是皇上的手笔。毕竟李齐两家反目成仇,得益最大的就是皇上。所以,既然要结仇,那就结成死仇吧。齐琮残了,李嬛死了,齐昇背上了害死李嬛的罪名,李岩忍受着丧女之痛,两家人彻底水火不容,没有和解的可能了。
这是李岩和齐昇共同推动形成的局面,这样一来,萧允宸应该就能安心了。
经过这件事之后,恐怕李岩会重新评估萧允宸,日后对待萧允宸也会谨慎小心的多。
对于刚刚亲政羽翼未丰的萧允宸来说,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那可真就说不好了。
李嬛一死,李家人把她的尸骨匆匆收敛回去,也没有设灵堂,更没有让她进李家祖坟,只不过是在承华寺附近找了块荒地,立了个孤坟就此了事。
李夫人得知之后,哭的昏天暗地,甚至还对着李岩以死相逼,那是她疼了十几年的小女儿啊,怎么可以这样埋骨荒山?以后逢年过节岂不是连个祭拜她的人都没有?
成亲二十载,李岩待她向来相敬如宾,因为李老夫人身体不好,所以府里大小事务都交到她的手里,他虽然收了很多美人入府,可是却从来没有碰过,哪怕是她怀孕的时候,他也不曾睡过别的丫鬟,只是一个人搬去了书房。
这么多年下来,她自以为夫妻之间情谊深厚,所以她以死相逼,李岩是一定会妥协的。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李岩这次居然和她翻了脸,当着她的面,让人把李嬛院子的下人和她院子里的下人抓了起来,一个一个直接杖毙!
李夫人吓得脸都白了,呕吐不止,她为人面慈心软,这一辈子都没有打杀过一个人,遇到不听话的下人,让人发卖了就是,她从没想过,自己二十多年的枕边人,居然会是这样一个酷烈的‘屠夫’!
这一刻李夫人才恍然,她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自己的丈夫。她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这还不够,李岩还命人把在书院的两个儿子叫了回来,亲自执杖,打了他们每人二十杖,他是个文官,力气不大,但却也打的两个儿子皮开肉绽。
李夫人在旁边心疼的直接晕死过去。
家中遭逢大变,李家的两位公子也是胆战心惊,他们不明白父亲的怒火从何而来,但却半分也不敢反抗。
随后,李岩亲自让自己的管家把李府上上下下的奴才们都清理了一遍,但凡有一点可疑的,全都打杀了了事。
那一天夜里,李府上下的奴才死了几十个,听说用了十辆马车才把尸体运出城外,丢到了乱葬岗。
李岩用雷霆般的手段瞬间震慑了所有暗中窥探李家的人,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位李阁老论心机之深沉,论手段之酷烈,只怕比刘焦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二天一早,李家的两位公子挣扎着起身,随父亲一起到李家祠堂请罪。
李岩给李家的列祖列宗们上了香,而后闭目沉思。
李家的大公子名叫李髦,他为人比弟弟李琼更机敏一些,所以从昨天挨了打之后,就一直在反思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将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都梳理了一遍,他好像多结交了一些朋友,多参加了一些文会,多给京中一些才女写了几首情诗以外,他也没做什么啊?
弟弟也是,除了仗着父亲首辅的名头在外面多吹了点牛以外,好像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父亲为什么要打他们呢?
难道是觉得三妹出事与他们有关?可是天地良心啊,他们是真的没想到三妹居然会闯下这样的弥天大祸啊!但或许父亲觉得是他们平日里没有劝诫三妹,才会酿下今日之祸?
“你们想了一夜,是不是还没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挨打?”李岩转过身,阴沉着脸看着跪下面前的两个儿子。
“儿子愚钝,还望父亲明示。”说完,兄弟两个齐齐磕头。
李岩叹息,“我李岩今年四十有六,宦海沉浮二十载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外人皆道我好色爱财,可是你们应该知道,为父不好美色,不爱钱财,不恋名利,甚至就连整个李氏,我其实都没有放在眼里。”说到这里,他看着列祖列宗的排位,露出一个极其讽刺的笑容。
李髦二人听得胆战心惊,尤其李琼,好像都要被父亲这惊世骇俗的叛逆之语吓得要晕过去了。
“那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为官吗?为什么要殚精竭虑的登上这首辅之位吗?”
两个儿子惶恐摇头。
“我是为了这个天下,为了这个岌岌可危的朝廷!为了所有朝不保夕,水深火热,连饭都吃不饱的百姓!”
“若不是为了一展胸中抱负,谁愿意跟那群老狐狸汲汲营营?谁愿意跟那群尸位素餐的东西蝇营狗苟?他们就是一群蛀虫!废物!天下就是因为他们才变得混乱不堪!这京都城里连空气都是臭不可闻,就是因为有他们这些人!”
两个儿子不住的点头,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父亲大概是疯了......
“终有一天,我会把他们全都除掉!这天下间有太多东西是错的,我要把它们都改成对的!”
两个儿子继续疯狂点头。
李岩看着这一对应声虫般的儿子,嗤笑一声:“罢了,我和你们说这些干什么?你们这样的蠢货不会懂!天下间也不会有人懂,全都是些猪狗不如的东西!”
两个儿子这下不点头了,而是深深的把头埋起来,不敢去看父亲此刻脸上的表情,因为怕夜里会做恶梦。
“以往是我大意了,觉得宋氏能够教养好你们这些儿女,毕竟她也是大家出身,可是没想到,她竟把你们全都教成了蠢货。李妨死了,李婔入宫了,李嬛也死了,家里就剩下你们两个了,从今往后,你们就由我亲自教导。”
李琼壮着胆子问一句:“那母亲呢?”
李岩:“她病了。从今以后,留在院子里好好养病就是。”这是变相的禁足了,而且还是永久。
说完,李岩又吩咐道:“为父交给你们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梳理你们身边的人,算清楚你们新近结交了哪些人?这些人都是什么来路,你们在他们的刻意吹捧怂恿下都做了什么事情,无论大小轻重,全都给我查清楚!若是你们再有什么把柄落在外人手上,到时候我就亲自结果了你们!”
李髦和李琼连忙点头称是,这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挨打。说实话,自从父亲升为首辅之后,他们身边确实是多了许多吹捧溜须他们的人,不知不觉间,他们的胆子就变大了,连骨头都变得轻飘飘了。有时候他们甚至会有一种错觉的,觉得他们真的可以凭借着父亲的威名在这京都城里称王称霸了。
如果不是父亲的这一顿板子,恐怕他们的头脑还是不会清醒,也许他们被会人越捧越高,等哪一天摔下来直接就会变成肉泥!
想到这里,他们不禁后颈发寒,再看父亲也不觉得他可怕了。谁知道府里那些被打杀的下人里有多少是被别人买通的奸细?都杀了好!杀了也就干净了!反正不过是下人,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就权当,他们是到地下去伺候三妹了吧。
......
京都城里最大的酒楼名叫蜃海楼,据说这里云集了天下名厨,上至皇宫御宴,下至民间小吃,就没有这里的大厨们做不出来的,蜃海楼从开业至今,也近百年了,它和美人楼一样,都是到京都后必去的地方,否则就好像白来了京都城一样。
而它和另外一个和美人楼一样的地方就是,两家都是几经易手,背后的老板换来换去,谁都摸不清具体是谁,当然,朝中大员们想知道是一定能知道的,但是那些站在云巅上的大人们又怎么会关注青楼和酒楼呢?就是开的再大,也根本不够被那些大人物看在眼里。
此刻,这蜃海楼的雅间里,洛修的对面,坐着一个身着鸦青色绸缎长袍的男子,那人生的极美,虽然身着男装,却总是会有人误会他是女子。正是因为这份美貌,曾经还险些给他招来奇耻大辱,所以他此生最不爱听的,就是别人称赞他的容貌,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看他的目光里掺杂着淫邪的欲念。谁敢犯他这两条禁忌,就要做好丢命的准备。
但就是这样风采翩然,遗世而独立的美男子也无法将洛修的容貌气度给比下去,两人坐在那里,就好像宝石与珠玉,殊胜殊优,还真的不好说。
一个身着酒楼小二打扮的男子站在那如珠似玉的男子面前,平静又快速的向他汇报近来京中发生的大小事情,尤其针对李府血洗全府下人的事,说的格外详细。
“因为被东厂密探牵连,我们安插在李府的暗桩全废了。还有城里别的暗桩,似乎也有不少都被人盯上了。暂时还分辨不出是哪家,但小的猜着,应该是承恩伯府的人。”
范陶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又用折扇在桌子上轻叩了两下,小二又道:“武威镖局的人都已经暗中撤走了,该灭口的也都杀了,李府那边绝对查不出任何线索。另外主人吩咐商队搜罗的那些珍玩已经从南疆西域依次运来,不出十日,即可到达京都。”
范陶再次点头,而后用手指沾着水,在桌面上写下几句话。小二领命下去,他的身形利落修长,从气质上看不像是个小二,倒更像是个杀手......
小二走后,房间里就只剩洛修和范陶了。
范陶再次在桌子上写下了几句话,那是异族文字,不是汉人能看的懂的。
洛修看完,笑道,“这你可就冤枉我了,你什么时候见我因女人误过事?”
范陶瞪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冷,然后又写了几行字。
“你的暗桩被牵连,那自然是你没办好事,与我何干?明面上,我和你之间没有任何交集。”
洛修说的很不负责任,这成功的激怒了范陶。
洛修不得不再次解释,“那不这么办,你说怎么办?真的让东厂的人废了齐琮?且不说齐琮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废掉的,一旦真的激怒齐昇,你以为后果只是你在京中布下的暗桩被废吗?到时候一招不慎,我们就会落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范陶运了两次气,算是勉强接受了他这个解释。
而后又写了几行字。
洛修这次沉下了脸,“我为什么接近齐月盈,为什么卖好给承恩伯府?这是我自己的计划,与你无关。你只安心做好你的事就好。下次不要轻易约我出来,你我之间,在大事未成之前,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
范陶冷笑,这次他写下的句子更简短,但是却成功的让洛修露出了一个‘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如果王兆在的话,就会明白,这是掌印动了杀机的时候惯用的表情。
洛修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范陶,“如果你真能杀的了她,那你就杀吧。但要是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可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说完,洛修不再理会笑的古怪的范陶,直接出了雅间。
第30章 丝罗托乔木
经此变故之后,大周的朝堂之上,承恩伯齐昇与首辅李岩结成了死仇,两人每每都在朝堂上表现出一副水火不容你死我活的状态。所以朝堂上的官员们现在分成了三派。
以李岩为首的李派,以齐昇为首的齐派,还有中间派。
内阁辅臣卢裕是坚定不移的李派,最近在朝堂上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痛斥齐派,卯足了力气喷他们结党营私,渎职贪墨,居心不良,最好一个个的都罢官回家老老实实种田放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