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月盈的目光转了转,明显心慌,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点头,“嗯。是那个时候。”
她在说谎。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她或许在别人面前能装的好,但是在他面前,她什么时候真什么时候假他还是能分的清清楚楚的。
可是她为什么要和他说谎呢?
如果萧煜真的不是她生的,她又为什么不肯告诉他实情?不信他吗?
他装作痛苦的扶住了自己的额头,齐月盈马上紧张的捧着他的脸,“怎么了?头又疼了吗?眼睛还看的见吗?我现在就传御医!”
元冽拉着她的手,“没事,我就只有一点疼,真的听到这些,还是觉得挺不好受的,我缓缓就好了。圆圆,你抱抱我,我觉得眼前有点黑,我好怕,昨天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我特别害怕,我怕以后都再也见不到你了,如果我变成一个瞎子,你会不会嫌弃我?会不会不要我?”
齐月盈赶忙站起来把他抱进自己的怀里,“不怕不怕,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永远都不会不要你。你别多想,那些事都过去了。我真的不喜欢萧允宸,我只喜欢你,真的,就喜欢你!你别生气......”
元冽仍旧是一副病弱的随时要晕倒的状态,“我头晕,我想躺一下。”
“好好好,我扶你。”
她把他扶到了床/榻/上,用手托着他的头,让他平缓的躺下。
他躺在那里,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圆圆,你说你只喜欢我?”
“是!”
“可是我不信,你连儿子都给萧允宸生了,你要是不喜欢他,又怎么会和他亲近......你不是那样的人......”
齐月盈只觉得百口莫辩,“我,我,我......”她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他太了解她,她的确是不会允许自己不喜欢的人亲近她,她为什么会去给不喜欢的萧允宸侍寝,还生下阿弥,这实在是连她自己都解释不通。
元冽一把将她拽到自己的身前,让她伏在他的胸膛,“我不信你,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她隐约有点明白他的暗示,脸色瞬间涨红。
“你不肯,还是不愿意?”
他说着,已经泫然欲泣,然后作势要推开她,“算了,你走吧,你就是个骗子。”
齐月盈被他这一番作态搞得头昏脑胀,傻乎乎的就问出了口,“你想我怎么证明?”
元冽随手从她的头上摘下一根簪子,然后指尖轻弹,簪子飞出去,割断了床幔的系绳,秋香色的帐幔瞬间散开,将床/榻/上的一方天地与外界隔绝。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清灵的雨滴舒缓的敲打着皇宫的红墙碧瓦,地面的青砖很快被打湿。
回廊下一片粉白色的蔷薇花开的正艳,雨水顺着回廊的飞檐滴落,一下一下的敲打在娇/嫩的花瓣上,花蕊淋湿,幼小的花朵终于不堪重负,被花蕊处聚集的雨水压弯了枝蔓,周而复始,直至筋疲力竭。
最后,雨停了,云散了。
元冽侧躺着,看向已经累极睡去的齐月盈。
虽然在最后的关头,她仍旧是推开了他,可是他也已经确认了,她真的还是处/子之身。
许多反应都是骗不了人的,怪只怪他以前不懂这些,白白为难了自己这么久。
如果萧煜不是她生的,那又是谁生的?
她安排萧煜出生,为的就只是杀萧允宸之后好夺位吗?
可她为什么不告诉他实情呢?
齐月盈睡了有半个时辰,然后就醒了,偏过头,发现元冽正在看她,目光出奇的温柔深情。
想到两个人之前的亲密,她的脸颊不由自主的又红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元冽见她醒了,便把她团吧团吧,像只小猫那样塞到了自己的怀里,“圆圆,我爱你。”
“嗯......那你现在还生气吗?还头疼吗?不用我再证明什么了吧?”她的声音嗡嗡的,细听还有些哑。
元冽低低的笑出声,“暂时不用了。”
“最好以后也不用了。”她说起这些就忍不住想咬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那好吧,以后不用你向我证明了,我向你证明吧。我会充分证明给你看,我有多爱你。”
说完,他低头又在她的额间亲了一下,笑的心满意足。
齐月盈窝在他的怀里,忍不住也笑了。只要他好好的就行,以后她要多烧香拜佛,希望他再也不会犯病了。
“圆圆,带我去看看阿弥吧。”他也把称呼改了,以前讨厌的时候,就叫萧煜,现在知道那不是齐月盈生的,瞬间敌意就消失了,她叫他阿弥,那他也跟着那么叫好了。她那么喜欢那个孩子,当成亲儿子护着,他也......尽量对那个孩子好吧,这样或许她会更开心些。
齐月盈肩膀一僵,有些紧张。
元冽:“你还是不信我吗?我都发誓说不会伤他了。”
“你为什么想见他?”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因为他不是你生的啊,所以见见也无妨,我不讨厌他了,真的。”
齐月盈惊的从他怀中坐起,身上的锦被不经意的滑落。
她一慌,手足无措,赶忙重新躺下。
“我去给你拿衣服。”他说着,吩咐殿外的宫女,重新拿一整套齐月盈的衣服过来。
衣服是他亲自捧进来的,还不顾她的阻拦,非得亲手伺候着她穿上。
等到终于穿好了,她的脸已经红的发烫了。
“你怎么知道阿弥不是我生的?”她垂着头,低低的问出这一句。
“因为我不傻啊,我看不出来吗?”他意味深长的说。
齐月盈抬眼看他,“那你以前怎么看不出来?”
“因为......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萧煜是谁生的?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真相?”
齐月盈沉了脸,“为什么要告诉你?就因为你的小心眼?如果你真的介意我曾经嫁过人,那你就自己难受死好了,我又没骗你,你如果不能接受,大可以自行离去,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那你可真是太坏了!你明知道我小心眼,爱嫉妒,你还这么折磨我?我不是介意你完璧与否,我只是......只是太嫉妒萧允宸了,对不起,我这点确实不好,但人无完人,看在我其他地方足够好的份上,你就原谅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缺点吧,我以后肯定改,你就原谅我吧!”
他把她抱在怀里一通揉搓,又是撒娇又是耍赖,总算哄着她暂时原谅了他这个小心眼的毛病。
“阿弥的确不是我生的,可我对他就像对亲儿子一样,他的身世是隐秘,你可千万不要透露出去。我之所以需要这个儿子,也是为了当太后。你现在知道真相了,以后就别为难自己了,好好过日子吧。”
她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头,很是无奈的样子。
只希望他以后真的能好好的,并且改掉小心眼这个毛病,不然她真是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他知道她没完全说实话,可若是要继续追问的话,难免又会触及她的底线,于是他选择暂时退让,“好,我会和你好好过日子的。我们以后都不闹别扭了。我帮你打理朝政,帮你把所有事都做好,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你什么都帮我做了,那我做什么?”她笑着问他。
“你好好爱我就够了!然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就像以前在娘家一样,我会宠着你,护着你,让你能够一直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甜言蜜语说了一箩筐之后,两个人终于重归于好了。
而元冽也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开始好好过日子,每天都兢兢业业的帮她打理朝政。
他兢兢业业不要紧,举朝上下都开始跟着战战兢兢了。
贺府。
贺夫人已经备好了夜宵,等着丈夫归来。
最近贺璋一直在忙着建薯粉厂的事,所以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忙的不亦乐乎。
贺璋一进门就喊饿,贺夫人吩咐人摆饭。
饭摆好之后,贺璋拉着贺夫人坐在旁边陪着他吃。
只有夫妻两个的时候,自然是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贺璋一边吃一边与夫人闲话家常。
贺夫人对他道,“近来已经有好几个人来和我打听归义侯的事了。”
贺璋笑道,“都打听什么了?”
“还不就是因为归义侯最近走了太后的门路,从一个小小御史直接做到了吏部尚书,这样史无前例的升迁,大家都在暗地里揣摩,这归义侯和太后之间......”
贺夫人说的隐晦。
贺璋:“归义侯的确和太后是青梅竹马,以他的才学能力,便是做首辅都使得,何况只是个吏部尚书?他们其实是担心自己乌纱不保吧?毕竟归义侯那个人,于公事上铁面无私的,想拉拢贿赂他难如登天,他这才做吏部尚书几天啊,已经罢绰十五名官员了,这些还只是朝廷内部的,听说下一步归义侯准备对地方官员和各个不听话的封疆大吏动手了,真是杀伐果决,雷霆万钧啊!要是照他这么搞下去,说不定我大周朝廷还真的能够实现庸者下能者上的局面,想想还挺期待的。”
贺夫人笑着白了他一眼,“你就不担心你是庸者?”
“怎么可能呢?我的才学太后和夫人你都很清楚,我才不担心,谁倒霉也轮不着我,这就是投对门路的好处,不说别的,就冲着我是太后的头号心腹,归义侯都不会动我。再说我也确实给朝廷干了不少实事啊,你瞧我这一天天忙的,不都是为了朝廷赚银子?”
贺夫人又给他盛了一碗汤,“我倒不是担心别的,而是担心归义侯野心太大,若他不知收敛,有一天酿成大祸,会牵连老爷你。”
“太后不傻。她既然用着归义侯,自然也会防着他。比起你我,太后才是那个真正怕出乱子的人。”贺璋接过汤,三口两口的喝完。
“如今李岩、宋骞、云逸都明里暗里的与归义侯斗起来了,老爷你在朝中,可要万事小心啊。”
贺璋不以为意,“其实我啊,还真的不是很眷恋这个内阁辅臣的位置。若是归义侯哪天真的废绰了内阁,就像太后曾经废绰了司礼监那样,我大不了就只做个户部尚书,这也是我擅长的,我不贪心。但是李、宋、云他们三位不同,为了手中的权势,他们是一定会与归义侯拼个你死我活的,咱们只等着看戏就好了。”
“那万一......要是哪天,归义侯改朝换代了呢?我们当如何自处?”
贺夫人想到这些就觉得忧心忡忡。
贺璋略沉吟,答道,“这就和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是一个道理,拦不住的,全看天命。归根结底,我效忠的不是大周,而是太后。归义侯若是自己当皇帝了,估计太后怎么也能捞个皇后当当吧,我们照样不会有事,继续安享荣华富贵就好。
不过就太后那个脾气,我觉得归义侯如果真的反了,第一个杀他的就是太后,齐家谋了江山几百年,她怎么可能拱手让人,要改朝换代,也会是齐家人坐江山,若归义侯不知收敛,恐怕到时候会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毕竟齐家兄弟手中的兵加起来有五十万之多,哎,恐怕到时候西域和大周之间也要敌对了。
但愿太后的智慧与福运能让她真正的驾驭元冽这样的天纵奇才吧。如果一切真的到了不可挽救的那一步,大不了我们收拾家当跑路嘛,反正凭我们这些年赚下的钱,子子孙孙吃好几辈子都够了,天下之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只要夫人你在我身边,山高水远,我有何惧?”
贺夫人被丈夫逗笑,夫妻俩自去洗漱歇息不提。
大昌国,京都城。
完颜述律刚刚从皇宫回府,便接到了手下人送来的密报。
秦王死了,如今家里的几个儿子正在为王位继承争的你死我活。
秦王原本叫做呼尔勒王,他是呼尔勒部的首领,手下部族三十余万,北狄建国之后,三十二位王爷便把大昌的国土圈走了一半,他们如今的封号都是根据各自的封地来定的,例如秦王,因为他的封地是在秦州,所以才改叫秦王。
除此之外,还有肃王、历王、泗王等等,全都是以封地名称命名的。
原本北狄贵族们反对这样的封号,觉得太过汉化,有失北狄人的传统,可是奈何汗王是一位忠实的汉文化痴迷者,这点从他之前重用朱先生就看得出来。
北狄汗王,也就是如今大昌皇帝,因他登基这一年的年号是崇熙,所以民间也称呼他为崇熙帝。
朱先生人间蒸发之后,崇熙帝重用精通汉人礼法学识的完颜述律,如今完颜述律虽然没有王位,但是他却已经是崇熙帝跟前一等一的红人,哪怕是崇熙帝的十几个儿子加起来,也没有完颜述律一个人得宠。
完颜述律问手下,“秦王之死,是柳媚妩下的手吗?”
“应该是她设计的,秦王长子动的手,但是属下这边还没具体的证据。主人打算除掉柳媚妩吗?”
手下略抬头,打量完颜述律的神色。
“不必理会,必要时,暗中帮她扫清收尾,别让其他人怀疑到她身上。”
完颜述律眸色淡淡,手指无意识的敲击在太师椅的扶手上。
“是。”手下恭敬的应道,但同时心里也有很多疑问。
完颜述律看着他,笑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不用吞吞吐吐。”
“属下愚钝,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要帮柳媚妩,她是汉人,是个红颜祸水,自打她到了北狄王廷,已经有好几个贵族因她而死了,秦王不过是地位最高的一个。像她这种女人,难道我们不应该把她揪出来交给皇上处置吗?难道还要任由她继续残害我们北狄王族?”
完颜述律:“像秦王那样的人,多死几个难道不好吗?”
“可是......”
“大昌的江山,没了这些闹满肠肥的王爷只会更好。如今已经建国了,皇上用不着他们去马背上打天下了,只能划出大片的封地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们,还要时刻提防着他们有没有反心,皇上也会累啊。汉人历史上有个典故,叫杯酒释兵权,咱们这些北狄王爷可没那么好打发,想要他们彻底放下兵权交出封地,那除非他们死绝了。当然,皇上肯定是不会让他们马上死绝了的,但一个两个的慢慢死,皇上还是乐意看到的。”
手下听得脸色僵硬,整个人都被完颜述律这番话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