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贵妃到女皇!——竹叶小舟
时间:2019-12-05 07:57:22

  因为洛修仍旧是跪着,所以两人的视线竟也持平了。
  “阿弥,我是你父亲。”洛修颤抖着声音说出这一句。
  阿弥回过头看了一眼齐月盈,似是在求证,齐月盈笑着向他点了一下头。
  阿弥回过头,问他,“你是完颜述律吗?”
  “我是。你知道我?你母亲跟你提过我吗?”他伸手把这个孩子拉到自己跟前,阿弥也并未抗拒。或许是冥冥中的缘分,他竟从这个孩子的眼中看到了几分心疼,这个孩子在心疼他。
  洛修觉得,这就是父子天性,所以哪怕这是阿弥长大后第一次见他,也仍旧不会怕他,不会生疏,反而是在心疼他。
  他实在是太久没有被亲人心疼过了。
  尤其是在齐月盈彻底拒绝他之后,他更是什么念想都没了,如果不是阿弥,恐怕他真的要万念俱灰了。
  阿弥认真的说,“两年前,母亲病危,临终前,她曾写过一封绝笔信,她说,如果有一天,大周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让我拿着那封信去找一个完颜述律的人,我当时就觉得,那个叫完颜述律的人,或许是我的父亲吧。因为母亲从来都没在我面前提过先帝,虽然我姓萧,可我觉得我不是萧允宸的儿子,我瞎猜的,不知道对不对,但今天见到你,我就知道我猜对了。”
  洛修难以置信的看向齐月盈,“两年前,你曾病危?”
  齐月盈:“嗯,都已经过去了,当时御医说我大限将至,我也自觉要撒手人寰,所以便想把阿弥安排妥当,我怕我死后,他坐不稳江山,终有一天会被皇权所伤,所以我才写了那封信。我想着,纵使我死了,你念在我们曾经的情谊上,也会照顾好阿弥吧。结果我没死,所以那些安排也就没用上。”
  “所以你是历经了生死才会看淡一切,性情大变的吗?”
  “或许吧。”她莞尔一笑。
  洛修问阿弥,“那封信呢?”
  阿弥从自己的怀里拿出那个荷包,“我一直贴身带着。”
  洛修接过,展开那封两年前的绝笔信,那是她曾在生命将尽时写下的词句,每个字,每句话,都带着诀别的悲凉......
  他无法想象,当时她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封信的。
  齐月盈看他捏着信纸的手在颤抖,叹息一声。既然他已经认准了阿弥就是他儿子,那就让这件事在他心底更加坐实吧。看过这封信,他是永远都不会怀疑阿弥的身世了。
  或许,这也是上天注定的一段父子缘分吧。
  看完这封信,洛修重新将它放回荷包,仔细妥当的收在自己的怀里,他将阿弥搂进自己的怀中,“阿弥,父亲现在什么都没了,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母亲今生今世都不会要我了,你若是也不要我,我就只能孤独终老生不如死了,所以,你愿意离开母亲,和我回大昌吗?
  我拥有的不多,只有一个大昌皇位,我向你保证,你会是我此生唯一的孩子,你来我身边之后,我不会再娶妻生子,我们父子两个相依为命,将来,我把大昌的皇位传给你,你想做什么行,好不好?”
  阿弥落下眼泪来,他本就是个善良柔软的孩子,生性敏而多思,洛修这一番话说的他难过极了。
  “父亲,我能去问问母亲吗?”
  洛修松开了他,“好,你去问。”
  阿弥重新来到了齐月盈跟前,齐月盈蹲下身,将他搂到自己的跟前。
  “母亲,你想我和父亲走吗?”他一边说,一边擦眼泪。
  齐月盈:“这是你自己的人生,所以怎么选,你自己决定,无论你怎么选,我都支持你,无论你怎么选,你永远都是我的儿子,都是我心爱的阿弥。”
  “你是真的要嫁给元相国了吗?”
  “是啊。”
  “那你们以后会有新的孩子吧?”
  “不知道啊,子女缘也是天注定的,我不知道会不会有,顺其自然吧。”
  阿弥叹息一声,“肯定会有的,母亲,你身边有很多爱你的人,两位舅舅,元相国,我,还有你未出世的孩子们,但是父亲身边,他只有我一个亲人了,我想跟他走,我舍不得他一个人孤独终老,我以后,一定会回来看你,你永远都不要忘了我好不好?就算你有了新的孩子,你也要永远都爱我,好不好?”
  “好!你是我的长子,我永远都爱你。”她说着,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亲。
  ......
  大周承裕五年,萧煜禅位于其母,齐皓改立国朝为大齐,年号盛熙,追封其父齐昇为武宗帝。
  齐臻封荣王,封地荣州。
  齐琮封誉往,封地禹州。
  西域汗王元冽献十六国于大齐,女帝齐皓封其为摄政王,总揽大齐朝政。
  同年八月,女帝与摄政王完婚,举国欢庆。
  十年之后。
  凤栾宫。
  年仅五岁的小公主齐望舒像小鸟一样跑了进来,一路跑,还一路叽叽喳喳的告状,“娘,娘,哥哥他又欺负我,他笑我笨!您要帮我!”
  齐月盈张开怀抱,女儿便如投林的小鸟一般一头扎进她的怀里。
  十年的光阴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她脸上明媚温柔的笑颜亦如当年。
  “那你应该去跟你爹告状啊,他最疼你了,肯定会教训你哥哥的。”她捧着女儿的小脸,替她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齐望舒小大人似的叹息一声,“我不能去,因为哥哥太狡猾了,他之前骗我跟他打了个赌,赌输的人不可以去找爹爹告状,我输了......”
  齐月盈对女儿报以万分同情,“所以你为什么要去和你哥哥打赌呢?他那脑子像极了你爹爹,都不用赌,就知道你一定会输啊。”
  小丫头狡猾的哼了一声,“我当然知道啊,我又不是真的笨,所以我没去向爹爹告状,而是来找娘您告状啊!您帮我向爹告状,这样就不算是我自己告状啦,哈哈哈,而且爹爹那么听您的话,您帮我告状,肯定比我自己告状效果更好!哥哥大笨蛋,连这都想不到,还敢笑我笨!我可机灵着呢!”
  齐月盈笑看着女儿身后一前一后走进来的元冽和长子齐玄,这一双儿女,长得全都像极了元冽,没有一点像她。
  元冽对此颇多遗憾,一直缠着她,想让她再帮他生一个像她的女儿。只可惜,生了女儿之后,她一直也没能再有身孕。
  “你说谁是大笨蛋?嗯?”齐玄提着妹妹的小耳朵,把她拎到自己的跟前。
  齐望舒夸张的喊疼,可其实齐玄很有分寸,怎么可能真的弄疼她,兄妹俩差了四岁,可是齐玄却总是能够和这个调皮鬼一样的小妹妹玩到一起去,所以现在小公主缠着最多的人不是父母,而是哥哥。
  元冽和齐月盈对此都是莞尔一笑,置之不理。
  元冽坐到她的身旁,看着那边笑闹的一双儿女,忽然对她小声说道,“你看他们像不像咱们两个小时候?我记得我那时候好像也总是逗你,说你笨,然后你就会去告状,有时候还会哭鼻子,不过每次我都能哄好你。”
  齐月盈笑嗔了他一眼,“你儿子这个毛病都是随了你。”
  “对啊,缺点都是我的,优点都是你的。”他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倒也清楚,无论优点还是缺点,这两个孩子全都是像他,不像她。一开始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是近年来,他似乎是有些懂了。
  这十年来,西域并入大齐,他为摄政王,常住大齐金洲,可是每年也都会去西域巡视一次,不然恐怕会出乱子。
  每年,都是他自己去,今年,他想带着全家一起,只是不知道她现在是否愿意和他一起踏上西域的土地了。
  “想不想和我一起去西域?朝政可以托付给阿琮,阿玄和望舒他们也都没去过,这次刚好可以带他们去领略一下大漠风光。”
  那边两个小的一听,立马过来凑热闹,“要去要去!”
  他们早就在金洲城待腻了,有机会可以去看外面的世界,当然开心了。而且他们听说,西域是爹爹打下来的,可他们却一次都没亲眼看过,当然对那边向往不已。
  齐月盈从善如流的点头,“那就全家一起去吧。”
  元冽心头一热,眼眶险些湿润了。早年间,她有多抗拒踏上异国,他是知道的。
  现在,他们做了十年的恩爱夫妻,儿女双全,相濡以沫,她终于,愿意信任他了吗?
  打发走了一双儿女,他拉着她的手,“圆圆,谢谢你。”
  “去玩而已,巡视操劳的是你,我们都是跟着去享乐的,你还谢我?”
  她手抚上他的脸,这十年,他脸上的岁月痕迹比她要重的多,因为无论朝政还是家庭,他承担的压力都要比她重的多。她虽然是女帝,但是其实她对朝政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她依本心而行,只要不出大乱子,她基本上都懒得管,这本就是她的天性。
  而大齐在元冽的治理下,国泰民安,国富民强,也从来都没出过什么大乱子。
  元冽把她的手放在掌中轻吻,“谢谢你愿意信我了。圆圆,你真的不怕了吗?不怕我把你扣在西域,不让你回来了?”
  “那就不回来了吧。我还记得你当初说要给我造一座宫殿呢,我想要什么样的都行。不知摄政王殿下把宫殿建好了没?要是比金洲的宫殿差,我可是会给你甩脸子的。”
  元冽哈哈大笑,“早就建好了,这次你刚好可以去看看!”
  四月。
  摄政王带着女帝陛下,大皇子齐玄,小公主齐望舒一起踏上了西域之行。
  随行的护卫禁军浩浩荡荡足有两万人,声势不可谓不浩大。
  这一路行来都十分的顺利,在元冽的治理下,大齐境内几乎没有能够作乱的悍匪,更别提敢打女帝陛下西巡大军的主意的了。
  他们走的并不急,主要还是以游山玩水为主,两个小家伙真的是快乐的都要飞起来了,他们正是爱玩爱闹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年纪,每到一个地方都好奇的不得了,什么都想尝尝,什么都想看看。
  七月份,他们这一行队伍才行到了大漠中。
  夜晚,一家四口坐在大帐前看星星。
  沙漠的星空是最迷人的,是其他地方根本比拟不了的。
  齐月盈莫名的想到了十几年前,她第一次来大漠,那时候,陪她一起看星星的,是洛修。
  她已经很多年都不曾想起他了,偶尔听到关于他的只言片语,也不过是因为国事。
  她只要知道阿弥在大昌过的好,过的平安,那就足够了。
  但今夜,不知怎的,她就是想起洛修了,人生匆匆,真的很像大梦一场。
  她是梦醒之人,只是仍旧活在梦中而已。
  这一天晚上,齐月盈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十几年前,回到了邀月宫。
  她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有一双温柔的手,将披风盖在她的肩头。
  她随之醒来,见到了洛修。
  他还是当年的模样,就好像此后这十几年的光阴都不曾存在,一切不过都是她午睡后做的一场梦而已。
  “洛修......”她眨了一下眼睛,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梦,哪个是真实。
  他笑着在她身前蹲下,“月盈,我来向你道别。”
  “道别,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但如果可以,我想去一个来生有你的地方。”
  齐月盈看着他,多年未曾有过波动的心湖,居然泛起了离别的酸楚。
  “你是,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吗?”
  “嗯,别哭,这对我而言,是解脱。”他手捧上她的脸,“我来见你,是想问你,你还爱我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哽咽着,不停落泪。在这个梦境里,她只是十几岁的她,她不再记得元冽,不再记得阿炫和望舒,她只记得洛修,这是她最爱他的时候,如果没有发生之后的种种,她怎么可能不爱他。
  他把手放在她的后颈上,像以前许多次的那样,仰起头吻上了她的唇。
  “我的小月亮,今生,你我有缘无分,我纵使再怎么努力放下,也终究是求不得,意难平。你把来世许给我好不好?”
  她似懂非懂,泪眼朦胧的点头,“好。”
  “来世你要好好爱我,要一生一世都爱我,把我今生的遗憾都弥补上,好不好?”
  “好。”
  “谢谢你,月盈。”
  他的身影开始在她面前消散,化作点点金光。
  她哭的声嘶力竭,可是却什么也留不住,就好像今生逝去的缘分,终究,注定成空。
  “月盈,余生,你都要幸福安乐啊,我爱你,一直一直,都爱你......”
  齐月盈在沙漠的大帐中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泪湿了枕巾。
  她的心底好像空了一块,她皱着眉头,抚上自己的心口,那种锥心刺骨的痛消失。
  元冽此时也睁开了眼睛,他发现了她未干的泪痕,“怎么了?怎么哭了?”他已经好多年没见她哭过了。
  齐月盈笑笑,梦中的悲痛如水过无痕,“就是做了个梦而已。你呢,怎么醒了?”
  他把她抱进怀中,“圆圆,我刚刚,梦到阿惜了。”
  “别怕,我在呢。”她轻抚他的背,她知道,他最怕的事情就是梦到阿惜,他曾经的病根,就是阿惜,每次只要梦到阿惜,他就会发病,但他已经好多年都不再做关于阿惜的梦境了。
  元冽:“这么多年,你好像,从来也没问过我,阿惜到底是怎么死的。”
  “如果你想说的话,我愿意听。你一直不肯说,那这件事一定是你不愿意回想,不愿意面对的。不要逼自己。”
  “我刚刚梦到阿惜,她对我说,她要去转世投胎了,让我不要再挂念她了。”他说着,语带哽咽,“我觉得很好,她终于要拥有新的人生了,我替她高兴。”
  然后他就把当年的旧事告诉了她。
  元冽乃是元氏一族的宗子,长子嫡孙,按照宗族规矩,族中基业绝大多数都要由宗子继承。
  他父亲也是嫡长子,所以从小在族中也是占尽优势,这本是无可厚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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