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比如肖问,是著名作曲家、钢琴家,师承李斯特·福尔福斯,是宋新月的师兄。
再想挖掘什么,就什么都挖不到了。
毕竟,他们也不是肖邦之类的名人。
但是,谢涵给她的这份资料却非常详尽。肖问是个精神有问题的神经病,爱李新月而不得,当年虐杀了她的父母,一把火烧了他们在伦敦的宅邸后自杀。
详尽得让她不能反驳。
一切好像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许柏庭从来不跟她说起他的父亲,为什么他好像有见不得人的隐疾,为什么他总是那么神神秘秘,像是瞒着她什么似的……
容嘉觉得眼前的一切开始天旋地转,变得赤红起来。
但是,同时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谢涵说的是假的,不是真的,不要相信他!
他只是为了挑拨离间,他看不得他们好!
她感觉脑子快要爆炸了,眼前冒出了一颗颗金星,还有一只只飞扑的蚊子一窝蜂涌向她的脑海,拼命撞击,发出越来越响亮的嗡鸣声……
“容嘉,你怎么了?”有一双手扶住她,温柔地把她抱起,放到了床上。
迷迷糊糊的,他还给她递了杯蜂蜜水。
蜂蜜的清甜在鼻息间漾开,像是带着腥甜的毒药,让她逐渐清醒。
既甜蜜,又战栗。
她睁开眼睛,一瞬不瞬望着眼前人。
刚下班的许柏庭露出疑惑的表情,回头看了看,失笑:“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吗?”
他把脱下的外套搁到一边,端着杯子贴到她的唇边。
女孩的嘴唇抖了一下,一张脸孔苍白清瘦,下巴尖尖的,叫人无端心疼。她仍是那么望着他,浓密的睫毛下,眼睛里似乎有疑惑、也有畏惧。
许柏庭甚至发现,她的指尖都在不经意地发抖。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他把蜂蜜水放到一边,俯身用唇贴了贴她的额头,喃喃,“没有发烧啊?”
“我……我没事。”容嘉说。
身下是软绵的床褥,她却觉得,有那么一刻好像堕入了冰窖里,只剩彻骨的冰寒。
身上、后背,不自觉冒着虚汗。
许柏庭不确定地看了她一眼,抬手捧起她的脸:“那我送你去医院?”
她忙摇头,挣开他躺了下来,背过身去,把被子一直拉到了脸上。
耳边是他的轻笑声,温柔的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上,爱怜地拍了拍:“那你好好睡吧,我就在这儿陪你。”
说着,起身走到书架前。
容嘉站起来,眼角的余光看到他信手打开了玻璃窗,修长的指尖在书册上缓缓划过——像蝴蝶煽动翅膀,亲吻雨后的花瓣。
像小美人鱼的足尖踩在尖刀上的起舞。
也像一个恶魔在弹琴。
容嘉忽然觉得,他跟资料上那个精神有问题的男人很像。
也就是他的父亲。
同样英俊,外表上看,也同样优雅沉静,只是,冷静下隐隐蕴藏着野兽般的疯狂。
她知道这一切可能是一个阴谋,来自谢涵的阴谋,但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胡思乱想。
一旦脑海里产生猜忌,人的意识就不由自己左右。
晚上,容嘉做了一个梦。
梦里,许柏庭把抱起的她放到餐桌上,拿出了刀和叉。
她一脸惶恐地问他,你,你要干什么。
他笑着说:“吃饭啊。”
“吃……吃饭?”
他点点头,微笑着从厨房端来了牛排,切下一块,递到她的唇边:“吃吧。”
女孩松了口气,拍着胸脯松了口气。
谁知,这口气还没松下呢,他猛地扯开了餐桌上的桌布,笑眯眯地望着她。
容嘉低头一看,玻璃餐桌下是熊熊燃烧的火炉。而她坐的餐桌中间,赫然空了一个洞,不知何时,架起了一口很大的铁锅。
他仍是笑着,看着她说:“喂饱了,差不多可以宰了。”
然后,容嘉就一脸冷汗地吓醒了。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手下意识去摸床头柜上的水杯,却不慎打翻了。
玻璃杯摔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许柏庭被这动静惊醒了,坐起来:“怎么了?”
他的手从后面握住她的肩膀,动静下意识颤抖了一下,小脸更加苍白。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比较正常:“我……我不小心打翻了水杯。”
“别动,我来收拾。”许柏庭笑了一下,拖了拖鞋走出去。
容嘉望着他修长漂亮的背影,连走路都那么好看。实在……实在不像一个变态啊。
她咽了咽口水。
但是,人的内心一旦有了猜忌,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何况,他确实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秘密。
她甚至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之后几天,容嘉都浑浑噩噩的,也不跟他打电话了。
倒是这日他打给他:“最近都在忙什么?”
容嘉期期艾艾:“《鲜花与少年》的录制啊?”
他笑了一下:“我晚上有空,过来接你吧。”
“不,不用了!”
他默了一下。
容嘉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忙道:“你工作那么忙,不用为我费神了。”
许柏庭有一会儿没说话。
容嘉一颗心也跳得很快。果然,听到他徐徐开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语气笃定。
“不是的,没有什么……”
“别骗我。”许柏庭打断她,“你知道的,你骗不了我。”
容嘉噤声了。
半晌,还是许柏庭开口:“算了,晚上回来,你再跟我说吧。”然后,他把电话挂了,算是给了她几个小时的缓冲期。
容嘉也松了口气。
心却一下午都悬着。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她的脚步更像是灌了铅一样,一步步挪出工作室。更烦的是,还在门口遇到了谢涵。
容嘉实在是不明白,望着他:“你怎么就阴魂不散呢,谢总?”
谢涵笑:“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啊。”
容嘉简直想翻一个白眼:“现在你看到了,可以圆润地滚了吗?”
谢涵又笑:“我真没见过你这么可爱的姑娘。说起来,你跟一个精神有问题的杀人犯的儿子住在一起,真的不会觉得很可怕吗?许柏庭这种人,外表一副清高不可一世的模样,真的狠起来,那可是我们这种人拍马也赶不上的。”
“那是我们的事,就不劳谢总费心了。”
谢涵仍是笑,静静看着她转身走开。可在转身的那一刻,容嘉就停住了脚步。
许柏庭站在不远处的法国梧桐下,手里捧着一束白玫瑰。很大一束,下面还缠了浅紫色的丝带,在风里停停飘曳。
容嘉的脚像是生了根,定格在地上。
那一刻,她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
谢涵离开后,两人沿着里侧的街道走了会儿。
容嘉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许柏庭笑了一下:“在他说‘你跟一个精神有问题的杀人犯的儿子住在一起,真的不会觉得很可怕‘时。”
容嘉不知道说什么。
许柏庭回头看她一眼,目光冷静:“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容嘉原本心乱如麻,被他这么一问,反倒生出些许逆反的意气,反问他:“这话难道不是我问你?你什么时候知道肖问的事情?”
“从小就知道。”许柏庭干净利落道,“在被许远山带回来之前,我就是一个小混混,多一个杀人犯的父亲,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倒是回答得干脆。”容嘉扯了一下嘴角,却发现,连冷笑都做不出来,深吸一口气,看着他,“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说?”
“你会把你不光彩的事情特地扯出来说吗?”
她反唇相讥:“现在这样,就光彩了吗?”
许柏庭说:“我没什么可说的。”
两个人的目光对上,她只能极力仰头望着他,却发现,自己对于这个人还是这么陌生。她的语气平和了些:“那我父母呢?你知道他们是被……”
“知道。”他避开了她的灼灼注视,侧脸冰冷,像一尊雕塑,“不过以前没在意过。”
“……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什么叫——”她觉得荒诞,噗嗤一声笑出来,“什么叫不在意?那可是……两条人命啊?”
“一开始,我们只是商业联姻,我没关注过这些。”许柏庭说。
容嘉看了他一眼。
很好,很坦然的回答。
冷漠到了骨子里。
话都说到这儿了,还能有什么可说的?
说句实在的话,容嘉从小就没有见过父母,还真谈不上什么深刻的情感,但从血缘亲情上来讲,那到底是自己的父母。
更让她觉得惶惑和难以接受的是许柏庭本身。
她对他的感官,一直游走在黑与白之间。
有时觉得他彬彬有礼,温柔大度,又颇有手腕,是清冷自持的端方君子。有时候,又觉得他城府极深,是冰冷沉静、深不可测的魔鬼。
此刻,这种感觉被放大了无数倍。她虽然嘴里不说,心里却忍不住这么想,这种思想也被投射道日常生里的细节里。
比如,她半夜睡觉时会忍不住抱着被子滚到另一边,他抱她的时候,她的肢体非常僵硬。
许柏庭何其聪明的人?
这两天,都看在眼里。
他望着她的目光,也越来越冰冷,好像是不带什么感情的机器。
而且,他越来越惘顾她的意愿,露出自私偏执的一面。比如这日早上,她起得很早,坐梳妆台上梳头发时,镜子里忽然出现了他的影子。
他穿着黑色的绸缎睡袍,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剪影如画。
容嘉吓得失落了手里的梳子。
谁知,他一弯腰就给准确接到了手里,然后直起腰,空着的一只手撩起她的一撮头发在掌心,缓缓梳起来。
“怎么起得这么早?”他问她,眼睛里含着笑。
语气温和,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但是,容嘉清楚看到,镜子里的他眼珠漆黑,眼底一点笑意都没有。
她莫名打了个寒噤,站起来要挣脱他的束缚:“不用了,我梳好了。”
他没动,手里扔握着她的一撮头发。
容嘉侧着身子,僵在那儿。
他微微俯身,携着梳子的手缓缓撑到梳妆台上。她刚想躲,他温柔又不失力道的手,掰正了她的脸,让她看镜子里的自己。
“有什么不一样?”
容嘉看到的是他平静的笑容,他弯着腰贴在她身后,一动不动。
她说不出话。
半晌,他笑容扩大,禁不住笑出了声:“你这是什么表情?好像我会吃人似的。呆瓜,别杵着了,快去换衣服吧,我送你去上班。”
第064章 强势
那件事后,容嘉越来越觉得许柏庭不正常了,有时候,甚至是没法沟通。
他表面对她温柔包容,事事周到,转头就找人调查她,还让保镖和私家侦探跟踪她。要不是她够机敏,无意间发现了,她还被蒙在鼓里。
她拿着私家侦探那里高价拿来的资料,装到信封里,面无表情地回到家。
客厅里光线很暗,只亮了一盏橘黄色的暖灯。
许柏庭叠着一双长腿靠在沙发里,安静地翻着手机。一开始,容嘉没注意他在看什么,也没那个心情,踱步过去,直接吧信封“啪”一声甩到他面前。
他这才抬起头。
但是,脸上仍然非常平静,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尴尬。
容嘉忍无可忍,极力压抑着起伏的胸膛:“许柏庭,你是不是变态啊?我是你妻子,不是你的奴隶,你竟然找人跟踪我?”
“是保护。”他纠正她。
“保护?”容嘉都气笑了,在原地转了两圈,挑着手指不知道是该指他的鼻子还是指哪儿,最后反手点到自己胸口。
“保护?去你妈的保护!许柏庭我告诉你,我不要,我一点都不需要!你要是还尊重我,但凡一点点,以后就请你不要这么做。”
他只是笑而不语,表情有点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容嘉被激怒了,扑上去要揪他的领子,目光无意间落到他手里的手机上,动作僵住。
手机不是别人的,是她的。
她一共有两部手机,一部私人用的,一部工作用的,他手里这部就是她的私人手机,今天没有带到工作室。
原来,竟然是在这儿!
容嘉安静了会儿,忽然猛地去夺那部手机:“还给我——”
他微微一闪,轻易就躲开了她的攻势。
她扑了空,倒在沙发里,然后,就看到他利落地翻开了她的通讯录,把很多人一股脑儿删除了。
“好了。”他把手机丢还给她,弯腰端了杯茶几上已经凉透的水,施施然抿了口。
容嘉接过手机,捧着看了会儿,忽然站起来,扬手就挥了他一耳光。
“啪——”
清晰可闻。
容嘉恶狠狠地望着他,眼睛赤红。
许柏庭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手里的杯子动都没有动。
半晌,她捂着脸倒回了沙发里,呜咽不绝:“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许柏庭说:“你不应该问我,应该问你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你越来越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