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恶妇——予乔
时间:2019-12-05 08:01:17

  次日,月桥装了两盒头日月余粮买的糕点,砍了一块肉,揣了银子,把不甘不愿的月余华牵着出了庄家大门。
  这时,天才亮了没多久一会,村里早早有人开始忙碌起来,连月余粮都吃了早饭去十里八村收猪去了。风吹过,月桥拢了拢身上的衣裳,低头问着月小弟:“冷不冷,不如我们带一件衣裳过去?”
  月小弟里头穿了件里衣,外头罩了件青布衫,手里提着一个半大的盒子,装了庄家表兄们用过的笔墨纸砚,闻言摇了摇头,仿佛手里有千斤重一般,忍不住哀求两声:“姐姐,不如还是不要上……”
  “不行!”月桥不给他说话的权利,牵着人边走边道:“来不及给你买新的纸笔,你先将将用着两位表兄的,不过你可别弄坏了,待大哥今日给你买了新的回来,你也要爱惜一些才是。”
  月小弟生无可恋的听着。走了一半路,昨日为他送行的大半小孩很有义气的再次跟在了姐弟两身后,虽然叽叽喳喳的跟月小弟说话,但时不时就看看他旁边的月姑娘,实是显得这份义气没啥诚意。
  月小弟已经习惯了。
  反正有他娇花姐姐的地方,人们一般是看不见他这个玉树临风的男人的。再说了,他一个男人,何必去跟一个女人比呢,掉价不是?
  一路走着,没多会就到了学堂,跟着他们的小娃们这才一哄而散,还表示若下学月姑娘还来的话,他们又来找月小弟玩。
  这其中,一个身体臃肿的妇人在欢闹的人群里早早便急匆匆的走了。
 
 
第11章 金陵(三)
  这妇人急匆匆的,臃肿的身体丝毫没有影响到她麻利的脚步。
  村头,男人赶着牛车焦急的等候着,一看到妇人的身影,几个大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一边着急的问道:“如何了,如何了,到底怎么样?”
  妇人脸上还有些呆愣,直到被人摇醒,这才如同恍然大悟一般,脸上的笑容越拉越大,险些裂到后脑勺去了,她不住的点头:“看到了,看到了,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娃,咱们这就走,一定会让主家满意的。”
  这夫妻两个一是庄家村的赵德,一是他媳妇赵婶子,两人都在庄家村一处庄子里做工,那庄子乃是一户姓马的公子哥拥有,马家公子的祖父乃是当朝三品大员,走的是礼部路子,虽没实权,但为人圆滑,朝堂上下也吃得开。
  而这位马少爷虽说是三品大员的孙子,但也跟普通的贵人子弟差不了多少,都只是溜猫逗狗的货色,长得人模人样的,最是喜欢吆五喝六的逛那烟花柳巷,这不,苏河的楼子逛腻了,听说为了讨好一位出身皇亲国戚家的公子,到处收集美人,连他们这些普通做工的都知道,只要为马少爷提供了美人,得了他满意,那赏下来的金银财宝一辈子也享用不尽。
  恰好庄远家这亲戚上门,周婆那大嘴的把人夸得跟天仙儿似的,所以,赵德和他媳妇一听就动了心思。
  虽不知马少爷是要讨好哪家的公子,但能跟皇家沾着点边儿,定然是他们一辈子也够不着的金贵人物,他们把这住在庄家的这闺女给送上去,让她吃香喝辣的,荣华富贵一辈子享用不尽,真真是便宜她了。
  马少爷最近是真的愁啊,愁得头上的乌发都被硬生生给拽掉了几根。想他马明明能在金陵这土地上吃得开,那都是因为他找了个好靠山,背后有宁国公府小侯爷撑着,哪家不卖他两分脸面,平日里出门吆五喝六的,被人簇拥着,那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不过这些日子他也不好受,说来于他倒没啥,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只是他的靠山这些日子不好受,作为下头的他自然也难过。
  事情还得从三月前他们在西郊那片抢了个姑娘开始,本来抢了人,他们也给那户人家银两了,谁知道等他们前脚一回城,后脚人就要死要活的去大理寺卿告状了,那当家的还当场撞了柱,虽人没死,但到底这事惊动了皇贵妃。
  皇贵妃宁凝虽然疼爱一手带大的亲弟,但对他喜爱抢平头百姓家的姑娘一事还是颇有微词,皇帝虽说觉得宁衡不过是爱欣赏了美人一点,实际上并未做出什么有损的事儿,但宁凝身为女子,总是能体会到那些女子的无奈和心酸。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世人千万张嘴,堵得尽悠悠众口说压根就没有做出有失礼数的事吗?
  哪怕有经验老道的摸嬷嬷检查过说清白依旧,但女子名节已损,以后再嫁个好人家难啊!为此,宁凝特意招了宁衡进宫,把人骂了一顿,还警告他不许再抢姑娘入府,否则就送他娶皇家寺庙修行。
  马少爷还记得他在宫外等着出来的宁公子时,小侯爷那难看的脸色,他还以为是皇贵妃把人骂得太惨,让小侯爷下不来台,正想安慰他,却听小侯爷叹息:“你说这城里城外的姑娘,楼里的美人都看遍了,怎么就突然看腻了呢?”
  马少爷想说:不能啊。
  若说普通的姑娘们抢了太多看腻了情有可原,但那整片河上的苏河可是整个大都最有名的销金窝,里头的姑娘,个个打扮得沉鱼落雁似的,收罗了整个大都甚至草原上的火辣美人,就是让他日日看着,到醉生梦死估计也看不腻的。
  偏偏,小侯爷就是说看腻了,并没把皇贵妃的警告放在心上。
  上峰说看腻了姑娘,作为下头的那是恨不得掏空脑子让小侯爷满意,为此,马少爷为了让小侯爷满意,特意吩咐了他名下的人,到处收罗美人,就为了令小侯爷高兴。
  正愁着呢,有下人来报,说他在临水镇那头的庄子上来了两个做工的,有美人的消息告知,马少爷一听,顿时大喜起来,这突然又变了脸色,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
  美人美人,近日往他跟前递了消息的不下数十起,但个个都是庸脂俗粉,莫说流连在万花丛中的宁小侯爷,就是他马少爷,那也是瞧不上的,便只淡淡的吩咐让人进来。
  赵德两口子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唱报似的一人一句给马少爷问了安。马少爷见不得这谄媚的模样,蹙着眉摆了摆手:“得了得了,少跟爷来这套,说吧,有啥有用的消息?”
  赵德两口子对视一眼,赵婶站了出来,弯着腰陪着笑,一口一嘴的说了起来:“马少爷,我们夫妻是临水镇庄家村的,村里头近日可不得了,来了个跟天仙儿似的姑娘,那模样身段长得我老婆子在您手底下做工这么久,还是第一回碰到这样的小姑娘,可不得了呢?”
  马少爷嘴一撇:“天仙儿?”
  带着仙儿的姑娘他见得多了,苏河上啥样的姑娘没有,火辣的、清高的、妩媚的,各种模样的姑娘如同过江之卿,只要能拢住客人,就是天上真正的仙女儿也能跟拉下来。
  “是真的,是真的,这姑娘浑身仙气儿,长得漂亮的不行,那眼一瞥,波光盈盈的,声音儿也是,我老婆子一听险些就醉了。”见马少爷不以为然,赵婶有些急了,忙把自己知道的倒竹筒似的抖了出来。
  这一说,马少爷倒是品出了两分味道,他迟疑的看着赵婶夫妻:“当真有你们说的这样?”
  赵德夫妻当下又是连连保证,指天发誓的说自己没有说谎,马少爷这才信了四五分,正准备让跟着他的管事随着这夫妻一起去看看,想了想这庄家村就在金陵边上,离得不远,歇了让下边的人去看,他准备自己去一趟。
  他们到时,恰逢学堂下学,不少村里的娃娃提着篮子就往家里走,月小弟也不例外,经过几日打磨,他已经认命读书了,正垂头丧气的渡着步子朝庄家走,没走多远,只见他抬起头,双眼稍稍有了光芒,喊道:“姐姐。”
  赵婶子夫妻给马少爷介绍说过这小娃娃是那位姑娘的弟弟,听到这一声姐姐,马少爷顺着侧头一看,当下就呆住了。
  在他的眼里,那姑娘仿佛自带光芒,虽穿着简单的素衣,但衣决翻飞间,如同洛神再临一般,国色天香,与她一比,苏河楼子里的所谓沉鱼落雁的姑娘们的确如同俗物。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炙热,牵着月小弟往回走的月桥还回头看了看他们的位置,瞪了一眼。这一眼,直让马少爷心里扑腾扑腾的跳个不停。
  他总算明白了何谓秋水伊人、何谓水光碧波、何谓柔中带媚,如此女子,堪称绝色。
  等人走后久久,马少爷都没能回过神,赵德夫妻见他这般模样,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神情,赵婶子在马少爷耳边念道:“马少爷,你看这姑娘如何,可能入你的眼,不是我老婆子吹,就这姑娘的模样身段,你拿她送人,保管人家满意。”
  马少爷瞪了她一眼:“送什么送,爷看上了!”
  如此绝色佳人,发现一个就少一个,送上去他得多心疼。
  赵婶子被一瞪,又听他这话,当下一个转弯,又赔礼道:“是是是,我老婆子糊涂了,这般的美人只有马少爷才配。”
  马少爷听着恭维,心里头才畅快了,眉目一转,打听起来:“这姑娘家里还有甚人不?”
  赵婶眼咕噜转动几下,把听来的小道消息说了说:“没啥人,据说是从江南一个穷乡僻壤过来的,还带着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不过…”说到这儿,赵婶有些欲言又止。
  马少爷骂了两声:“不过什么,你说!”
  “是是是,”赵婶道:“不过我听人说,这小姑娘有个哥哥在明昭书院读书。”
  这下,马少爷才皱了眉头:“明昭书院?”
  这可有些难办了,明昭书院的学子那都是大都的栋梁,陛下格外重视,若是牵动了这里,被人给捅出去,恐怕会连累到祖父。
  马少爷想了想,嘱咐夫妻两个:“人我看过了,怎么把人给弄到手待我回去好生想一想,你们两把人给我守住了,这是我马少爷看中的,别让不识趣儿的人先我一步捷足先登了,到时,爷唯你们是问,听懂了吗?”
  话落,便有小厮牵着马从别处过来,马少爷一个翻身,驾着马就走了。
  “马少爷放心,我们一定给您守住了!”赵德夫妻一个劲的保证着。
 
 
第12章 挑女婿
  此后几日,月桥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看着她,不过也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从小到大,被这样暗搓搓盯着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总归是外貌太过出色惹出来的祸,何况,这里是正宗是天子脚下,皇都金陵边,想来也没有那些打家劫舍的事儿。
  每日她接了月小弟后,就会在庄家婶子和余春这个姑姑的指导下做些简单的绣工,这些日子来,渐渐也从只会简简单单的缝补变成了能把针脚大小绣成一样的了。
  庄家的小院里,月小弟坐在院子里写着庄秀才布下的课业,月桥拿着个绣帕试着准备缝上两株花,院门一下被推开了,天还未亮就出门的月余粮走了进来,身上衣裳皱巴巴的,还有些异味,月桥和月小弟都闻惯了,笑嘻嘻的看着他:“大哥,收到猪了?”
  “大哥,今晚吃红烧肉吧。”
  月老大应了月小弟的话:“那敢情好。”
  月余粮到井边打了水,把一身给打理了,身上味儿轻了才靠近两姐弟,先是夸了月桥的绣工有进步,又渡到月小弟旁边看他练大字,这下倒没说出什么夸赞的话来,让等着被夸的月小弟不满极了,嘟囔道:“大哥偏心,春姨婶婶都偏心,姐姐绣一朵花都要被人夸好久,我每日写大字怎没见有人夸我?”
  若是论外貌,他比不过娇花姐姐也就算了,怎么读个书还比不上她绣朵花了?
  简直是对他月三爷的侮辱。
  “你在努力努力。”月老大摸了摸月小弟的脑袋瓜,突然问了句:“庄婶和春姨呢,咋没见人?”
  月桥皱着眉,头也不回的道:“两位表弟跟着举人老爷回来了,听说他们书院比试赢了,这不,婶子和姨特意去接他们了。”
  大都建朝五百余年,自来文风最为鼎盛的便是江南和金陵,江南以学子诡异多变,擅诗、辩驳;金陵文风大气,书院众多,最是爱打着切磋的名头比试,擅文。
  像庄家表弟这样去参加书院的比试,一年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只是他们书院人少,又没两个有名气的坐镇,一年难得赢上两次,庄婶和姑姑自然是满心欢喜的。
  月老大点点头:“这风气倒是不错,也不知道你二哥到了明昭书院能不能适应,咱们江南府与金陵府虽然都是文风鼎盛的地儿,但气儿却截然不同。”
  月桥一针扎下,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弯着红唇:“大哥你别担心二哥了,二哥看着是个儒雅的读书人,骨子里可不是,咱们挨着北地边,他都能适应景江书院的气儿,没道理到了明昭书院就不适合了?”
  月家的孩子哪个不是人精,就连看着愚笨的月小弟心里弯弯绕绕也不少,月老二又不是个一条肠子的,心眼不少,在哪儿都能混得上。
  在月桥对月老二迷一般的自信时,身在明昭书院的月余煦却苦着脸。
  在他的面前,粉衣的女子手持长鞭,一手叉腰,如花似玉的脸上满是不善的打量了月老二片刻,才扬高了头颅,颇有些不屑:“你就是我父王和哥哥都赞不绝口的月余煦?”
  她的身后,两名婢女神情也高傲不已。
  月余煦倒是不知道哪儿惹了个煞星过来,直接踢了房门,进门就是一阵叮叮咚咚的敲打,如今还居高临下的喝问起来。
  大男人怎能跟女子计较?
  自觉风度翩翩的月老二抬抬手,安稳如山的坐在桌椅上:“敢问姑娘是何人,在下并不认识你说的人?”
  哪家有这样凶狠的小姑娘,他跑都来不及,怎会让麻烦沾身。
  谁知女子一听,又是一怒,用扬着长鞭的手指着他:“还不承认,若不是你在我父王和哥哥面前讨好卖乖,曲意奉承,他们又怎会对你青睐有加,还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
  “啪嗒。”月老二手中的书顿时掉到了地上。
  他吃惊的打量了女子几眼,虽然觉得这姑娘长得不错,但怎么满嘴胡话呢?
  他是缺一个贴心人,但又不缺母老虎?
  他小声的建议:“在下真不认识姑娘所说的人,许是姑娘找错人了吧,咱们书院出门左拐不远就是有名的新河药铺,姑娘可上那儿去瞧瞧。”
  “我去药铺做甚…”女子下意识的回嘴,刚说完就回过了味,她不可思议的看着月老二:“你竟敢拐着弯骂我?”
  胸脯起伏间,她手中的长鞭终于甩了出来,直袭月老二面门,若非他观察入微,险些被打中,只怕此时已经破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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