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天心的目光飘向远方。
儿时的记忆已有些模糊，但她仍旧依稀记得——许多玩伴被穿着月白色隔离服的研究者们放进与购物车略有相似的金属推车中带走，从此便再也不见了。
这让她打了一个寒战：“你继续讲。”
“远征队已被灭口，我只是一片意识时常混沌的魂魄，于是炽日超能者的秘密因此得以掩藏，我们联邦始终没有得到与之相关的情报，并为此设计特别的安防举措。”
说到这里，周克越发忧心忡忡，语气也压重了很多：“联邦的各界首脑早已暴露在风险之中，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柳天心沉吟思索。
小片刻后，她问道：“炽日帝国的超能力者，与这片大陆上的修炼者们相比，是否存在着一些相似性呢？”
“怎么想起问这个……等等！”周克蓦地明白了些什么，“那头塔塔兽是哪来的？！”
柳天心苦笑：“这就是一个值得在意的问题了，话说，我们先前还在断魂古域里捡过一台无人机呢。”
……
柳天心与周克谈了很久。
景司明坐在一旁快要郁闷死了。
心心和这家伙在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一句话都听不懂！
难过！
柳天心与周克都格外严肃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是在说些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而非纯粹叙旧。
所以景司明虽然不高兴，却也没有打断，很耐心地在一旁等着。
“哎，景司明，”柳天心终于发现了他不高兴，“你怎么了？”
“有什么事情不能用我们的话来说嘛，”她既然提了，景司明也就开始抗议，“我什么都听不懂，好尴尬。”
“抱歉无礼，刚刚所说是我们联邦的一些军机要务，所以便使用了伽尔语，”周克解释，把他打量了几眼，饶有兴趣，“景先生，您是柳小姐的未婚夫吗？”
景司明当场就想答应“是啊”，但又害怕唐突，犹豫了一下正琢磨应该怎样回话，便听柳天心说：“不是啊。”
景司明：“……”好委屈啊。
柳天心笑了一笑，说道：“只是朋友而已，父辈缔结的婚约我并不认可，更何况那份婚约早就已经撕毁了。”
“我就说嘛，咱们联邦人怎么会在意这个，”周克点头，“苍玄的风俗实在太野蛮了。”
“哪怕是自由开放的联邦，由父母决定的婚姻也是不少的，如果子女未曾完成从经济到思维的真正独立，在个人选择上总是会受到他人的掣肘。”
柳天心解释分析，“在这片大陆上，宗族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且个体实现独立的难度比联邦要高，联姻的事情自然会变得更多。说不上文明与野蛮，本质上不过是一种博弈罢了。”
“……你说得对，我还没想过这么深，”周克想了一想表示认同，“果然联邦学者与我们这些粗人的思维方式是不一样的。”
话题说到这里便结束了。
周克站了起来，手按左胸，又行下一个军礼，“柳小姐，谢谢您把我的魂魄从虚空中带回来，且身在苍玄却仍旧关切着我们的家国。我以天父之名起誓，从此我将听您调遣，忠诚不二，到死方休……”
景司明顿时坐不住了，当即打断：“你干什么！”
周克理所当然地反问：“身为联邦军人，向联邦学者宣誓效忠有何不何？”
“别别别，”柳天心被他给弄得挺不好意思，“咱们现在已经到了苍玄大陆，就没必要在意这些东西了，更何况，你是联邦的英雄，我怎么能让你……”
“怎么没必要呢，我们不是要回去么？”周克说，“柳小姐，请您务必想办法尽快与联邦方面取得联系，告知敌方那些龌龊的动作。希望在不久之后我们能以有用之身返回联邦，返回那片辽阔幽远的星空战场。”
柳天心郑重答应：“我尽量。”
“那我就先告辞了，你们聊，”周克欠了欠身，“对了，日后请叫我弗朗西斯·周。”
……
弗朗西斯步履生风，带着受训严格的联邦军人特有的冷厉气度大步离开了。
“你们刚刚到底在说些什么？”景司明立刻问道。
他被晾了半天，又看着弗朗西斯向柳天心宣誓效忠，酸气重得都快炸出来了。
“你知道的，我们联邦与炽日帝国一直有摩擦，弗朗西斯他是一个战死沙场的联邦指挥官……”柳天心简略说了一说，“刚刚他告知了我他的死因，以及敌国的重要军事机密。”
景司明：“所以？”
柳天心道：“所以我必须尽快回去，尽可能地赶在全面战争打响之前，这关系到我们联邦的生死存亡。”
“其实我有点无法理解，所谓联邦对你们而言为何如此重要，”景司明问道，“你们原本就是苍玄人，现在也回到了真正所归属的这片大陆上，过去的那些事情，就让它过去，难道不好么？”
“我们并不是为国而战，”柳天心说道，“是为人而战。”
景司明不是很明白：“为人而战？”
“自由联邦之所以被称为自由联邦，而不是像炽日帝国一样拥有一个正式的国号，是因为它虽然在本质上起到一个超级大国的作用，但实际上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国家。它是认同自由价值的诸多国度为了对抗炽日帝国，而组建起的一个联盟。”
柳天心介绍。
“而炽日帝国则是一个采取数字极权的恐怖国度，举国的利益皆掌控在统治集团手中，普通民众被监控，被奴役，比起‘人’来更像是一种物品，一旦人体数据符合特定标准，就会变成全无尊严的实验体——如果我们不反抗，这就是未来等待着我们的结局。”
景司明吸了一口凉气：“彼此都是人类，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极权者并非某个人，而是一个团体。团体的决策并不会像个人一样受限于人性并约束于道德，注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好保证他们能够尽可能长远地统治下去，”柳天心停顿了一下，又幽幽地补充了一句，“我在炽日帝国国土内出生，原本应该算是帝国人来着。”
“如此说来……”景司明终于懂了，“尽管你们同为一族，但实质上却和苍玄大陆人族与蛮族的战争是一样的，倘若蛮族最终取得胜利，那么所有人族都会变成他们餐桌上的肉品。”
“是的，”柳天心道：“现在联邦所面临的局势比先前要紧张得多，我们必须想办法回去，或是至少和联邦取得联系。”
“可以理解，”景司明承认，随后带着几分挣扎艰难地问，“有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们可以帮上忙的？”
柳天心道：“尽快开拓断魂古域，”
……
景司明离开了柳天心的洞府。
现在的情况是，她不仅要提前回去，还要和那个一见面就宣誓效忠的家伙一起回去。
景司明接受这个结果。
在关乎无数人的生命与尊严的事情上，他是不能也不该凭着一己私情拦阻她的。
但是，想到那个刚刚改名叫做弗朗西斯的周家小子居然一见面就询问他们间的感情问题，给人的感觉怎么就这么不舒服呢？
景司明立刻跑去周家人住的地方。
“弗、朗、西、斯，弗朗……西斯，弗朗西斯！”
景司明边喊他边嫌弃，这什么破名字！
“在，”弗朗西斯从自己的洞府中走出来，礼貌地向他欠了欠身，“你好景先生，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景司明：“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弗朗西斯把他让进洞府里就坐。
“心心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更何况她已为苍玄人族付出了很多。”景司明认真地讲，“你们联邦与帝国间的战争我也有所耳闻，希望未来能够给你们多少帮上点忙。”
弗朗西斯听得一怔，旋即大为感动：“多谢景先生。”
“还有件事，”景司明又道，“虽然婚约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但我对心心的态度是认真的。既然你们来自同一个地方，那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追求星际的女孩子正确的流程是怎么样的？”
弗朗西斯的表情瞬间就僵硬了。
景司明眉梢挑了一挑，不动声色等着他答话。
面对未来的不稳定因素，阴来阴去勾心斗角的事情他才懒得做，故此一上来就开门见山把话讲在前面，好看这家伙会是什么反应。
片刻后，弗朗西斯开口了，他愤怒地遣责：“你怎么可以用谈恋爱这种无聊的事情影响柳小姐工作？你知道她的工作有多重要吗？”
景司明对此早有准备：“那你知不知道心心是怎么穿越过来的？”
弗朗西斯摇头，随后询问：“怎么？”
“连续工作太久，身体承受不住，在实验室里昏倒，随后就穿过来了。”景司明为了渲染事情的严重性，机智地把柳天心是在医院里翻看了《丹道至尊》这本书后才穿过来的事情给模糊掉了。
弗朗西斯难以置信：“过劳死？”
“那头塔塔兽你应该也尝了，心心亲手做的，”景司明问，“你感觉味道怎样？”
弗朗西斯的目光顿时复杂了起来，开始闪躲：“那个……那个……”
“实话说我看到你的第一反应就是食物中毒，解毒药都掏出来了，”景司明给了他一个“我懂”的眼神，摆了摆手，又说，“但心心居然说味道还不错。”
“不是吧！……咳咳，”弗朗西斯赶紧为柳天心保全面子：“要知道，天才们往往会有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癖好，口味与常人有些不同又算得了什么？”
“心心的口味与常人倒没什么不同，只是她对食物太不讲究，在实验室工作的时候，她嫌麻烦，连饭都懒得吃，纯粹是靠营养液活着。”景司明说。
“那怎么能行！”弗朗西斯拍桌，“营养液这种东西，只能用来应急，长年累月地用它来代替饮食，除非是根据健康数据实时计算特别配置的那种，不然的话身体肯定会出问题。”
“连食堂都懒得去的人，又怎么有闲心按照健康数据对营养液实时配制，”景司明循循善诱，“所以说，你让心心一心工作并不好，她一忙起来，就根本顾不上照顾自己。就算是修炼者的身体，也会被搞坏的。”
他理直气壮地盯着弗朗西斯。
看他还能怎么说？
“……”弗朗西斯果然沉默了。
在以指挥官的思维，进行了一番考虑与思量之后，他很快便认清了原计划的不足，并找到了优秀的解决方案：“请你们立刻结婚！”
“？？？？？”景司明差点没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谈恋爱腻腻歪歪的太浪费时间了，直接结婚就好了，”弗朗西斯运筹帷幄，“这样柳小姐可以认真工作，你也可以好好照顾她了。还有，未来你是苍玄大帝，结婚之后，我们自由联邦与苍玄人族就是盟友，那边全面战争打响，请你务必给我们帮忙……”
“…………”景司明无FUCK说。
刚刚还宣誓效忠，一转头就为了联邦把人给卖了？
他对这位前指挥官的脑回路也是无语了，抬头一看，弗朗西斯已经大步流星往外走了，景司明再次产生不祥的预感：“喂你干嘛去？”
弗朗西斯一脸严肃：“我这就去找柳小姐，建议她尽快和你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 当全面战争打响……
帝国士兵：我们有超能力！
苍玄修炼者：都是弟弟。
谢谢joi的营养液！
第89章 酸成柠檬景司明
“卧槽兄弟, 别别别, ”景司明赶紧把他给拉回来, “你这是在坑我！”
弗朗西斯不明所以：“你不是让我帮你撮合你和柳小姐么？”
“哎呀你不知道, 我前一段时间上来就是一个求婚，结果直接就凉了, 害得心心一直对我冷冷淡淡的，这几天住得近了才稍微好点……”
景司明可怜兮兮一顿倒苦水。
“也是哎, 直接结婚的话确实发展得太快了，”弗朗西斯点了点头, “是得一步一步来才行。”
他于是停止了让这两个人原地结婚的危险想法，仔细琢磨了一下，又提出了新的方案：“要不这样, 你们同居吧。”
景司明又一次愣住：“啊？？？”
弗朗西斯一本正经地分析：“你看, 结婚之前先同居, 不就是循序渐进了吗？”
景司明：“这算哪门子循序渐进啊！同居跟结婚有什么区别啊！”
弗朗西斯解释说明：“当然有区别了, 婚姻意味着责任, 双方先住在一起磨合一下，进一步确认双方是否合适，如果不合适的话，也好及时止损。比起结婚又离婚省去很多麻烦, 这在我们那边非常常见……”
景司明觉得这很没道理：“没结婚就住一起, 男人还好，女孩子的名声怎么办？”
“啊？名声？”弗朗西斯无法理解，“婚前同居这种事情, 在我们那里就像是吃饭睡觉一样正常，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出来吃个饭就会有损名声吗？不至于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