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洛大眼睛眨巴眨巴,以前这个时候,她早就笑眯眯地凑上去和梁淑仪一块幻想了,此刻却有些莫名的心虚,只敢随意点点头,连脸都不敢抬起来,红晕从脖颈蔓延到了耳根,整个人羞得不得了。
梁淑仪憋着笑,见她这个样子实在可爱招人疼,忍不住拿出手机来拍了张照,悄悄发到朋友圈里头炫耀,还重点圈了一下时山海,字里行间的意思就是在炫耀时洛愿意见她,却不见他,婆婆比爹亲。
时山海刷到这条朋友圈的时候,嫉妒得要死,他自时洛搬来新泉湾念艺校,也不知道往这边跑了多少趟,闺女总是避不见人,说是集训忙没空,他这辈子就只拿这个小祖宗没办法,见不到人,只好不停地往她卡里打钱,想着闺女大老远在外求学,物质上一定不能委屈苛待,哪成想这么久的时间下来,卡里的钱还是一分没动,凑起来都能在她学校附近买栋小别墅了。
唐其深看着面上没什么表情,手下却不大老实了,他下意识地将手探到她身边,不偏不倚将她手腕拉住,进而握紧手心,十指相扣。
时洛被他这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抬头看向他,却见他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压根儿没把不远处的梁淑仪放在眼里。
时洛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唐其深的手劲有些霸道,周身透着股不容抗拒的气质。
一顿饭吃得她战战兢兢,唐其深显然没能明白,那么疼她的梁淑仪怎么能让她怕成这样。
早餐结束之后,唐其深自动自发地动手收拾桌上的厨余和餐盘。
梁淑仪无论是结婚前还是结婚后,都是被宠着养大的,双手比十来岁的小姑娘都要嫩,活了四十多岁,连块抹布都没碰过,自然没有做家务的习惯。
她擦了擦嘴,拉着时洛坐到沙发上打算聊聊天,然而时洛却心猿意马,脑子里一个劲儿在想,小说电视里,女孩子见婆婆好像都要表现得勤快能干些。
她入戏很深地把自己摆到了第一次见梁淑仪的立场上,想都没想,踩着拖鞋哒哒哒地凑到唐其深身旁,吵着要一块帮忙。
“我来洗盘子吧?”少女殷勤得不得了。
唐其深都开始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了,不可置信地扬扬眉:“你洗盘子?”
字里行间都带着不信。
时洛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我和你一起。”
唐其深真的不知道该拿着小女友怎么办了,低低地笑了声:“不用,你去和妈妈玩,她这么久没见你,估计憋了好多东西一次性带来要送你。”
时洛有些别扭,不好意思地欲言又止半天,还是忍不住蹭在他身边小声嘀咕:“不是都说女孩子要表现得勤快点才能讨……popo(婆婆)喜欢的嘛……”
她把那两个字咬得很轻,几乎是一秒带过,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然而唐其深还是轻易捕捉到了她的一字一句,唇角忍不住勾着,尾音有些上扬:“婆婆?”
时洛瞪着他,鼓了鼓腮帮子,羞得脸颊爆红,咬着唇不肯再说话。
“傻不傻,你是在你婆婆家长大的,比亲儿子都亲,我最近感觉她看我都像看女婿似的,早上她还说,要把家产都给你。”
时洛撅着嘴,心情好像并没有因此轻松下来。
唐其深又说:“再说了,梁女士可不勤快,动手能力还没你强,哦,也不是,她炸过三次厨房,这动手能力也是没谁能超越了。”
时洛被他难得的幽默逗得抿着唇笑了笑。
“我女朋友还会榨汁呢,梁女士连榨汁机都不会用。”
时洛一脸不敢相信:“真的啊?”
唐其深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你比她厉害多了,别担心。”
唐其深给她洗完脑,还顺带给自己讨个奖赏,一向清冷凌冽的少年谈了恋爱才知道,喜欢是每时每刻都忍不住的想要占有。
少年轻声诱着她:“抬个头。”
时洛仰起小脸:“嗯?”
“男朋友亲一下。”
时洛羞得咬了咬嘴唇,又藏不住笑意,睨着他深邃的眼眸,自觉地垫了垫脚尖。
两人凑在一块腻腻歪歪半天,外头梁淑仪一个人孤零零坐不住了。
她起身绕到厨房,一眼看见时洛手上刚刚拿起来打算装模作样,还没来得及放下的餐盘,几步走过去,赶忙像护小鸡崽似的将时洛一把拉过来护在身后,还顺手将她手里还没洗的盘子拿走,随意塞回给唐其深。
“其深,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让小洛洛洗碗?她从小到大都没碰过这些,家里人谁不是宠着护着的,哦你倒好啊,还喊她给你洗盘子啊?妈妈怎么教你的啊?”
梁淑仪将时洛揽在身边,一个劲儿地问:“洛洛,其深是不是欺负你了?是不是成天逼你做家务呢?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还把我们小公主欺负成什么样了,你跟妈妈告告状,我们不听他的,这些事情让他们男的来做好啦。”
时洛还算有良心地替男朋友说了两句:“没有,其深哥哥他没逼我做事呢,我刚刚要帮忙,他还不让呢。”
梁淑仪显然不相信:“一定是这坏家伙威胁你了是不是,不洗碗就折腾你是不是?”
时洛一下子被她说懵了:“折腾?”
唐其深黑着张脸,一下子打断了梁淑仪:“妈你到底在想什么?她才十七,我怎么舍得?”
梁淑仪:“舍不得她洗碗还是舍不得折腾?”
“……”唐其深都想给司机打个电话,让他立刻把梁淑仪打包送回宁水湾,“洗碗和折腾都舍不得。”
梁淑仪思索了一番,又说:“折腾倒是可以,但是洗碗不行,十八也不行,永远不行,听见没!”
唐其深:“……”
这母子一来一回这么多趟,时洛总算听明白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她脸红得都能掐出水来了,也不顾什么在婆婆面前的淑女形象了,拔腿就往卧室里躲。
唐其深将梁淑仪送走之后,就立刻折返回去找那卧室里的小祖宗。
她羞得慌,连门都反锁上了。
唐其深倚靠在门外轻声哄:“开开门?”
“不开!”
“唐妈妈早就知道了,你还骗我。”
唐其深:“没骗你,就是没来得及和你说。”
时洛嗓音闷闷地从被窝里隔着门板传来:“那唐妈妈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唐其深:“早上你还没起,她发了个视频过来,我担心把你吵醒,就——”
“啊!她肯定误会我们睡在一起了!”
“难道没睡在一起?”唐其深扬扬眉,不禁低笑。
他陪她闹了一阵,最后还是动手脚开了门,才刚迈进去一步,床上就丢了个枕头过来,直直砸在他胸口。
他接住枕头,轻柔地又放回床头:“羞什么?以前在宁水湾,我的卧室跟你家似的。”
时洛一时间也说不过他,见他这副淡定自若,赌气说:“晚上不要和你睡了!”
“?”唐其深脸色变了变,“这个不行。”
第63章 赖着你
梁淑仪直到被唐其深赶回宁水湾,都没反省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对了。
唐远川难得有假期在家,本想打打高尔夫喝喝茶,却被梁淑仪按在客厅沙发上,听她絮絮叨叨了大半个周六,安排得明明白白。
“你说说,唐其深这小子凭什么赶我走?天底下哪来我这么好的妈妈?赋予了他生命,还顺带帮他从小拐来媳妇。”
“隔壁苏家儿子三十了,愣是找不着女朋友,唐其深有机会早恋都不知道谢谢我,还不让我和洛洛玩。”
“唐其深!早知道当初把他生下来的时候就偷偷和颜馨换孩子,把洛洛换过来多好。”
唐远川憋着笑,慢条斯理地煮水添茶:“他出生那会儿,小洛洛都还没怀上呢,你跟谁换去。”
梁淑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把抢过他手里刚刚泡好的新茶,猛地喝了几口,润了嗓之后又说:“你明天、不,下午就让黄律师过来,唐家财产一分钱都不给他。”
唐远川不以为意,脸上仍旧是笑:“不给他,你又能给谁?你也就这么一个儿子,给洛洛,小丫头还不是屁颠屁颠地跟他凑做一块,你不是说,他俩都住到一起了?”
梁淑仪:“洛洛眼光真差,怎么就看上唐其深了。”
唐远川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没反驳,又继续说自己的:“难怪先前听陈秘书说,其深在新泉湾置办了一处房产,我还想着他大老远跑新泉湾去做什么,衡大不在那,他开的赛车俱乐部和什么互联网公司都不在那,合着奔童养媳去了。”
说到两人已经同居,这大抵是梁淑仪此刻心中唯一的安慰。
唐远川:“你还别说,其深这孩子能力是挺强的,前些天咱们公司新接洽的一个社交平台项目,本来都板上钉钉的事了,后来居然没兜住,给人劫胡了,能从咱们唐家手底下抢项目的,行业里里外外不少人都盯着,结果你猜怎么着,是咱儿子,投标会议记录我看了,比起其深的,咱们公司研发部出来的东西,确实差点意思,说来也奇怪,人家父母天天督着孩子学习,报班,其深他成天就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在屋子里,没报过班,也没见他怎么花心思,怎么什么都能折腾得出来。”
梁淑仪怎么说都是亲妈,听见儿子被夸,心里难免有些小得意,立刻举手邀功:“遗传我的,我就特聪明。”
明明前一秒还说不是亲生的,这会儿又扯上血缘关系基因遗传了。
唐远川忍俊不禁,淡定地喝了口热茶,顺着她的话应声:“是是是,都是你的功劳,所以我说啊,其深他估计还真不稀罕咱们那么点家产,就这么一个项目,普通人奋斗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赚个零头。”
“家产是不少,但是年轻人,前途无量,其深是个有骨气的孩子。”
梁淑仪得瑟得不得了:“那当然了,我儿子。”
唐远川扬扬眉,起身往打算去别墅后山的高尔夫球场和时山海赴约,经过梁淑仪身边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嘀咕了句:“比他老爸还是差了点,我在他这个岁数的时候,咱俩订婚酒都办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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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淑仪一个人闲在家里没事干,原本固定的几个牌友,在听到她炫耀唐其深特别懂事稳稳当当地开始早恋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焦虑。
几个人一想起家里那群年过三十还没有风声的儿子,纷纷忍痛抛弃牌桌,一天联系八百个相亲,全身心干起了红娘勾当。
梁淑仪看了看时间,索性决定和唐远川一块去高尔夫球场。
她对高尔夫球没什么兴趣,可是对刺激时山海,那可谓是兴致勃勃。
贱兮兮地拿出相机里一大堆早上去新泉湾时拍来的照片,一口气地向时山海炫耀了个彻底。
时山海看着照片里自己闺女笑得灿烂得跟朵花似的,说什么都要立刻驱车去新泉湾。
然而这一趟,时洛仍旧借口说差得作业多,画不完,得在画室赶进度,没空见人。
其实这么久以来,时山海去新泉湾的次数比回宁水湾别墅还勤,可每次去都没能见上时洛一面。
他实在闹不明白小丫头又和她闹什么脾气,试过很多种以前哄闺女的办法,可都没能像过去那样奏效。
这一次也一样。
时洛接到时山海电话的时候,她正在电梯间取快递。
总共才过来住了一晚上,快递已经到一大堆。
唐其深跟在身后替她拿盒子重物,时洛兴奋地往地上一坐,就开始拆个不停。
电话打来的一瞬间,她的脸色就变了变,唐其深自然注意到了,只是当下并没开口询问。
等她接完电话,整个兴奋劲全数消失,唐其深唇线崩得紧紧的,放下手上的东西,睨着她,径直单膝半跪地蹲到了她面前。
“怎么了?时叔叔的电话?”
时洛点点头,委屈难过的情绪完完全全写在脸上。
唐其深看出了不对劲,但并没打算在这个时候问她什么,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要她开心,此刻她不开心了,他的义务便是不论理由地哄哄她,抱抱她。
少年眼神一刻没从她身上离开过,单手抚上她脸侧,手动轻柔宠溺的捏了捏。
时洛瘪着嘴仰起头,那股憋了很久很久的委屈劲儿更加猛烈地涌上心头。
她想都没想,丢掉手上的东西,委屈巴巴地蹭上他,一头扎在他怀中,闭着眼睛偷偷掉眼泪。
唐其深明显感觉到她哭了,心里乱成一团,将人搂紧。
时洛没想让他知道自己哭了,很努力地压着哭腔,小声说:“其深哥哥,我有点难受……”
“我知道。”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直接就着她蹲着的姿势,一把将人抱起来往卧室去。
才刚把她放到床上,小姑娘就自动自发地钻进被窝里,用被子严严实实蒙到头顶,这个样子的她,唐其深见过,当初她心灰意冷的时候,他也曾偷偷去看过她。
这是她一个人难受时最习惯的动作。
可是此刻有他在,他哪里还舍得让她就这么一个人委屈孤单。
唐其深隔着被子,从时洛身后将她紧紧环住。
似乎是仗着有人心疼了,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在被窝里翻了个身,贴在唐其深心口上哭。
唐其深只能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让她放肆地哭,哭出来,能好受些。
片刻之后,时洛停止了哭泣,眼泪全擦在唐其深衣服上了,巴掌大的脸蛋倒是仍旧白白净净。
不过眼周仍旧红了一圈,跟小兔子似的。
时洛抬头瞥了眼唐其深,猜想此刻自己一定十分狼狈,可还是不死心地问:“我是不是哭得很丑啊?”
唐其深一本正经的:“不丑,很漂亮。”
男人怎么都喜欢说屁话,时洛当然不会相信:“哪里漂亮了!”
她心里还想着,他一定会回她一句“哪里都漂亮”。
哪成想唐其深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温柔疼爱地吻了吻她额心、眉骨、眼角,顺延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