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开了她,“以后想逃,过过脑子。”
二十低头,非常听话。
“闲话说完了,我们来谈谈正事。”
还有什么是正事……她又谨慎起来。
慕锦凑到她的脸颊,嗅了嗅,“比起平时,多了点儿女人香。今日你离开,虽不是你本意,却也惹我不痛快了。”他在她耳畔,低了嗓子。“今晚好好伺候,我欢愉了,放你一马。”
二十:“……”
“上回去浮绒香出了意外。”慕锦拿起刚才的小话本,“给你,书上没几个字,都是画。赶紧学几招。”
她木着脸。两人上一回劈柴,还是在十几日前。想想她现在的处境,被劈也就被劈吧,活命要紧。
二公子跟大老爷们似的,闲适地倚在床上。
二十无从下手,站在原地,翻阅话本。看了几页,她想,还是她躺着,二公子使劲的时候,她最省力。
二公子候了许久,说:“你的悟性很差。”
她承认,在此方面没有悟性。况且,这上边的劈柴画,女的表情极其痛苦。她终归还是有些胆怯。
“慢慢看,我等得起。”
这句话之后,再候了许久,二公子又开口了:“我和你说一句。”
二十抬眼。
“你何止是悟性差,你是完全没有。”
她继续看。
又一会儿,二公子放弃了,向前拿走话本。“改日再学了。”
二十盼着用这话本拖延时间。二公子折腾一日了,想必也会犯困,最好他没有心力再做这些事。她在这安安静静睡一宿,再好不过。
然而,二十想错了。搜山不是二公子去的,他歇息久了,旺盛得很。
慕锦卷起一张帕子,塞到她的口中。再拿一条红色绢帕盖上她的脸。
二十紧紧咬住帕子。摊在床上,任由他摆布。
没一会儿,二公子从那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曼妙之地抽身。“哑巴是清净。可总是闷声不吭的,没有乐子。”
她装死尸,一动不动的。没有乐子就早点结束了。
哪知,二公子说:“起来,把嗓子的解药给喝了。”
二十:“……”
他给她掀起绢帕,拉她起来。
两人坐下。
二公子煞有其事地说:“当初应该割舌头,而不是毒嗓子。舌头没了好歹可以‘嗯啊’几句,不至于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说话间,他顺手把玩扇子。
二十抿嘴,抿得唇瓣往里缩。最怕一个不小心,扇子就卷走她的舌头。
慕锦将一包细药粉倒进杯中,推到她的跟前,“不必言谢。”
二十:“……”
要能说话,她这条小命更危险了。
第21章
二公子递过来的这杯水, 红里泛黄,黄里泛白, 白里……
颜色不重要。
这是一杯, 看着不像是解药,但是二十必须将其当成解药的一杯水。
寸奔下药的那天, 二十正因自己险些被割舌头而慌张,来不及留意药粉的颜色。回到掩日楼,她衣袖上沾的都是青绿水渍。
毒药全部喂给了衣袖, 这杯解药又如何是好?
二公子的话不能光听,还得仔细琢磨其中的意思。他讲的话,关键不在割舌头这事,而在于,二公子说, 想听“嗯啊”的声音。
二十忽然明白了什么。
静默中, 她隐约听见扇子越转越快, 在慕锦手上生起了风似的。
方才,两人衣裳半褪。
下床时,慕锦敞了一件丝袍。
二十拢了拢衣服。她看一眼水杯, 无意间将眼光向旁侧偏了偏,对上了他的衣襟。
她正在失神, 焦距定在那里, 其实无景入眼。
然而慕锦不这么想,见她直盯着他发呆,他三指扣住转动的扇子, 用扇子挑开她的衣襟。“这样才公平。”
他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
二十低头,执起水杯。
“赶紧的,刚才的事没办完,后面很耗时间。”慕锦催促说。
二十抬眼,指指自己的嘴巴,再将舌头往外伸了一下,又在嘴上比了一个铰剪的手势。
慕锦渐渐和她建立了默契,问:“怕我割你舌头?”
二十点头,把水杯放下。
慕锦用扇子在杯沿点了两下。“我刚才如何说的?你伺候我,我心花儿开了,自然善待你。你这样一声不吭,我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但我现在不痛快了,就得听你嘴里呼出一点什么来。放心,我舒服了,自然就放过你。”他别有深意地笑了笑:“毕竟,话本第十二页,你这嘴巴和舌头,日后大有用处。”
话本第十二页是什么,二十早已不记得。她硬着头皮又端起了水杯。
慕锦的折扇从她的下巴勾到耳朵,再回到下巴。
二十觉得自己像是坐在铡刀边。她再执杯,双唇抿着杯缘。
杯中水色越来越深,跟胭脂一样。
说是解药,她不相信。
二十以袖遮脸,跟喝毒药那日一样。
接着,她手忽然抖了抖,杯子掉落,摔在地上,裂成了三片。她坐不稳,左晃、左晃、还是左晃,就要向左跌倒。
慕锦迅速起脚,踢开了离她最近的一块碎片。
二十从椅子滑到地上,两手交叠按住喉咙,眉心一皱,闭紧了双眼。她大口大口地呼吸,想说话,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她极其痛苦地伏趴在地。身子抖个不停,表情越来越难受。
慕锦敛起所有表情,就这么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她手上松了松,表情缓和过来。张了张嘴,仍旧没有声音。
慕锦轻声问:“刚才喝下去了吗?”
二十点点头。
“还是不能说话?”他问得更轻。
她抬头看他,慢慢地呼气,试图用喉咙发力。
他眼睛亮了。
她见到他眼里期待的光芒,终于发出了一声暗哑的“啊”。
慕锦眉尖飞扬,“能说话了?”
二十努力发声,出来的仍是哑嗓的“啊”,接着她又换了一个“嗯”。
他笑了下,“其他的话说不出来?”
“嗯……”像是嗓子有损,调子闷闷的,不清晰。
慕锦将右手的折扇往左掌一拍,“极好,极好。我本想,你要是平日里开口说话,我免不了担心你会跟别人嚼舌根。如果你只在床上发声,那就两全其美了。如此这般,正合我意。”
二十知道自己赌对了。二公子不是想让她说话。他允许她出口的只有“嗯啊”而已。
慕锦将她抱到床上。“再喊几声,让我听听更悦耳的?”
二十慢慢地张嘴,用力地发声,连串的“啊”是比刚才好听了。
他将红帕盖起她的脸,不过没再堵她的嘴巴,而是低身在她耳边笑。“一会儿快乐些,我更喜欢。”
无需咬住牙关,二十放松下颚,身子也就不那么紧绷了。
二公子的斧头砍伐过来,她终于能够如他所愿地出声。
她的声音虽然略显沙哑,但二公子说:“恰如其分。不吵,也不过分安静。”他的嗓子此时也是低得沉底。
巨斧劈波斩浪。
小苗颠来倒去。
到了深夜,慕锦问二十,吃不吃小笼包子。
二十没有应声。她今日又是爬山,又是游水,到了晚上还被二公子折磨。
有史以来最疲惫的一天。
她不管他会不会赶她回掩日楼,沉睡在这床上不走了。
——
二十夜宿崩山居的事,传到了苏燕箐的耳中。她拉上丫鬟嬷嬷过去掩日楼,上门找茬。
自从苏燕箐嫁过来,花苑和掩日楼的女人们越来越团结。小十远远见到苏燕箐走出泽楼,赶紧通知其他女人。
十四那时正好在花苑,冷笑一声,往掩日楼走。
肖嬷嬷和银杏一左一右跟在苏燕箐身后,像是护法一样。
见十四一人走在路中间,还慢吞吞的。肖嬷嬷嘴角垂下,走快几步,上前呵斥,“好狗不挡路。”
“我又不是狗。”十四头也不回,呛声一句。她不将苏燕箐放在眼里,也不像十五,被讽几句就中计。
肖嬷嬷上前要抓十四的肩。
被十四灵巧地躲过。她转身,叉腰道:“要打我奉陪。”
自从二十得了慕锦的专宠,十四也看开了,起码二公子的眼睛从来没有在妻子身上停留过。而且,二十不会将众女人赶走。
苏燕箐气得面色涨红。
这里不比苏家。除了她陪嫁的奴仆,其他人不听使唤。尤其崩山居的,仿佛学起主子的狂妄,从管家到下人,看似客客气气,其实百般推脱。
苏燕箐有时候想在那些狐狸精们的膳食里下药,然而,她的人连厨房都进不去。
见到嚣张的十四,苏燕箐给银杏使了个眼色。
银杏上前,“放肆!”她要扇十四巴掌。
十四抬起一脚踢过去,“我告诉你们,这里是二公子的地方。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银杏受不住,后退两步,摔倒在地。
苏燕箐讨不了好处,终于回了娘家。
苏老爷这才知道,女儿嫁至慕家之后,备受冷落。他勃然大怒。
那天,慕大公子正好在苏家商谈生意。
慕大公子,名为慕钊。浓眉大眼,鼻唇极像慕老爷。看着就是一个谈判商人。慕老爷大部分的生意,交给了慕大公子。慕钊是罕见的财迷,赚钱是他唯一的爱好,乐此不疲。
二公子负责慕家钱庄,是败家的架势。
慕苏两家的联姻,得利的自然是慕钊的生意。他躲掉了亲事,没躲过苏老爷一顿训。
原本早已谈好,月底之前,慕钊和苏老爷一起到官府,为苏家做嫁妆的那一座码头更换商号。
但是,苏老爷听完女儿的话,正在气头上,劈头盖脸把慕钊当慕锦骂,更是拖延了两家的合作。
慕钊这几个月在外奔走,没过问弟弟的亲事,这时才知道,自家弟弟竟然……至今没有洞房。
慕钊虽然没有过问弟弟的亲事,但是妨碍到生意,他就无法坐视不理。
他有一百石红木急需运到东周。
如今,码头的货仓、船舶,仍挂着苏家的商号,慕钊出航拿不到官府的批文。
如若是将货运至大霁国境,慕钊大可走官方通融。然而,东周入境严格,加上时间紧迫,于是慕钊立即找上慕锦。
从崩山居向外望,慕钊见到东西二财,调侃说:“自从这两条鱼来了这里,你就有了同类。”
慕锦问:“大哥今儿这么有空过来赏鱼?”
慕钊开门见山地说:“为你的亲事而来。”
这倒提醒慕锦了。他又忘记自己娶妻这回事。
慕钊看弟弟的表情就知道,慕锦不上心。“爹让你娶她回来,是给供着养着。”
“我这不让她在泽楼好吃好住,供着养着。”慕锦漫不经心的。
“供着还得哄着。”慕钊说:“另外,我提醒你,处理女人的关系,最好的方法是雨露均沾,专宠是大忌。”
这是慕大公子的经验之谈。他的爱妾正是因为被他过分宠爱才遭到陷害,失去了腹中胎儿。在那之后,晚上选哪个女人的房间,在慕大公子眼里也成了一门生意,需权衡利弊,计算得失。
慕锦倒茶,“大哥,喝茶。”
慕钊又说:“古人早有云,不患寡而患不均。你以前不是做得很好,为何成亲之后,将苏家小姐拦在门外?”
见慕钊不喝,慕锦自己细细品茶。
“我看苏家小姐也不像京城传闻中那么恶毒。你赶紧把人接回来,立即圆房。”慕钊以兄长的威严命令道。
“圆不圆房,不能光跟我说。”慕锦低眼看了一眼下面,“还得问这儿的意见。”
“你……”慕大公子的冰山脸,不仅裂了,而且呈现塌方之势,倒了约莫半座山。“出毛病了?”
慕锦甩出一记眼刀子,“没毛病,而是没兴致。”
“没毛病为何没兴致?”慕钊追问:“你难道对谁上了心?这更是大忌中的大忌。”
慕锦失笑,“大哥多虑了。”
“那为何专宠一人?”
“好玩罢了。”慕锦轻摇长扇,“那女人爱唱戏,爱装傻,口是心非,阳奉阴违。”而且身段极妙。小小年纪开始当苦力,瘦归瘦,很有韧劲。
当然,身段仅是一个好处,远不如一会儿胆大包天,一会儿胆小如鼠的场面来得有趣。
慕大公子又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诫弟弟,“好玩,须得是你玩她,别玩着玩着,反而被她玩了。”
“凭她?”慕锦哼笑,“再修炼一百年也不够跟我斗。”
第22章
慕二公子这句铿锵有力的话, 慕钊听着终究觉得不放心。“红颜命薄,远的, 如皇城后宫, 博君宠爱的妃子,有几个能有好结局。”
慕锦眼神暗了, 喝茶的动作停顿,茶杯像是被他咬在嘴中。
“譬如先皇宠爱的淑妃,譬如当今圣上的——”
“噼啪”一声, 慕锦手里的玉杯,倏地碎了。他抬头,笑看慕大公子,“这是在镇南城收的一套东周白瓷,做工不过尔尔, 粗糙的半成品。”
慕钊停了口, “忘了, 你不爱听皇城野史。”
慕锦拂掉衣袖上的杯片,“不是不爱听,流传到民间的, 有几句是真的。不过是将风月话本的背景设在皇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