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春光——这碗粥
时间:2019-12-05 08:06:30

  要是二十拒绝,杨桃就得受二公子的气。
  二十不习惯别人伺候穿衣,接过杨桃手上的衣服,躲进床幔。系上衣服,她下了床。
  杨桃又漾起小酒窝,“二十姑娘,我先伺候你漱口。”
  为了不让杨桃受罚,二十接受了这般伺候。只是心中别扭得很。
  “二十姑娘,早餐给你备好了。”杨桃很热情,“我到掩日楼问过,你平时喜欢吃什么,十一姑娘给我列了几样。我让厨房都做了。”
  二十不解,二公子又玩什么花样,为什么要给她配一个丫鬟?花苑和掩日楼的女人,这么些年从来没有过丫鬟。
  虽有疑惑,但二十吃了很多。毕竟昨天做了苦力。
  杨桃在旁奉承,“二公子见到二十姑娘这么好胃口,也就放心了吧。”
  听到“二公子”三个字她就觉得腿酸,这样的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头。
  别人讲得像是二公子多疼爱她似的。二十心如明镜,不过是二公子无聊,耍她玩而已。同时,二十告诫自己,真的要听话,真的要乖巧。花苑和掩日楼的女人,哪个不是对他唯命是从,就她,忍不住他那坏脾气,给他脸色看。二公子自然觉得新鲜。
  要是她再听话些,乖巧些,也许他很快就腻味了。
  二十正觉得生活有了希望。
  杨桃忽然说:“二十姑娘,昨日有一个丫鬟到掩日楼,拿了几件旧衣服,不过忘记拿绣盒了。二公子说,二十姑娘喜爱刺绣,让我又过去一趟。”杨桃双手呈上,“这是绣盒。”
  二十昨天照着十一的信,绣完那三个字,便将十一的信放在了绣盒上。
  掩日楼其他人不爱刺绣,想来无人会动绣盒。哪知……
  二十接过绣盒,打开一看。
  没有那封信。
  信是十一和屠夫私通的证据。如若被公开了,那十一的处境就危险了。
  二十指指绣盒,比了一个长方的手势。
  杨桃很是机灵,立即明白,“二十姑娘是说上面那封遥相思的信吗?”
  二十点头。
  杨桃笑了,“二公子让我将遥相思的帕子洗好给他。信上的字迹和帕子一样,我便将信和帕子一同放到二公子书房了。”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二十的一颗心提在高空,久久不落。她向杨桃指指自己的衣服,然后做了一个赶人的手势。
  杨桃皱眉,“二十姑娘……是……问新衣裳?”
  二十点头,再做一个赶人的姿势。
  杨桃有些无措,“我知道了,我去裁缝房催催,现在就去。”
  杨桃走了,身影消失在转角。
  二十跟着走出房间。
  幸好崩山居没有护卫和奴仆。寸奔也不在,应该和二公子出游去了。
  二十在走廊畅通无阻。
  没有二公子允许,崩山居少人敢进,房间几乎没有上锁。
  二十四处张望,推门进了书房。
  手帕被慕锦见到,便没法了,这一封信可得藏好,不然二公子丢了面子,终归要生气。
  二十在案几上看了看,又在柜子里看,没有找着。慕锦案子上摆的那些书,她不敢动,怕乱了顺序,引起怀疑。
  窗台旁的棋盘上,搁有一封信。
  她走过去……
  ——
  丁咏志和慕锦约好,今日由他驾马车过来接慕锦同游。
  宫里事情有变。
  不过,丁咏志仍然按照原计划,到了慕府。
  慕锦不在崩山居。
  桥上护卫说,二公子去了掩日楼,挑选同游小妾。
  这就是妻妾成群的烦恼,丁咏志深有同感。每回出门前,都得挑肥拣瘦。选择越多,烦恼越多。
  丁咏志昨晚和小妾操劳过度。在慕锦的书房候了一会,去屏风后的躺椅休息。
  隐约听见脚步声,丁咏志睁开了眼睛,转头见到屏风前那道模糊的身影。
  他来不及辨认,只想,能在崩山居走动的,无非是慕锦和寸奔。
  “二公子?”丁咏志唤道。
  二十只差三步便到棋盘,脚步僵在了原地。她哪里想到,书房竟然有人,而且是陌生男子。
  是谁?她该逃还是躲?
  丁咏志扶腰,坐起来,理理褶皱的衣袍,说:“宫里派人传话,和昭仪突然生病,皇上前去探望。今日之约取消。”
  躲是来不及多了,二十低头,连忙往外走。
  门外有一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没有抬眼,也感知到了恐惧,前所未有。这是她至今最恐惧的一刻。
  她听过二公子的秘密。他醉酒时,絮絮叨叨。可他不曾亲口将如此惊人的身份告诉她。
  腊月二十那一晚,他讲起他的娘亲。
  二十听出,他描述的娘亲,与慕老夫人不符。二十猜测,二公子是慕老爷的私生子。真正的二公子病逝了,慕老爷偷梁换柱,将私生子藏在府中。
  二公子酒醉絮叨的样子,跟老妈子似的。一边欺负她,一边劝导她。
  十五遇难那天,二十赌了一把。她赌二公子再恶再狠,也不至于泯灭人性。她与他过招,果然赢了。
  后来,二十在福寨见到林季同,见他酷似慕老爷,又莫名执着皇陵血咒。她觉得背后有不为外人道的故事。
  她不敢细想,更加不敢妄猜慕锦的身份。虽有怀疑,但无人证实,他就只是二公子罢了。
  然而,丁咏志刚才的话,进一步撕开了她的自欺欺人。她与真相如此接近,与死亡亦是。
  二公子留她性命,是否因为他知道,她知道的,不是他的全部。
  若他知道,她知道了。后果如何?
  慕锦眼底像一座深海,深海沉有一座炼狱。他顾不上训斥丁咏志的口无遮拦,见二十抖如筛糠,看都不敢看她。
  他知道,她知道了。
  这个女人就是这样,该聪明了,笨得可以。然而到了该蠢笨的时候,却又极其敏锐。
  杀气涌现,迅雷不及掩耳间,慕锦掐住了她。
  快到二十气都来不及喘。
  将要捏碎她的颈骨时,他改变了主意。“对了,喂鱼才是你的下场。”他拽住她的肩,将她丢了出去。
  二十见到了慕锦幽暗的眼睛。他没有任何波澜,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她才明白,他以前对她真的非常仁慈了。如若她早知这么大的秘密,岂敢要挟他。
  救十五时,二十以为,这是一个假冒的私生子,怎能料到这般尊贵的身份。
  二十闭上了眼……
 
 
第32章 
  这一切像是如慕锦所料。
  他正想借十一的这一封信, 逗逗二十。
  关纯良说,二十鬼鬼祟祟地去了春园。
  寸奔说, 她不识“遥相思”三个字, 前来询问。
  小六和十一都识字。二十要问字,何须到崩山居。由此可见, 二十绣帕子问字这事,既要隐瞒小六,也要隐瞒十一。
  慕锦一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于是让杨桃去二十房间寻找有“遥相思”三字的东西。
  杨桃回来说:“回二公子,有一封信放在绣盒。”
  慕锦拿起那封信,“告诉她,信在我这里。”
  二十听了杨桃的话,为了帮十一掩盖奸情, 一定会过来书房。
  她是一只胆战心惊, 满头碰壁, 逃不出他掌心的小猎物。
  这一切也不是慕锦所料。
  丁咏志是个意外。
  脱口而出的“皇上”二字,凭那女人的敏锐,应该猜出了大概。
  慕锦本想设一个小小的陷阱, 耍弄二十,却不料, 将自己的秘密给套了出来。
  看着她跌落逝潭, 慕锦忽然又想起灵鹿山,二十逃跑的那次。他那时看着潭水,心底和此刻差不多, 隐约有惋惜的。难得有个好玩的女人,就这么死了,是可惜。
  那日,慕锦说他在养虎为患。二十可不就是一只小老虎。利用她的小聪明,在他面前逞能。给他无聊的日子添几分乐子。
  她知道太多,而且重情重义。这两点都容易被别人利用。
  她该死,她早该死了。
  “二哥。”黄莺出谷般的声音响起。慕冬宁站在木桥那端,凝眸远望慕锦。
  慕锦的眼睛从逝潭中离开,看向妹妹。
  这又是另一个意外。
  慕锦本想用信吓吓二十。但吓过头就不好玩了。于是让寸奔去请慕冬宁,适时救援二十。
  如今,这也成了意外。慕锦想让慕冬宁救援的,是藏信的二十。而非这一个知晓秘密的二十。
  看,一个大嘴巴的丁咏志,摔破了慕二公子的棋盘。
  毫不知情的慕冬宁,充当的仍然是救人的角色。
  “二哥。”她又叫了一声,看着逝潭,大喊道:“阿蛮落水了!”
  二十耳中,这声“阿蛮“是从遥远天边飞起的。要是带有西埠关口音,就更加亲切了。
  她真的要死了,脑海中幻听到了家人的声音。
  爹爹说:“阿蛮,你先去干几年杂活,等弟弟妹妹长大了,家中劳力多,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娘亲说:“阿蛮,到了大户家里,一定要听话。不可以说的话,要永远藏在心底。”
  弟弟妹妹长大了。她却被卖到京城,和家中失去了联系。
  四面八方的水涌过来。二十虽然水性极好,可肩膀被慕锦拽伤了,根本抬不起手。
  她后悔了。当初不该当哑巴,而应该做一个聋子。这样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两只小圆头食人鱼,潭水中玩得好好的,突然嗅到了新的口粮,兴奋地咧起尖牙窜过来。东西二财的口力很好,一撕一咬,二十就将支离破碎。
  二十沉入了潭中,不见水花。
  慕冬宁心惊,眼见慕锦无动于衷,连唤两声:“二哥,二哥!”
  “嗯。”慕锦仅这么应了一声。
  慕冬宁指指潭中,焦急地说:“阿蛮落水了!”
  “哦。”慕锦很是平静。
  慕冬宁问:“阿蛮为什么落水了?”
  慕锦笑了,说:“应该是不小心掉下去了。”
  慕冬宁顾不上埋怨这位冷血的二哥了,喊起桥上的两个护卫。“你们赶紧捞啊,水里有那吃人的鱼呢。”
  没有慕锦的命令,护卫哪里敢动。两人低首,一声不吭。
  “寸奔,寸奔!”慕冬宁气急,喊:“寸奔!”
  寸奔不知去了哪里,没有一丝回应。
  慕冬宁不明原因,眼睁睁看着二十坠湖,此时帮不上忙,她不禁哽咽了一声:“二哥,你答应过我,要善待她的啊。”
  慕锦说:“哭什么?她还没死。”
  慕冬宁哭得更大声了,“二哥,求你救救阿蛮吧。”
  “好了,别哭了。”慕冬宁的眼泪倒是奏效了,慕锦伸手一拂。
  向着二十游去的东西二财立即停住,双双摆尾,转了方向,继续啃腐尸去了。
  “怎么突然到这来了?”慕锦像是忘了,是他安排她到这的。
  慕冬宁以为,寸奔是瞒着慕锦找她的,不敢将寸奔供出来。她寻了个借口,说:“今天春兰煎了萝卜糕,我觉得味道很棒,想给二哥尝尝。谁知道一过来,就见到阿蛮掉下水了,你都不救。”
  “哦。”凡是说起二十,慕锦就不冷不热的态度。
  “二哥!”慕冬宁又想使用眼泪攻势。
  “知道了。”慕锦的目光回到潭中,“寸奔,把那女人捞上来。”
  “是。”
  慕冬宁只听空中响起一声,看不到寸奔从何而来,只见他跃入水中。
  丁咏志这时才走上前,到了慕锦身边。
  慕锦看了丁咏志一眼。“捅了这么大篓子,你还有脸站在这。”
  慕冬宁不认识丁咏志,更不清楚他是尚书之子。自然无从得知,她的二哥在一个官二代面前,竟也如此威风。
  丁咏志不敢说话。他哪里知道,向来无人能进的崩山居,忽然冒出一个女的来。
  幸好他当时唤的是“二公子”,可没喊出一句“四皇子”。这算是保住了四皇子的身份吧。丁咏志自我安慰着。
  二十沉得深,寸奔无法在水面掠人。他潜了进去,顾不得男女有别,右手握住了她细瘦的手腕,左手一个用劲,揽上她的腰。他抱起她,一跃而起。
  二十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极为依赖这一个温暖怀抱,她将脸贴紧在寸奔的胸膛。
  慕锦眼里更沉了。
  到了岸上,寸奔轻轻将二十放在地上,退到一旁。
  二十闭气功力不弱,大口大口缓过气,醒了过来。
  最疼的还是慕锦按过的肩膀,疼得缩起了身子。
  纤薄的身子一颤一颤,将要碎裂成片似的。
  “杨桃。”慕锦命令:“给她洗净身子,肩膀上药,一会儿我要问话。”
  “是。”杨桃从树影里走了出来。
  慕冬宁上前问:“阿蛮,你没事儿吧?”
  “冬宁。“慕锦唤住她,“萝卜糕呢?”
  “在,在。”慕冬宁叹气,“阿蛮,好好休息。”
  慕锦说:“放心,死不了。”
  “二哥,阿蛮哪里惹你生气了?”
  “她有一天不惹我生气的吗?”
  慕冬宁想起,小七也是这样被丢至潭中。那时,小七有心爱的护卫相救。慕冬宁劝道:“二哥,上天有好生之德,她有什么错,也不至于赔上性命呀。”
  慕锦看一眼二十离去的背影。“她啊。”他恶意一笑,“红杏出墙了。”
  慕冬宁愕然在当场。
  ——
  小十喜爱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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