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未婚夫权倾朝野——青帷
时间:2019-12-06 08:28:49

  这哄她喝药,当真是费脑子的活。
  赵常乐捂住口鼻,缩在床一角,一副坚贞不屈、誓不服从的模样,“我不喝!你不要过来!”
  杨错忍不住笑了一声。
  怎么这情景看起来像他要霸王硬上弓似的。
  修长食指摩挲着碗壁,杨错真恨不得自己喝一口,然后亲口给她喂过去,但这念头只能想想,若真做了,怕是她一巴掌就要扇过来。
  杨错温声细语的劝道,“大夫方才给你诊脉,说你体虚多眠,需要喝药调理,对身体好。”
  赵常乐闻言睁大眼,却完全关注的是另一层意思,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身体不好,所以以后的每、一、天,每、一、顿、饭,我都要喝这种苦药?!”
  赵常乐梗着脖子,“那我还不如病死的好!”
  谁知这话一出,杨错脸色顿时冷了,一把拉过赵常乐,将她扯在身前。
  他的脸凑近了,盯着她,浅色眼眸里似有怒火,“不许咒自己!”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我不许你死,你就不能死!”
  他捏紧了药碗,手指泛起青白,肃穆的像是在发誓,“这辈子你会活得好好的,我会照顾你,保护你,让你长命百岁,平安喜乐,再无风波!”
  赵常乐被他扯到身前,胳膊被抓的疼,却忘了反抗。
  杨错的神色是如此认真,语气严肃若誓言。
  他看着她,仿佛她是什么失而复得的天下至宝。
  “我与你从前情谊甚笃……”赵常乐忽然想起杨错的这句话。
  方才她是不信的,可这会儿看到他这样神情,心中却不可避免的有一点信了。
  二人这样对视着,还是杨错最先回过神来,松开了赵常乐的胳膊。
  方才他失态了,一时没控制住自己。
  她死在他面前,这是一道深入骨髓的伤疤,如禁忌,如逆鳞,碰不得。
  随着她死而复生,这伤疤渐渐被治疗,正在痊愈。
  但如果她又死了……如果是这样……
  不会有这种如果!
  杨错捏紧了手,却险些将药碗捏碎,忙收了手劲,重新将药碗递到赵常乐面前,只是这一回神色严肃认真,不容赵常乐拒绝。
  “喝药。”
  她会健康长寿,会长命百岁。
  赵常乐觑了杨错一眼,看他神色如此严肃,没好意思再喊苦。
  不就是喝药么,之前在公子息身边时,不也是天天喝。
  只是不知为何,面对杨错,她天生似要作一下。
  但他此时如此严肃,反让她不好作了。
  赵常乐接过碗,皱紧眉,把药一口气灌了下去。
  从舌头沿着食道,一路苦到了胃里。
  苦到极点,让人忍不住想吐出来。
  是真的很难喝!
  赵常乐正苦得厉害,脑子里像有一千个小人齐声喊叫“好苦好苦”,来不及反应,手里的碗就被杨错接了回去,然后有手指在她唇边抹过,将唇角药渍擦净,还不罢休,伸手似是无意,轻揉了揉她的脸颊,像是夸小孩子一样,夸了一句,“嗯,笑儿把药喝完了,真棒。”
  赵常乐“啪”一下打在他手背上。
  杨错也不恼,从一旁小碟上捻出一块蜜饯来,递给赵常乐。
  赵常乐正苦的厉害,当下也没多想,张嘴就将蜜饯衔进了嘴里,她的唇与他的手指短暂触碰,舌柔软湿润,一股麻意从指尖沿着胳膊向上蔓延,从脊梁窜到尾椎骨。
  杨错的脑子里,瞬间充满了各种不可言说的思绪。
  触电一般,他忙将手收回来。
  赵常乐没注意到杨错的异常,蜜饯入口,非常甘甜,压下了些许苦味。
  赵常乐吃着吃着,却忽然觉得不对。
  这是橘皮腌渍而成的蜜饯,并不常见,一般人也不爱吃,因橘皮就算被蜂蜜腌渍,却仍有一股淡淡的古怪味道,并不如杏、枣之类腌渍而成的蜜饯是纯粹的甜。
  但赵常乐很喜欢橘皮的味道,清冽,淡苦而泛甘。
  这一枚小小蜜饯,不过是个不值当注意的小细节,但表露出来内涵却让赵常乐忍不住开始深思。
  这说明自己不仅以前认识他,而且是真的与他非常非常熟识,熟识到超越普通朋友的地步。
  或许杨错说的是对的,她与他曾经……有过一段感情。
  赵常乐忽然直起身子,看着面前的人。
  杨错好容易将手指上残留的温软感触压了下去,就见赵常乐认真的盯着他瞧。
  杨错不解,“怎么了?还苦么?”
  将碟子端过来,“再吃些?”
  赵常乐接过小碟子,捧在怀里,却不吃,只是问杨错,“我与你是如何认识的?”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如果照实回答,可以追溯到杨错十五岁、赵常乐十二岁那年,赵王宫初冬的湖泊上,从小定亲的男女第一次见面,湖上泛舟。
  但杨错的思绪却飘了很远,飘到自己的上一世去。
  姬错第一次与中山公主见面,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
  难以言说的过去,面对着一张白纸的赵常乐,忽然之间,杨错就有了倾诉的欲望。
  “你想知道?”
  赵常乐自然点头,“当然。”
  只要是跟她过去有关的事情,她都想知道。
  “嗯,事情说来其实也挺简单。”
  杨错一边回忆,一边讲述,
  “有一年你在山林打猎,却丢失方向,独自一人徘徊,及至天黑,猛兽出没,你险些被猛兽所伤,我那时也在山林中,便杀了猛兽,顺手救了你。”
  那时姬错第一次刺杀赵王未果,被全国通缉,为逃避追捕,吞炭漆身,面貌丑陋,躲在山林中养伤。
  骄纵少女驰马山林,笑声洒了一路。姬错在暗中看着少女,想,她怎么会这么快活,好像这辈子没有遇到过苦难似的。
  所以少女落单遇难时,下意识的,姬错就出手救了她。
  彼时他并不知他救下的人,原来是他心心念念要杀的赵王的女儿。
  姬错本就身上带伤,又在猛兽口中救下赵常乐,伤上加伤,一时竟脱了力,半天站不起来。
  姬错面貌丑陋,而赵常乐皎皎如月。他以为她会嫌恶的直接走开,谁知她看着他疤痕遍布的脸,犹豫了片刻,竟走了过来,将他搀扶起来。
  “你伤的厉害吗?”这是她同他说的第一句话。
  夜间山洞里,火堆点起,少女面容明媚,跪在他身侧,伸手欲揭开他背上的衣服,给他上药。
  姬错吞炭过后,不可发声,只能像哑巴一样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呜咽,意思是拒绝。
  他浑身上下皆涂过生漆,生漆抹在皮肤上,会让皮肤溃烂生疮,恶臭至极,就连他自己,都不愿多看自己一眼。
  但赵常乐却非常坚持,强行将他背上衣服扯开,然后便愣住了。
  姬错背过身,听到身后半晌没有动静,想,她被他吓到了。
  明明如月的少女,他的存在,就是对她的亵渎。
  他不敢转过身去,怕看到她眼中的嫌恶,只好默默背过手去,想将背上衣服拉起来。
  谁知一双柔软的手却按在他背上,“对不起呀,你身上伤这么严重,方才为了救我,还被野兽抓了一爪子。一定很疼吧。”
  她声音有些许颤抖,应当是有些怕的,但是双手却很坚定的,替他清洗身上的伤。
  除了野兽的抓伤之外,他背上平日难以被清洗到的烂疮,都被她仔细清洗。
  其实她清洗伤口的动作很不专业,常将姬错弄的更疼,但姬错咬牙忍着,不知为何,觉得疼都是欢喜。
  他活了许多年,这是他第一次被人如此善意的对待,仿佛他这样丑陋的怪物,也配得到关怀。
  背上伤口被清理干净后,姬错转过身来,看到少女微偏着头,凤眼一弯,灿然一笑,“好啦,伤口被我处理好了!”
  姬错低头,看到自己肩上歪歪扭扭,绑了一块绣花的手帕。
  他的心,毫无征兆的剧烈跳动起来。
  他想,他喜欢她。
  赵常乐等了半天,结果杨错就说了那一段话,然后就不说了。
  她忍不住催道,“然后呢?就没了?你在林间救了我,我们就认识了?然后呢?”
  杨错笑了笑,“是啊,然后我们就认识了,成了朋友。再然后,你就失忆了。故事就是这样子。”
  赵常乐觉得无聊,撇嘴,“哦。”
  她还以为能听到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呢。
  杨错的回忆,却继续在脑中铺展开来。
  山洞一夜之后,第二日便有人来寻赵常乐,姬错听到响动,自己先躲了出去。他躲在树上,看到少女被人救出来时开心的笑脸,觉得自己的心也软了起来。
  少女离开山洞时,却左右张望,最终却一无所获。
  哎呀,昨天那个丑丑的、却又有点羞涩的男人,怎么不见啦?
  自此,二人分开。
  姬错继续留在林子里养伤,直至伤势完全痊愈,然后他再一次孤身闯入赵王宫。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成功将匕首捅入了赵王心间。
  血喷溅到他脸上,他想,自己终于不用再被仇恨束缚。
  从此以后,他可以过上属于自己的人生了吧。
  那么,他有资格去找那个明明如月的少女了吗?
  他不会去骚扰她,只用远远的看她一眼,就够了。
  大抵是老天听到了他的心声,在赵王宫,姬错真的再一次见到了那凤眼少女。
  她着华丽宫装,钗环叮咚,闯入宫殿里,叫了一声“父王”。
  然后整个人在看到赵王胸膛上的匕首时,陡然愣住。
  凤眼满是恨意,她不管不顾的朝姬错冲过来,姬错不过随便一拧,便将她擒在怀里。
  他多了一个人质。
  赵王最宠爱的中山公主,没有人敢伤害她。
  挟持着赵常乐,姬错一路畅通无阻,冲出了赵王宫。
  她做了他十日人质,十日以来,他从国都一路逃亡至边境。
  他决定,只要自己过了边境,就将她放开。
  他不会伤她一分一毫。
  这十日里,是姬错最快活的时光。
  他日日被她辱骂,听她骂他“王八蛋,丑八怪”。
  他被骂的无动于衷,只是在赵常乐骂的口渴的时候,主动给她端来清水,她饮下清水,继续痛骂;有时候她会哭泣,多是在梦里,哭着喊“父王”,姬错想拍拍她的肩,却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造化弄人,怎么就成了这样子。
  挟持赵常乐的第十一日,赵王庶子公子息带兵追来,将姬错藏身之地团团围住。
  姬错挟持赵常乐,同公子息、及公子息背后的数百士兵对峙。
  姬错分明落了下风,可先服输的却是公子息。
  公子息不能忍受赵常乐受苦一点点。
  他咬牙切齿,对姬错道,
  “你不要伤害她!只要你放了她,我承诺让你逃出赵境!”
  公子息冷情至此,他所关心的,唯有赵常乐一个。
  姬错闻言皱眉,表示不信。
  为表诚意,公子息摘下腰间玉牌,扔到了姬错脚底。
  此乃一国公子令牌,持此令牌,穿城过州俱不受限,有了这个令牌,姬错逃亡之路会非常顺畅。
  赵常乐气得大喊,“息哥哥,你射箭啊,杀了这个贼人!不要管我,替父王报仇!”
  她的父王死了,她便是和贼人同归于尽,也要报仇!
  姬错盯着地上玉牌,又看了看公子息,似乎在判断公子息的诚意。
  迟疑片刻,他信了公子息,因为公子息眼中对赵常乐的关切不似作假。
  姬错一手擒着赵常乐双手,一边俯下身子去捡地上玉牌。
  赵常乐原是挣扎不出来的,可此时她太恨了,她不能允许杀了父王的仇人从此逍遥法外。
  她爆发出极大的力气,大叫一声,挣开姬错的束缚,一把夺过姬错手中匕首。
  她将匕首搭在自己脖间,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声,“放箭,杀贼!”
  然后唰一声,匕首切入她脖颈,她自刎而死。
  中山公主自尽之后,士兵再无任何顾忌,张弓搭弦,箭枝齐发。
  万箭穿心,姬错死在赵常乐身旁。
  这就是他的上一世,多简单的一个故事。
  杨错从记忆中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赵常乐。
  中山公主烈性,向来如此。
  若是她此时有记忆,定是不会放过公子息的,一定会手刃仇人,亲手报她赵氏之仇。
  只是如今这仇,就由他来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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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中东南角,一处民宅内。
  公子息躲了三天了。
  三日前的深夜里,有人潜上船只,连杀他两名暗卫。公子息发现后,第一时间就往赵常乐房间里跑,却只看到人去楼空,赵常乐已经不见了。
  没有任何证据,但联想到沿江戒严令,他直觉般感觉此事与杨错有莫大干系,当下便当机立断,立刻化整为零,弃船逃走。
  果然后半夜,就有官差将他的船只重重围起,然后迅速上船搜捕。
  若是当时公子息晚走一刻钟,怕是此时已成了阶下囚了。
  公子息虽三日没有出门,却收集了许多消息。
  譬如说——北方姬国的上大夫杨错如今身处此城,当地县令协助杨错追捕姬国在逃钦犯。
  又譬如说——杨错如今下榻在县衙之中,因容貌出众,经常有大胆女子前去围观。
  公子息闭着眼,靠着粗糙的民居墙壁,无声冷笑。
  杨错啊杨错。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有人敲门,官兵粗鲁的声音传来,“开门,官府办事,开门!”
  公子息对一个暗卫使个了眼色,暗卫明白公子息的意思,走到墙角,迅速脱了自己的衣服。
  墙角有两具死尸,看样子是一对夫妻,只是脖颈扭成一个奇怪的角度,显然早已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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