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焰——金丙
时间:2019-12-06 08:32:38

  康友宝指着照片上那个油腻腻的男人说。
  施索和舍严低头看,看完,一齐抬头,对视了一眼,又看向康友宝。
  康友宝察言观色,挑眉道:“别告诉我你们认识他?”
  舍严说:“还记不记得你上次去景园小区帮忙搬家?”
  “当然。”记忆犹新,终生难忘。
  舍严点了点手机屏幕:“这个。”
  康友宝愣了下。
  施索提示:“在我家门口探头探脑的那个中年人。”
  “我去!”康友宝目瞪口呆,“是他!”
  “而且——”施索再指手机,转头问舍严,“还记得他们吗?”
  舍严说:“记得。”
  康友宝不知道他们打什么哑谜:“什么他们?”
  施索把手机推过去,点着屏幕上的一男一女,说:“这一对,曾经碰过我的瓷。”
  他们就是施索避台风,重遇舍严那天,碰见的那对一直跟她较劲的中年男女。
  太多的巧合凑在一起,就不再是巧合,而是预谋已久。
  施索和舍严沉默下来。
  信息排山倒海,一拥而上,他们短时间内无法梳理清楚。
  过了会儿,舍严收拾餐盘:“先回去。”
  忙到很晚才下班,回到公寓,已经过了十点。舍严回到房间,脱了外套,他打开窗户。
  两只野猫围着垃圾桶窜上窜下,他一边看着,一边摘手表,吹了会儿风,他把手表放到床头柜,又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到二楼,他慢慢踱到施索房间外,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声音,她也许已经睡觉了。
  舍严想了想,到底没吵她,他下到底楼,去厨房翻出两盒罐头,从后门走到篮球场。
  野猫还在垃圾桶里觅食,他把罐头打开,放到地上,然后走开几步。
  过了会儿,野猫就慢慢过来了,舍严靠近,野猫忙着吃,也没逃跑。
  “你怎么还不睡?”
  静悄悄的夜,一道小小的声音从楼上传来,舍严回头,看着二楼窗台弯起嘴角:“喂猫。”
  “三更半夜……”施索趴在窗台上。
  “刚洗过澡?”舍严问。
  “嗯。”施索打量他,“你还没洗。”
  “待会儿。”
  施索点头。
  两人声音轻,还是怕吵到人,接下来就没再说话。施索居高临下看着喂猫的人。
  这两天又忙工作,又调查曹荣,他们一直没聊其他的,那天的疑问施索还是没解开,舍严也没主动帮她解疑。
  临近的两盏路灯坏了,月光下,他的身影有些朦胧。
  忽然站起来,舍严朝她招了招手。
  施索想了下,离开窗台。
  舍严等了一会儿,背后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回头望,说:“怎么不披件外套?”
  “不冷。”
  舍严揽了她一下。
  “怎么多了一只?”施索问。
  刚还只有两只猫,现在变成三只了。
  “附近应该还有野猫。”舍严说。
  “它们够吃吗?”
  “体型不大,应该够。”
  “你之前也喂过它们?”
  “嗯,喂过两次。”
  “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到过?”两人如今工作一起,单独的私人时间其实很少,施索想不到舍严是什么时候喂猫的。
  而且他并不喜欢猫猫狗狗。
  舍严说:“半夜。”
  半夜,在她的视线之外……
  施索“哦”了声,没再问关于喂猫的事。
  施索蹲下,试探着摸了摸小野猫的背,舍严看她神情,轻声问:“想猫了?”
  施索说:“有点。不知道那人照顾的好不好。”
  “不是有联系么?”
  “我怕问多了人家反感。”
  施索又伸着一根食指,轻挠小野猫的脑袋。
  舍严看了会儿,也伸手过去,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指。施索顿了下,侧头看他,舍严没回视,她手指又痒了一下,接着被人勾起。
  施索一笑。
  两人勾着手指头又看了会儿猫,施索问:“你怎么想那几个人?”
  不用指名道姓,舍严知道她在指康友宝拍的那张照片。
  舍严捏揉着施索的手指,沉默片刻,才开口:“曹荣家有种玩具,叫叠叠高。”
  施索记得:“一直摆在客厅地上那个?”
  “嗯。”舍严说,“叠得特别高,梅秀菊说是曹荣帮着叠的,抽了很多根也没倒,达到那种高度,很讲究结构技巧。曹荣应该很懂。”
  施索说:“今天它倒了。”她从厕所出来的时候看见了。
  “嗯。”舍严仍捏着施索的手指,侧头看着她,说,“我的想法,有点脱离现实。”
  “……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从别人嘴里得到一份对这个可能性的加持?”
  “什么意思?”舍严问。
  “曹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他又有能力做到什么样?”施索道,“除了他的老婆,还有什么人会比较了解他的真实为人?”
  “亲朋好友。”
  “我们没法找他的亲戚,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友。”
  “周扬。”舍严说。
  没错,只剩周扬,这是唯一一个他们不用费力寻找,认识曹荣,又值得他们信任的人。
  第二天,国庆假期已近尾声,施索在上午十点左右拨通了赵姮的微信电话。
  赵姮语气透着些微讶异:“开开?”
  “赵姮姐,你在度假吗?”施索问。
  “对,难得放假。”
  “一家人旅游吗?”
  “没有,我把孩子留给……”赵姮顿了下,“孩子让你家里帮忙照顾了。”
  “哦。”不就是交给她后妈看着了么,施索问,“那你老公跟你一起吗?”
  “对啊。”
  “我想请教他一点事情,不知道方不方便。”施索解释,“关于工作上的一件事。”
  赵姮虽然不知道施索要问什么,但她什么都没好奇,爽快地叫起了丈夫。
  施索听见刚睡醒的声音,接着一声“啵”,赵姮小声道:“别闹,有事”。
  施索暗暗吐了下舌,她已经算着时间给赵姮打电话了,没想到他们十点多还没起床。
  施索抓紧时间,开门见山地问起曹荣。
  “曹荣?”对方诧异。
  “对,”怕人不记得,施索描述,“他有一个老婆,叫梅秀菊,以前他跟你有过一张合影,上面有某某装饰公司的横幅。”
  “我记得。”对面的男人和气地打断她,“我只是没想到你会问起他。”
  “你跟他很熟吗?”
  “当年算挺熟的,我们在同一家公司打工。”
  施索说:“我想知道他为人怎么样。”
  “具体意思指什么?”
  施索酝酿着道:“比如他人好人坏,做过什么坏事。”
  对方笑了声:“这个问题……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他日常还不错。”
  “他那个时候赌|博吗?”
  “赌,赌得很大,听说从读书的时候就开始赌。”
  “欠债多吗?”
  “应该不少。”
  “他怎么还钱?”
  “东家借西家还,也跟我借过,但我手头紧,从不对外借钱。”
  “他有没有为了钱做过什么坏事,或者铤而走险的事?”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施索思来想去,还是直言道,“我想问,一个普普通通的建筑工人,有没有可能弄倒一幢房子,然后从房子赔偿金中获利?”
  那头一时沉默。
  “喂?”
  “我听着。”
  “那……”
  “我是在回想。”对方道,“我当初只跟他共事过一两年,十多年过去了,我对他印象还这么深,其实是因为他当年说过的一段醉话。”
  “醉话?”
  “对,醉话。”对方说,“那个时候曹荣才二十几岁,有一次大家喝酒,都醉倒了,就我还醒着,他拉着我跟我说他有一个赚钱的主意。他说他可以让一栋房子‘被拆迁’,我问什么意思,他说房子变成危房,危到一定的程度,自然会被拆迁,而怎么能让房子变成危房,他有这个能力做到。”
  “……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真的有这个能力做到?”
  “我确定他当时是真的醉了,但他究竟是真话假话,我不清楚,至于他的能力,他曾经是大学生。”
  “我知道,他大学肄业。”施索说。
  “那你知不知道,他学的是土木工程。”对方说,“而且还专攻结构方向。”
  施索一怔。
  手机开了扩音,边上的人也能清晰听见谈话内容,施索和舍严坐在封闭的车中,狭小的空间里似乎仍徘徊着刚才的对话。
  施索犹不敢相信,看向舍严。
  舍严手搭在边上,手指轻点了两下,沉着说:“再梳理一遍时间线。”
  施索听着。
  “七月,众筹到十二万七,曹荣擅自挪用这笔钱去买房,瞒着梅秀菊。”
  施索点头。
  “梅秀菊不知情,把事情捅到了电视台,曹荣随后把实情告诉她。”舍严说,“并且恼羞成怒,准备控告你。”
  “然后房子塌了。”施索接话。
  舍严摇头:“那对中年男女。”
  “对,”施索说,“那对中年男女找我麻烦的目的是什么?”
  “先放一放。”舍严继续梳理,“接着他们拿到了赔偿金,曹荣撤诉,之前你一直困惑他撤诉的原因,有没有可能是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估,比如房子不止变成了危房,还闹出了人命,他不想因为打官司而引起别人注意。”
  “很有可能。”
  “曹荣的专业能力再怎么出色,一个人也很难做到这种程度,他需要帮手。”舍严道,“住你楼上的那个胖子,和这对中年男女,就是他的帮手。”
  “帮什么?”
  “也是建筑工人?”
  “胖子不是,”施索道,“那对中年男女,不清楚。”
  “你当初说过,感觉他们在故意激怒你。”舍严说。
  “对。”施索记忆犹新,那中年妇女一直让她动手打她,若非舍严及时出现,她差点就真的出拳头了。
  “激怒你打人,对你造成的后果,无非就是赔钱、刑拘。”
  “曹荣想让我破财?不对,”施索摇头,“他那个时候是准备跟我打官司的,没必要多此一举,让我刑拘?有案底会影响官司的判决?”
  “或者,是让你被关几天。”
  “……什么意思?”
  “你住在一楼,你对面的房子是曹荣的,你说曹荣曾出现在你窗户门口,可能他不是针对你,他要针对的是房子。他需要在房子本身动点什么手脚,而你的突然入住,对他的行动造成了阻碍。”舍严猜测。
  施索醍醐灌顶,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
  施索认同,接着分析:“后来他赌|博把赔偿金输光了,梅秀菊才想到再找电视台,但梅秀菊现在又一直躲着我,可能是事后想想,担心生出事端。”
  “曹荣昨天跟他们几个又见面……”
  “按康友宝说的,他们起了点争执,是三个人围堵胖子。”
  舍严推理:“胖子也是景园小区的业主,曹荣想追加赔偿金,只有他一个人,再加一个吴芳,力量显然不够。”
  施索紧接着:“胖子如果加进来,人越多,他们成功的机会更大。”
  逻辑链全部通顺了!
  舍严说:“现在,可以盯住这几方人,如果他们的目的是追加赔偿,一定会再露出马脚。”
  施索心跳止不住地加快。
  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使劲让注意力集中在今天的工作上,等到下午碰见王洲川,她才将情绪释放,快步朝他走去。
  已经下午两点多,她刚从主楼办完事出来,一走出大门,就看见王洲川从一辆车里出来,没注意看是什么车,她把人叫住:“王老师!”
  王洲川停下:“嗯?怎么在这儿?”
  “刚去了十七楼。”施索道,“我有事跟你说。”
  “急不急?不急晚点再说。”
  “很急!”
  王洲川见施索一脸严肃,知道她不是开玩笑,驻足道:“什么事,你说。”
  “我发现曹荣有可能犯了重罪。”
  “曹荣?”王洲川问,“之前跟你打官司那个曹荣?”
  “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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