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头,潜心内省。
等等
她突然抬起头,眼睛瞪的像铃铛。
刚刚她做了什么
射箭
比赛
不
她刚刚和柳睿一起射箭了。
和柳睿。
柳睿
想到这里,她开始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太神奇了,她居然跟他一起射箭了,而且是在告白被拒以后。
看着傻笑的顾晓晨,蔺焉以为她被柳睿虐到体无完肤,遭受太大打击,因此有点失常,忐忑地又安慰了声“晨儿,咱不灰心,有的是报仇的机会。”
可顾晓晨完全不理会蔺焉说了什么。
柳睿淡淡瞥了眼神经质的顾晓晨,嗤地一声笑,走开了。
上课铃声刚响,体育老师的哨声也跟着吹响,喊了声“9班集合”
顾晓晨同蔺焉道别“我先去上课了。”
蔺焉挥手“去吧去吧,我也要去集合了。”
体育老师带着他们做了一遍热身体操就宣布解散了。
酷暑的夏刚过,九月初的秋还残留着夏的影子,日头正猛,顾晓晨被晒的有些晕,寻了个树荫站了会。
定了下神,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呐喊的声音,循声而去,看着那人鼎沸腾的足球场,顾晓晨这才想起蔺焉让她一道去看牧泓绎踢球。
挤进人群时,蔺焉正为牧泓绎加油呐喊,顾晓晨拍了下那激动的小身板,蔺焉回头,灿烂一笑。
顾晓晨问,“牧泓绎进球没”
蔺焉一脸惋惜的摇头“射了一次门,被守门员挡下了。”
顾晓晨刚想安慰,可蔺焉那垂头丧气的脸一秒时间又欢喜了起来“不过刚刚柳睿进了一球。”
“柳睿”顾晓晨一愣,视线忙的去足球场寻他的踪影。
蔺焉兴致冲冲指着7号球服“喏”
夏末初秋的午后,金色的阳光染红树枝末端的残叶,绿油油的草坪被添了几分金光,球鞋一个接着一个踩过那片草坪,最后,是他的身影掠过。
白色的球鞋,轻快的步子,被汗水打湿的刘海挡住几分视线,却也能看清他那双乌黑的眼眸,在光影下,格外迥亮。
他带着球在场上奔驰,红色的球服被风吹的鼓起,像飘扬的红旗如此招摇,背上的黑色数字7在风中变得扭曲,随着他波澜起伏身躯,若隐若现。
一个紧盯他的对手将他逼到边路,刚想要从侧面切球,却不料他一个假动作,快速反击,干脆利落地将球传了出去。
正看着他出神,突然一个横飞而来的球将她砸进了校医室。
待她有些知觉时,发现自己正被柳睿抱怀里,浑浑噩噩地,脑袋嗡嗡响。
再睁开眼的时候,人已经躺在校医室的病床上了,耳边还有空调风吹来的声音,轻轻的,很柔,也凉快。
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她眨了眨眼睛。
好像有双眼睛在看她。
深怕是自己的错觉,侧头而去,对上的,是一双在漆黑如墨的眼睛,倏然,她呼吸一窒。
柳睿淡扫了她一眼,然后问“痛吗”
被他这般一说,痛觉才从身体的四面八方传来,隐隐的。
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竟然委屈的挤出几滴眼泪,可怜兮兮点头“痛,特别痛”
话一落,整个世界安静了。
顾晓晨紧攥住蓝白相间的校服,抿唇思考了下。
难道是戏过了
大约五秒时间,柳睿冷淡的眉眼斜了过来,看着她突然嘲讽的勾起一抹唇角。
顾晓晨仿佛看见了前途渺茫的未来,一颗心,被那抹嘲讽硬生生的扯入海底。
这时,蔺焉捧着杯温水进来,柳睿也在此时转身出去。
“咋啦,聊啥了,怎么柳睿一副要杀人灭口的表情”蔺焉问。
顾晓晨一掌拍在脑门上,偏头疼“我算是胎死腹中了。”
蔺焉悟了,连忙安慰“没事,我挺你。”
周末,蔺焉就开始实行了“挺顾晓晨”的计划。
“晓晨”
看着对她招手的蔺焉,顾晓晨忙的跑了过来,抹了一把汗抱怨“你们约的这个地真难找。”
蔺焉笑着拉过她,神秘兮兮的说“这会儿抱怨,待会你就感激我了。”
顾晓晨“感激你什么”
蔺焉洋洋自得的抬起下巴,点了点正往他们方向而来的一行人,得意地“瞧,你是不是该感激我”
顾晓晨顺着蔺焉看的方向望过去,一眼便看见居中的柳睿,沉稳的步伐,沉静的面容,沉默的眼睛,总牵动她的心弦。
柳溪小跑过来,眯起眼睛将顾晓晨从上至下打量一番“这就是传说中要追我哥的女生”
蔺焉点头,把顾晓晨往前一推,高调介绍“这就是我新交的朋友,顾晓晨。”
牧泓演一瞧美女,忙着飞奔而来,摸着下巴痞痞一笑“哟,这么一个标志的大美女,看来今晚有的乐了。”
牧泓演与牧泓绎是双生子,长相一样,声音却有所分别,所以顾晓晨听见牧泓演开口那瞬便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双胞胎弟弟。还真别说,不听声音真瞧不出他不是牧泓绎。
因为,实在太像了。
蔺焉嗤笑推他“这又关你什么事”
“美女可是全球共享资源,难道你要独吞”
蔺焉忽然诡异一笑,将顾晓晨藏在身后“其他美女你慢慢共享,但这个不行。”
牧泓演纳闷皱眉“为什么”
蔺焉下巴点了点柳睿“喏,问当事人去”
牧泓演两眼瞬间发亮,忙跑柳睿跟前,一副八卦样“睿,你的妞”
柳睿斜了眼蔺焉身后的顾晓晨,声音淡淡的否认“不是。”
听了这答案,蔺焉跑上前替顾晓晨鸣不平“什么叫做不是不是你吃人家买的早餐干什么不是你收人家礼物算什么不是你又送她去医务室做什么”
柳睿好笑似的看了眼蔺焉,目光淡淡的,解释起来语速不紧不慢“第一,早餐不是我吃的;第二,礼物是你硬塞给我的;第三,作为同班同学,她被泓绎的球砸到,本着人道精神我送她去医务室。”说完,他轻瞥了眼蔺焉身后脸色慢慢僵硬的顾晓晨,笑了笑,回看蔺焉,戏谑一声,“还是说你更加希望是泓绎送她去医务室”
蔺焉气结,恶狠狠瞪着柳睿,耍赖“我不管晓晨是我好朋友,我带她出来玩,如果你不同意,要走你走”
柳睿轻嗤,在蔺焉那怒脸上一扫而过,边往酒吧里走边说“谁管你带谁来玩了。”那语气轻松自意。
蔺焉忽然一喜,忙着拉住顾晓晨的手报喜讯“晓晨,你听,他让我带你一起玩儿”
顾晓晨扯眼角,狐疑反问“是吗”她怎么听着不是这个意思
沙轻舞在一旁扶额,完全能想象今天的世界大战,应该会很不堪入目吧
柳溪忙着附和“是是是,我哥就是这个意思。”边说边推顾晓晨入内,“走吧走吧,我们也进去”
牧泓演、牧泓绎、柳睿、柳溪、蔺焉、李炎源、沙轻舞七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按照蔺焉的说法他们是团伙,一起上学,一起犯案,一起打混。初二时,莱楚楚转校到蔺焉班上,和蔺焉交好,于是,七人行变成了八人行。柳溪灌了一口果汁,不怀好意的看着顾晓晨,意味深长一句“以后就是九人行。”
果真如此,自那以后,他们真的变成了九人行,有任何聚会和活动,蔺焉和沙轻舞必带上顾晓晨。
她和柳睿的交集,就这样一点一滴的凝聚。
回忆的画面,一片片,一帧帧从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播放着,顾晓晨挣扎地想要从梦中醒转,可是回忆总是将她拖住,让她无法苏醒。
忽然一个尖叫,让她迅速抽离梦境,挣脱后,满额虚汗密集,湿热的掌心也在瑟瑟发抖,她喘着粗气,下意识用掌心摁住微疼的心口。
尚未从那梦境中完全醒转,忽然听见一道尖锐的喊声“有人晕倒了”
瞬间,她某根神经赫然被人一挑,糟乱声中,那尖锐的声音又喊“怎么办有没有医生乘务员有没有医生”
乘务员有些措手不及,目光惶惶地看着地上抽搐的人,惊慌了“我、我这就通知乘务长”
顾晓晨匆急拔开安全带,走近,只见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躺在地上,呼吸困难,脸色发青。没有犹豫,她半跪而下,探手去测试男人的呼吸和心跳。
被吓坏的乘务员忽然一怔,看着顾晓晨干脆利落地扒开眼皮观察男人的瞳孔,这画面让她忍不住颤了颤心房。
顾晓晨回过头来对她说“我是医生,现在我需要酒精棉和长针,机舱内有吗”
“长针”乘务员有些发懵,“怎样的长针”
顾晓晨沉着冷静的看着乘务员“飞机上有急救箱吗”
乘务员点头“有”
“去拿来。”顾晓晨淡淡的吩咐,两指解开男人的衬衫,找到锁骨中线第二肋的位置。
乘务员将急救箱递给顾晓晨,她动作娴熟地翻出酒精棉和一次性穿刺针,将患者皮肤消毒过后将穿刺针稳准狠地刺入胸膜腔,将要陷入昏迷的男人突然睁开瞳孔,脸上的青紫在此刻稍有减退,心律也逐渐恢复正常。
见状,乘务员松了口气。
顾晓晨老练从容地将穿刺针拔出,惯性伸手“纱布。”
纱布递了上来,她盖住伤口,又伸手“胶布。”
胶布递上来的那刻,她看见迷彩绿的袖口,愣了半秒,偏头而去,柳睿那张冷峻分明的脸纳入眼底,定了好一回神,才回过头去包扎伤口。
顾晓晨“是的,我对颅咽管瘤的手术非常感兴趣。”
陆恒勾唇,一如既往的儒雅“旧陌亲自开的口,我自然拂不了。”
叶旧陌装模作样地作了个揖“多谢师兄给这个面子。”
陆恒不怀好意看了他一眼,说出来的话暧昧不明“你小子。”
叶旧陌摇头失笑,也不去解释,拍了拍顾晓晨肩膀“中午我请客,你也来。”
“怎么也该我请客。”顾晓晨说。
叶旧陌轻挑眉,似笑非笑一声“是该你请客,长幼尊卑嘛。”
虽说照着温凌澜的辈分,顾晓晨要唤叶旧陌舅舅,但比起这个虚名远外的亲戚关系,两人反而觉得这师兄妹情分更令人自在。
都学医,又掺和了许多错综复杂的关系,两人时常玩笑也是有的,类似今个儿这样带有攻击性的调侃,罄竹难书。
顾晓晨纯良的看了叶旧陌一眼,不紧不慢地反击“正好舅妈吩咐了一摞子话让我带给你。”
叶旧陌吓得忙摆手,做惊恐状“别别别,千万别带给我。”他姐姐那副德行他最是清楚不过,隔着山长水远她还不罢休。
叶旧陌是什么脾性,能让他如此恐慌的人,陆恒倒是很感兴趣的“怎么顾医生的舅妈和这小子有交情”
叶旧陌无奈解释“我姐姐叶桐,她舅妈。”
陆恒愣了下“原来你们是亲戚关系”恍悟后,他摇头失笑,“成天听顾医生喊你师兄师兄,还以为是你拐骗来的小师妹呢”
“我大学念的是复旦。”顾晓晨说。
陆恒又一愣“你不是协和的”
顾晓晨摇头“不是。”她大学念的是复旦,北大的研究生,算起来她应该说自己是北大的,可笑的是,她每次的回答都是“我大学念的是复旦”,仿佛时间还停在当初。
陆恒满腹疑惑“那为何你唤旧陌师兄”既不同门,又是亲戚,委实让人捉摸不透。
“我初三那年,师兄正好考了爷爷的研究生”顾晓晨淡淡解释着,提起初三那个敏感时期,思绪又有些远了。初三的秋天,修离秋出生,温凌澜去世,温家和修家的隔阂又添了几丈新墙,那么她呢她的命运也在同一时刻转圜了。
初三上学期结束后,在温远志的强烈要求下,她到广东继续初三下半年的学业,也正因如此,她留在了广东念高中,而在上高一的第一晚,遇见了柳睿。
他,仿佛是她生命的一座城堡,住进去了,就不想再出来了。
叶旧陌的导师她的爷爷顾展昭
陆恒忽然眯起双眼,意味深长地看着怔愣出神的顾晓晨。
要知道顾晓晨来协和有三个月了,身世背景居然瞒的这般密不透风,偌大协和,居然无人知道她的来历,若非她存心隐瞒,岂会无人知晓。
服务员上了最后一个青菜,微笑的说了声“慢用”,然后拿着单子便走开了。顾晓晨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拨着碗里的米粒,直至陆恒开口问她“为何来协和呢”
顾晓晨顿住拨米粒的动作,抬眸浅浅看了眼陆恒。
为何来协和是啊,她一个北大的,直接去北医就好了,又何必来协和呢
抿着唇,她下意识看了眼对坐的叶旧陌。
“大概是因为师兄吧。”她说。
陆恒眯了眯眼,瞥了眼身侧的叶旧陌,颇有猜疑“因为他”
“嗯。”她继续拨米粒,低下了头。
半年前,她和教授一起去天津开研讨会,偶遇了修烨的室友,从那个室友口中得知柳睿被调到天津的消息。研究生毕业后,她选择了协和。因为她知道,叶旧陌在协和,总有一天,修烨也会来协和。
或许能从修烨口中听说一些有关于他的近况。
这就是她来协和的目的。
兜兜转转。还是为他。
顾晓晨卷了下细密的眼睫,视线轻转,看见迎面而来的赵前进,他腼腆的挠着后脑勺,憨憨地上前同顾晓晨打招呼“顾医生好。”
顾晓晨微颔首,淡淡应着“你好。”
“顾医生也在这儿吃饭呀真巧柳队一会儿就来。”赵前进热心的透露柳睿的行踪,毕竟讨好嫂子是很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