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仪觉得这段分析特别有道理,于是就打消了这个可笑念头。
她跟陆吟迟结婚之前,还曾特别迷惘无助地问过顾秋兰,“我对这个男人没什么感觉,就这样结婚会不会不好?”
顾秋兰拿自己的人生做例子,说她的婚姻也是父母包办,从结婚跟父亲就见过两次面,说过一次话,虽然她看不太上父亲的某些行为,但这些年也都相安无事过来了。
相比之下,商仪跟陆吟迟从订婚到结婚起码还有半年缓冲期,尽管这半年陆吟迟拓展海外业务,经常不在国内,两人一个月顶多见一回。
可惜顾秋兰有件事没搞明白,她那个年代自由恋爱自由婚姻还不盛行,尤其是某些偏远不发达地区,而如今的时代,讲究个体主义。
商仪回神,从餐桌上站起,顾秋兰毕竟一把年纪,骂完人体力消耗,此刻正躺在床上顺气,身上盖着一条淡花色的单薄凉被。
她扶着木制门框站立片刻,想要安慰她,或者说些什么她爱听的话,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思来想去她给姐姐打了一个电话,低声说:“我惹妈生气了,你有空吗?有空过来一趟。”
商娣应该是还在忙,顿了几秒才问:“因为什么事惹妈生气?”
商仪清清嗓子,不自在说:“感情方面的事,没想到会被妈知道……”
商娣倒是没多问,“嗯”一声就挂了。
——
陆吟迟半夜驱车去了水景园,是婚前他从家里搬出来独住的地方,距离公司很近,临水湖畔西侧,环境比较清幽。
当然跟为了结婚置办的公寓不一个档次,不仅没有湿地森林,也没有水上公园。
他没想到婚后还有经常过来落脚的机会,幸亏家政没辞,隔几天就定期过来打扫。
翌日,陆吟迟在公司忙了一上午,他有个孤僻又自虐的习惯,就是心情不佳的时候不喜欢说话,只想全身心调动起来,不知疲倦沉迷工作。
晚上在星宸娱乐会所负一楼宴客厅有个派对,一般鲜少有人把这种娱乐活动安排在会所,所以请客的东家思维不一般。
在南乔市,能让陆吟迟这么给面子的人自然不多,其实李太子爷并没有这个能耐,只是沾了家族的荣光,圈内人心知肚明,只要挂着太子爷头衔,就证明还没正式接手家族产业。就好比陆吟迟露面参加应酬,大家都喊“陆总”,没哪个不长眼的还叫太子爷,那是以前没入驻公司时,背地里的尊称。
说来也巧,商尚这次打人之所以闹那么大,跟李家也有一星半点牵扯,被打的人是李之光长女的外甥,也就是今晚请客的这位姓李名月白,全名李月白的一个远房同辈。
李月白自然不参与八竿子打不着的某亲戚家的家事,陆吟迟更不想管如烂泥一般扶不上墙的小舅子,所以气氛融洽。
陆吟迟带着助理周穆然刚到场,就受到李月白的真诚接待,陆家在圈子内相当有头脸,他不声不响低调到场,还是不可避免引来不少人举杯。
派对安排在娱乐会所,侍应又都是清一色的年轻姑娘,显然别有用心。
陆吟迟留下周穆然独自出去透风,走廊灯火通明,大厅一旁沙发上坐定,前台点了一杯低浓度香槟。
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摸索着手机不知在想什么,须臾放桌子上,捏着高脚杯舒了口气。
不多久耳边传来细碎的,不甚清晰的,好似谁在窃窃私语,他被打扰,眉头皱起来,循着声音望过去。
竟然是位穿着侍应生衣服的小姑娘,侧着头在翻书,在年纪不过二十岁上下,面庞青涩的很。
不知道是遇到什么难题,咬着笔蹙眉。
他收起心中不耐,半眯着眼饶有兴趣打量过去。
此时大厅还算安静,时不时有很轻的音乐声从派对门缝传出。
身旁黑影一闪,有人笑说:“八成这个月新来的姑娘,看妆容大概还是在校大学生,来这的一般学历可以,家境不怎么样,只要有点野心就好上手。”
陆吟迟收回视线,转头扫向李月白,“什么都能摸清,看样子你跟这家会所的老板关系不浅。”
李月白笑看陆吟迟无名指上的婚戒,声音不高不低的解释:“我经常过来捧场,一来二去当然摸得清……单身汉一枚,不像陆总被婚姻束缚,需要时刻在媒体面前保持洁身自好的形象,不过这家会所还信得过,一般情况媒体进不来。”
他暗示的显而易见,只要不是傻子就明白意思。
陆吟迟轻笑了下。
“失陪。”
说罢丢下只浅酌了一口的香槟,不紧不慢站起来,边扣西装纽扣边往派对大厅走。
李月白摸着下巴挑眉,还真不信陆吟迟是个没有缝的蛋,只到这抹高大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掏着裤兜走到吧台要了两杯红酒。
状似无意地走到小姑娘跟前,低头看了看,“呦,这么认真,看的什么书?”
对方确实认真,以至于根本没察觉到脚步声,以为是查岗的大堂经理,赶紧神色慌张地合上书,看清李月白才松了口气。
李月白笑得一脸无害,像邻家哥哥一样亲切攀谈:“这是要考什么证吧?你这样努力的姑娘不多见……叫什么名儿啊?”
李月白长相一般,但毕竟经历过无数风月场,对付个小姑娘简直不要太容易,三言两语就能让人放下芥蒂。
——
陆吟迟猜的差不多,商仪被顾秋兰收拾了,肯定会第一个找他算账。
他中途从派对抽身,周穆然知道没带司机,待会儿肯定需要他开车,所以整个过程没碰丁点酒。
商仪在家里没坐片刻,就听到沉重的脚步声,陆吟迟神色微醺,身上还沾了浅淡的酒气。
他像没事人一样不急不慢换鞋,没准备久留,所以外套没脱,白衬衫的领口敞着,领带不知所踪,露出因为酒精全身发热而有些泛红的肌肤。
商仪还没想好第一句上来怎么质问他,就见他从黑色真皮公事包里抽出一沓A4纸,装订成册,看样子像什么文件。
他把资料一一摆到她眼前,淡淡地说:“这是我上次提的那个律师了解到的一些情况,法庭上商尚可能用的到,拿给你那个什么请你吃饭的好学长。”
他说完停顿几秒,抬眼皮,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么着急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商仪的火气顿时去了一半,反应慢半拍,“原来你还惦记着这事……谢谢。”
第11章
陆吟迟拿回来的文件尽是太过专业的东西,商仪看不懂,不过田明学肯定能够看得懂,不管有用没用,最起码是他的一片心意。
陆吟迟往后退两步,找沙发坐下。
看他这个架势,似乎在等商仪继续说点什么。
商仪不想在他面前没面子,睁眼说瞎话使劲往自己脸上贴金,“晚上回我家吃饭了,我妈做了一桌子好菜,说我最近工作太忙都忙瘦了,非让我多吃点……好撑啊。”
她煞有介事站起来,明明没喝两口汤,此刻还饿肚子,非装出一副真是吃多了,享受又幸福的表情。
陆吟迟的视线从茶几挪到笑容明媚的脸上,轻轻笑了下,破有耐心的听她胡说八道。
“某些人啊,就是想的太简单,胳膊肘还能往外拐?”
话音勉强刚落地,“咕噜”一声怪响。
空气顿时凝结,陆吟迟循着声音往她肚子望去,目光轻飘飘掠过。
有时候人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缝。
商仪忽略掉陆吟迟微微往上扯的嘴角,面红耳赤的眨了眨眼,这下连句给自己找台阶的话都懒得说了,扭身往楼上卧室走。
陆吟迟方才进门只换了一双鞋,看样子是打算谈完事情就走,商仪如果不刻意给台阶下的话,他一向是个有节操又有些记仇的男人,所以商仪也没指望他。
最近两天一天比一天凉爽,商仪比较怕冷,又比较贪恋热水浴,所以每晚都会把浴室的两个热气扇打开,浴室温度控制在三十度,洗澡以后通体舒畅,裹着浴袍,带着毛绒厚重的干发帽出来。
乍一接触外面凉爽的冷风控制不住瑟瑟发抖,上下牙打架,赤着脚寻找拖鞋的时候,突然闻到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气。
腹中的馋虫被唤醒,肚子更加嚣张热烈地叽咕起来。第一反应是这么晚谁家在煮泡面,还是汤达人牌的,上次超市促销她就买了几包,收在厨房顶层的厨子里一直吃不上。
再仔细闻闻,不由得挑高眉毛。
蹑手蹑脚走到楼梯口,悄悄往下张望,敏锐扑捉到金属器皿碰撞发出的太不悦耳的噪音,厨房门的贴花玻璃门禁闭,里面开着大灯,半个客厅都被照亮。
就在此刻门“唰”地一声从里面拉开,商仪看见陆吟迟端着煎蛋出来。
“你晚上没吃东西?”
陆吟迟抬头瞧了眼楼梯间的她,铺开餐巾纸慢条斯理吃着碗里的东西,“当然没人心疼我最近忙工作都忙瘦了。”
他刻意学着她刚才说话时夸张的语气,实际上他今晚确实也没吃多少东西,派对点心酒水居多,他没待多久。
其实就算是商业应酬,菜品的档次自然都是上乘,但也不可能敞开肚子吃,毕竟主要目的是洽谈业务或者合作商之间吹捧。
所以于陆吟迟而言,应酬并不是一件美谈,度过一段疲软期以后,他已经把自己调整成雷打不惊的麻痹状态。
商仪刚卸妆,浅色干发帽把所有头发收起来,露出干净精致,即使所有头发都被剃光也可以做个出众尼姑的五官。
她情不自禁走近,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陆吟迟果然礼貌性问:“要不要吃点?”
商仪刚想点头,他忽然发出一声恍然大悟的语气,紧接着丝毫没有食物需要共享单车的绅士风度,遗憾道:“忘了,你刚才还说自己很撑。”
她有些下不来台,沉默几秒,眼睛盯着陆吟迟手中的筷子一眨不眨,“作为一个精致女孩,就算是饿,晚上也不能吃东西。”
陆吟迟颇为赞同地表示理解,用比往常斯文两倍的动作,不紧不慢吃了一个煎蛋,半碗煮面。
商仪快被馋疯了的时候这人才抽纸巾擦嘴,扔下餐具没收拾就要上楼。
某人现在的注意力明显不在“他为什么还不走”上,盯着剩下的一个煎蛋默默看许久,“这个煎蛋怎么办?”
陆吟迟:“不怎么做饭,刚才高估了自己的胃,吃不下了。”
商仪语气嫌弃:“你就这样扔了好像很浪费,粒粒皆辛苦你忘了吗?”
他动作顿住,转回身,语气一反常态的温柔:“要不你帮我解决掉?”
这句话在商仪听来莫名悦耳,不过她该有的骄傲还是有的,藏好心中的小得意,勉为其难地蹙蹙眉。
“我晚上不吃这种东西的,扔了又确实可惜……先放这吧,我待会儿看看能不能帮你吃了。”
陆吟迟也不揭穿,故意松了口气,反而用特别感谢的语气表示:“嗯,能吃了最好。”
商仪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怕他杀个回马枪,悄悄跟到楼梯边,扶着栏杆张望,再三确定陆吟迟进去卧室。
吃完煎蛋意犹未尽,犹豫再三进厨房查看煮锅,捏着筷子把剩下的面吃掉,又喝了几勺汤。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今天是二非比较不舒服的一天,所以字数有点少,明天会多写点哦~~爱你们~~一百个红包表示抱歉<(_ _)>
第12章
吃饱喝足以后商仪的智商和节操重新上线,为了避免明天早上陆吟迟问起那个煎蛋还有锅里的面,她破天荒的收拾干净餐桌和厨房,顺便把垃圾袋清理出去。
做完这些老腰微酸,吃顿陆老板做的饭代价真大。
上楼时陆吟迟刚好从书房出来,两人只有一步之遥。
商仪先发制人:“我帮你把厨房餐具都刷了,不用谢。”
陆吟迟反手带上书房房门,眉梢往上一扬,居高临下瞧她。
他这会儿心情好像不错,要笑不笑的,“煎蛋你吃了吗?我突然想起明天早餐还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没吃的话,我留到明天早上吃。”
“……”
真是个反复无常的男人,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句能吐人话还是鬼话。
不过,幸好商仪这次手脚勤快,没留下任何罪证,被他这么问虽然心虚,但也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餐具我都洗了,煎蛋只好扔垃圾袋了,你确定还要吃?”
她笑问,“紫色垃圾袋内,需要帮忙吗?”
问出最后这句商仪有些后悔,真怕陆吟迟说“需要帮忙”,如果按照商仪的行事风格,肯定会说“去找吧,找出来我就吃掉”,最后把自己搞得下不来台,不过作为男性,思维方式显然跟女性不太一样,最起码比较理智,不会这么自寻无趣。
陆吟迟忽略她得意的眉眼,稍稍抬手,解自己衬衫的袖口扣子,看样子是打算就寝,今晚不准备离开。
商仪目光紧随着他,犹豫要不要跟上。
就在这时陆吟迟手机叫嚣,他拿出看了一眼,当着商仪的面毫不避讳讲电话,“妈,有什么事?”
“我猜你也睡不了那么早,是不是还没睡?”
听筒的声音有些大,第一个字传出来她就听出是孙克英,那位精明能干、性格爽朗的婆婆。
“刚跟商仪一起吃了宵夜,睡太早怕她不消化。”
商仪没想到陆吟迟这么厚脸皮,又这么会撒谎,明明是他吃自己看着,过程中的心酸不必说,看他吃完她才悄悄吃他的剩饭,吃完还得收拾残局。
就算忽略这期间两人你来我往生怕落下风的斗争场面,这顿饭吃的也是真累,哪有他说的那么和谐。
结果让他十几个字这么一描述,商仪差点以为自己是被宠坏的小娇妻,就差陆吟迟赏个金屋藏起来了。
商仪走近他,点了点这人手感还算不错的胸脯,低下声,再三重申:“是你自己吃的,我可什么也没吃。”
陆吟迟看她一眼,动作斯文地拍开她的手,眼神似乎在说“吃没吃你自己心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