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不声不响干了这样一件大事,一件实事,一件人人交口称赞的伟事,胤禩等人终于坐不住了。尤其再废太子之后,东宫位虚,诸臣以为不妥,屡有向康熙谏言早立太子,但康熙俱不置可否,不予理睬,惹得胤禩等人忍不住焦躁起来。
到了康熙五十三年,发生了著名的毙鹰事件。康熙帝在前往热河巡视途中,经由密云县、花峪沟等地,胤禩原该随侍在旁,但因当时恰是其母良妃去世三周年的祭日,所以他前去祭奠母亲,未赴行在请安,只派了太监去说明缘由,表示将在汤泉处等候父皇一同回京。本来原也没什么,但坏就坏在他为了请罪而让太监呈给康熙的老鹰打开来竟然奄奄一息,一副垂垂之姿,康熙见后极为愤怒,认为这是八阿哥对自己的诅咒,怨恨他没有赐予良妃身后哀荣,当即召诸皇子至,责斥胤禩,并说:“自此朕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
被康熙抛出断绝父子之恩的话,胤禩除了愤怒还有惶恐,他担心大位无缘,尤其又在大功臣胤禛即将回朝之际,胤禩很忧虑康熙直接立胤禛为太子,毕竟胤禛虽三年多不在朝,但外头的名声与日俱增,而他这个八贤王也只是在朝中叫一叫,百姓又有几人知其贤明。
又是日常胤禩三人的聚会,以前的四人组早已变成三人组,虽说明面上十四与胤禩等人关系看起来一如往昔,但实际上某些机密重事已经自然的隔绝了十四,十四倒也洒脱,这两年反倒是与十三走的越发近了些。
“八哥怕什么,现如今八哥在朝中威望依旧,只要皇阿玛提起立皇太子一事,相信半数之人都会出来支持,届时皇阿玛总不能逆了众人之意。”这是大咧咧的老十,反正他觉得胤禩大事在即,说话上便没那么顾及。
胤禩却没有被安慰到,一向如沐春风的脸上难得带了忧虑,因为他已经隐隐觉察到皇阿玛绝对不会顺应众臣之意,除非这个储君人选乃是本意。想及此处,胤禩叹了一口气道:“老四快回来了。”
言语间竟是颇为忌惮。
“老四确实是个障碍,不过八哥也不要过于忧虑,这些年他都在外头行走,虽说民间名声渐长,可名声太过也不一定是好处,说不定这次回来皇阿玛就要清算于他,更何况他朝中势微,难以与八哥一争。”这是老九。
“朝中势微,可后宫却还有那一位在,你说现如今皇子中地位最尊贵的可不就是老四,后宫加民间,或许已经比我们多了一分优势。”胤禩看的比较透彻,语气里含着淡淡的羡慕,他要是有这样一位地位尊崇的额娘,还怕不成事。身份的问题一直是胤禩不可提及的痛,而胤禩总觉得康熙憋着大招没发出来,但现如今只能安慰自己杞人忧天,事情还未有定论,凡事事在人为,他还有机会,不能现在就开始丧气。
“有好额娘又能如何,八哥你说这山高路远万一出个意外,再好的名声也是白搭。”老九看似无意接了一句,悄悄与胤禩对视一眼,二人立马达成了一致,老十太过粗枝大叶,又不会藏事,有些事还是瞒着他为好。
第348章 红楼 清穿乱炖
“你说什么?”康熙带着惊怒从龙椅上坐起来。
“回万岁爷,雍亲王路上遇到水匪, 身受重伤, 现如今正昏迷不醒。”被康熙的气势震慑,伺候惯了的梁九功不自觉腰身弯的更低了些,却不得不继续硬着头皮禀告情况。这个当口惹谁不好为何偏偏要惹雍亲王, 这不是上赶着找死?梁九功才不相信这突然出现的水匪没有猫腻。
“胤禛现在何处?”康熙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 想来心里也明白这所谓的水匪没那么简单。
“雍亲王在南京府受伤, 如今暂且转移到扬州府养伤。”
康熙心下略松, 人在扬州府还好,林如海正好身在扬州,至少能照应一二,不用太过担心再出意外。
“水匪的来历可曾查清楚?”康熙猜测恐怕所有的痕迹早就抹得一干二净,但还是忍不住询问,其实不查也能猜到究竟是何人,想到此康熙在心底冷笑一声,又多添了两分失望, 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没错。
“并未留下活口。”
康熙一边踱步一边沉思, 下了一道旨意:“命十四带人前去彻查此事,荡平匪患, 朕倒要看看究竟何人这么大胆敢伤害亲王。”即便查不到幕后黑手身上,康熙也要做出一番姿态好震慑一二,否则今日敢谋害亲王,明日是不是就该逼宫了?当然也是存着让十四多带些人马护送胤禛回京的意思,保不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还是小心为上。
梁九功躬身应是,转身准备退下传旨。
“等等。”
“万岁爷还有什么吩咐?”
“皇贵妃这两天还是病着?”
“娘娘这是围场留下的病根儿,太医也没有好办法,只能尽力调养。”梁九功的语气里也带了两分忧心。
“是朕让她受苦了,老四的事先不要告诉她,十四那里就说朕派他出门办差。”康熙揉了揉眉心。自从木兰围场遇袭之后,只要逢着阴雨天或者天气突然变化,江映蓉总是要病上几日,伤口的位置也是隐隐作痛,当年那道伤着实太深,创口又大,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留下些病根也正常。当然这是江映蓉故意为之,有些伤疤只有时不时重新揭一揭才能起到应有的作用。
“奴才遵旨。”
扬州城林府,大夫正在帮胤禛换药,只见胸前横亘着一道四五寸长的刀伤,伤口狰狞,但好在不深,只是看着有些吓人。胤禛脸色略白,但因为这几年常年在外奔走,肤色比之前偏暗,病容并不明显,精神头瞧着也尚好,看起来并没有梁九功上报的那般严重,只是一想起那晚那些训练有素的“水匪”面色沉沉,眉头微拧。
“王爷,林大人来了。”
胤禛的药已经换好,在苏培盛的伺候下只穿了里衣,并未套外衫,面色缓和道:“请林大人进来。”
林如海进门还未请安,胤禛就道:“林大人请坐。”
“谢王爷。”胤禛从进入林府大门就未摆亲王之姿,对林如海甚是礼遇。自家闺女是人家的侧福晋,斗着胆子也能称一声半个女婿,既是有意亲近,林如海自然从善如流,八分臣子,两分老岳丈,拿捏的十分到位。
“王爷伤情如何?”林如海询问的话里带着关心,万一真出了事儿,自家闺女可就没着落了,林如海对背后的人也忍不住起了怒气。所以在带着伤的胤禛敲响林府大门之后,二人便默契的一致对外宣称胤禛伤情严重,昏迷不醒,请的大夫也都是林如海一惯信任的,不会泄露消息。
“并无大碍,只是此番有劳林大人。”
“王爷客气。”林如海放了心,迟疑片刻继续道:“江南素来安稳,水匪虽有,却并不猖獗,大多抢夺财物,不会伤及性命,王爷此番遭袭怕是另有隐情。”林如海虽远在扬州,可对朝堂现如今的局势了解的也有七七八八,尤其眼见着胤禛刚花费大力气圆满办了一件大事,还没来得及进京就领赏受封,半道上就出了这等事情,林如海看胤禛的意思怕是已经想到背后有人谋划,但却又忍不住提醒一二,主要是想着之后的路要加强戒备,不能再给幕后人可趁之机。
“弘晓,弘暻已经到了启蒙的年纪,本王这两年一直在外,还等着此番回京亲自教导,自然得惜命。”胤禛想到两个健康的儿子,一向冷肃的周身竟也有了两分柔和,语气遗憾道:“可惜林大人不在京城,否则该让您这个外祖亲自教导才是。”探花郎出身,便是将两个小孩教到成年也是绰绰有余,别人想让探花郎教说不定还没这个机会。
谈及两个只见过一面的外孙子,林如海脸上有了笑意,捋着胡须道:“承蒙王爷不弃,日后自有机会,只可惜到时候福佳已经大了。”林如海也只有进京述职的时候才能匆匆见上一面,福佳虽统共见了三次,但林如海却甚爱这个健康活泼又古灵精怪的外孙女,见着福佳就让他忍不住想起小时候的黛玉,当年他多想病弱的黛玉也能跑能跳,每日开心喜乐。可惜天不遂人愿,不过老天待他不薄,他的玉儿终于长成一副健康模样,还生了三个健康可爱的孩子,虽说入了皇家,还是个侧福晋,可看王爷这样子对玉儿尚可,林如海也只能安慰自个他的玉儿是个有福气的,往后定然差不了哪里去。
“福佳自小活泼,怕是坐不住。”提到爱女,胤禛忍不住摇了摇头,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这两年他不在京城,也不知混成个什么模样,小时候还信誓旦旦的要做巴图鲁,胤禛总觉得他将有一个武力高强的女儿。
看着胤禛一副拿福佳没办法的样子,眼神里不自觉流露出独属于父亲的宠溺,林如海心情颇好,这说明他的女儿和外孙都过得不错。既如此,他林如海也得为着女儿和外孙谋最后一把,身在局中,不争就是死,林如海自然能看着自家死。
“只是有劳林大人在扬州多辛苦几年,江南盐政还得您继续把把关。”这是一个变相的承诺,等时机一到林如海便可回京受任。
“为皇上办事,谈何辛苦!”林如海与胤禛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可不就是为“皇上”办事,只不过一个是现在,一个是将来。
十四带着人马来的很快,他先是分出一波人赶到扬州保护胤禛,然后亲自带着人马去南京府查胤禛遇袭一事,查来查去自然查不出有价值的线索,不过以南京府为中心的江南水匪却是被十四洗劫一空,原先留存的小猫三两只连半个踪影都没能留下。
办完了差,十四便赶去扬州府与胤禛会和,兄弟两个私下相处时虽说还有些别扭,但绝不是以往针锋相对的局面,等见着胤禛虽面色不好,人也瘦了不少,但至少清醒了,十四心里的烦闷焦急才散去,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轻松,只是说出来的话仍旧有些不中听:
“你身边的人也太弱了,几个水匪都打不过,还让你受了伤,额娘正病着,你这样子回去岂不是又让她担心一场。”语气里带着胤禛没有保护好自己的抱怨。
在不断的磨练中,胤禛终于学会了听反话,看着亲弟弟别扭的关心,嘴角噙了一抹笑意,“劳烦十四弟特意跑一趟,四哥回去就向额娘请罪。”
十四差点被胤禛嘴角的那抹笑意闪瞎眼,这人吃错了药不成,没听说伤了脑子啊,今日这一出是闹哪样,那表现就跟包容一个无理取闹的弟弟一样,看的十四牙疼,忍不住炸毛了:“谁要你谢,我是奉皇阿玛命来的,你赶紧养伤,别到了京城还是这副病恹恹的样子。”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
不宜在外头多耽误,看着胤禛伤情渐好,兄弟二人便准备返京,一路上还算太平,只是二人放心的太早,临进京城的前一夜,暗中的人忍不住又动手了。这次的人就混在十四带的人马中,突然出手弄得二人措手不及,幸而十四警着神儿,一路上都是与胤禛相邻而居,胤禛那屋刚有动静,十四便醒了,抓住床头的剑便过去帮忙,刚进门就见着胤禛避无可避马上就要被人用刀砍个对穿,十四眼神一凝,手中的剑奋力往前一掷,正中歹人胸口,正欲行凶的人瞪大眼睛一头栽倒在地。
十四一个健步冲进来,将人翻过来探了探鼻息,死了,忍不住踹上两脚,嘴里愤愤道:“真是便宜你了。”这人连面容都未遮掩,打的就是趁着胤禛不注意的时候一击即中,看来一开始就做好了有来无回的准备,好一个忠心的死士。
看着胤禛已经被闻讯赶来的人扶起来,十四憋了憋,还是问道:“受伤了吗?”
胤禛摇了摇头,只是胸口上,透过白色的里衣隐约渗出血色,估计是伤口裂开了。
对面的十四先发现,指了指胤禛的胸口,“伤口裂了,要不要紧?”
胤禛低头一看才发现,“无碍。”
“那处理完伤口就连夜进京,此地不宜久留。”
“一切听十四弟安排。”此时的胤禛也不知是不是受伤虚弱的原因,竟是一副都听你的模样,搞得十四颇有些不自在。
“我先去换衣服。”十四挥挥手,只是冲到门口却背对着停了下来,“你不怀疑我?”
“我只知道刚才我的命是十四弟救的。”胤禛这话说的非常坚定,背对着他的十四面上却带了一抹苦笑,嘴里嘀咕一句:
“谁让你是我哥。”也不管胤禛听没听到便大步离开。
胤禛笑了,看来今晚赌对了!
第349章 红楼 清穿乱炖
一墙之隔的胤禛不知道的是,十四回房关上房门后并未直接换衣, 而是握紧拳头狠狠锤了几下桌子, 牙关紧咬,面上遍布着隐忍的怒气。要说南京府的水匪十四姑且相信,可今天晚上的刺杀十四再也不能天真的继续欺骗自己, 这是明晃晃逼着他做选择, 他那位好八哥的手伸的可真是够长的。
今晚的刺杀若是成了, 最大的竞争对手已除, 正好顺了那位的意。若是不成,只要胤禛但凡起一点儿疑心,往后兄弟二人的关系想要缓和怕是难了,谁让暗杀的人是十四从京城带的,谁让十四一向看起来与老八一派交好,换做十四他也忍不住起疑,更何况兄弟二人的关系本就比较复杂,不是一两句可以说的清楚。
正是想明白了这些, 十四才不由得气急, 枉费他多年撇开亲哥一直支持老八,到头来竟是耍这种手段逼着他二选一, 到底是谁先不信任谁,是谁先远离谁,又是谁先防备谁。十四想起这两年胤禩三人对他的刻意疏远,有什么事也不再找他商议,反而私下里又结成了一个小团体, 除了愤怒,还有一股子莫名的委屈,十四自认在与胤禩相处过程中问心无愧,可就因为他有一个被视为对手的亲哥,往日的情分竟全然不顾,要陷他于不顾手足的境地。
十四有心寒有失望,一想到今晚若是稍微晚上一步,亲哥便要成了刀下亡魂,他又有何面目去面对宫里的额娘,十四只觉心神震荡,脑子里乱糟糟的,盯着跳跃的烛火,最后终是冷笑一声:既然你先不认兄弟情分,也休怪我无情,我有嫡亲哥哥,不需要什么异母哥哥。
而隔壁重新上了药的胤禛心情却是不错,这第一个感受到的人便是贴身伺候的苏培盛,心里有些疑惑明明自家王爷刚刚从刀下逃生,为何却有一股淡淡的舒爽得意,到底在舒爽个什么,有得意个什么劲儿,想不明白的苏培盛最后只能暗叹一句:果然主子的想法非常人能够琢磨。
胤禛当然舒爽得意了,要不是时机不对,他恨不得立马仰天大笑三声,多年的郁闷终于在这一刻一扫而空。老八不是想杀他吗,不是想破坏他与十四二人的情分吗,既然老八能做初一,就别怪他做十五,正好将计就计,看看最后十四究竟选择哪一边。事实证明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就是不一样,关键时候十四不就第一时间出现救了他,当然胤禛留着后招,不可能真让自己置身于刚才那种危险之地,总之这次的结局不赖,成功使了一招反间计、计中计的胤禛表示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老八当年诬陷他魇镇前太子的仇,十三代为顶罪所受的苦,胤禛一时一刻都没忘记,终归有一天会全部找补回来,而彻底将十四与老八一伙隔离开来就是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