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的语气愤怒,几乎咬牙在说这些话,苏橙心里有些乱,“抱歉,我没帮上忙。”
“没帮上,你压根没想管吧,你现在开心了,是不是偷偷笑看季周对苏家出手,你们别得意太早,别忘了,宁海可是苏家的地盘,不是他季周的。”
她并不想参与商场上的争斗,如果她不知道这一切,这一切就与她无关,可是当她知道,她心中也隐隐不安。
“雨哥,我在意大利多年,你这是第二次打电话给我。”
苏雨微怔了下,“所以,你让他弄垮我们的北京公公司。”
“你如果认为是我让他做的,那就这样认为吧,我不辩解,因为我说什么也没人听没人信,既然你已经确定,为何还要打电话,讽刺我?羞辱我?你与他的争斗与我无关,我不信季周真的单纯为了我去做这些事,你们一直都说,商场上的出发点,都是利益驱使。”
“苏橙,你还要不要点脸,能说出这样的话,你良心被狗吃了。”电话里的声音不是苏雨,而是袁丽华,袁丽华见苏雨说不动,气得直咬牙。
苏橙抿着薄唇,袁丽华越是这样尖锐谩骂,她越是不气,她原本还有愧疚,可听到她这样说,反倒坦然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这样说我,我已经离开苏家,走得远远的,你应该高兴才对,为何必让雨哥几次打电话给我。”
“走得远远的还有这搅翻天的能力,我还是小瞧你了,留着你就是个祸害,你怎么不死的透透的。”
苏雨在旁边眉头一收,二婶平日都这样对苏橙说话?可苏橙的做法着实让人愤怒,要不是因为她,季周怎么会对苏家出手,她还各种推脱辩解,这孩子太不懂事了。
“抱歉,我活得挺好的。”
“你就应该跟你那个妈一样,早死早算了,给好人腾地方。还指望嫁进季周,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人家季家三代单传,你生得出孩子吗,你妈要不是生你,说不定还没死,你妈就是你害死的。”
苏橙握着手机的手不住的颤抖,她几次强迫自己级着呼吸,妈妈,是她的底线,她不想争吵不代表她真的忍让他们,“我妈要不是走得早,苏家现在哪有你的份,我死不死不劳你挂心,我嫁不嫁给季周那是我自己的事,我生不生孩子也不是你说了算。袁丽华,我不欠你的,但你欠我和我妈。”
苏橙挂断电话,直接打给苏盛泽,苏盛泽见是她的电话,没有好脸色,“有事?”
“我那时五岁,虽然小,但我知道妈妈有多善良,对你多好,对这个家有多好。你跟袁丽华有一次说话我听到了,你俩在我妈还活着的时候就勾搭在一起,爸,我这是最后一次叫你,我不欠你们的,是你们欠我的,欠我和妈妈。不要让袁丽华打电话给我,我死不死不关你们的事,我妈死得安详,否则知道你们这么欺负她女儿,她一定从坟墓里爬出来,给她女儿讨个公道。”
“苏橙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季周的事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你们商场上的失败为什么都把责任推给我,我做了什么?我是鼓动季周对付苏家,还是让季周为了我去做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却忍受你们不停谩骂,你们不纠自己的错,不找自己失利的原因,这就是你所谓的商人之道?”
“这是最后一通电话,感谢您的生养之恩,以后,各不相欠。”
苏橙直接挂断电话,苍白的手指颤抖的捂着双眼,豆大的泪珠不停不停的顺着指缝往出涌。
季周这两日没一刻清闲,苏家在北京的分公司彻底瓦解,苏家股票连日跌停,他此时正在北京总公司开会,就接到了苏橙的电话。
看到电话上的来电,好看的桃花眼笑了出来,小丫头,知道想哥了。
他侧过身子接起电话,刚要压低声音开口,就听那边带着哭腔的软软声音传过来:“季哥,我好想你。”
第40章
季周霍然起身,会议被他周身戾气打断,前面正在做ppt的部门经理,战战兢兢的以为自己哪里出了错,就见季周大步走出会议室大门,留下一众高层面面相觑。
苏橙在电话里一直在哭,哭得他心都碎了,她糊里糊涂的话他听明白大半,与苏家有关。
“别哭,我现在过去。”
苏橙哭了好久,脑子里打了无数的结,缠在一起像团乱麻,怎么揪都揪不开,扯也扯不断,她对妈妈印象只停留在五岁之前的相片里,可她好想妈妈。
除了妈妈,她只有他,那个替她遮风挡雨,撑起一片蔚蓝天空的男人。
她从未像此刻那样,想他,想到疯狂,想到浑身疼痛难忍,撕心裂肺,所以那通电话,她未加任何思考,在她觉得世界坍塌,只想他。
他离她那么远,地球的两端,够不着摸不到,可她还是想他。
她浑浑噩噩回家直接倒在床上,头痛袭来让她精疲力竭,她紧咬着牙关,承受着身体上的痛,这样是否可以掩埋掉心里的疼。
可疼痛不停的袭来,让她觉得都颤抖起来,胃里翻天覆地的搅起,她跑到洗手间,吐的只有苦水。她坐在地上,头顶上的灯光晕着光环,渐渐模糊起来。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手机铃音,她仿佛觉得自己产生了幻听,耳朵出了问题,声音为什么时强时弱,断断又续续。
她强支起身子,打开水龙头漱口,慢慢挪回房间。
她确实神智出了些问题,此时手机屏幕上跳跃着季周的名字,她倒在床上,接起电话。
“季哥。”
苏橙的声音太过虚弱,听在季周耳里如同飘渺般不真切,他的心一直提着,此时都提到嗓子眼,“小橙子,打起精神,哥很快就到。”
“我没事。”她强忍着头痛,原本只是痛,可听到他的声音,心里就像被温水侵泡一样,湿了满腔。
季周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可他没辙,太远了,大洋彼岸,十几个小时的行程。他坐在飞机上,眉头拧成如锁般的疙瘩,小橙子看似柔弱,性格却十分要强,她能哭着打电话给他,定是到了崩溃的边缘。
以前苏家对她再不好,她也不会像今天这样,最多伤心一下,难过一下,偷偷抹几滴眼泪,可这一次,却……
他越想越担心,“小橙子,听哥说,找同学去陪你。”
“我不想找别人。”她只想找他,只想见他,“对不起,我现在才感觉,我们离得这样遥远。”她目光盯着窗外并不炽热的午后阳光,光晕越圈越大,几近模糊了她的神智。
“季哥,我好困,我想睡会儿。”
“小橙子你别睡,我们说说话。”他感觉出她状态不对,强迫她打起精神,必须要说说话,这样睡了他怎能放心。
季周尽量收敛自己暴戾边缘的情绪,换上一贯的语调,“说些些什么呢,说我第一次见到你吧,这小姑娘真好看,那眼神,真勾人,就那眼神,对,把哥魂都勾走了。后来在节目上相遇,哥这惊天动地的帅气,居然没让小橙子看上眼,啧,太打击了,哥难道不帅吗,小橙子居然不喜欢,还拒绝这么个极品大帅哥,真想带你去看眼科。”
“那怎么不带我去。”她也强迫自己转变心情,她不能让他担心。
“你眼神没问题,可能是脑子有问题,想带你做脑CT。”
“但小橙子脑子也没问题,可能是心内科比较合适。”
苏橙努了努嘴,“你是说我身体没一处健康的。”
“怎么会,现在已经确定,眼神没问题,脑子没问题,心更没问题。只是小橙子胆子太小。”
“我胆子不小。”
“胆子不小,你还怕我。”
她怕他,因为抗拒他的猛烈的情感攻势,她小声反驳,“才不怕你。”
“你不怕我见我就躲,你是怕我吃了你,你知道,哥最喜欢吃橙子。”
“你,以后不许吃橙子。”苏橙真的拿他没办法,他不是只嘴上说,是真吃橙子,节目这段时间,橙子必不可少,而且他只自己吃,不让其它人吃。大家没少笑他,她也没少被大家开玩笑。
直到苏橙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虚弱,偶有笑意传来时,季周那骇人的脸色才渐渐有些温度,“还想睡吗?”
“想。”
“那睡吧,不要想太多,但可以想我。”
苏橙不想让他担心,笑着说再见。
她强忍着头痛和胃里的翻滚,下床强迫自己喝了一杯热牛奶,镜子里的人,脸色白得像纸一样。
她轻抚着脸颊,这样的她,为什么会让他牵挂,她哪里好?所有人都恨不得她早早死掉。
苏橙双膝一软,扶着门框勉强站住,她倒在床上,沉沉的睡去。
季周是罗马后后半夜两点才到,等候的劳斯莱斯飞驰着送他抵达苏橙家楼下。
苏橙听到门铃急切的响,她急忙从床上爬起来,由于起身速度太猛,眼前一片漆黑,她缓了几口气,到门口打开门。
门外的男人,带着一身的冷气,苏橙瞬间湿了眼眶。
季周长臂伸来,勾住她的肩膀直接带进怀里。
苏橙紧紧的环住他的腰,眼泪不停的滚落,委屈,不安,灭顶的痛,都在他出现那刹那倾泻而出。
他就这样抱着她,任她的眼泪浸湿他单薄的衬衫,滚烫的泪水浸湿他的心。
苏橙明显体力不支,他急忙打橫抱起她走进卧室把人放到床上,她抬眼看着他,拽着他衣襟的手攥得死死的。
他冲她浅浅勾起一抹笑,快速脱下带着寒意的外套,躺在她身边。
他把她抱在怀里,她的背贴着他胸口,他的指尖捏着她的指尖,一下一下,怜惜,心疼,他把所有柔情都倾注在指尖上,想要抚平她的不安,痛苦,和对世事的绝望。
他牵起她的手指置于唇边轻吻,苏橙背对着他,眼泪不停的掉。
苏橙自打懂得自己在苏家的地位,眼泪便越来越少,哭不能解决问题,她把所有痛苦都积压在心底,而自从遇到她,她的眼泪便如水注般疯涌,控制不住,她也,不想控制。
她转回身,布满泪水的脸颊贴进他胸口,“他们说,走得远远的也是祸害,我为什么不早点死掉。”
“我五岁那年,妈妈走了,不久袁丽华嫁进苏家,次年生下苏青,祖母不喜欢我,苏盛泽对我不管不问,袁丽华开始还不敢明着对我怎样,后来发现所有人都不喜欢我,她便更加肆无忌惮,不管谁做了错事,她都骂我。我七岁那年,在房间里练琴,她自己脾气不顺到我房间把琴砸了,那是妈妈送给我的最后一把小提琴……”
苏橙的声音哽咽,柔弱,却又那样清晰,季周眼底的寒意如冬日的薄冰,像利剑般能刺穿人的身体。但他却强忍着不让拥抱她的手臂弄疼她。
“我跟苏盛泽说琴坏掉了,没敢说是她砸的,如果说了,她只会对我更差。他让袁丽华给我去买,她买了一个非常差的琴,你学钢琴可能不懂,木质的年份非常影响琴音。”
“有一次无意间听到他们对话,原来,我妈还活着的时候,袁丽华跟苏盛泽就在一起了,卫琴芳和袁丽华是闺蜜,这一切都是她引的线吧,我以前小不太懂,后来才想明白。”
“妈妈走了,我希望她活着的时候不知道苏盛泽的苟且事,否则,她该多寒心。可都说女人天生敏感,自己的丈夫在外面有了女人,应该会有感觉吧。”
“所以,你从小到大,都在这种环境下生活。”
“我小学便住校,他们说给我最好的教育,只不过是嫌碍眼吧。”
“后来出国,是我执意的,他们嫌我学琴浪费钱,但袁丽华倒也没太反对,因为我可以滚得远远的。苏盛泽只管出钱,几乎不过问我的生活。即使这样我也是感激他,没有他给的钱,我不可能来到意大利,不可能读这么好的学校。可终究,当他想卖了我换取利益,在利益败落时的冷言恶语,这辈子,父女情谊也走到尽头。”
“我不想回宁海,不想回国,那里都是痛苦的回忆。”她说到此处,眼泪再次疯涌,身子都止不住的在颤抖,“可是,我想你。季哥,怎么办,我,我想你……”
季周明白,她拒绝他,是在回避过去,她心里有没有他,他怎会不知,“小橙子,不怕,你有我,什么都不要怕。”
“明明拒绝你,伤你的心,你还要来找我。”
他抬起她的脸,深眸对上她模糊的泪眼,“因为哥,喜欢小橙子。”
第41章
泪眼模糊了他的面容,可她却看到了他眸子里的深情,如大海广阔如星空无垠,把她卷在他的浩瀚宇宙,给她安心,让她无畏。
她哪里好,她无数次扪心自问,为何让他挂心,苏橙是个极其缺乏自信的人,打小的生活环境和遭遇让她越来越封闭自己,谨慎,卑微,亦步亦趋的活着。
可就当这个人出现,给了她黑暗世界里最亮的那束光,她一直退避,惶恐,矛盾,却也一步步沦陷。
季周那样耀眼,他身上散发着她人生中最期许的光,他自信,快意,不拘一格,玩世不恭,就这样的洒脱,令她神往。
紧攥着他衣襟的小手,越发的收紧,那上好的布料就被她手指捏出无法抚平的褶皱,密密麻麻蜿蜒崎岖,而这样的崎岖,就是她二十二岁之前的人生,满目疮痍。
她把自己紧紧的埋进他怀里,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大滴大滴的滚落,可这泪,是心酸,却也融入了喜悦。
“过去的事在遇到我之后号上句号,有我在,没人再敢其它你。”
他轻吻她的发间,怀里人的身子不住的轻颤着,哭出来,一切才能过去,她看似柔弱,其实内心一直要强,封闭着自己的过去,封闭着自己的心。
“季哥,谢谢你。”
他温柔的顺着她的发,“再哭,我怕你要进医院吊水了,医生问病人怎么了,我只能说,哭到缺水。”
苏橙置于身前的小手,在他胸口上狠狠戳了下。
男人黑不见底的眸子,渐渐褪去冷光,蕴上一片柔和,“你想在哪都成,不一定非要宁海,跟哥回北京,哥在宁海就是玩玩,以后总归得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