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听到的话悄悄告诉季诚。
薛卉往教室外面张望了一眼,确定没人,压低上半身靠近他:“他就是上次在商场外面带人拦着你们的人吧?我早上在医务室看到他啦,校医在给他拆手上的纱布。刚刚我在教室里做卷子,他们有几个人从我们教室外面路过,我听他们说要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要小心一点哦。”
小姑娘声音柔软,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朵棉花从天而落,轻轻地砸在了他的心上。
她凑得他那么近,说话时的气息若有似无地往他这边飘,身上还有股淡淡的奶香味儿。
季诚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从这种要命的感觉中脱离出来。
他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微微向后,整个人靠到了椅背上,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薛卉看着他的动作愣了愣,然后才想到自己刚才都干了什么。
这不能怪她,实在是她和哥哥坐在一起习惯了,不管上课下课只要是和哥哥说悄悄话,她都会像这样凑到哥哥身边,也没觉得有什么。
她的脸红了红,身体也一点点往后退,直至后背抵在墙上,她才停下来,咬了咬唇,悄悄瞥他一眼,又飞快地收回视线。
季诚注意着她的小动作,实在忍不住,又笑了。
他边笑边问:“所以那天晚上报警的人真的是你?”
薛卉缩在角落里,轻轻点头:“是我。”
季诚早就猜到了,不过是想听她一句亲口承认的话。
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又伸手在口袋里掏了掏,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包还剩下一大半的创可贴放在桌上。
薛卉看到那包创可贴,一时间什么害羞、紧张、惊愕之类的情绪统统集中到了一起,她的心怦怦直跳,看着季诚指着那包创可贴,笑着陈述:“我那天从校长室出来,被学校小卖部的老板娘拦住了,说这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姑娘给我买的,还问她是不是我女朋友。”
“……”
薛卉迟钝了三秒,忐忑地问他,“那你……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啊。”季诚摸了摸下巴,一边注意着她丰富多彩的表情,一边故意放慢语速慢吞吞地回答,“我说——我还没有女朋友,不过——如果是我想的那个小姑娘,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你想……想的是谁?”薛卉瞪大眼睛,惊讶得都快成结巴了。
他说考虑一下,是什么意思?
季诚扬了下眉,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笑。
薛卉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偏过头,缩了缩脖子,耳根泛红。
她长那么大,不是没有被表白过,可是那些男生都挺含蓄的,充其量只敢写封所谓的情书或者偷偷往她书里塞张小纸条表个白。
至于当面……
或许是因为她一直和哥哥同班的缘故,还没有一个男生敢当着她哥哥的面当面和她表白。
季诚这话,虽然听起来不像是表白,只是在陈述一件事情。可是吧,谁让这包创可贴就是她送的呢,而且同样的话,她离开之前老板娘也问过她,这才让她不得不胡思乱想。
其实就是那么回事儿。
所以季诚是在和她表白?
如果送他创可贴的是她,他可以考虑一下让她当他的女朋友?
是这个意思吗?
可是这话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别扭呢?
就好像是季诚才是被表白的那一方,而她主动递上了一包创可贴,又不敢亲自开口,只能通过第三个人传话给他——我喜欢你。
“……???”
后知后觉的薛卉终于从层层迷雾中缓过神来,她刚刚差一点儿就要被套路了!
这么一想,薛卉气鼓鼓地抬起脸,憋着一口气,脸上有种恼羞成怒的慌乱:“你、你别做梦了,我才不会当你的女朋友呢!”
“是么。”
看着小姑娘红彤彤的脸颊,季诚笑得更厉害了。
低低的笑声从他的唇间溢出,一点一滴地飘进了薛卉的耳朵里。
薛卉羞得恨不得捂住耳朵,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季诚笑够了,身体慢慢往缩在墙角的小姑娘那边靠了靠,低哑的嗓音仿佛还带了丝蛊惑:“你这是承认了这包创可贴是你买的?”
“……”
薛卉一直挺喜欢坐靠墙的位置,让她觉得有安全感和隐私感,所以开学时班主任说要分座位,她就抢着选了这个位置。
然而现在,她却觉得这个位置不好,很不好。
身后是墙,前后又都是桌子,唯一的出路被季诚挡着,她真是想跑都没地方跑。
薛卉懊恼极了,她把自己缩在厚厚的衣服里,原本松松垮垮搭在脖子上的围巾也被她一圈圈往上拉,最后遮得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她怯生生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像只受了惊吓又很无助的小兔子。
她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季诚停住笑,抬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最后轻轻地按在她的脑袋上。
他还记得她落枕了,所以没怎么用力,只是很轻很轻地揉了一下,便松了手。
“藏什么,我又不会欺负你。”他哑声说,声音里还带了点无奈。
“……”
薛卉还是第一次被哥哥以外的人揉脑袋,这种感觉很奇怪,她并不排斥,甚至于还有点新奇。
她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不说话,季诚也没说什么,裤子口袋里的手机从刚才一直震到现在。
他拿出来看了看,全是柏俊民发来的消息。
【诚哥,你人呢,怎么上个厕所就不见了?】
【班主任发飙了,你赶紧回来啊。】
这是十分钟前的两条,还有两条是刚刚才发的。
【完了,班主任发话了,说你不回来,就不上课了,还让体委去厕所找你,体委回来说你不在厕所。】
【她出去了,现在在门口打电话。诚哥你到底在哪儿啊?】
季诚飞快地扫了一眼柏俊民发的,皱了皱眉,拿着手机打字:【临时有点事,我马上就回来。】
季诚发完,收起手机。
他看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遮遮掩掩,薛卉视力好,也不是故意看,随便一眼就看到了似乎有人在找他。
薛卉犹豫着问:“你们也是在上课吗,你怎么知道魏翰在我们教室的?”
薛卉并不相信什么巧合,从刚才季诚出现开始,她就猜到了他肯定是特地过来的。
季诚知道她聪明,也不瞒她:“我上厕所,听到十一班几个人说他来找你了。”
十一班就在他们班级隔壁,他们这节是自习课,没有老师管,那几个人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的时候经过男厕门口还在说这件事,正好被在里面洗手的季诚听到了。
季诚只听了个大概,并不确定,所以就打算下楼看一眼,结果这一看,就看到魏翰站在一班教室门口,朝空荡荡的教室介绍自己。
像个傻逼。
季诚站起来:“好了,我该回去了,如果魏翰再找你麻烦,直接给我打电话,嗯?”
薛卉仰着脸望他。
他虽然口口声声说要走,不过脚却没动,就这么站在两排课桌的过道里,垂头定定地盯着她。
薛卉叹了口气,认命似的点头:“我知道了。”
季诚这才满意,笑了笑,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诚哥要开撩了(划掉)已经开始了!
☆、第 19 章
薛卉回家以后又按照上午校医教的方法在落枕的部位敷了半个小时。晚上睡觉时特别注意姿势, 第二天一早醒来, 动动脖子, 果然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薛卉换好衣服下楼, 薛翊和宋楚坐在沙发上,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正在商量买机票的事情。
薛卉好奇地问:“爸爸妈妈,我们寒假要去哪里玩吗?”
宋楚抬头, 朝宝贝女儿招了招手,笑着说:“去年你们要准备中考, 我们没回去,今年我和你爸爸打算带你们去H省过年,顺便祭拜一下你们的外曾祖父和外曾祖母。”
薛卉知道妈妈的老家在H省, 当初转学来S市后又认识了爸爸,所以才会一直留在这里。
薛卉出生的时候外曾祖父和外曾祖母都还健在,两位老人家很疼她,一直到她八岁的时候,外曾祖母因病过世, 过了两年,外曾祖父也随着一起去了。外曾祖父临终前的遗愿, 想要和外曾祖母一起回到故乡入土为安, 爸爸妈妈就带着他们的骨灰回了故乡。
薛卉已经很久没有祭拜两位老人家了,也很想念他们:“我们什么时候去呀?”
宋楚说:“你爸爸得忙到年三十,我们订了初二的机票,住两天就回来, 你和你哥哥学校里没有别的事情吧?”
薛卉摇头,声音很乖:“没有。”
过年的行程安排下来以后,转眼就到了期末考试。
这次考试三个年级全都是市里统考,学校抓得很紧,广播里再三强调不能作弊,否则可能就不是学校的处分那么简单了。
高三年级不用说,再有五个月就要高考了,所有人都抓紧最后的时刻全力冲刺。高一年级这一次的考试关系到下学期的分班,同样严阵以待。整个九中可能最不把这次考试当回事儿的,就只有中间的高二了。
课间,十二班依然吵吵闹闹的,老师一走书就被他们丢到了桌角上,该聊天聊天,该打游戏打游戏。
反正他们成绩就来就差,考试一向垫底,正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大抵说的就是说的这个状态。
柏俊民嘴里嚼着一支口香糖,吧嗒吧嗒地吹着泡泡:“哎诚哥,你猜你这次期末考试,能不能考到三位数?”
上学期期末考试,季诚交了五科白卷,剩下三科加起来不到五十分,全年级倒数第一,柏俊民也没好到哪里去,比他多了三十多分,还是其他试卷选择题瞎选蒙对的,以及语文作文洋洋洒洒地凑了三百字老师给他的十分辛苦分。
就这样的成绩,他还敢理直气壮地嘲讽他同桌:“我这次一定能考到一百分,诚哥你可要加油啊,要不然年级里就只剩你一个考两位数,多么寂寞如雪啊!”
季诚抬头瞥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你小子,皮痒了是不是?”
柏俊民幽幽地叹了口气:“哎,我这不是先给你提个醒嘛。兄弟这次真的不能陪你考两位数了,我家老子发话了,要是这次考试还考不到三位数,我今年的压岁钱就得泡汤了。哦对,还有下学期的零花钱,统统没我啥事儿。”
季诚嗤笑了声。
柏俊民正郁闷呢,见他还有心情笑得出来,下巴都快耷拉到桌板上了:“诚哥啊,你考这点分,你爸妈就没意见呀?”
季诚眼底的笑不见了,转而换上了一丝淡漠:“我没爸妈。”
柏俊民:“……”
作为一个和他认识了四年半的人,柏俊民的确从来没见过他的父母,初中三年的家长会,包括上了高中后的几个学期,家长会上季诚的位置总是空着的。
他每次问他,他都是同样的回答,这一次也不例外。
可是柏俊民去过他的公寓,知道那栋公寓不是他租的。
但不是租的,诚哥一个高中生,平时也没见他出去打工,哪来的钱买的这套公寓?
柏俊民问过,但是每次只要一提他家里人,季诚的脸色就会变了。
久而久之,他就不问了。
谁还没个秘密呢,他其实还挺羡慕诚哥有个神秘莫测的家世。
柏俊民蔫哒哒地趴在课桌上不说话了,他要是也像诚哥这么潇洒,爸妈不管,家长会也没人来,只管提供房子和生活费,让他考试一个字不写他都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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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为期两天,两天要考八门课,对学生们来说并不比平时上课轻松。
考完试的那天是周五,难得老师不布置作业,薛卉也没有为难自己,周末两天什么事情都没做,懒洋洋地窝在被子从早到晚,从晚到早,再从早到晚,两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她和薛尧两个人的成绩周日晚上班主任就打电话告诉他们了,还是年级第一和第二,不过在市里,薛尧第一,薛卉考了第三,有个人比薛卉考高了一分,挤在兄妹俩之间。
考试嘛,名次难免会有起伏,更何况只有一分之差。
自从克服了自己心理上的难关,薛卉对名次这种东西已经看得很开了。第二天,开开心心地和哥哥一起去学校接受表扬,顺便还收获了一笔丰厚的奖学金。
高二年级的成绩也出来了,季诚这次倒是没交白卷,不过成绩也没好到哪里去,依然是年级最后一名。
看着期末总分栏上那一因为少了一位数而特别显眼的“99”两个数字,柏俊民笑得直拍大腿:“哈哈哈哈,诚哥,你好牛逼!”
季诚面无表情地看着分数,不为所动。
如果头上能顶字,他现在脑袋上肯定会飘过一串“我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手”字样。
广播里,校长的声音很激动:“这次全市统考,我们学校高一年级的薛尧和薛卉同学,分别考了全市第一和第三的好成绩,大家要向他们两位同学学习,争取下一次广播里能念到你们的名字!”
柏俊民张了张嘴,全市第一和第三,这样的成绩在他们这等学渣眼里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
“莫得感情的杀手”眼睛终于动了动:“第三?”
柏俊民听到声音,立马笑嘻嘻地说:“对啊,你家小仙女考了全市第三,战地记者小柏前线进行采访,诚哥你听到之后有什么感觉?”
自从那天离开一班之后,季诚已经快半个月没见过薛卉了。
他知道她学习成绩很好,就连身体不舒服体育课请了假,也一个人待在教室里写英语试卷。期末考试前的这段时间,他尽量不去打扰她复习功课。
他喜欢薛卉这件事,从KTV里柏俊民酒后吐真言而季诚没有否认之后,在十二班里就成了一个人人都知道的秘密。
季诚笑了笑,勾起唇:“我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