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梅罗二世没有反驳我,我清楚感觉到,他原本紧绷的肩头微微放松了一点,这让我更加确信自己说对了。
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坏心眼和恶趣味,我稍稍拖长了尾音,说出了原本不打算说出来的那句话。
“而且啊——你其实很享受吧,看到天才苦恼的样子,能用作业去折磨曾经把自己折磨得一塌糊涂的老师是不是特别爽?”
听到这句话,埃尔梅罗二世终于绷不住笑了。
那是一个有点羞恼,又有点开心的笑容,他终于抬起手来,稍稍拍了一下我的手。
“你还真是……坏心眼也有个限度吧,lady。”
我冲他眨了眨眼睛:“可我现在是你的女朋友啊,女朋友有任性的特权嘛,对吧对啊吧?”
我任性地摇晃着他的胳膊,埃尔梅罗二世似乎对于这一点也毫无办法,他只好别过脸去,咳嗽了一下,努力绷住自己的表情,不要让我继续得意下去了。
虽然从他发红的脸来看,这完全是徒劳的努力就是了。
我越发愉快地看着他,还得寸进尺地整个人靠进他怀里,笑眯眯地在他胸口蹭了蹭。
“不过莱妮丝对肯尼斯的反应还真有趣呢。明明肯尼斯已经继承了阿奇博尔德家全部的源流刻印,这个据说是先代君主私生子的家伙,也是对她继承埃尔梅罗最有威胁的隐患,她却好像完全不以为意呢?”
不如说,莱妮丝完全没有把肯尼斯当成对手的样子啊。在她用三言两语唬住了肯尼斯之后,她就好像对这个傻白甜完全失去了兴趣。
用莱妮丝的话来说,那就是“这家伙完全不是搞政治的材料嘛,不愧是能以君主之身奔赴圣杯战争还不做事先调查对自己的对手一无所知盲目自大最后惨死在自己最瞧不上的远东魔术仪式上的蠢材啊。之前埃尔梅罗派能够维持辉煌没在先代活着的时候被瓜分干净,绝对是靠着祖上庇荫。绝对。”
简而言之,莱妮丝对于小肯尼斯居然能够维持这么单纯的脑回路这件事深感震惊。并且完全不认为在搞政斗这方面,小肯尼斯能成为她的对手。
不如说她对于他魔术才能以外的一切都……算了,肯尼斯除了魔术才能之外还有什么?恋爱脑吗?
一想到这一点,连我都对莱妮丝的态度深表理解了。
对手太弱的话,结果也就是一目了然的。莱妮丝在还是个稚童的时候就登上了埃尔梅罗家主的宝座,这么多年的积累绝对不是白费的,肯尼斯那个傻白甜想赢她……还差个一百年呢。
“虽然肯尼斯师的魔术成就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埃尔梅罗二世顿了顿又道,“但是他作为一代君主却把自己的命白白浪费在圣杯战争中,并且为了一己私欲让埃尔梅罗派背上了庞大负债、损毁了珍贵的魔术刻印、几乎让埃尔梅罗毁于一旦这件事,还是不会被家族的人所原谅的。相较于与‘其父’几乎是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小肯尼斯,埃尔梅罗派的人肯定更倾向于让表现一直很完美的莱妮丝继承家业吧。至于小肯尼斯……这段时间大概也生存压力很大吧。”
这也算是一种不错的挫折教育了。
这句话埃尔梅罗二世没有说出口,但它已经写在他的表情里了。
不过想来,也确实如此。我同意似的点了点头。
被周围的人一直溺爱的人,长大了绝对不会是一个善良的人。自大、自恋、自以为是,这种过于自我中心的特质一定会刻在他们的本性之中。早早品尝到人情冷暖,或许能够让那位魔术天才意识到世界并不是以自己为中心转动的吧。
……没准还能拯救一下他的发际线呢。
虽然看埃尔梅罗二世迫不及待用一堆魔术难题去压榨学生的样子(我已经从他的教学笔记上偷看到他给柠檬lily准备的下一个高难课题了),我合理怀疑,也许这一世的柠檬会秃得更早呢……
我在心里没什么诚意的画了个十字。
我会为你的发际线祈祷的,柠檬师祖同志。
不过说到教学笔记……
我又看向二世,无比深沉地问了一个魔鬼问题。
“下午的公开课你准备好了吗?”我幽幽道,“君主·巴瑟梅罗、君主·巴鲁叶雷塔、阿尼姆斯菲亚的继承人奥尔加玛丽小姐……全部都要来旁听呢。而且,听说由于小肯尼斯的原因,肯尼斯的老师,降灵科的君主·尤利菲斯——那位多年不曾出面、连降灵科的事务都要交给儿子和学部长的老人也要大驾光临哦?”
时钟塔贵族主义派阀和民主主义派阀的领导人,一位天体科君主的继承人,一位隐世多年的超级大佬(老怪物)……这个排面都快赶上冠位决议了。
二世你准备好了吗?
答案很明显——
埃尔梅罗二世铁青着脸色捂住了胃:“我以前就觉得了,lady,欺负我是不是让你很开心?”
“那是当然的啦。”我爽快地承认了,“欺负喜欢的人是我的喜好嘛。”
你在对一个s说什么呢……诱人犯罪的韦伯·维尔维特君?
第259章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埃尔梅罗二世的公开课各种意义上的大获成功。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得到了各位君主的好评。
贵族主义与民主主义两大派阀的领头人,君主·巴瑟梅罗与君主·巴鲁叶雷塔倒是都不吝惜地给了他相当不错的评价,虽然这里面也夹带了一些嘲讽,但总体来说,他们都对君主·埃尔梅罗二世的表现表示满意。
而中途插进来的君主·梅亚斯提亚也含蓄的表示了自己对于埃尔梅罗二世那种授课方式的欣赏……如果他没有在巴瑟梅罗面前公然表示合作意愿的话,可能二世的表情会更好看点吧。
奥尔加玛丽则是毫不客气的表示了她对这种浅显课程的不屑一顾,但鉴于她是个大傲娇,她的意见我们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最大的问题,其实是那位降灵科的君主。
年迈的老人只面无表情的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差之甚远。”
对于君主·尤利菲斯毫不留情的点评,君主·埃尔梅罗二世只是苦笑着低下头来。
“确实,我距离肯尼斯师还有相当的差距。”
毕竟是上一任君主·埃尔梅罗的老师,面对某种意义上来说害死了自己爱徒(兼未来女婿)的男人,也很难有什么好脸色吧。不过,显而易见的,埃尔梅罗二世的自谦与退让虽然没能讨好他,至少也没有进一步激怒他。老人微微颔首,不知道为什么,我硬是从这一颔首里看出了“算你识相”几个大字。
当然,以时钟塔这些老怪物的修养,他表现得当然没有这么明显。
他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倒是有自知之明。”
……这大概确实算是,没有那么明显,吧?
而后,君主·尤利菲斯将视线转向了我。
如果,那确实可以被称为“视线”的话。
“看来你在这间教室,并没有得到你以为会得到的东西啊。”
他说的是,我曾经与他缔结下的约定——我会在埃尔梅罗教室,弄明白自己的“召唤魔术”究竟是什么原理,并且会将这个成果全部交给魔术师协会,让这个魔术成为全体魔术师的“宝藏”。
而现在,很显然,我并没有可以交给他的“魔术成果”。
我缓缓地呼吸了一下,没有露出畏惧的表情,也没有做出什么激动的举止——感谢曾经成为big mom专属芭比娃娃的那些年吧——我现在的心绪意外的平静。
废话,降灵科的君主再可怕能有魂魂果实能力者的big mom可怕吗?我连思食症的big mom和喝高了的凯多都拦过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够让我的演技出现破绽!?
啥,为什么我不说自己已经无所畏惧?
开玩笑啊!你被人捅过一刀,你擦破膝盖的时候就不会疼了吗!?就算直面过恐惧的凝结体,该怕的不也还是会怕吗???
那可是降灵科的君主,和肯尼斯那个菜鸡不一样的老怪物里面的老怪物!我现在其实都不能确定我面前的到底是不是他的实体好吗!!!
我对着老人露出了从容的微笑:“我已经在这里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了。”
是的。
从一开始我所追求的,就不是什么召唤魔术,而是埃尔梅罗二世的心,现在,他已经把它给我了。
【韦伯·维尔维特好感度30】
甚至,他给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可以得到的,更加珍贵的某种东西。
他给了我,比我想要的还要多的东西。
——我会尽力。
我明白那句话的真正价值。
那句话,是承诺。
在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男人将他献给了我。准确说,他拿出了他全部的温柔,他能给出的所有爱意,然后像是献上花束一般,将它们尽数献给了我。在那条必然会摧毁一切,必然无法返还的道路上,他把他的心放在了那里。
不是我骗来的,也不是我算计来的。
他在知晓了一切的情况之下,把他的心放在了那里。
所以……
“……”
君主·尤利菲斯无言的注视着我,那压抑得令人心慌的沉默,令在场每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奥尔加玛丽。”他忽然开了口,“让她来。”
站在他轮椅之后的银发少女闻言微微白了脸,但她最终还是只简短地应了一句“是”,便松开了轮椅的扶手。她的目光滑落在我身上,极为细微地停顿了一下,而后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我沉默着接替了他的工作,扶住了轮椅的把手。沉默着跟随着这几位君主,前往会议室的方向。
——有些不太妙啊。
我朝埃尔梅罗二世递了个眼神。
长发的男人也微微眯起眼,他无声地将手放进口袋,似乎是在抚摸口袋里的雪茄烟盒。我猜他大概很想给自己来一支提神醒脑还附加镇静作用的细雪茄,但是碍于在场的几位大佬不能这么做。他又将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向我递来一个眼神。
——见机行事。
这就是埃尔梅罗二世的风格,他永远不会说“都交给我”“我会搞定的”“一定没问题”……他只会让我们自己注意那些细节,自己保护自己的安危。
同时,他也会想方设法,即使用上自己全部的底牌也在所不惜的——为我们做尽他能做的事。
我乖巧地垂下眼帘,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前进的方向。我不再与埃尔梅罗二世进行任何的视线接触,在场所有人都是人精,就算是最傻白甜的奥尔加玛丽也不例外。与其让他们留意到我和埃尔梅罗二世的视线交流,不如从现在开始思考可能会遇到什么样的危机——以及,如何脱身。
我在心里默默呼叫了lancer。
不管怎么样,在这种时候依靠自己的servant才是最可靠的,虽然不想在时钟塔揭开自己的底牌,但是,比起底牌暴露的危险,还是自己的命比较重要。
我闭了闭眼睛。
“我马上赶到,master。”lancer简短地答了这么一句,便失去了音讯。但是,从我魔力突然流失的速度来看,他现在一定是在全力往这边赶过来吧。
ai在我的意识之海里吐槽我:“你应该知道如果让时钟塔知道你还能无视限制召唤英灵,你会遇到多大的麻烦吧?”
我当然知道。
这里是魔术师协会的大本营。是魔术师这个本来就不正常的群体中最为藏污纳垢的地方。悠长的岁月将此地的人性酿成了一锅不输给白宫、参议院、内阁的黑泥。贪欲、阴谋、政治斗争……所有的一切,都汇聚于此。在这个事实上已经烂到了骨子里的魔术师体制之下,正如莱妮丝曾经说过的那样,这里已经变成了一滩死水,忘记了魔术师的根本目的,一味沉醉于争权夺利的丑恶之地。
就像fsf中,时钟塔期待着弗拉特从圣杯战争中带回英灵召唤的魔术原理,最好能够在时钟塔再现这一召唤魔术。他们对我的期待,事实上也包含着掌握、利用英灵力量的野心。
要是让他们知道我掌握着能够直接召唤英灵的召唤魔术,就像是在一群鬣狗面前撒下一块血饵一样。或者,说得再准确一点,是让一群鲨鱼闻到血腥味。
……我根本不敢想他们会想要做什么。
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魔术,而是人性。
“但是,总要先保住命才能谈以后啊。”我在心里对ai抱怨起来,“我才不相信尤利菲斯那老头是无缘无故指定我来给他推轮椅的。可恶,完全不想和这帮人精相处啊!都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对不起,我想说的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这些老狐狸就是老狐狸里面的狐狸精,我根本不可能玩的过他们好吗!我现在总觉得前面肯定有一个超级大的深坑在等着我!!!”
“所以你就把lancer叫来了?”ai似乎不能理解这一点,“就算以后会万分麻烦,你也想在这里优先保住你的小命吗?”
“那是当然的啊……”我停了一下,声音细了下去,“我还想多在他身边呆一会……”
我还不想就这么和他分开。
ai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狗粮噎了一下:“……………………”
我一下子变得更加不好意思了:“反、反正我才不要这么快就离开他啦!我追的好辛苦的!我那么努力才追到手的!”
ai的声音里都透着一股无语感:“追的好辛苦?追到手?你确定?”
我……我想要找个坑把自己的头埋起来。
好嘛好嘛,我知道我其实根本没有怎么用心追,也不能说是追到手……起码还没有完全到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