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沾染不得,又何必说那些话!”石慧冷笑道,“他们若是无缘无故编排一个普通人,我相信。若是没有原因,敢编排无争山庄,是不可能的。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杨再天身后的一个镖师犹豫了一下才道:“我知道一件事,就是不晓得和此事有没有关系。”
“你且说说看!”
“我们镖局几乎每月都有人走经过太原的镖货,但凡要经过太原的镖货,杨福和豹子总是很积极。听说他们是在杏花楼有个相好的。昨晚我们在太原落脚,杨福和豹子也出去过,却没有过夜很快就回来了。睡前听到豹子嘀咕了几句,好像有提到无争山庄。老王还呵斥了豹子几句,他们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那叫老王的镖师听到自己的名字,主动站了起来:“确有此事,他们昨夜出去了一次,回来便怒气冲冲。兄弟们平日里说惯了浑话,我也没在意。后来听豹子低声说了两句、说了两句——”
“你最好实话实话的好!”
“他说哑巴狠,瞎子毒,那原家人定是缺德事干多了,独苗苗才会瞎了眼睛。”老王有些畏惧地瞄了一眼原随云道,“我怕他祸从口出,便骂了他两句。大家白日走的累了,也就睡了。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他并没有将你的话放在心上,还到外面去嚷嚷了!”石慧冷笑道,“这新鲜事可真不少,我第一次听说押货的镖师不仅能逛楼子还能喝酒闹事的,也难怪振威镖局在江湖中籍籍无名。”
杨再天老脸一红,并不敢辩驳。几个老镖师面有愧色,不敢辩驳,倒是几个年轻镖师面有愤色。
“也罢!今日天色已晚,暂且搁下。你们也有人受伤了,先疗伤吧!这两人我先看着明日再议。”
“任夫人,是在下管教不严,还请任夫人代为求情,不要祸及我振威镖局满门才是。”
“杨镖头也算是老江湖了,有些事本不该由我来提醒。但是出门在外,还是让下面的人管住自己的嘴才是。”石慧叹道,“我看今夜之事,原庄主必然是不知情的,明日你与我同往无争山庄,说明原委。至于如何了结,还要看原庄主的意思。”
原东园五十多岁方得原随云这个儿子,如今自己已经是六十多岁了。原随云目盲,原东园若是知情,不管他对此事何种态度,都不可能让原随云带着一个人出来杀人。故而,石慧很确定,此事原东园并不知情。
令杨再天派了两个镖师在那黑衣人带去自己的院子,石慧一手提起原随云便离开了。那黑衣人虽然杀了人,可是豹子和杨福也不算无辜。此事既然要说和,自然不能现在杀人。那黑衣人已经被她重伤,若是留在这边,有人动什么心思反而不美。可是人丢在外面这冰天雪地的,只怕不出两个时辰就能冻死。
回到自己院中,就见凌云抱着剑守在堂屋。
石慧让抬黑衣人过来的两个镖师将人放下离开,才道:“小云,去拿药箱来,给他包扎一下。”
“是,师娘!”凌云虽然不像孙传兴一样精于医术,可是包扎伤口止血还是没有问题的。
石慧将原随云放在椅子上,帮他处理手臂上的伤口。虽然对原随云极为忌惮,不过石慧下手很有分寸。
“为什么要给我疗伤?”原随云颤声道。
明明是这个莫名其妙的的女人伤了他,现在却又猫哭耗子假慈悲给他包扎伤口。
“你现在是个孩子,所以你做错了事,责任应该在你的父母长辈身上。”石慧叹息道,“若你不是这个孩子,如此恶毒,方才那一剑就不是伤人,我会杀了你!”
原随云抿着唇瓣,并不说话,身体却微微有些发抖。方才想杀人的时候,还很镇定,可是如今事败却有些害怕。此事若是传扬出去,难免有辱无争山庄之名。
“你在害怕?”石慧道,“害怕什么,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情?”
“你不明白,你什么都不明白!哪怕我做的再好,再厉害,在别人眼里都是一个瞎子,瞎子!”原随云突然暴怒起来,狠狠滴捶打着身下的雪地,豆大的眼泪就留了下来,绝望地低声嘶吼道,“他们总是说那个瞎子、瞎子!我是个瞎子!所以,我要变强,我要将每个嘲笑我的人都踩在脚底下。”
到底是个孩子,还无法完美控制自己的脾气。若是未来的蝙蝠公子,只怕别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瞎子,他也能笑容不变,私下在想着弄死对方吧!
“你很在意他们说你是瞎子?我以为你恨得要杀他们是因为他们的话侮辱了无争山庄。”
原随云闻言突然冷静了几分:“谁敢骂我是瞎子,我就让他变成瞎子。谁敢辱我无争山庄,我就要他下地狱。”
“辱人者,人恒辱之。他们说那样的话,你想要报复回去本没有错,可是错就错在你用错了方法。”
“我用错了方法?”原随云失声道。
“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报复回去,你却要用下作见不得光的方法,岂非自误了?”石慧转而问道,“既然不想放过他们,白日为什么又要接受陈舵主的劝和?”
“他认识我爹,如果我爹知道了一定不许我去寻仇。”
一个人若是假的淡泊名利不可能装一辈子,可是原东园已经六十多岁了,给人的影响依旧如此,可见他是真的不在乎名利。豹子他们说话固然恶毒,但是如原东园这样的性格只怕都不会在意。
“那你可知道你爹为什么会不许你寻仇?”
“我爹就是心太好!”
“你错了,那是因为你爹内心强大。”
原随云不解,仰着头,无神的眼睛“看”着石慧。
“因为内心强大,那些人的话对于他来说不过是路边犬吠一般。你在路上遇到一条狗对着你乱叫,难道你会吠回去吗?”
“若有恶犬敢对着我叫,杀了便是!”
石慧:……熊孩子果然一点不可爱!
“小小年纪,却满是戾气,你爹可知道你私下这般模样?”
原随云顿时不说话了。
“知道瞒着你爹自己的另一面,可见你也知道这样不好。只是连自己至亲之人都要戴着面具相处,小小年纪难道不累吗?”
“难道要和你儿子一样傻白甜吗?”原随云冷嘲道。
“牙尖嘴利,你竟然还知道我儿子是谁?”
“你刚才叫小云给言叔包扎伤口,我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是凌云对不对。白日里南宫灵说过他们是跟他娘来太原的。陈舵主叫南宫灵少帮主,你既然是任帮主的夫人,定然就是他娘了。”
“脑子转的挺快!”石慧冷叱道,“我家灵儿在你眼中是个傻白甜,可是你爹要是知道你做的事情,只怕恨不得他儿子也是个傻白甜。”
原随云用力“瞪”着石慧,并不说话。
正是个不好说话的熊孩子,石慧揉了揉额头:“小云,带他回去休息。”
“夜已经深了,你可不要在折腾了!”石慧伸手解开他的穴道叮嘱道。
“你不怕我跑了?”原随云迟疑道。
“你会跑吗?你的言叔可跑不掉。”石慧道,“就算你跑了,除了会无争山庄,你会去哪?”
“你拿言叔威胁我!”
“你要这么想就这么想吧!”熊孩子难教,聪明偏执的熊孩子更难教。
石慧莫名有些想念贾蓉,那孩子一开始虽然熊,可是一手大棒一手大枣,容易收拾,毕竟智商有限。可是遇到原随云这种走了邪路,还异常偏执聪明的熊孩子,那真是心累了。
真是感谢系统君让她在南宫灵幼年期出现,否则等南宫灵与石观音和南宫灵相认之后,只怕比原随云也过之而无不及。
第43章 灵气逼人(二十二)
让凌云带着原随云回房休息,石慧在黑衣人面前的椅子上落座:“你是辰州言家人吧,与无争山庄是什么关系?”
黑衣人抿着唇,并不说话。
“你与无争山庄有仇?”石慧不经意道,“若非如此,为什么要害无争山庄呢?”
“胡说八道!”黑衣人怒目而视,“原庄主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做危害无争山庄的事情?”
“好一个恩重如山!”石慧冷笑道,“那就是你恩将仇报了?我想没有那个正常人会带着恩人的孩子半夜去杀人吧。”
黑衣人抿着唇瓣并不说话。
“你与无争山庄是什么关系,我可以不过问。”石慧道,“只问你一个问题,是原随云要你帮他杀人,还是他与你诉委屈后,你主动要为他出头。”
“是我的主意!”黑衣人立即道。
“你觉得自己的话可以取信于人吗?”
“既然不信,何必问我?”黑衣人与石慧怒目而视,两人对峙片刻,才忍不住道,“老庄主近来偶感风寒,精神有些不济。公子在外面受了委屈也不敢与庄主说。是我问了公子的随从,知道此事才提出要找那些镖师算账的。”
“你要为原随云出头,大可自己一人前来杀人,为什么要带着一个孩子?”
“老庄主性子好,那些人才敢瞪鼻子上眼。如今江湖人都当无争山庄已经日薄西山了,就连个下三流的东西也敢编排庄主和公子。公子本就目盲,若是学的老庄主一般好性子,如何守住无争山庄偌大家业?”
“你姓原还是姓海,管那么宽?连无争山庄的未来都要插手!”
黑衣人讥讽道:“那任夫人定然是姓狗,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说的不错,我还真喜欢多管闲事,但是至少我不会瞒着自己的恩人偷偷带他的孩子去杀人。”石慧冷嗤道,“现在越界的是你,不是我。你这是要毁了无争山庄唯一的根苗啊!无争山庄三百年清誉,皆因你今夜所为而蒙上污点。”
黑衣人脸色有些狰狞。
“你我皆知,今夜之事并非原庄主指使。可是此事传扬出去,你说别人相信原庄主对此一无所知吗?就算大家都相信原庄主的为人,那原随云怎么办?”石慧轻嗤道,“他还是个十岁的孩子,你就要让他背负一个小小年纪就两面三刀背信弃义的名声吗?”
“我——”
石慧站起身道:“无论是你主动提出杀人,还是原随云求你带他前来,这件事你既然做了,就可知阁下人品如何。孩子有时候会天真的残忍,可是你不是孩子。你不仅没有告诉他有些事情不能做,反而将他带进了一条不归路。”
“还真是妇人之仁,江湖本就是充满血腥的,心慈手软只会让自己遭殃。”黑衣人犹自狡辩道。
“我虽然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也没有兴趣知道,但是你将一个没有成熟认知的孩子带入黑暗就是一种罪过。我不会处置你,只看原庄主的意思吧!”
石慧甚至没有再问他的名字,自己便去休息了。只是这一晚,不仅石慧没有成眠,原随云也无法安睡。
第二天早上起来,南宫灵发现原随云也在还很高兴。一个劲的追问原随云怎么会和他们睡在一个炕上,丝毫没有发现原随云的心不在焉。
最后还是石慧说了南宫灵两句,才老实了。
看着这样的南宫灵,石慧就有些头疼。本来是怕他心眼太多长歪了,现在好了直接养成了缺心眼。
“传兴,吃过早饭去外面找个丐帮弟子传话,让他叫几个机灵的弟子过来,我有事情吩咐。”
“是,师娘!”孙传兴吃了早饭,就跑出去找人了。
自从白玉魔的事情之后,他们每在一处落脚,附近都会有丐帮弟子在,就是为了防止之前的事情再次发生,却没有人知道。
“娘,我们今天和随云一起去玩吗?”
“上午就呆在客栈,下午一起送他回无争山庄!”
“可是,我想出去玩。”南宫灵有些失望道。
孙传兴刚从外面走进来闻言道:“灵师兄,难道你都没有发现原公子受伤了吗?师娘既然这么说,肯定有原因的,你就不要在胡搅蛮缠了。”
“我什么时候胡搅蛮缠了?”南宫灵瞪大了眼睛道。
……
待丐帮弟子过来,石慧找了两个机灵的弟子去无争山庄送拜帖,言明原随云在这边做客,午后她会携孩子们上门拜访。另让人去杏花楼询问关于豹子在杏花楼有相好的事情。
无争山庄在城外,反而杏花楼离客栈并不是很远,因此倒是去杏花楼打探消息的弟子回来的更早。
杏花楼这样的地方,不到午后是不开门做生意的,不过上午会有仆役洒扫。被石慧叫来打听这件事的丐帮弟子在这太原城的三教九流都很混得开。
这弟子去杏花楼直接找了楼中一个认识的龟公。这些龟公数日里在楼里被人看不起,消息却极为灵通,很快就闻到了她想找到的事情。
豹子和杨福确实在杏花楼有相好的,而且还是同一人。那个女人叫牡丹,年轻的时候,是杏花楼的花魁。这样的姑娘,以豹子和杨福的那点钱自然是沾染不得的。
江湖人常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却不知这青楼之中,红颜易逝更是残酷。随着牡丹年华渐老,那些愿意为之一掷千金的客人相继离去,牡丹的能够选择的客人越来越少。
青楼女子大多是养在笼中的金丝雀,不说能够脱离烟花之地。就算能够脱身,也很难自己谋生。除却极少数有运道碰上良人为她赎身能够从良,更多是被楼里榨尽最后的价值。一些年老的妓女甚至会被老鸨卖给更低等的暗娼寮子。
牡丹能够选择的客人减少,老鸨就会降低她的身价,让她接更多的客人。与那些王孙公子和富商豪客而言,牡丹固然是年华已逝。可是对于豹子和杨福这样的穷客来说,牡丹却是风韵犹存。
起先,与牡丹相好的唯有豹子,后来豹子那点钱不够过夜,便拉上了杨福。两人每次来太原,都会去找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