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石慧和聂宝言聊天时推测的那样,调查卢海洋平时接触的人,最可疑的就是他的父亲卢瑞昭。只是卢瑞昭坚持卢海洋身上的旧伤痕是两年前被其前妻温若娴虐待留下,新的瘀伤源自小孩子打闹,他们也需要一一核实。
石慧一边让人调查卢瑞昭的邻居和同事,寻找可能的线索,或有人知道内情,一边联络了英国那边。
经过确认,两年前卢家的邻居发现五岁的卢海洋身上遍布新旧伤痕,从而报警。英国警方给卢海洋检查后,怀疑卢瑞昭夫妻虐儿。因为没有外人看到倒地谁打的孩子,卢海洋又太小,根本很难描述事情经过。
在审讯中,温若娴主动自首,最终以虐待儿童的罪名背叛入狱三年。温若娴入狱后,卢瑞昭和她办了离婚手续。从英国那边反馈的消息,温若娴在狱中表现良好,已经得到减刑,将于半个月后出狱。
“madam,英国那边送来的资料你已经看过很多次了,有什么发现吗?”
虐儿案因为涉及未成年人隐私保护,那边发过来的消息比较笼统,没有详细的案件资料。只是石慧看着仅有的几页内容,还是觉得有些不寻常。
“我看了一下资料,温若娴自首时说儿子比较调皮,她情绪失控打伤儿子。而卢瑞昭就说他对妻子做的事情一无所知,所以在案发后选择了离婚。”
“这有什么问题吗?之前那个妈妈虐待婴儿的案子,就是那个女人想老公的时候,就会情绪失控,然后对自己儿子下手啊。”下属曹丽云反问道。
“我上午去医院看过卢海洋,提到了他妈妈。”石慧顿了顿道,“卢海洋很高兴的说,他妈妈很快就会来找他,一家团聚了。温若娴入狱时,卢海洋只有五虚岁,如果他被妈妈长期虐待,你觉得他会这么期待妈妈回来吗?”
“小孩子忘性大,也许是他爸爸一直说他妈妈好话,小孩子忘记了不愉快的事情呢!”
“卢瑞昭曾经在温若娴孕期出轨,回香港后,又追求别的女人的举动。”石慧将手上的资料推到曹丽云面前,“然后你看温若娴减刑通知和卢瑞昭回港的时间,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卢瑞昭选在这个时候带儿子返回香港就是为了避开温若娴。卢瑞昭和温若娴已经离婚,又对前妻避之如虎,你觉得他会在儿子面前说妻子好话,告诉卢海洋他们会一家团聚吗?”
石慧特意请英国那边查了温若娴的探监记录。卢瑞昭回港之前,每个一段时间就会带儿子去探监。他这么做极有可能是为了稳住坐牢的温若娴。现在温若娴已经要出狱了,他也不怕温若娴跑去翻供,所以才会在离开英国,避开温若娴。
“可若真如madam推测的这样,虐待卢海洋的其实是卢瑞昭,那么卢海洋为什么和卢瑞昭很亲近。我之前看到他们父子在一起,相处很融洽。”
“你说过,小孩子忘性大。卢海洋受过虐待,就算温若娴坐牢,义工也会定期上门回访。温若娴已经坐牢,如果卢海洋身上出现新的伤痕,卢瑞昭不一定能够找到第二个心甘情愿顶罪的。还有根据记录,卢瑞昭之前有定期去探监,温若娴若是发现他继续虐待儿子,还会相信他,乖乖替他坐牢吗?孩子五岁之前的记忆大多会随着年龄慢慢消失,如果这两年卢瑞昭没有继续虐待儿子,甚至刻意对他好,那么卢海洋亲近卢瑞昭这个唯一的亲人就不难解释了。”
石慧不由想到了小家乐,她与余永财办理了离婚也有两三年了。这几年,余永财没有支付过一毛钱赡养费,也没有出现在他们母子之前。小家乐偶尔会问他爹地去了哪里之外,根本不记得父亲长什么模样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在两年后,卢瑞昭又会再次开始虐待儿子?”
“前面我们推测了卢瑞昭急着带儿子来香港是为了避开将出狱的温若娴。假设,卢瑞昭急着摆脱温若娴,以及他追求新的目标失利,都可能导致卢瑞昭情绪失控。就如戒烟者有时候戒严半年一年都会复吸,又长期虐待倾向的人,在长期压抑自己心中暴虐的一面后,同样会出现反弹。还有一点,卢海洋很顽皮,也就是说他不是一个听话的乖孩子,这很容易触怒一个情绪边缘化的施暴者。”
“可是,这些我们都没有证据。”
“我会联系社会福利署那边,让他们安排社工跟进这个案子。现在最重要的是孩子不会受到再次伤害。”石慧按了按额头,“不管能不能找到证据,给卢瑞昭一个警告,让他有些顾忌总是好事。就算虐待卢海洋的人真不是他,作为孩子的父亲和监护人,他无视了孩子长期被虐待,也是未尽照顾之责。”
社会福利署的工作包含了家庭及儿童服务以及青少年服务,他们会对一些家庭困难的儿童、青少年提供帮助,不局限于经济,同时也包括生活和心理等方面。
联系了社工跟进卢海洋的个案,石慧少不得和杨老师谈了一次。请杨老师注意卢海洋的情况,确保卢海洋没有受到新的伤害。
然后没过两天,他们还没有定案,突然受到消息,卢瑞昭在自己教音乐的艺术学校顶楼堕楼身亡。CID接手了这个案子,现场勘验后初步推断是谋杀。
因为卢瑞昭堕楼前,还是CAIU在查虐儿案的嫌疑人,不排除卢瑞昭的死与此有关,上头要求CAIU和CID联手调查。
“娥姐,看来,你和我们CID的关系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割舍的。”两组人碰头开会,曾家原又是他那一贯贱兮兮的语气,“你看吧,果然又绕回来了。”
“许久没见,老大还是老大啊,这张嘴依旧讨厌。”
“哎~我现在可不是你的老大了,我们已经是平级了,madam。也许过两年,你就是我的上级了。”曾家原笑道。
重案组办的都是大案子,大家上班都很尽心,曾家原自认也是勤奋的。可是相较于石慧,他还是觉得自己比较安于现状。一个工作上出色,还能同时兼顾家庭,上进读书的,注定比许多人走得远。
曾家原本是随口一说,不想几年后石慧当真成了他的上司,暂且不说。
看着大家都到齐了,大家立时收起了玩笑的心思,静心开会。先有石慧这边介绍了一下他们针对卢瑞昭的虐儿案调查情况,然后是曾家原介绍卢瑞昭死亡之时的一些线索。
“结合现场情况和验尸报告,我们初步推测卢瑞昭是被人从正面推下楼。他的后腰衣服上有蹭到栏杆上锈迹,堕楼的位置有滑痕。我们推测死者曾经和凶手进行过纠缠,然后被推下楼。”
“现场有没有什么指向性的证物?”
“凶手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就是死者与他发生过纠缠也是从死者衣袖上的撕扯痕迹判断的。因为那里没有监控,我们已经调查当天出现在那栋楼的人。”曾家原补充道,“死者堕楼时间是午休的时候,下课时间,人员流动性比较大。”
第440章 铁血女警(二十八)
在调查过程中,询问卢瑞昭的同事,忽然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艺术学校有一个叫陈广文的老师宣称他在案发前见到一个女人和卢瑞昭在顶楼吵架。根据这条线索,他们却查到了聂宝言身上。
“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被作为嫌疑人成为你们的审问对象。”审问室,聂宝言摘下眼镜,有些无奈道。因为聂宝言和曾家原是同居男女朋友的关系,曾家原要避嫌,负责做笔录的是石慧和李志奇。
“聂医生,虽然我们很愿意相信卢瑞昭的死与你无关,但是按照程序,有些问题我们还是要问的。”李志奇正色道。
聂宝言点了点头:“我明白,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可以说的,我也不会隐瞒。”
“艺术学校有老师看到你在卢瑞昭堕楼前与曾经和死者于顶楼发生争执,你是不是去过那里?”
聂宝言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之前没有说自己认识卢瑞昭,并且曾经出现在案发现场?”
聂宝言沉默了片刻才道:“因为不想被别人知道一些事情吧!”
“请问你是怎么认识卢瑞昭,并和他发生争吵的?”
聂宝言下意识望了一眼石慧,才道:“我在英国念书的时候,曾经和卢瑞昭谈过恋爱。不过后来知道他已经结婚,就分手了。直到之前处理CAIU的虐儿案,才知道卢瑞昭回到了香港。”
“原来是前度男女关系?”李志奇有些意外,倒是有些明白了。负责这个案子的是他们老大,聂宝言是老大的女朋友,当然不会希望自己男朋友直到死者是前任了。
“这么说你们已经分手多年,并没有见过面。为什么这次重逢,会发生争执,并且你还去艺术学校找他?”
“我们再次相遇后,卢瑞昭曾经试图约我,并且送花到办公室,这让我很困扰。尤其是和madam朱讨论过卢海洋被虐待的案子,让我很气愤。那天我又收到卢瑞昭送到办公室的花,所以跑去艺术学校想找他说清楚。”聂宝言顿了顿道,“我问他是不是虐待卢海洋,并骗他前妻替他坐牢。但是,他非常吃惊,这让我相信madam朱说的是真的。我很气愤,打了他一巴掌,然后就离开了那里。”
李志奇与石慧对视了一眼,才道:“因为聂医生你是最后一个见过死者的人,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的工作,上交旅游证件,短期之内不能离开香港。”
“可以!”
送聂宝言离开,李志奇有些无奈:“娥姐,刚才你一直没有说话,可是有什么想法。”
“死者生前曾经与凶手做过激烈搏斗。”
“什么意思?”
“宝言从艺术学校离开就回到了警局。紧接着我们接到报案赶到现场,当时宝言作为法医官是和法政一起到的。”石慧微笑道,“我问过宝言的助手,他们接到案子时,宝言已经在办公室。”
李志奇眼前一亮:“我明白了,卢瑞昭堕楼的大厦在繁华街道,堕楼案一发生,就已经有巡逻警员接到报警赶到现场,通知CID。而法政、法医到现场距离案发也不过半个多小时,聂医生是凶手的话,她根本来不及返回办公室,再和助手一起前往现场。”
“还有一点,死者既然与凶手发生过纠缠,那么凶手逃离时定然会衣衫不整。你觉得如果聂医生衣衫不整出现在警局,会没有人注意到吗?至于换衣服,我问过了,那天她中午出现过,却绝对没有换过衣服。”
“那为什么还要找聂医生来问话?”李志奇反问道。
“她是死者死前见过的人,可能提供线索。其次,她现在依旧是唯一的嫌疑人,我们不找她问话,你说那位邱sir会不会怀疑我们因私废公呢?”
B组原来的上司madam两个月前和男朋友金sir结婚,并移民了。新来的邱sir是出名的难说话,脾气差。
“这么看来,我们又没有线索了!”李志奇无奈道。
“怎么会没有线索呢?”石慧指了指笔录上,“陈广文,既然他看到聂宝言和死者卢瑞昭在顶楼吵架,那么他会不会才是最好一个见到死者的人呢?”
“你怀疑他?”李志奇道,“这个陈老师是个斯文人!”
“卢瑞昭也很斯文,还会拉小提琴!”石慧睨了他一眼道,“调查卢海洋的案子时,我曾经怀疑陈广文知情,多次让人找陈广文谈话。不过陈广文一直闭口不言,还一直说卢瑞昭是个好爸爸。”
“这有什么关系?也许他们是好朋友。”
“卢瑞昭返回香港并没有多久,陈广文为什么要冒险给他作伪证?要知道作伪证是犯法要坐牢的。”
“你怀疑陈广文和卢瑞昭之间有金钱交易?”
“难道不可能吗?”
事实上,在做笔录前,石慧已经和曾家原交流过意见,怀疑这个陈广文了。等曾家原几个人回来,果然发现在卢瑞昭死前,曾经借给陈广文两万块还债。
他们也调查过陈广文的背景,陈广文看着斯斯文文,又是艺术学校音乐老师。可是陈广文的学生却说陈广文非常好赌,赌马很凶。且卢瑞昭堕楼那天上课曾经迟到了半小时,学生们是猜测陈广文去买马了。
陈广文滥赌成性,迟到早退买马并不是一次两次,故而学生们并没有觉得奇怪。
陈广文确实有很大嫌疑,然而他们却没有找到有力的人证和物证。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只能一边派人盯着陈广文,一边继续走访,希望能够找到人证。
“没想到现在的女人这么没眼光,看上陈广文这个斯文败类。”小华见陈广文走出大厦,上了一个女人的车,吐槽道。
“很多女人都喜欢这类型的男人啊,怎么你嫉妒啊!”李志奇笑道。
李志奇发动车子跟着女人的车,没想到车子最后却在陈广文家楼下停了。陈广文先下车,然后和女人说了什么。那个女人将车熄火,下车和陈广文上楼了。
“人家带女人过夜,我们还有继续跟吗?”
“现在还早!等下老大就过来接班了。”李志奇刚说完,就见曾家原站在车窗外敲玻璃。
李志奇摇下车窗:“老大,陈广文带了一个女人回家。”
“女人?我们跟了这么多天,也没见陈广文有什么女朋友。难道是妓女?”
“不是啊,老大,那个女人一看就质数很高,怎么会是妓女?虽然她带着墨镜看不清样子,可是身材很正点……”
“现在是晚上,谁会带着墨镜?也不怕摔死!”曾家原问道,“不对,我们上去看看。”
曾家原带着属下冲上楼,就听到陈广文呼天喊地的呼救声。门没有上锁,他们撞开门,就看到陈广文倒在地上,腹部插了一把水果刀。
曾家原将行凶的女人抓起来,陈广文被送去了医院。调查女人的身份,竟然是卢瑞昭的前妻温若娴。不过温若娴宣称陈广文要强奸她,她才会用水果刀刺伤对方。
在医院,石慧他们又审问了陈广文。陈广文一开始并不配合,直到他们告诉陈广文刺伤他的温若娴是卢瑞昭的前妻。在死亡的恐惧下,陈广文交代了杀死卢瑞昭的真相。
陈广文不仅是卢瑞昭的同事,两人也是邻居。卢瑞昭追求杨老师的意图被卢海洋发现,卢海洋故意使坏。卢瑞昭气愤之下,打了卢海洋,还让卢海洋跪在地上。陈广文听到卢海洋的哭声,看到了卢瑞昭体罚儿子。
不过,当时陈广文并没有当一回事,只是劝了几句。直到石慧立案调查卢海洋被虐待,陈广文滥赌成性,正好没钱还债,于是让卢瑞昭借他钱为条件为卢瑞昭保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