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若他知道罗刹牌是假的不会下这么大本钱藏在身上。”
“大人如何知道这罗刹牌是假的?”江沙曼好奇道。
“家兄有一位好友叫妙手老板朱停,三年前我曾与兄长前去喝了一场喜酒。”陆浮白摸了摸玉牌上的一个仙女,“这仙女的脸便是新娘子的脸。”
三年前,朱停才娶了老板娘,这枚玉牌上有老板年的面容,那么制作这玉牌自然也就不超过三年了。朱停是天下第一巧匠,他若要仿制什么,除非主动留下破绽,旁人是绝对无法认出来的。
“原来是妙手老板的手艺,难怪骗过了蓝胡子。”靳宋颔首道,“可是大人,为什么玉天宝身上的罗刹牌会是假的?”
“不外乎两个可能,玉天宝提前做了一块假的骗蓝胡子,以及玉天宝不是真的罗刹教少主。”陆浮白的目光落在失魂落魄的蓝胡子身上,“那位玉少主武功如何?”
“不过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吧,文才武略无一拿得出手,吃喝嫖赌倒是样样精通。”蓝胡子回道。只是越想越憋屈,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被一个纨绔骗了去。
“玉罗刹天纵之才,不会想不到稚子抱金过市是什么后果。玉天宝若是个纨绔,他怎么会放心让玉天宝带着罗刹牌入关?”陆浮白嗤笑道,“看来这位玉教主在下很大一盘棋。”
“大人是怀疑这位少教主和罗刹牌都是玉罗刹放出的诱饵,并非真的少教主和罗刹牌?”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能呢?只不知他志在江湖还是有意染指朝廷大事。”如今皇帝令她搜集关外情报,为抵御外敌做准备,若又江湖势力插足其中,事情可就复杂多了。
“大人,既然罗刹牌是假的,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自是祸水东引,我们知道是假的,外面的人未必知晓。”陆浮白将那枚“罗刹牌”丢给靳宋,“想办法让它合情合理的出现在鞑靼人手上,并且让人带出关。”
玉天宝已经失踪,除了从蓝胡子密室带走他的人,便在没有晓得他的下落。陆浮白干脆令人易容成玉天宝带着罗刹牌出关,并且顺利落到了鞑靼人手中。
等玉天宝再次出现且罗刹牌已经出关后,各方势力果然将注意力放在了关外。锦衣卫也趁着江湖势力在草原上大肆活动,浑水摸鱼,探查敌军军情。
随着“玉天宝”死于械斗,以及西域传来玉罗刹死讯,草原上关于罗刹牌的争夺越发激烈。甚至有些部落相互之间为了罗刹牌打起来,谁都想拿到罗刹牌掌控势力强劲的西域魔教,或者将魔教收为己用。
陆浮白因此顺利完成了配合边军搜集草原部落军情的任务,只是这罗刹牌引起的风波却没有这么容易平息。
“西门,你对玉罗刹这个人了解多少?”陆府花园,陆浮白给西门吹雪倒了一杯热茶,问道。
陆小凤离开后,西门吹雪并没有急着回万梅山庄,时常与叶孤城一道切磋剑法,煮茶论道。陆浮白刚完成了一件大事,这才有时间与他们一道坐在院中品茶。
“塞北随位于西北,到底和西域相距千里,我对罗刹教的了解并不比你们多。”西门吹雪开口道,“倒是听闻玉罗刹手下有三个护法孤松、枯竹、寒梅,剑法不错!”
“是不是不错,要试过才知道。”叶孤城突然开口道,“现在就正好有一个这样的机会。”
陆浮白抬头就看到陆小凤带着三个老者进门,开口笑道:“看来大哥这趟拉哈苏走的并不顺利!”
“你不是已经已经知道李霞偷走的罗刹牌也是赝品了么?自然我也只能是白跑一趟了。”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道,“罗刹牌找到好几块,可惜全是赝品。为了这么几块赝品,却赔上了许多人命,可惜啊可惜!”
陆小凤是个浪子,他的心却出人意料的软。
“也不算白跑,你不是带了三个客人回来吗?”陆浮白带着几分促狭道,“想必这三位就是西方罗刹教三大护法孤松、枯竹和寒梅吧?我不明白,三位不去关外找少主和罗刹牌,来这里做什么?”
“关外的那个假货骗不了老夫。”寒梅开口道。
“那入关的莫非是真的少教主?”陆浮白有些诧异道。
孤松接道:“自然是真的,不仅是真的,我们三人本就是保护少主进关的。”
“哦,我明白了,原来少教主和罗刹牌是在你们三人手上丢的。”陆浮白道,“若非故意如此行事,怕就是叛教了。你们一语道破关外的玉天宝和罗刹牌是假的,是不是知道玉天宝的下落?”
孤松和枯竹神色讶然,寒梅却忽然顿住了。
“蓝胡子从玉天宝手中赢得的罗刹牌是假的,真的罗刹牌要么在玉天宝手上,要么从未入关。”陆浮白看着寒梅道,“你若是想要得到罗刹牌,怕是只有见到玉天宝才有几分希望了,希望他还活着才好。”
“我如何确定你说的都是真话?”
“那就当我骗你好了,我骗了你,你能怎么办呢?”陆浮白笑道,“莫以为胡子一把就武功比年轻人强,须知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好狂妄的小女子!”寒梅冷哼一声,长剑猛地出鞘。
陆小凤突然有些想要捂脸,这几位到底是什么智商?他一人自是奈何不得三人,故此愿意带他们前来陆府。可到底谁给了他们勇气,在这许多年轻高手面前如此嚣张,难道真的是因为年龄给了他们自信?
“说来我的剑道虽然不像你们一样修无情,却也走的杀道。”陆浮白看向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忽然开口道,“不如今日打个赌如何?”
“你想要赌什么?”叶孤城望着她道。
“这三人,谁能生擒之,谁便赢了。”对于无情剑道杀人不难,难得是不杀人。
“若不止一人生擒呢?”陆小凤好奇道。
“那便是谁赢了,敌人伤势最轻,就是赢家。”陆浮白毫不犹豫道。
“这个游戏有趣,我来做裁判!”陆小凤欢心道。
听到他们若无旁人的赌约,孤松、枯竹和寒梅气得发抖,身为魔教三大护法,教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下,何时被后生晚辈如此对待。孤松和枯竹不及思考寒梅的异常,便一左一右站在了枯竹身旁。
第719章 无情剑道(三十)
柿子专挑软的捏,哪怕是江湖前辈也不例外,陆浮白显然就是寒梅三人眼中的软柿子。先不说陆浮白到底是不是软柿子,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显然没有给他们挑选的权利,三人甚至不需要言语已经选定了自己的目标。
孤松三人都不约而同将陆浮白作为对手,可陆浮白的目标唯有寒梅一人。三个人三柄剑几乎同时出鞘,陆小凤见过西门吹雪出手,见过叶孤城出手,亦见过陆浮白出手。可今日,三人已经打破了陆小凤对他们原本的记忆,因为无论哪一个,剑都更快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三个人本是不同的剑法,却是一般的快。陆浮白的剑宛如一道白练向寒梅刺了过去,寒梅的剑已经刺出,对上她漆黑的眸却生出了几分惧意。年轻人的眸中清透而充满灵气,更带着无所畏惧的勇气。
勇气?或许在寒梅败给玉罗刹,成为西域魔教护法后,就已经没有了。孤松、寒梅、枯竹成名江湖三十年,生平唯一畏惧不过教主玉罗刹一人。玉罗刹有多可怕,江湖人更多是听其名,难见其人。可孤松、寒梅和枯竹却亲眼见过其可怕,畏之如虎。
三人鲜少入关,在江湖上名声不显,在西域却声名鹊起,论声望武功怕是不亚于武当长老木道人。以剑法论,三十年前就可为江湖顶尖人物,却有傲视天下的底气。然剑者无畏无惧,一个剑客一旦失去了勇气,就再也没有了剑意。
叹一山更有一山高,应了陆浮白那句长江后浪推前浪。如今的江湖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一个风云备起的新时代,年轻一代的高手不断涌现。
如金九龄入六扇门不过一年被誉为六扇门百年来第一高手,到陆小凤在江湖上声名鹊起,北有剑神西门吹雪,南有剑仙叶孤城,江湖不再是这些年轻人只要用三五年就可以做到前辈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才能达到的成就。
有人或许不平,可这江湖本就不平。天赋是父母给的,气运是老天爷赏赐的,唯有勤奋可以自己把握。然成就一个人,三者缺一不可,没有天赋、没有气运,再多努力亦是枉然。
寒梅的剑已经脱手,命运与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年轻时屈服于玉罗刹,他告诉自己是因为功力不济,故此输了。可今日自己却败在了一个不过二十的年轻人手上,所谓年岁不到功力不济的借口显得那么苍白。
枯竹亦输了,他的剑已经在西门吹雪手上,一个剑客的剑到了敌人手上,也等于将命交到了对方手上。孤松的剑还在手上,可是他也输了,身上没有伤口,他却再也没有出剑的勇气。
“我输了!”陆浮白施施然道,“无情剑道出鞘必见血,骗人!”
陆浮白收了剑,施施然走到了寒梅面前:“玉天宝可是在方玉飞手中?”
听到陆浮白的话,枯竹和孤松都看向了寒梅,显然这三人虽然都有些小心思却不是一伙的。陆浮白再次生出了怀疑玉天宝真的是罗刹教的少教主么?
听闻少教主是玉罗刹的独子,派出三位武功高绝的护法保护,确实很重视。可这三人都各怀心思,陆浮白不相信能掌控罗刹教这样一个地方的人竟然会看不穿属下的心思。若是知道寒梅三人不可靠,玉罗刹会将独子交给他们保护吗?
寒梅没有回答,可是陆浮白已经得到了答案:“大哥,看来你那位老朋友确实很有问题。”
“我已经猜到了几分!”陆小凤摇头道,“不过我没想到方玉飞竟然有本事收买罗刹教的护法长老。”
“我们只是合作!”寒梅开口道,“这件事若成了,我就是罗刹教的教主,方玉飞主关内,我主关外,罗刹教与黑虎堂联手,必将无敌于天下。”
“合作?方玉飞若只求合作,无论谁是教主他都能合作,凭什么要冒着得罪罗刹教的风险选你?”陆浮白轻笑道,“你也是老江湖了,看起来不是会轻易相信这样的盟约。”
寒梅再次闭口不言。
“这正是我好奇的!”花园中不知何时已经起了雾,浓雾中竟然站着一个人。
这人就宛如幽灵一般,比雾更淡,更虚幻,更不可捉摸。在他出声前,谁也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哪怕就在眼前,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看清楚他的容貌身形。可在场的人却晓得他不是幽灵亦非鬼魂,而是人,一个看不见,仿佛有隐身术的人。
孤松、寒梅和枯竹却都愣住了,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寒梅更是微微颤抖。
“我竟不知何时来了两位贵客,今日可谓是蓬荜生辉了。”陆浮白笑道。
“两个人?”浓雾中,那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人有些惊讶。
“我已经闻到了梨花白的酒香,不过我府上并没有梨花白。”陆浮白道。
“你过去滴酒不沾,如今倒也成了小酒虫了。”清淡的女声想起,石慧自亭子后走了出来,“不过晚间小酌了两杯,竟也被你察觉了。”
叶孤城忙起身道,心下却暗暗诧异,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石慧的到来:“母亲!”
雾中人轻“噫”了一声道:“我竟不知江湖上何时出现了这样一位人物。”
“江湖之大,本就浩瀚无际,谁又能知天下事?”石慧道,“想必阁下就是西方魔教玉罗刹吧?”
“不错!”玉罗刹已经下了墙头,身旁的雾气散去,露出了真容。须发皆白,却面如冠玉,宛如少年郎,唯有那双眼睛透出世事洞达的世故。
“原来是玉教主亲临,晚辈有失远迎了!”陆浮白开口道,“只晚辈尚有一事不明,不知玉教主可否指点一二?”
“你说?”
“按理说孤松、枯竹和寒梅都是罗刹教元老级长老,应当见过少教主。可看他们的样子,并不晓得玉天宝非真少教主,这是为什么?”
玉罗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朗声笑道:“如今已经很少见到你这般聪明的女孩子了。若是你能够成为我的儿媳妇,定能给我生个聪明的孙子。”
玉罗刹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答案却已经给了,她倒是想问一问玉罗刹为什么这么做,可已经不需要了。陆浮白曾经担心玉罗刹此行意在朝廷,可见到玉罗刹后,她这个想法却打消了。或许玉罗刹这么做要设计的只是罗刹教中不忠心的部众和自己的敌人而已。
叶孤城闻言,上前一步,将陆浮白挡在了身后:“怕是你儿子没有这样的福气!”
“哦,男未婚女未嫁,有何不可?”玉罗刹道。
“因为她会是我的妻子!”
“小子,这可容不得你做主。”玉罗刹看着陆浮白道,“我的亲生儿子在他出世后的第七天,就交给了我最信任的人去管教,如今也是文武双全的偏偏少年郎了。你若见了他,定会喜欢。”
玉罗刹将他的亲生儿子保护的很好,不过少教主迟早都要继承他的位置。如今教中有异心之人和魔教的敌人他都已经收拾了一遍,自然就该是假货下台,真少教主出场了。
“多谢玉教主赏识了,晚辈对相夫教子没有兴趣。”陆浮白忽然有些想笑,“没想到威名赫赫的玉教主倒是很接地气,操心了儿子不够连孙子的心也一并操了。”
“这你就错了!”石慧忍不住笑道,“只怕玉教主操心的不是子孙,而是舍不得自己一手所创的罗刹教。一个男人若是将儿子送走二三十年不见面,再深的血缘羁绊也是不足维系的。”
石慧见过太多留守儿童,也见过太多为了宗族和所谓家业将亲生子女逼上绝路的父母。她相信最初玉罗刹是为了儿子成才故此托付他们抚养。可一个父亲若真疼爱儿子,又如何舍得骨头分离。
那个送走的孩子说到底也只是玉罗刹百年后能够为他延续罗刹教辉煌的棋子。当然比少教主更可怜的是假少主,可天下可怜人千千万,玉天宝虽为棋子倒也承受了二三十年不属于自己的富贵,倒也比许多人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