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云——红酒杯里装狗血
时间:2019-12-10 10:36:37

  “我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卢昭打断了她的话。
  冯春英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高过她一个头的卢昭,有一瞬间觉得他是个陌生人。
  她教出来的儿子,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卢昭!”冯春英厉声道。
  卢昭太熟悉这样的语气了,每当他没达到她的要求,没实现她的预想,她就是这种语气喊他的名字。
  冯春英从来不打孩子,她认可的教育方法从来都很文明,她自豪于,可以从精神层面训化最不听话的学生。
  卢昭曾经听到这种语气,就会忍不住发抖,后来他找到方法隐藏这种颤抖。
  而现在,他听出了冯春英的气急败坏。
  她老了,他也长大了。
  冯春英看着无动于衷的卢昭,想要说些说些什么,她刚张了张嘴,眼前就跟被人蒙上似的,耳朵里一嗡,她就滑到了地上。
  第一粒雪子飘下来的时候,贺琳琳还有点不敢确信,怕是自己眼花。她赶紧推开窗,伸手出去接。
  雪落在掌心里几乎眨眼间就化成了水,贺琳琳咧着嘴笑起来,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笑着笑着她想到什么,跑到罗丽芳他们的卧室里,拿起电话,嘴里边念边按下号码。
  她有预感卢昭已经回来了。
  可电话里的嘟声响尽,也没人接。
  贺琳琳也笑完了。
  她放下电话,从卧室里出来,瞪着取暖器的暖光,越看越烦,干脆关了,还是不爽,她想来想去,最后冲进自己房间,把围巾耳罩帽子统统装备上,推开门出去了。
  外面的天迅速的黑了,贺琳琳一出门就被冻得想狠狠蹦几下,她跑起来,把围巾裹得紧紧的,脸都鼻子都遮住了,一张脸就剩两个眼睛还露在外面。
  她跑了两步又停下来,这往哪儿跑呢?她也不知道卢昭到底回没回来···
  细想,她就是在发神经啊。
  雪越下越大,贺琳琳站了一会儿,帽子上就已经白了一点,她望着前面的厂区大门,那头亮起了昏昏的光,一晃一晃的,是灯泡被风吹得晃。
  她叹口气,转身往回走。
  可她走着走着就又想回头,那种无端的笃定又出现了,她已经被耍过一次,可这次还是要上当。
  贺琳琳没抱任何期望地回头看过去。
  从昏昏的灯光下跑过一个人,离她越来越近。
  贺琳琳能听清他的脚步踩在雪上的声音,和他每一声呼吸。
  她被这奇迹显灵吓得心脏都有点痛了,被人揪成一团又去抚平。
  当然抚不平,她拉下围巾,笑得牙齿都冰冰凉的,边蹦边朝他挥手。
  等着他过来,就伸出双手抱住了他。
  这是一个,隔着羽绒服和棉袄,层叠的异乡气味,不能详细描绘的,流云和朝阳的拥抱。
  他们都希冀这个拥抱能弥补些什么。
  贺琳琳的棉袄上有细粒的雪,卢昭贴上去,脸上的烫灼样的刺痛好像就减轻了一些,他闭上眼,脸埋在她脖子边的帽子里。
  卢桂平特地把他喊出来才打了他一巴掌,估计是为了保护他的自尊心。
  他说他是个大人了,该有大人的样子。
  “你妈是一心为你啊!你怎么能这么气她!?”
  卢昭一句话没说,挨了打又被卢桂平喝进病房,叫他好好安慰一下冯春英。
  冯春英是最近一直失眠,没休息好,医生又问了她年纪,最近除了失眠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不舒服,冯春英躺在病床上闭着眼说了好多,医生说:“像是更年期,保险一下,明天做个检查。”医生说完就走了,没有要跟他们商量的意思,也不在意他说完之后气氛多尴尬。
  卢桂平瞟了眼儿子,又朝老婆看了眼,兀自强硬,脸色更加吓人。
  一会儿又把他叫出来,也没有温声细语,只是叫他多体谅他们。
  他叹着气说:“我们只有你一个孩子,不操心你操心谁呢?”
  “你们搬到B市来吧。”卢昭突然道。
  卢桂平瞪大眼睛,还来不及喜,卢昭又说:“我希望你们就操心到这里了。”
  卢桂平被卢昭这句话打得头昏,看着儿子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他也想跟冯春英似的晕倒算了。
  卢昭沉默地站在医院走廊上,一扭头看见雪从天上落下来。
  他没有和任何人解释,就从医院跑了出来。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这样。”
  他需要抱得更紧,才不至于再被风挟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睡早起身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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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贺琳琳哼着歌,拉着卢昭上了楼,卢昭还有顾虑,贺琳琳左右一看,凑到他耳朵边,拉他的手臂,卢昭弯下腰,听见她说:“我家没人,来吧。”说完还眨眼,一脸“你安心”。
  卢昭自省了一会儿,直起腰,手也放开了,看了她一眼,带头先上了楼梯。
  贺琳琳莫名,怎么这么个眼神??她没说错啊?她家里是没人啊,要是有人她还能领他上去?她又不傻。
  前头的卢昭想起来他还住在这楼上的时候,碰见贺琳琳她就把头一低,他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么介意。
  卢昭到了二楼,站子贺家大门口,贺琳琳两步并作一步,蹦上了楼梯,掏出钥匙给他开门。
  卢昭就忍不住开口:“小心点。”贺琳琳转着钥匙,还不忘扭头对他笑。
  卢昭没笑,拉开门走了进去。
  他今天处处都要带头,难得的很。
  贺琳琳跟在后头抱怨:“怎么搞得像你是主人我是客人一样···”
  她口不对心,明明看他坐在自己家里就觉得无比自豪,自然,想起爱屋及乌这个词儿,又觉得好像用的不对,屋还是那个屋,但她不是乌。
  应该造个词儿,爱人及屋?
  自认被爱,对贺琳琳来说不容易,她只惯于贬低自己。
  贺琳琳站着,卢昭坐着,谁不自在一眼分明。
  贺琳琳傻看了他一阵才想起来,说道:“我给你倒杯水吧?”她往厨房走,走到一半又回来,“我先给你把取暖器打开,太冷了。”
  卢昭说:“不用。”贺琳琳客气起来:“没事儿没事儿,烤会儿烤会儿。”
  她把取暖器移到他脚边,又蹲下去打开。
  怪不得古代人喜欢点着蜡烛看美女呢。
  柔光下氛围一绝,而且她还自带滤镜。
  她又傻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问了什么。
  卢昭答:“好了,不冷。”
  贺琳琳点点头,自觉坐到了他旁边,倒水的事彻底忘了。
  外面的雪下得传出声响,虽然细,但越听不清就越想仔细去听。
  “雪越下越大,你待会儿怎么回家?”这是贺琳琳问得。
  卢昭说:“我刚坐下,你就想我走?”
  贺琳琳:“不是!”她急了,不信卢昭能这么曲解,再看他脸上的笑色,后知后觉地委屈起来,不知道多久没有感受过的,心口膨起来的那种委屈。
  卢昭能冷着脸听笑话,也能冷着脸叫笑话。
  他看着贺琳琳急了,忍不住笑。
  庆幸客厅狭小,冬天来得也恰是时候,屋外的雪是应约而至,或是谁暗暗求来的。
  他们能挨挨挤挤地坐在一起,是老天帮忙吧,贺琳琳想,她低头看了看两人的脚,脚尖还真是向着对方的方向。
  “看什么?”卢昭问。
  贺琳琳就把心理学那套关于脚尖朝向的理论告诉了他,说完做证明,得意洋洋地晃着脚,叫他看,说:“你看!我觉得有点道理。”
  卢昭就看了一眼,说:“你可能只是习惯性朝着这个方向,或者是因为这边暖和。”他指了指取暖器。
  当头泼冷水。
  贺琳琳急了:“不是!唉,你···”她卡了壳,不知道要怎么跟卢昭解释杠精这个词,她想起卢昭给她上课的情形,无奈道:“算了,我跟你一个学理科的讨论这些干嘛···”
  浪漫又感性的右脑他没有好好利用。
  贺琳琳又说起别的,卢昭听着听着走了神,眼神自然向下,看向自己的脚尖。
  他刚刚明明朝着另外一边,因为听到那套脚尖理论,他还没发觉自己对贺琳琳说得一些话总是很当真,他尤其信任她,又格外怀疑她。
  脚尖的确还是朝着另一边,并没有对着她。
  卢昭抬起眼看向贺琳琳,她说得眉飞色舞,什么事都不会放在心上太久。
  卢昭抿了下嘴,好像赋予意义的人,都不在乎意义。
  他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连说些再平常不过的事,也有笑意,他太熟悉这张脸,所以从来没去细看。
  她眉毛漆黑,整张脸就从这里生动起来,双眼像刚带着绒毛和水汽的青葡萄,一看就知道不甜,还可能酸,她也不是那种能笑得甜,讨人喜欢的女孩儿。
  看人时眼珠子从你脸上溜过去,都不知道看没看清哪儿时鼻子哪儿是眼睛。
  卢昭冒傻气的事做过的不多,但好像人天生就有犯傻的本领。
  桌子底下的脚尖,悄悄地改变了方向。
  冯春英做了检查之后,确定是除了有点贫血之外没有别的毛病,医生开了药,叫她吃,教育道:“别不把更年期当回事儿,也是病!”
  卢桂平在一边点头,下去把药单子上开得药都买了,粒拎回病房冯春英一看:“怎么都是保健品?怎么还有一袋桂圆肉?!”
  她话里已经有火了,卢桂平赶紧道:“桂圆助眠,你不是失眠吗,用这个泡水喝。”
  冯春英忍耐道:“医生说得?”
  卢桂平保证,冯春英盯着他,勉强信了,又问:“卢昭呢?”
  卢桂平也不知道,还是答:“在家。”
  冯春英没说话,她晕过去这件事好像和卢昭有关系,其实又没什么关系,她不知道是该不该怪儿子,她也察觉到了自己这段时间的情绪不对劲,她怕是自己拱邪火,没事找事。
  卢桂平看着冯春英脸色,为了安慰她,把那件事提了。
  他说:“卢昭说让我们搬到B市去。”
  冯春英一愣:“他跟你说得?叫我们搬过去?”
  卢桂平道:“那肯定啊,说了你还不信。”
  冯春英听了却更怨怪了:“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还得我们求他···”她叹口气,靠在床上,揪着被子,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卢桂平说:“谁求了?我没求啊,我现在就问问你的态度,你要同意就搬,不同意就不搬了,我看你也是一天一个主意。”
  冯春英没做声,卢桂平和她过了这么久日子还是了解的,她这就是欠个台阶下,能离儿子更近,她怎么可能不同意。
  他想起卢昭说的话,又道:“其实我搬去B市不光是为了卢昭,那地方气候好,过去住对我们俩身体都有好处,卢昭倒是其次。”
  冯春英瞪着他:“你就光想到自己!”
  卢桂平淡淡道:“我们替他操心了半辈子,他都这么大了,你还没操心够吗?”
  冯春英听不得这种话,往床上一躺,翻个身,背对着卢桂平。
  卢桂平也没有再开口,微微叹口气,当时真该再生一个。
  朱玉萍从摊子上挑了条鱼回来,问道:“晚上弄个鱼头火锅怎么样?”祝子嘉一点都不爱吃鱼,但还是说好,每年除夕夜都桌上都得有鱼,讨个吉利。
  祝子嘉拎着鱼去厕所处理,冷水淋到手上,激得人一颤,全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朱玉萍在厨房里喊:“你手轻点,别跟去年似的把苦胆弄破了。”
  祝子嘉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又没说,专心去弄手里的鱼。
  去年的那条鱼明明是朱玉萍弄的。
  祝子嘉从鱼腹里把苦胆摘下来,连着一串内脏都扔进下水道里,鱼鳃还能勉强的撑开,眼珠子也鼓着。
  “新鲜吧。”朱玉萍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站在门边看着,“今天最活蹦的就是这条,是从野糖抓的,和池子里养的不一样,我特地留下来说晚上我们自己吃。”
  祝子嘉说:“卖了多好,卖贵点。”
  朱玉萍笑道:“卖了好多了,今天菜场里就几家还在做生意了,还有人来买年货呢!已经比平常卖得贵了。”
  祝子嘉没答话站起来,把装着鱼的盘子递给她。
  朱玉萍端着盘子进去,又让他把手洗了,“你去把取暖器开开,去坐会儿。”
  祝子嘉说声知道了,他手已经冻得跟不是自己的一样,倒也不觉得多冷了,一会儿还要发热。
  他挠了挠,感觉手指头上有硬硬的包,抓着有点痒又有点疼,发出来就是冻疮。
  他每年手上都得长冻疮,戴手套也不顶用,擦药又嫌麻烦,只有等冬天过去才会慢慢好。
  一年四季里他最讨厌冬天,也觉得冬天最难熬,过年就是冷得最盛的时候。
  祝子嘉希望,年快点过完,冬天也快点过去。
  贺长峰在饭桌上叹了口气,就被罗丽芳骂了。
  “成天叹气,过年也要叹!运气就是被你叹走的!”
  贺长峰捏着酒杯,仰头倒进嘴里,说道:“你闭会儿嘴行不行,老子待会儿就走。”他今晚还要值班。
  罗丽芳还真闭了嘴,贺琳琳也不敢做声。
  他们家过年有个传统,总是要大吵一架,谁跟谁吵不一定,反正就是要吵一回,往年都是这样,吵了才算过年。
  她读书的时候就是罗丽芳和贺长峰吵,后来她工作了,只过年回来,机会难得,就成了她的主场,贺长峰罗丽芳看形势派谁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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