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次相亲——欧阳墨心
时间:2019-12-10 10:43:15

  “花田啊?早就没了,那边被征地了,要修铁路的了。”
  “诶?”
  “那一片的村民是一期,已经迁走了,我们是二期,下半年也要迁走了。”
  “丁总,”乐从心回头大喊,“花田没了,被征地了。”
  “什么?”丁步直快步走了过来,“那也该有个具体位置——”
  “汪汪汪!”
  小奶狗突然朝丁步直蹿了出去。
  乐从心看到丁步直飞了起来!
  他仿佛一只跳蚤,蹦起了起码四尺高,以一种蹲马步的姿势,跳到了路边的田地里,脚像两只圆规深深戳进黑色的土壤,发出“吧唧吧唧”两声。
  吕光明和乐从心都惊呆了,一前一后傻在原地,直勾勾盯着丁步直。
  丁步直的腿肚子深深陷入黑色的稀泥中,站得那叫一个四平八稳,他的表情并不平稳,脸皮眼角疯狂抽搐,像是帕金森先兆。
  阳光下,他脚下的黑泥散发出一股难言的恶臭。
  小奶狗撒欢跑了回来,绕着老奶奶摇尾巴邀功。
  “哎呦妈呀,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城里的孩子,这猪粪有啥可踩的?”老奶奶嚎了一嗓子。
  猪粪?!
  吕光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乐从心:“噗哈哈哈——”
  “乐从心!”丁步直的声音化作一道冰锥,把乐从心的笑声射出去十万八千里,“拉我出去!”
  “……是,丁丁、丁丁总。”乐从心绷住脸皮,跑上前握住了丁歩直的胳膊,吕光明也同时拉住了他的另一只手,二人同时用力,就听“噗嗤、噗嗤”两声,某玉面阎罗的一双贵足从猪粪里拔了出来。
  吕光明嘴里噗噗噗的,像个撒气的破气球。
  乐从心肚皮乱抖,感觉大肠小肠都要打结了,突然,她感觉手腕被狠狠掐住了,丁歩直光润的指甲深深陷入她的皮肉里,几乎要咬出一个口子来。
  乐从心:“丁丁、丁丁、丁丁总,疼!”
  丁步直手腕一转,乐从心脚下一个趔趄,被拉了过去,他的脸悬在乐从心的上方,距离非常近,乐从心只要踮起脚,脑门就能碰到他的鼻子。
  丁步直的眸子凉如冰霜:“你要是敢笑出声,这个月绩效奖金全扣。”
  乐从心缩着脖子拼命点头。
  丁步直松开了乐从心,瞅了眼吕光明。
  “我去帮丁总借地方洗洗!”吕光明屁滚尿流冲进了那个老奶奶家,“奶奶,能借点水吗?”
  老奶奶很乐呵:“行,进来吧。”
  丁步直迈着坚定的步伐,踏着两脚猪粪向前——向前——前——
  不能笑,不能笑!
  乐从心跟在丁步直身后,两个拳头怼着腮帮子,拼命催眠自己。
  可就在丁步直即将踏进大门的时候,那只小奶狗忽然冲了出来,冲着丁步直汪汪汪大叫。
  丁步直嗖一下蹿了出去,半边身体撞在了铁门上,发出咚一声,还带着韵味悠长的回响。
  乐从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乐从心,绩效全扣!”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能笑啊!大爷的!
  *
  乐从心笑不出来了。她用发夹夹着鼻子,蹲在水渠边,扯着一根皮水管,视死如归冲洗某人的皮鞋和裤子。
  而某人,正惬意地坐在躺椅上,吃着农家新摘的桃子,喝着农家的新茶,伸着两条大长腿晒着太阳,要不是他腿上盖着条乡土气息十足的花被子,简直就像是来度假的。
  “丁总,”乐从心皱着鼻子说,“这裤子和鞋估计洗不出来了,要不扔了吧。”
  “裤子2万五,鞋子3万8。”
  “……我觉得还能再抢救一下……”
  “找到了,来来来试试,这是我大孙子的衣服,小伙子你穿应该差不多。”老奶奶捧着一条裤子和一双皮凉鞋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小奶狗。
  丁步直噌一下蹦起身,腿上的花被子滋溜滑了下去,露出一双白生生大长腿。
  虽然只有一瞬间,他就把被子遮了回去,他还穿了一条四角大短裤,基本没露出啥不和谐的部位,但是乐从心还是觉得——真特么太刺激了!他上半身是白衬衣,领口系着领带,半截衣襟被拽出了裤腰,禁欲和诱惑在这一瞬间融合到了巅峰!
  乐从心吞了口口水。
  丁步直瞪了乐从心一眼,目光火辣辣的,火光甚至熏红了他的耳垂。
  乐从心默默转头,继续冲刷猪粪残留物。
  丁步直走进了屋子,关上了门,过了几分钟,又走了出来。
  乐从心看到了阳光下的丁歩直,他穿着一条墨绿色的运动裤,裤子有点短,在他的身上基本就是七分裤,踝骨清晰,脚上是一双洗得发白的球鞋,因为鞋号太小,他只能踩着鞋帮当拖鞋穿着,露出大半个脚后跟。领带解开了,白衬衣拉出了裤腰,晃晃荡荡套在他身上,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被风一吹,长长的刘海遮住了额头,露出细碎的眸光。
  乐从心呆住了。
  这一瞬间,她几乎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天真”。
  老奶奶:“哎呦,这裤子是不是短了?”
  丁歩直:“不短,正好。”
  “是吗?我咋觉着不合适啊。”
  “奶奶,现在流行这样。”丁步直笑着说。
  这是乐从心第二次看到丁步直笑,和上次完全不同,他笑得宛若孩子,干净又温和。
  “那就好那就好。”奶奶乐呵呵绕着丁步直转了一圈,“我这还有新摘的水果,给你洗洗去。”
  老奶奶走了,丁步直昙花一现的笑容消失了。他慢悠悠走过来,盯着水槽里的皮鞋和裤子,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算了,不要了。”
  乐从心:“……”
  那还让我在这儿洗半天?!
  大约是乐从心的眼神太过犀利,丁步直竟然移开了目光。
  “怎么了?”他问。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这么压榨员工好意思吗?!乐从心想。
  “裤子不错。”乐从心说。
  丁步直的手指捏了裤边:“裤子和鞋都洗得很干净,但是很久没人穿了。”
  乐从心:“啊?”
  “我们一路走来,这个村子里,几乎只有老人。”
  “哈?”
  丁步直不在说话,只是微微仰起头,看着院子里茂密的大枣树。
  枣树叶子融化在蓝天里,有些冰凉,他的脸俊秀如玉,流动着一层层的闪光。
  乐从心眼睛好像被刺了一下,有些发酸。
  “乐从心,你奶奶身体还好吗?”丁步直问。
  “还行。”
  “她喜欢打牌吗?”
  “……她喜欢打麻将。”
  “我奶奶也是,”他说,“生前喜欢打牌。”
  他又笑了,眸子似乎被阳光晒热了,透出点点滴滴的暖意。
  乐从心看傻了。
  不愧是玉面阎罗——真好看啊……
  “丁总,我问到路了,走路20分钟就能到。”吕光明跑进来,愣了愣,又退了出去,“打、打扰了。”
  “走。”丁步直掏出现金压在水果盘下,“天快黑了,早去早回。”
  吕光明偷偷瞅了一眼乐从心。
  乐从心:“你想说啥?”
  “乐姐,”吕光明压低声音,“刚刚,你和丁总之间的气氛很……让人难以接近。”
  “哈?”
  “就像有层保护结界,外人都进不去。”
  “……”
  “而且那个结界,还是粉红色的。”
  “呵呵。”
  一点也不好笑!
  作者有话要说:  沤肥的猪粪会变成黑色,状似稀泥,和土壤十分相似,踩下去会发出“buji”的声音,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第12章 
  三人出了村子一路向西,绕过大片拆迁村落,在野草和泥泞中攀爬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山顶。
  山下是一大片野草地,大团大团的墨绿色中,参杂着零碎的枯黄。风吹过去,草叶层层叠叠荡开去,仿佛一望无际的海洋。
  一抹白色裙摆立在草海中,黑色的长发在风中狂舞,似乎下一刻就会随风逝去。是苏雪。
  “学姐!”吕光明大叫着奔下山坡。
  乐从心跟着跑了几步,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回头一看,丁步直站在山梁上,双臂环胸,一副“关我屁事”的造型。
  乐从心:“丁总,您不过去吗?”
  丁步直:“我去有用吗?”
  “……”
  乐从心翻了个白眼,拨开草叶前进。
  这些草不知道是什么品种,长得又高又硬,叶边锋利如锯齿,没一会儿,乐从心的手就被划了两道口子,火辣辣的疼,加上长得太茂密,裹着腿卷住脚,几乎迈不开腿。
  吕光明大约是有爱情光环,竟然一路飞奔冲向了草海中央。
  乐从心走了几步,决定放弃,可刚转身,就差点撞到一个人。
  “啊哟!”乐从心向后大跳一步。
  丁步直站在她身后,风吹动他的白色衣摆,如云如雾。
  乐从心:“丁丁、丁丁、丁丁总,吓死我了!”
  丁步直绕到乐从心身前,双手拨开草叶,慢慢向前走去。
  乐从心:“……”
  您不是说不去吗?
  “跟上。”丁步直说。
  “哦……”
  草叶被拨开、压断、踏平,踩在上面软软的,仿佛厚厚的地毯,简直就像——像……丁步直为她披荆斩棘劈开了一条路……
  乐从心被这个想法吓到了,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风忽然变大了,草叶哗哗作响,丁步直的衣摆高高飞起,露出一截筋瘦的腰身。
  乐从心突然闻到了一种味道,很难形容——仿若鲜血滴入溪水,清冽又血腥。
  乐从心惊住了。
  她在梦中闻过这种味道,在那个血腥悲伤的梦境。
  这怎么可能?!
  风又大了,味道忽得散在空气里,消失了。
  乐从心呆呆看着眼前的背影。
  宽肩、颀高,窄细的腰身笔直。
  丁步直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静静看着乐从心。
  他的眸子冰凉而淡,唇色苍白,他说:“我觉得,现在过去不合适。”
  乐从心:“……哈?”
  丁步直指了指前方。
  吕光明站在距离二人不到10米的地方,呆呆看着前方的苏雪。
  苏雪头颈微微仰起,面孔精致无双,表情风淡云轻,看不透、摸不清,犹如一尊完美的艺术雕塑。
  吕光明:“学姐……”
  苏雪看了吕光明一眼,笑了笑:“你怎么在这?”
  “胡总委托我们来找你……”
  “你们居然知道这个地方?”
  “我有你的毕业旅行照片。”
  苏雪的表情变了,她还是笑着的,可看起来更像是哭。
  “你都记得,可是他却不记得了……”
  吕光明:“他是谁?胡魁吗?”
  苏雪摇了摇头,抬头看着天空,不再说一个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绛红色的晚霞沿着绵长的山脉起起伏伏,银白色的高铁从山洞中钻出,又钻入下一个山洞,风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啸声。
  暮色降临,风骤然冷了。
  乐从心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丁步直后撤一步,乐从心觉得风小了一点。
  “学姐,你不能嫁给他!”吕光明喊。
  苏雪转过头,第一次出现了惊讶的表情。
  “什么?”她问。
  “胡魁不爱你,你嫁给他不会幸福的!”吕光明说,“他根本不爱你!”
  “我知道啊。”苏雪说。
  “什——”
  “他不爱我,我也不爱他,我们结婚只是因为——”苏雪说,“我们的条件很合适在一起。”
  “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怎么能——”
  “你以为婚姻是什么?”
  “是两个人因为相爱组成一个家庭……”
  “爱情啊——”苏雪压被风吹乱的长发,“那就是个屁!”
  “爱情能持续多久?一个月?三个月?一年?三年?有人不是说过吗,所有的爱情最终都会变成亲情,既然迟早都会变,那是不是说,爱情,根本就是一个谎言?”
  “爱情,不能吃、不能穿、不能还房贷、不能还信用卡还款,没有任何作用,除了——伤心伤身。”
  “不是这样的!”吕光明眼眶通红,“学姐你这样的人,应该嫁给真正爱你的人!”
  苏雪笑了:“别傻了。”
  吕光明的眼泪噼里啪啦落了下来,在暗蓝色的天幕下,仿若一串一串的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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